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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凌澜骤然出声。
她猛地回神:“嗯?”
“我要拔了。”
蔚景惺惺松松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洞口的光亮,有阳光透过遮掩在洞门口的藤蔓洒进来,斑斑驳驳一片。
天已经亮了。
洞里的烛火依旧没有熄灭,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
她记得昨夜凌澜将鹜颜的剑拔下来之后,鹜颜又出现了大出血,凌澜又是用药,又是包扎,又是用银针刺穴,她就在旁打帮手,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总算给鹜颜止住血。
叶炫刺了两剑,两剑都刺在鹜颜的左胸口,离心脏只差分毫。
整个止血的过程,都是褪掉了鹜颜一侧的兜衣,女人尴尬的部位就露在外面。
很奇怪,他未觉半分不妥,她竟也未觉丝毫不适。
那一刻,他是最好的医者,拼尽全力救治病人的医者,她亦是。
不仅没有不适,她反而生出一种感动,一种对生命尊重的感动,一种与心爱之人并肩作战的感动。
包扎完后,已是五更,鹜颜依旧没有醒。
凌澜让她在边上的软席上先休息一下,他出去联系一下隐卫送些日用物什过来。
连续两日两夜的折腾,她已是疲惫至极,一躺下就睡沉了过去。
洞里那么安静,难道还没回,或是也睡着了?
撑着身子坐起,她下意识地看向鹜颜那边。
鹜颜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显然还在昏迷,凌澜躺在她身边,确切地说,是趴躺在鹜颜的手侧。
果然睡着了。
显然累得不轻,这样的姿势竟然也能睡。
蔚景收回目光,正欲起身给他腾软垫,却又蓦地惊觉不对,再次转眸看过去。
他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月白色袍子,看来,他的人已经将日用品送来,只是,左边的袍袖为何是那种颜色?
殷红,一片殷红。
分明是--血。
目光触及到他手边上的一截秸秆,蔚景瞳孔一敛,蓦地意识到什么,大骇跃起,快步奔了过去。
“凌澜,凌澜……”
她慌乱唤他。
果然男人没有反应。
她吃力地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男人依旧毫无知觉。
他脸上夜逐寒的面皮已经撕掉,露出凌澜本身的容颜,只是平素俊美如俦的一张脸,此刻却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紧紧抿着的薄唇亦是毫无一丝血色。
蔚景抱着他,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竟然将自己的血就这样直接导出来输给鹜颜。
他难道不知道输血也要讲究血型吗?
他难道不知道在云漠给蔚卿的半碗血,以及长时间没有包扎的右腕伤口流血不止,已经让他失血过多吗?
竟然还这样输血!
鹜颜受血那只胳膊的袖子还未放下,而他自己取血的那只胳膊也未包扎,秸秆跌落一旁,显然,是在输血的过程中,他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那么坚强的一个人,那么能隐忍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竟晕了过去,只能说明,他的身体真的是已经到了极限。
“凌澜……”
心里揪得死紧,她颤抖地探上他的鼻息。
所幸,气息和脉搏还在,虽然微弱,却一息尚存。
一颗心又慌又痛,她将他沉重的身子抱拖到她睡的那方软席上躺下。他的腕还在流血,她得给他止血。
对,她得给他止血。
手忙脚乱地在那一堆杂物中,快速翻找着止血药,绷带,然后就给他包扎。
包扎完左手,又包右手。
看着那皮肉外翻的伤口,她的一颗心都颤了。
昨夜在客栈,她将他赶回房后,他果然还是没有包扎。
后来又一直在抢救鹜颜,竟也将他的伤给忽略。
“凌澜……”
一圈一圈缠着绷带,她的手抖得厉害,温热一点一点爬上眼眶,她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她也不知道鹜颜能不能醒来。
都是她,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她。
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如果他们有任何一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不,他们不能有事,她必须不能让他们有事。
两人的血是止住了,得给他们补血才行。
只是,这荒芜的山洞什么都没有……忽然她想起夜里凌澜说,让人送日用物什过来,细心如他,定然会想到这些。
果然,在洞里有两个包袱,一个里面是衣衫,女人的、男人的、还有锦巾,另一个大包袱里面,有米有药材,甚至还有一口吊锅和几幅碗筷,还有一个煎药的小药壶。
药材她看了看,也都是当归、地黄、何首乌、枸杞、人参之类补血的药。
太好了。
抱起小药壶,她就出了洞,她要去取山泉水回来,然后,用石头搭个小灶,就可以给他们煎药了。
清晨的山林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虫叫和鸟鸣,阳光透过参天的翠竹苍梧投射下来,洒下一地斑驳的金黄。
蔚景快步穿梭在密林之间,骤然,远处的一个人影跃入眼帘,她一惊,本能地闪身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心头狂跳,她微微探了脑袋,朝人影看过去。
竟然是叶炫。
叶炫正低头看着脚下,所以也没有发现她这边,看其面色苍白、一脸憔悴,想来昨夜也是整夜未睡。
还在找鹜颜吗?
他勾着头,直直往她的这个方向走,而她的这个方向,正好就是去山洞的方向,她呼吸一滞,他怎么知道
目光触及到地上和草丛上的殷红,她猛地明白了过来。
是血迹。
昨夜那些人抬着鹜颜走过的路上,一路都留下了鹜颜的血迹,叶炫就是循着血迹而来,难怪他一直低头看着下面。
天。
如果让他看到了鹜颜,如果让他看到是鹜颜跟凌澜……
不行。
鹜颜拼死都不让他知道,她又怎能让他寻到洞里?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她伸脚,将面前地上的血迹试着踏了踏、搓了搓,泥土倒是可以将其险险覆盖。
如法炮制,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叶炫那边,一边快速地将地上好长一截的血迹踏踩掉。
然后,又扯了自己腕上的绷带,见那一个小口子早已不出血了,身上又没有利器,头上发簪都没有,她只得拾了一截尖锐的树枝,忍着剧痛,将那个伤口刨开刨大、刨出血来。
她痛得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却也顾不上护痛,急急忙忙就将鲜血接着被她踩踏断掉的那一地方开始,洒向跟洞口不同的另一个方向,也是往山泉的那个方向。
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她有几方面的考虑。
第一,她本来就是出来取泉水的,第二,比较近,她也不需要流太多血,第三,到了山泉这边,血迹突然没有了,叶炫也不会起疑,如果是山路,忽然没有血迹,肯定不行。
取了山泉,又用刚刚撕下来不敢乱扔的那些绷带随便缠了缠伤口,不让它流血,她就快速折回到了洞里。
先将洞口附近的血迹踏抹了去,她才开始捡石头搭灶。
不敢在外面暴露目标,灶也只能搭在洞里面,所幸山洞很大,很开阔,在里面生火煎药也没有太大关系。
药煎好,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凌澜和鹜颜依旧没有醒。
当洞口的藤蔓骤然被人自外面移开,一大片阳光猛地倾泻进洞里的时候,蔚景正用嘴给凌澜哺着药。
不知是不是因为俯身视线被挡,还是因为太过专注,以致于,她竟然没有意识到,一直到闻见有人的脚步声响起,她才惊觉过来。
一惊一骇间,嘴里腥苦的药汁不仅没哺进凌澜的口中,反而自己给吞咽了下去,一时呛得她扭头咳嗽了起来。
边咳边抬眸望去,就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僵立在洞口,一脸的错愕。
叶炫。
蔚景瞳孔一敛,猛地从凌澜的胸口直起腰身,连手中的瓷碗都来不及放下,慌乱中,本能地扑向一旁的鹜颜,用身子挡住叶炫视线的同时,快速将黑布掩住鹜颜的面容。
瓷碗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药汁尽数泼出。
她也顾不上拾捡,强自凛了心神,转身看向叶炫,冷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已经改变血迹的方向了吗?
以他这种榆木脑袋,又怎么会找到了这里?
叶炫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她,又怔怔看向躺在软席上的凌澜,最后,目光凝落在她身后的鹜颜身上。
蔚景暗自庆幸,幸亏凌澜用回了自己的脸,不然,他看到是夜逐寒,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亏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跟凌澜嘴对着嘴,做着亲密的动作,成功地吸引了他的视线,以致于他还没来得看向鹜颜,否则,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只是,如今,后果还是很严重。
因为会武功的两个人都躺在那里,只剩下她一个不会武功的,怎么对付叶炫?
只能用巧计了。
对付这种一根筋……
蔚景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见叶炫忽然举步,她吓得扬手一止:“别过来!”
可对方哪里听,脚下不停,她一急,又厉声补了一句:“如果想叶子死,你大可以继续!”
叶炫的脚步就生生顿住。
果然有效。
蔚景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缓缓从鹜颜的身边站起,她拾步朝叶炫走过去。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两剑,你那致命的两剑,叶子到现在还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