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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棚里,周大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怒气冲冲地工棚里来回打着转。陆明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得出他内心的忧虑与担心。蒲俊坐在一边,默然无语已经半天了。
他们已经从高易口中得知了“地鼠窖”的残酷,狭小的空间,非人的折磨,没有人可以撑过四天。但是尹旭的刑期是五天,帮他们每人代劳了两天,虽说高易求情减少三日,却也于事无补。消息已经在工地上传开了,没有个人相信尹旭能活着出来,谁都不可能活过五天。
这样一沉重的消息,压得蒲俊几人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周大怒不可遏,只怕杀人的心都有了;陆明则是自责内疚,事情是因他而已,觉得很对不起尹旭;蒲俊也有内疚,他当时忙着照顾陆明,又因尹旭态度坚决,要是阻拦就是看不起人,所以默认了。他们虽然想到“地鼠窖”不是什么好去处,却为想到竟这么恐怖。
可如今呢?,一切的罪责都抗在尹旭一人肩上。此时三人心中也多了一份崇敬与感动,平日尹旭便豪爽义气,几人处的不错。但是只是朋友而已,真正考验人的品质与关系还得是危难之时。所谓的患难见真情,正是这个理。
这些尹旭都做到了,今日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患难见真情?什么叫为兄弟两肋插刀?什么叫担当?蒲俊几人内心一些复杂却又简单的情愫被触动。
“不行,这样下去,东来兄弟会死的!”
“我们找高易想想办法,去求何坤减轻刑罚。”
“最不济也要陪着东来兄弟吧,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
蒲俊抬起头,沉声道:“有用吗?高易竟帮忙求情了,何坤要是答应那会就表态了。”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周大和陆明头上,心顺见凉了半截。许久,陆明才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咋办?如何才能就得了东来兄弟,总不能这么看着他……”
蒲俊黯然大道:“陆明你好好养伤吧,周大在这看着,防止有人再来挑衅闹事,东来这么做便是这个意思,别辜负了他的一片盛情。”
“那你呢?”周大忍不住发问。
“我去想办法打只野物回来,给陆明和东来补充伙食,先让他们有足够的体力支撑下去,我们再想办法!”蒲俊说完,起身扬长而去。
尹旭从睡梦中醒来,肌肉酸痛不已,想要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不想刚一起身,咚的一声,头顶便撞在压着石块的木板上,好生疼痛。
他这才清醒,自己被关在狭小的“地鼠窖”里。
地下暗无天日,不知时间流逝,尹旭只能大概推测,自己进来一天了。依据是之前一段时间有人来送过饭——一块狍子肉,不用多想,肯定是蒲俊他们想办法送来的。
饿了整整一天,尹旭抓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顿时一阵畅快,忍不住大赞蒲俊烤肉的手艺。洞中潮湿阴冷,要是没有这么高热量食物补充,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幸运的是这两天并未下雨,不至受那折磨,然洞中地方狭小,吃喝拉撒都要在其中解决,气味环境着实让人恼火。
待在里面,无所事事,时间久了会让人产生,莫名的恐惧。前世他曾在网上看过一片帖子,如果将一个人关进间不分昼夜的房间里,拿走一切计时器,让人不知时间流逝。关在其中的人会觉得时间过的异样之慢,最后无法忍耐而崩溃,似乎在特殊审讯时会用的。
如今尹旭的遭遇大同小异,他必须忍受这种精神上折磨。幸运的是每天都有人前来送饭,让他知晓一点关于时间的信息,在余下的大部分时间他选择用睡觉来打发,只有这样,等待的时间才不会那么漫长。
可是一天下来,他再想睡着就不容易了,更为要命的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异常酸痛。却又站不起来活动,只能想办法捏捏、按摩让血液通畅。也只是一时效果,治标不治本罢了!
到了第二天,这种难受便开始加剧了,在各种生理折磨下,尹旭的心里也开始发生一些变化,开始有些烦躁。靠在“地鼠窖”的墙壁上,后背一片冰冷,用身体感受这无边的黑暗,静!静的尹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静的让人害怕。
现在或许是晚上吧?偶尔传来的打夯土的震动没有了,一丝让他感受到世界存在的感觉没有了。尹旭感觉自己自己就像一粒微小的浮尘,漂浮在漫漫长空,周围什么都没有,似乎漆黑冰冷的夜随时就是吞没自己。一种恐惧与暴戾慢慢袭上心头,开始摧残尹旭的意志。
啊!
这种暴戾集聚了许久,尹旭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一声充满暴戾的叫喊声从地底喷涌而出。几乎惊醒了所有人的梦,伍长何坤撂下一句:“这会就扛不住了,逞什么英雄?哼!”说完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高易从榻上惊作而起,长长呼了口气,暗自摇摇头,一夜无眠。蒲俊几人听在耳中,这声音敲打在心头,痛如刀绞!
一声大叫以后,尹旭感觉舒服多了,头脑暂时回复了清明,砰砰的心跳声,告诉他还活着。他不敢这么胡思乱想,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思维。
他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他想起蒲俊、周大他们,他想起自己从小的英雄梦……抓起一直随身携带的水囊时,他还想起对自己满怀轻易的玉娘,一切的一切告诉他,不能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要不了多久,肌肉的酸痛与内心的那股恐惧与暴戾再次袭上心头,尹旭大惊,急忙在脑海中搜索如何抵挡。如若不然,发疯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好半天,尹旭突然想起那些坐禅的和尚道士,为何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坐那么久?对了!他想到了答案,正是心无旁骛,祛除杂念,平心静气。他又想起以前以为朋友练习气功,好奇之下他随着学了些,如今都能用的上。
尹旭身体前倾,半跪着活动活动腰跨,最后盘腿坐下,慢慢陷入一种老僧入定的模式。同时暗自修习那套气功心法,那股暴戾之气逐渐被压制,逐渐被柔和转化,融入了他的身体,似乎在自己的身体四肢,穴位经脉间游走……
日子一天天加剧,尹旭的暴戾与压抑越来越大,大喊的事常有,时而疯狂起来拳头挥雨点般砸向土墙,一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幸运的是灵台的那一丝清明一直都在,想要活下去的意念很强盛,一次次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每一日疯狂过后,便开始修习气功禅定,体内的暴戾之气越来越强,在他打坐修炼的过程中,不断柔化汇入经脉。不知不觉间,尹旭的功力在迅速成长,对他以后的武功进境会大有裨益,只是此刻他尚未意识到。
连续几日,尹旭始终在这种癫狂与禅定中交替,在某个夜晚或白天,他终于累到了极致。靠在冰冷的墙上,沉沉地睡去……
五天时间,对蒲俊他们几人是绝对的煎熬,时常听到尹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他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每每听到他们都心如刀绞,虎目湿润。
叫声虽然凄惨,但总归是个“好消息”,证明至少尹旭还活着。可是从第四天上午,叫声便再也没有出现,不仅如此,连续两日送进去的饭食都无人动过……
蒲俊、周大、陆明,也包括高易心都揪到到了极点,难道真如传统说法,无人活着撑过第四天?难道尹旭真的死了?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尹旭不可能活着。
何坤同样也是如此,在高易的恳求下,同意在第五天中午提前放人。不过在他看来,放出来的不过是一具臭烘烘的尸体罢了!
高易与蒲俊几人急匆匆地冲去“地鼠窖”,很多干活的民夫都不约而同地往那边瞧两眼,旋即又摇摇头,继续干活。人都死了,有什么可看的。
周大搬开木板上的几块大石,蒲俊颤巍巍地打开木板,一股熏天的臭气扑面而来,他们恍若未闻。泥壁上拳打的痕迹血迹明显,尹旭倚在墙上,头发散乱成遮住了整个面庞,一双满是血渍的手摆在胸前。
蒲俊身子微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陆明在一边已经留下热泪。高易无奈地摇摇头,悲伤不已。
“咳!”一声轻微的咳嗽响起,蒲俊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刚才他分明看见尹旭的胸口轻微的起伏。难道?他低头轻声唤道:“东来哥……”
“臭小子,再不来,哥哥可就真挂了!”蒲俊听的真真切切,确实是尹旭的声音。甚至他还可以看到散乱的头发下,那张坚毅的脸庞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还活着!他还活着!”蒲俊喜极而泣,大声呼喊。
悲伤中的周大、高易、陆明全部围了过来,片刻之后,一个个热泪盈眶。大喊着:“他还活着!”
工地上人全都惊呆了,他没死?还活着?不是说四天必死吗?只差三个时辰便五天了,他竟然还活着?没错,只见蒲俊四人抬着一块木板,上面抬着一尊蒙眼的雕塑,匆匆往工棚跑去。不,那不是雕塑,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活着的尹旭。
“什么?人还活着?”何坤听到这个消息,惊的目瞪口呆。
手下一名士兵答道:“很多人都瞧见了,人没死,还能说话。他们已经抬回工棚救治了。”
何坤一屁股做到在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从来没人能撑过四天,怎么可能……”他是香溪亭长吴仲填房马氏的娘家表哥,前些日子表妹派人带来几块金子,请他帮个忙。让他想办法收拾东来,最后是让他不能活着回去。
拿了金子,又是亲戚,何坤也不多问,举手之劳的事也就应下来。那日他暗中指使五莽汉谁向尹旭找茬,谁知认错了人,打伤了陆明。好在尹旭及时赶到,也动手了,何坤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借口。
不过是打架,也不好处罚太重,来日方长嘛!故而关两天“地鼠窖”,两人时间死不了人,但很折磨人,身体会大大受损,意志不坚的人死去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也不算过分,面子上说的过去。
谁知尹旭竟要一个人担着,八天“地鼠窖”不是找死吗?倒是让他省事不少。后来高易好说歹说,暗示不处罚那五莽汉,他才将刑期减为五天。在他看来,五天和八天没区别,都是必死无疑。可尹旭偏生就活了下来,让他实在难以置信。因而,不得不另想计策,完成表妹所托。
不管何坤信或者不信,尹旭活下来的事实就在那里。陆明几人按摩了好久,尹旭的肌肉才逐渐恢复知觉,高易又想办法请来医者为其治疗,蒲俊又想办法猎来鹿獐为他补身子。
监工是高易,民夫劳动与否他说了算,只要不打架斗殴,不逃跑,监军何坤也无法过问,故而一切都很方便。如此下来,四五日间尹旭便能下地走路,将养半个多月便恢复过来。
经此一事,尹旭的神奇在工地上传开,香溪镇的事情也被人知晓,以讹传讹,什么抓鬼,天神下凡之类的,说什么的都有。在众人心中,尹旭俨然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