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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魏楹从南园县交接好上来,据说南园县的百姓是扶老携幼的送出了一程又一程,还送了他一把万民伞。把魏楹这样的内敛的人都感动得眼眶发红。好在接替的王县丞也是个清廉得力的,不然也不能顺势就升了上来。而且,如今魏楹升了知府,南园县也还是在他的辖下,要照管也很方便。
魏楹风尘仆仆的,魏大娘等人坐马车还慢慢的在路上走。他赶着和现任知府交接,便一路骑马上来了。
沈寄迎了出去,笑着福身:“知府大人一路辛苦了!”来回拉锯了几个回合,她要的铺面终于以三千两银子银子成交,十年左右便可收回成本,也算是一桩喜事。
“呵呵,夫人辛苦。明儿我去交接,你就准备好搬家事宜吧。”
“都差不多了。”眼见魏楹在仕途上越走越稳,沈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样子稳步升迁,他终可得偿所愿吧。
考绩是在八月,其后又经过二十日的两次交接,魏楹便成了蜀中某州的知府,而其母的诰赠文书和其妻的诰封文书以及各自的诰命礼服不久后也被礼部遣人发放下来。
接了东西,魏楹笑道:“如今,看何人还敢说你是婢女出身。”
“嗯?”沈寄有点不明白。
魏楹解释道:“被封、赠的女子必须具备明媒正娶、良家出身两个资格。你自然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良家出身嘛,是说必须出自清白人家,若是再嫁的寡妇、倡优、婢妾则不得封赠。”沈寄嫁他时,已不是婢女的身份,可是总还是有人拿这个来说事。如今她有了诰命夫人的名分,谁要是再拿出来说,那就是蔑视国法了。这个时候,魏楹不由得庆幸沈寄从小就不远为婢,一定要给自己赎身,从奴婢变成了良民的身份。
“哦,原来诰命夫人还有这个正名的效果啊。”沈寄想了想又问,“你再给我讲讲吧,做了这个诰命夫人还有什么义务和权利来着?”她可不想闹出什么笑话来。林夫人当年教的那些东西并没有这么长远,用到现在就差不多了。
“权利啊,品冠加身,你就获得了一定的政治身份,跻身上层,成为其他女性效仿的对象。还可以不时得到朝廷的赏赐,等到了一定品级还可以参与宫廷大典、上奏朝廷等。对公共事务也有了一定的发言权。”
沈寄挠挠头,听着好像除了以这个身份得赏赐就没什么实惠了,又不发工资,“那义务呢?”
魏楹看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欢欣鼓舞不免有点沮丧,作为女子这不是至高的荣耀么?
“义务啊,也就是相夫教子持家了。正是因为在这一方面取得了成绩,才会得到朝廷的肯定和封赠的。”犹豫了一下又道:“嗯,还有一点,命妇不得改嫁。”
沈寄很想问一下,要是改嫁呢,难道要判刑?可是她胆子还没这么肥,脑子也没这么瘦,敢直接问魏楹。他的情绪这会儿好像没有刚才好了。沈寄想了想,便明白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可是我更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啊。”说完又小声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俗啦,如果这个诰命每月朝廷要发俸禄,我会更高兴的。”
魏楹低头笑了一下,“名和利,名你不怎么放在心中,其实利嘛,只要够满足你生活所需,你也就没更多的要求了。这叫什么俗,这个境界我可还没达到。”嗯,最看重的是他啊,这个他当然是知道的。反正她一向就不看重身外物,此刻自然是不会欣喜若狂的,魏楹慢慢也就释然了,脸上露出微笑来。
“过几日我安排好了就启程回淮阳吧,也正好把母亲的诰赠文书和礼服带回去供上。”
“嗯。”其实十五叔已经来信说老太爷闯过了那一关缓过来了,可是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见一次少一次了。所以两人决定还是按原定计划回去一趟。如今等到婆母的诰赠文书和礼服便要上路了。
临出发前,沈寄的月事又来了,她有点懊恼。不光魏楹盼着当爹,她其实也有点期待做母亲了。可是,停药半年了,也还没有怀上。
魏楹一开始停药的时候表现得挺急,这会儿倒是想开了,还能安慰沈寄,“不急,这不是才半年么。我其实也不是很急啦,之前是闹着好玩的。”
沈寄嘟囔,“言不由衷。”老太爷这一关是闯过去了,可是毕竟是那么大岁数了,不忍言之事也许就在近期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赶着回去这趟了。可是没怀上她也没法子。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都占齐了。不过,半年,好像也是挺正常的。记得从前看过杂志,说是新婚夫妻一般一年内百分之八十都会怀上。可是也还有百分之二十是一年后才怀上的,而且他们现在也还不到一年。
“好了,别想了,思虑太多也会影响的。明儿就上路了,你身子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胀痛而已。我一路也是坐在马车里,不碍事儿的,到时候要是难受你就抱着我。”
“行,我给你当垫子,这样就不会颠簸到了。”
这一次回去轻车简从,只带了阿玲、凝碧还有管孟刘準四名小厮。因为只是去看看便回来,而且没有林子钦这样的威胁存在,一路又是住的驿站。
住驿站很省钱,因为政府开的,是对官员免费开放的。这个时节在路上的官员不多,因此魏楹这个五品知府倒往往还能有个不错的小院子。沈寄住下来,不由得想起《百家讲坛》里讲到的一个故事:某一代衍圣公,进宫面君。他一年可以去三次,每次都带着很大的商队,然后吃住在驿站。进一趟京就可以大赚一笔。所以张居正改革在节省开支一项上就要求非公务不许住驿站,而且朝廷只包本人食宿,随从的要自掏腰包补上。这位衍圣公便不那么热衷于进京面圣了。而张居正每年还当真给国库剩下了一大笔银子。因为占公家这种便宜的人实在是不少。
不过,她跟魏楹这么带六个下人倒还不算过分的。甚至那驿丞看到他们人这么少还颇诧异的样子。不过也只诧异了那么一下便热情的安顿他们,很快便弄来了热腾腾的饭菜,然后又供应了热水。这些就是公务员的福利了,沈寄这回作为家属也跟着享受了一次。
他们在十月的中旬回到了淮阳老家,这近三年淮阳老宅的人也有不少变化。首先就是十五叔的儿子满月了,二夫人的长子娶妻生子了,次子也即将完婚。四婶娘的儿子六弟魏柏参加了今年的会试,只是不幸落榜,现在回家继续攻读等待下一科再考。那个代二夫人交《女诫》和荆条给沈寄的三堂妹已经嫁人……这么大一个家族,这么多房人,这些婚丧嫁娶的日常事务真是不一而足。
这一次,出大门来迎接他们的马车的依然是魏柏,马车停下他便迎了上来,“大哥大嫂一路辛苦。”
魏楹笑笑,“比起上次,好多了。多谢六弟相迎,我们一道去看祖父吧。大夫怎么说?”
“就说是上了春秋的人了,保养为上。”
沈寄皱皱眉头,一边安排凝碧等人随着来接的老宅下人先把行李搬回梨香院,一边跟上前头两兄弟。夫妻二人进了老太爷的屋子,迎面扑来便是一股陈腐久病的气息,沈寄跟着魏楹在床上跪下,抬眼望去,老太爷苍白瘦削人都变形了。
陈姨娘在床前伺候汤药,福身在老太爷耳边道:“老太爷,大爷大奶奶回来看您了。”
老太爷睁开眼,看到魏楹露出了一个干瘪的笑意,朝他伸出了手,魏楹膝行两步过去两手握住那只枯瘦的手,“祖父,楹儿回来了。”
“好好!”
沈寄心头也是一阵难过,陈姨娘过来搀她起身,“大奶奶起来吧,一路奔波本就辛苦,老太爷不讲这些了。”
沈寄看她一眼,这么明显的示好,看来陈姨娘也是觉得老太爷日子不久了,要找个新靠山。她怎么不找二老爷却找上了他们呢?不过,这是好事。沈寄见老太爷看了自己一眼点点头,便顺着陈姨娘的力道站起身来,“多谢。”老太爷也是要把他的身边人托付给魏楹和自己照看的意思么?他也信不过二儿子儿媳妇啊。
魏楹也站了起来,坐到床边去俯下身子和老太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