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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称赞当然是真心的,他看她的眼神也依旧还有淡淡的余温,哪怕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他原本就不是温柔的男人,更不懂讨好女人的心思,王室的男人总是有高高在上的毛病,唯独方才的话,倒是心里话。
闻言,穆槿宁垂眸一笑,秦昊尧不禁微微失了神,过去她的温柔脉脉,也总是让他记忆犹新,如此一低头的温情,似乎比起说尽好话更得人心。或许他当真应该听从语阳的劝说,让穆槿宁一回,不该总是逼得她无路可退。
“如今在皇上的眼中,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她低声呢喃,扬起眉眼睇着他,唇畔隐约有笑容,似乎是在说笑,却又有些认真。
“朕夸得是衣裳,也正是夸的人,这套衣裳,穿在你身上才合适。”秦昊尧一手覆在穆槿宁的肩头,扬声大笑,他们之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融洽温存了。
穆槿宁浅浅一笑,望向秦昊尧的俊容,不管他是否言不由衷,她心里头清楚如今的自己,已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外面有多少年轻娇美的贵族之女,臣子之女,几乎恨不得挤破头也要被写上选秀的名单,若是正式选秀的话,宫里也会热闹非凡。
“皇上谬赞了,叫我如何承受得起?”她一句带过,说的轻描淡写,王朝以姿色取胜的女人当然不乏有之,她绝不是令人惊艳的那一个。
秦昊尧但笑不语,从她的双膝上握住她的柔荑,在感情上他宛若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他并非没见过更美的女人,但没有任何人比穆槿宁更特别。
唯独她一个,即便一身病容也不让他觉得面目可憎却还为她心疼的人。
“皇上来我宫里的时候是不是太长了?”穆槿宁安静地凝视着他,眼前划过无数画面,年少时候看着他骑马狩猎一身甲胄的潇洒英挺姿态,总是让她出奇的安静,周遭的任何声音,仿佛都听不清楚。如今,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让人迷恋的也不只是与生俱来俊美出众的面孔而已。
他也是走了一段曲折漫长的路,才走到如今无上的地位,彻底成了人上人。
她问的平心静气,听不出有其他的意思,秦昊尧的唇畔有一抹笑意,神色一柔,不再阴沉肃然。
“你不想见朕的脸?”
“怎么会呢?以前总是觉得看不够……”穆槿宁轻启双唇,眸光一闪,笑容在清明的眼底绽放,虽然小脸依旧苍白,那温暖笑靥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无法彻底忽略她的天生丽质。
秦昊尧看她一脸自如,将她的柔荑拉近自己的胸口,敛眉看她,神情专注,宛若低声叹息,轻声询问。“朕多久没听你说以前的事了?”
他不想费力寻找,也找不出这段感情的美好,仿佛彼此的用情,不过一无是处,唯独谁都清楚,他们的感情比任何人都真,唯独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一切就被扭曲成了错误。
“朕当年让你很是伤心,若是知晓如今如此曲折,一定早早将你订下,也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吃那么些苦。”
秦昊尧此言一出,穆槿宁不禁怔住了,她直直地看着他,心口发酸,泪光在眼眸之内闪烁,清泪无声滑落面颊,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急忙伸出手掌想要抹去眼泪,秦昊尧却拦下她的手,亲自将她的眼泪抹掉,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交汇的时候,心中各有跌宕。
她勉强撑起唇角的笑容,眼泪却愈发汹涌,仿佛将这些年来忍住咽下的眼泪,全部宣泄出来。她紧蹙柳眉,泣不成声,若是人可以知晓将来发生的事,或许一定会改变原本的选择。若她知道将来的路如此坎坷,一定会放弃这段感情,什么都不要,也不会在人生的苦海中起起伏伏。
秦昊尧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中,任由她趴在自己肩头哭泣,泪水一次次染湿了他的华袍,手掌轻轻贴在她的黑发上,与其后悔,还不如上苍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面目之上,渐渐消沉了颜色,对于真心爱着的人,或许早些坦诚内心的悔恨,也是好事。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很早就丢失了爱,过着残缺的生活,只是一个温暖热情,一个冷淡漠然。
这一夜,他抱着她很久很久都不曾松手,他的双臂宛若铜墙铁壁将她困在其中,似乎外面风雪再大,也无法撼动她。黑眸半眯,他打量着她的泪眼,隐约之间,他却宛若身处夜宴之上,又见她身影翩若惊鸿,翩翩起舞,倩影走动旋转之间,眼眸流转,是抹不掉的惊艳。
“若是皇上如今还是这等心意的话,记得下辈子早些将崇宁订下……”她螓首半歪,青丝压在一半面颊上,因为眼眶溢出的源源不断的泪水,这些长发全部湿透,筋疲力尽,眼泪仿佛在这一夜流尽。穆槿宁的眼眸半合着,其中的光彩晦暗晦明,说着这一句话,宛若玩笑啊,却在她的心上,割开一道道的伤痕。
只因,这辈子,一起意气风发,一起白首老去,是离她那么遥远的事。
许是这辈子终究亏欠了他的感情,她如今无法做出任何承诺誓言,根本无法跟他谈论他们的将来。
一句话,把秦昊尧的心都浇冷。“朕不信下辈子,朕能看到的只有这辈子,觉得对不住朕的话,那就尽快好起来。”
她的呼吸,满是冷意,她的心中猛然被大力掏空,她的眼神闪烁,唯独无法让眼泪继续肆虐。
翌日。
“今日奴婢途径御花园,见到宫里的蜜桃都长好了,半个月后就能采摘了,娘娘不是很喜欢蜜桃吗?”红梅满眼是笑,站在穆瑾宁的身后,为穆瑾宁轻轻揉捏着肩膀,低声问着。
闻到此处,穆瑾宁轻轻一笑,笑容及其微弱,微微侧过身子,望向天际的彩霞,眼底一片华彩,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
“娘娘,赵太医在门外,您想见吗?”
紫鹃正从门外进来,朝着穆瑾宁福了个身,低眉顺眼,扬声问。
穆瑾宁轻点螓首,眼看着紫鹃走到外堂,将门打开,赵尚便渐渐从黄昏余晖之中走入她的视线之内。
“东西收到了么?”她笑颜看他,说话的嗓音不若往日清新空灵,仿佛艰难的破碎,字字落在赵尚的耳畔,他一刻间,心头便开始淌血。
“多谢娘娘。”赵尚行了跪礼,缓缓抬起脸来,眼底满是隐忍的痛苦。
在语阳公主与赵尚成亲一个月的日子,她补上了一份厚礼,派人送上驸马府。
“语阳公主前些天去了净水寺,为娘娘求了一个平安符,微臣给娘娘带来了。”赵尚从穆瑾宁憔悴消瘦的面庞上移开视线,低头敛眉,站起身子,将袖口中的平安符送到穆瑾宁身畔的桌面上。说完这句,他才站在十步之外的距离,淡淡睇着她。
她瞥了赵尚一眼,眸光之中的笑容依旧不曾褪去,宽大的衣袖之中探出白皙柔荑,拾起这一枚平安符,不知为何这一抹鲜红,居然刺得她双目酸涩。
“替我谢谢公主的好意。”她轻声细语,将平安符轻轻握在手心,依旧一脸温柔,泰然处之。
“微臣想再为娘娘把一回脉。”赵尚短暂地沉默过后,才开了口,眼底宛若摇曳的风,看不清卷起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有些怔然,但穆瑾宁看似从容,眼波不闪,朝着红梅紫鹃吩咐了一声:“你们先去外面等候。”
“我不想最后还要拖累你,往后就别再来碧轩宫了。”穆瑾宁凝眸望着赵尚为她把脉的专注神情,虽然不愿打扰他的聚精会神,这阵子没见到他,她并不怨恨,相反,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至少赵尚的选择,不会重蹈覆辙,成了语阳公主的驸马,秦昊尧的亲妹婿,念在语阳公主的面子上,他不会迁怒于赵尚。
不必像太子和太子妃一样,在权力的争斗之中,粉身碎骨。
赵尚抬起清朗的双目,定在穆瑾宁的脸上,微微失了神,却很快再度收回了目光,这一次的把脉,比任何一次都更沉默漫长。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她的人生,早已没有任何转机。
赵尚的指腹之下,掠过些许凉意,如今已经是夏日,但她的手腕处还是微微发冷,不难想象如今她的手指,像是冰一样寒冷。他眉头紧蹙,心中满是悲痛沉敛,低声道。“御医开的药,哪怕没有成效,还请娘娘千万不能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