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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被囚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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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回忆,在此刻彻底终结。

    眼底的冷意,缓缓消失了,宛若拨开云雾见青天,她眼波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耀,不敢置信地抬起左手腕,那一道淤青还在,她始终无法记起来的事,早已接连成线,滴水不漏。

    那一颗药丸?

    她如今记起来的那一颗药丸呢?

    她几乎全身血液倒流,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一个酒壶,猝然站起身来,夺过这个酒壶,仓促打开酒壶盖子,将酒液全部倾倒在地上,却也无法找到那一颗药丸,只怕是,那颗药丸早已溶解在酒中。

    那么。他方才早已喝了那一杯掺了死药的酒液!

    秦昊尧依旧镇定自若地坐着,他冷眼瞧着眼前大惊失色的穆槿宁,这已经是第二回她意图不轨了,但比起第一回,他是否应该习惯,应该自如容忍她对他所作的一切?

    穆槿宁在他的黑眸之内,察觉到别样的情绪,那些早已不再是包容,她费力吞咽下口中的苦涩。她没有任何记忆,她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但秦昊尧岂会一无所知?从她出宫之后,或许就有他的人跟随着她,在暗处监视她的所作所为,哪怕没有,她到惠王的居所,当地看守的侍卫难道不会将她的到来禀明上去?

    她的脸色白了白,呼吸一滞,胸口满满当当的闷痛,几乎让她当下就瘫软在地。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裙子,自然也不难理解为何他那么痛快地喝下那杯酒。

    他早就知道她去过惠王那里。

    只是,他早已派人拦下送酒的宫女,还是中途换了这一个酒壶?该从何时就察觉出她的异样了?

    是听到她让人准备一壶美酒的时候开始?

    她当然无从而知,却也这么揣测,清醒的穆瑾宁会告诫秦昊尧滴酒不沾,但失去理智的那个穆瑾宁……自然就绝不会那么得体周到。

    这世上是否有人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之后,还相信她不是刻意要伤害他?会相信她所做一切,全部是茫然无知,而并非处心积虑?

    只是他那么冷静地看着她,仰头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曾经有深入骨髓的冷酷和决然。

    “他留有一手不难猜测,这么快就让他死,岂不是太痛快了?要他死,抑或要他等死,都是朕说了算。”秦昊尧似乎察觉到穆槿宁的狐疑,他的眸光扫过地上的酒液,眼底有一分可惜,这酒可是十来年的陈年佳酿,如此倾倒,实在暴殄天物。他扬起唇畔冷傲的笑,笑眼看着她的瞬间,早已让她觉得身子紧绷,不寒而栗。

    他势在必得的眼神,几乎一刻间将锐利刀剑刺入她的心口。

    徐太医偷偷留给惠王身边的死药,他早就清楚了,但他怎么会让惠王没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就死?惠王身边的那颗药,早就被换成平常的药了,就算吃了,也不会死。

    真正的死期,是掌握在秦昊尧手里的。

    秦昊尧要惠王跟禁脔一般活着,他就不能死。

    秦昊尧要惠王死,他就不能赖活着。

    “不过,他既然敢利用你打朕的主意,想让朕死,那就另当别论,明日便是他赴死的日子。”他低声笑了笑,俊脸无情,说的轻描淡写,他从惠王手中夺来江山,却并非一定要给惠王一个安逸的晚年,这宫里宫外耳目众多,他工于心计,城府深沉,万事都在掌握,根本不容许任何算计他。

    穆槿宁顿时沁出一手的汗。

    世人都知晓惠王的身子不好,旧病难医,哪怕他在明日死了,也绝不会让世人怀疑半分。他对自己昔日皇兄都下得了手,那么……下一个,就会轮到她了。

    她紧紧蹙着眉头,如今神智被大力拉回自己的身躯,她的鼻尖冒出细微的汗珠,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被投入火海,反复炙烤。

    “真正让我痛心的,是你。”秦昊尧蓦地笑意一敛,脸色阴沉可怖,她前些日子暗中去见了李煊,拒绝成为他的皇后,如今又险些再度对他下毒,他突地不耐之极,若换做别的人,早该死一百次一千次了,他狠狠地逼问,怒不可遏。“你真的要我死?亲手下毒,也恨不得要我死?”

    即便这酒中的,并非是真正的死药。

    但她并不知。

    一想到此处,秦昊尧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连连灌下烈酒,恨不得将自己马上灌醉,不必如此清醒地质问,也不必如此清醒地疼痛。

    她的心里荒芜一片,她噙着泪眼看他,但此刻,她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她的猖狂,哪怕并非受理智控制,也早已让他疲惫万分。疾病或许重创她的身体,却也折磨着他的心。

    他要的不多,只要她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秦昊尧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自欺欺人,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她要的不多,但公平,她也无法得到,她垂着眼眸,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清楚自己如今变得可怕,面目全非,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起身,跪在他的面前,满眼痛惜。他曾经说过,她不是疯了,只是病了。但病入膏肓的时候,他也渐渐难以接受这样的她了。

    “外面的人,都想着利用你,让你动摇。”秦昊尧直起身子,他明白自己要的不是她的愧疚自责,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心中似乎还有不忍,还有不舍,还会心软,但愤怒和痛苦纠结,占据的更多。他逼自己说的残忍严酷,不再拖泥带水,若是如今的穆槿宁更像是一个常常惹祸的孩子,那他更不能纵容溺爱,宠坏了她,他施加命令,字字冷漠刻骨:“往后,你不用再出淑宁宫了。”

    他不只是暴怒,而是沉痛的失望。

    被最亲近的人下毒要他死,一而再,再而三,那种滋味不好好过。

    这样的人,本该被乱箭穿心而死。

    她至少成为一个犯人,他真的很仁慈宽待。

    “朕明日会让赵尚研制新药,看来还是没什么起效。”他眼眸一暗再暗,薄唇抿成一线,他愈发执着,从穆槿宁的身上移开视线,强压下心中的一丝心疼:“你继续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朕会想别的法子,如今离册封之日还有半个月了,那日决不能让大臣发现蹊跷。接下来朕要做的,你千万不要埋怨朕。”

    温情已经不够,他若是不再控制她的行为,但凡眼尖的臣子看出她的任何一处异样,往后他们要面临的危机,一定比如今更重更多。

    他只是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

    他不能眼看着她茫然葬送两人的将来。

    他朝着穆槿宁伸出一只手,等了许久,才看到她将柔荑覆上他的手掌,他拉着穆槿宁起身,黑眸之中愈发坚决。

    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想继续拖泥带水,两三日之后,他就要前往山东微服出行,探访旱灾后的民情,他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他决不能纵容她迷糊混沌的时候再闯出任何祸端,无论是她伤害别人,还是她伤害自己。

    这一夜,他坐在床沿,没有任何多余斥责怒骂,只是望着她最终放下心怀,疲惫之后陷入沉睡。

    清晨,她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秦昊尧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开。她正想要起身,抬起手腕,只觉得有些不太自在,敛眉凝眸,望着圈住自己双手的锁链,她一刻间面色苍茫。

    这些是用特别的铁石铸造,系在床头,不显得过分沉重,宛若两条坚硬的绸带系着她的双手,可总是摆脱不了被囚禁的难堪。锁链很长,她赤足走下床,这一段距离几乎能让她走到外堂,唯独离门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他不忍心要她死。

    哪怕她的双手,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宽大为怀,施下这样的惩罚吗?

    不过,她都无法否认,她必须被惩戒。

    她低笑出声,神情落寞地走回内室,独自坐在床上,笑意极尽苦涩。安静地缩回锦被,她只是觉得冷,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袍,还是无法忍住不发抖不轻颤。

    驸马府。

    赵尚一大早就换上常服,语阳公主从内室走出,为他递上黑色腰带,低声询问:“这么早就让你进宫,到底是所为何事?”

    “好像是昨夜槿妃那边又出了事,皇上一定是要微臣再去为她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