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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她独自在景福宫生活了那么多年,遇到一个懂她的蒙戈,抚慰她孑然一身的寂寞,一个哪怕沉默寡言却有男儿担当的人,到最后还是东窗事发。
一国之母,居然给皇上戴了顶绿帽子,皇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哪怕当年因为皇后氏族的势力而娶她,并无深厚感情,但如今要是将皇后关入冷宫,也无法消灭他的怒火。她频频跟槿妃作对,跟他最不舍得抛弃牺牲的槿妃作对,甚至要挟皇上将槿妃的过去挖掘出来,皇上最终却还是选择了保住槿妃。只有她死了,那个秘密,才能烂在皇上的心里,永远都没有人会去打破他的夙愿。
而他却要让他的结发妻子,自尽。
等她死了,他便可以让一切,都维持原样。
她,孙英,孙家最有才情的女儿,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后,她实在不甘心,不想死,不愿死。
若是她不死,难道还能活过今日?她身上的罪名,皇上心中是清清楚楚,她不想走入坟墓,皇上若是派人来了断她的性命,无疑是跟自己过不去。
那些让人不得不认命的方法,她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做过。
至少,如今她还能选择自己的死法,至少可以保住她身为大圣王朝皇后最后的尊严。
“娘娘……若是奴婢出去,说不定求求皇上,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海嬷嬷跪了下来,满目沉痛,她跟随皇后这么多年,也不曾想过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得了,你若出去,他们要杀了你,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皇后扶住椅子坐下,她沉静了许久,目光凝视着海嬷嬷手中的漆盘,心中一阵阵凛然的寒意袭来。如今皇上容许留在皇后身边的,就只有海嬷嬷一个人,也是料定了给皇后留一个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毁掉整件事的结果。
她话锋一转,有些许无奈,些许感慨:“等你死了,本宫身边没有任何人,一旦皇上的人来了,本宫还不是一样要去黄泉路?”
一样是要死,如今至少让她保有自己的尊严而死,若是再蛮横拒绝,自然更是难看。
“拿来吧。”皇后无声苦笑,无论想要置她死地的人曾经是熙贵妃,还是槿妃,她心中最不甘最痛苦的,其实是这样凉薄无情的天子。
海嬷嬷不敢再言语,只能将漆盘举高于头顶,如今的惨败,连她这个当下人的,都觉得不堪重负,仿佛连一口呼吸,都万分沉郁。
皇后苍白微凉的指尖,覆上那一条柔软的白绸,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瞬,那白绸蜕变成一条晶莹的白蛇,朝着她吐着血红的信子,咬了她一口,她的指腹马上溢出一颗血珠来,血水连连不断地掉下去,她面色死白,猝然缩回了手。
她的双手,仿佛跟往日一般,开始不断颤抖,她咽了咽喉咙的苦涩,但的视线从白绸之移开,她漠然地凝视着这一个暗铜色酒爵,其中的淡淡酒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仿佛是当年那淑雅喝下的同一杯。
穆槿宁跟她作对,也不是毫无缘由的,哪怕她从不承认,她也是当年皇太后身边推波助澜之人,专程去往郡王府,让那淑雅喝下砒毒的人,正是皇太后跟她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无所知,但除掉那淑雅,也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本以为让她嫁给一个傻子就可以以绝后患,一了百了,没想过在那淑雅生下穆槿宁之后,皇上再在宫里见到来拜见皇后的那淑雅,居然又对那淑雅起了心。皇后自然不会毫无察觉,更知晓皇上暗自召见了那淑雅,惹来了皇太后的不快,皇后自然乐得借刀杀人。
据说砒毒服下的时候……身子剧痛不已,痉挛,抽搐,毁人面貌,并不轻松。
她的面色,愈发惨白,口鼻之间的呼吸愈发稀薄,她这才算知晓,到底死心为何等感觉。她想要保住的皇后的位置,到她要死的时候,还是属于她的,是否她就该觉得餍足?
她突地仰起头,眼泪从眼眶之内倒流而下,她连声低笑,无法自抑,神态越是张狂放肆,却越是无可奈何。
她的双手已然颤抖宛若六旬老妪,死白的指节,触碰到冰冷酒爵,她闭上眼,笑意彻底崩溃,原来死到临头,也是一样的可怕。
与其死的那么痛苦,还不如痛快一些。
她无力回天。
她的五指稍稍用力,一把握住那把匕首,虽然坏了体肤,却是最快的方法。她紧紧握住,直到整个身子都沁出了热汗,仿佛这一把轻盈的匕首,却胜过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拔出匕首的鞘,她将其丢弃在漆盘之内,海嬷嬷满目泪光,却也只能观望着主子做出这般无奈的抉择。
她用尽全力,将匕首的尖峰,全部没入了她的胸口,血水随之漫了出来,将青色宫装濡湿了一大片。
她的身子当下就斜斜倒下,若不是因为坐着,怕是早已跌倒地面。她无法反驳的是,在位二十年,手上的确握过许多人命,后妃的,未曾出生的皇子的……但她不愿后悔,不想后悔,她若不那么做,或许根本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权势。
她是皇后,她不要倒下赴死。
“扶着本宫。”她的红唇渐渐覆上了死白,她的眼神愈发涣散,胸口的疼痛,将所有的力气一分分抽离出来,她如今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但她依旧要保留往日的倨傲姿态。
四个字,是最后的命令。
海嬷嬷急急忙忙将红色漆盘放下,从皇后手中接过那把匕首,满心哀痛却又不能说话,她将软垫塞在皇后的身后,让她依靠在座椅的椅背之上,而不是随着鲜血的逝去而渐渐歪倒了坐姿身影。
她哪怕输,也不会低头。
一个时辰之后,周煌带着一名太监,推开门来,望着眼前的情景,相顾无言。
皇后即便是死的时候,也是端正坐在椅内,胸口的伤口,已经不再淌出血来,她面色苍白,紧闭双目双唇,清瘦的身影,却仿佛依旧散发出一道莫名的冷意,仿佛无人敢靠近去。
而海嬷嬷依旧跪坐在皇后的身边,她清楚皇后死了,再也无人是她的庇护,往年皇后的授意,她亲自去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周煌走到德庄皇后的面前,伸出手去,探了一下鼻息,确定人已经死去了,这才对着身边的太监丢下一句话。“你把这里都收拾干净。”
海嬷嬷仿佛已经神游天外,面若死灰,在周煌语音未落这一瞬,蓦地拾起手中的这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腹下便是狠狠刺了一道。
她当下就倒下去了,蜷缩在地面,紧紧捂住腹部,鲜血从腹内涌涌而出,周煌看着这一幅情景,也是惊慌错愕,毕竟至少这道圣旨不曾逼着海嬷嬷赴死,但至少可以多活几日,也不是定数。
没多久,海嬷嬷便在景福宫咽了气,周煌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来,将海嬷嬷睁大的眼覆上,后宫的平静之下,却堆满了尸体和血腥。
今夜之后……整个皇宫又该是何等的风景?是否当真就平静下来,还是明日太阳升起,也不过是依旧的风起云涌,勾心斗角?
坐上高位之人,会是槿妃吧,哪怕皇上并未提及要册封她为贵妃,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下一个能够代替皇后把持六宫的女人,若当真成了槿妃,年纪轻轻便能掌握这么多,不得不说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七月初二,德庄皇后殡天,谥号诚圣恭仁献熙思皇后,时年三十六岁。
这位皇后娘娘因病四个月不曾出一步景福宫,曾经有人传闻皇后病愈,如今也不过化为回光返照的说法,最终的说法,便是皇后患上重病,不治身亡。谁也不知道,到底这后宫的水有多深,根本连一丝光,都透不过来。当然,更无人知晓,德庄皇后早逝的真正原因。
皇后的葬礼,举国同哀,浩大肃穆。
如今,离皇后死去,一眨眼又过去半个月了。
她想让皇后尝尝看,何谓求救无门。
她端坐在庭院的树下,若是当下赐死的圣旨给了她,她亦不能有所违抗,这一步很危险,但最后存活下来的是她。
她不知是否该暗暗松一口气,但将来的每一步,还要让她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其实,哪怕没有她,皇上也很想要废后了吧,皇后杀害的皇子,也不止一个而已。她身上的罪名,更不只一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