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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杨氏以前在君家后院近乎专宠,便是君伯恭有几个姨娘小妾,也大多是摆设,君伯恭一月里有大半时间是歇在她屋里的,她没有对手,没有烦心事,自然心情舒畅,事事周到;不比现在,有了君璃这个强势的对手,她每日里都在琢磨着要怎么对付君璃,偏生又道行不够,自身能力远没有自以为的那般强,以致频出昏招,自然也就暴露出了她愚蠢的一面来!
然而让君伯恭最生气的还不是杨氏的愚蠢,而是她不但蠢,还蠢而不自知,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背着他自作主张,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也不想想,离了他,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今日的一切体面尊荣,都是他给她的,没有他,她试试看她能不能金奴银婢的使着,回娘家时母亲和兄嫂都捧着,去外面赴宴时旁人都客气着?
竟敢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将他的警告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看来他上次他冷落她还冷落得不够,抬举暖香也还抬举得太轻,以致她还没有吸取到足够的教训啊!
君伯恭气了一阵,骂了一阵,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于是思索起接下来该怎么善后来。
依照他的本意,是打算让杨氏母女自作自受,自己吞下自己酿造出来的苦果的,可他也知道,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惹得旁人议论纷纷,甚至还会引来御史参他一本,须知君璃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旦让她不满意了,她可是随时都能搬出去,不带一丝一毫留恋的。
可他又怎么能让她搬出去?且不说他想要的东西至今没到手,而他再过不久,将极有可能要花出去一笔数额巨大,凭他如今的身家,是绝对拿不出来的银子;
就冲她那混不吝的性子,他便不能让她搬出去,她对自己这个父亲可没多少敬爱,对君家的名声也没多少看重,万一到时候她“一个不慎”说漏了嘴,将此番杨氏母女一开始本是打算害她,谁知道到头来却反而害人害己之事说与了旁人知道——就算今日去赴宴的人已多少猜出了真相,可旁人猜测的真相,与经她之口说出去的真相,毕竟是两个概念,他怎么能冒这个险?到时候御史本来只是参他“家宅不宁”的,只怕也要上升到“容不下原配嫡女”的高度了!
想到这一点,君伯恭便禁不住头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孽女这么难缠呢?她不是软懦可欺得连丫头婆子都敢骑到她头上吗?若是早知道这一点,他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回来的,如今可好,狐狸没打着,自家却已惹来好几身骚了!
这个念头只在君伯恭脑子里盘旋了一瞬间,便被他直接掐灭了,他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难道还能厉害得过自己不成?更何况自己还占了父亲的名分,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她了?且等着瞧吧,他想要的东西,总会手到擒来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当务之急有两点,一是要压制住杨氏母女,让她们不要将事情闹开,以免惹恼了君璃,到时候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面子里子都要丢光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杨氏她们应当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只使人来告诉了他君琳落水被陌生男子救了之事,而没说其他——这应该是大杨氏的主意,杨氏母女还看不到这么长远。
其二便是如何将影响给降到最低。君琳被陌生男人自水里救起来是那么多人都瞧见了的,想要在京城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已是绝无可能,便是远嫁,只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将她嫁入寇家,将丑事给遮掩过去,好歹换一个“一女不事二夫”的忠贞名声,以免将来他其他的儿女们议亲时,受此事的影响,让他以后都再结不到强有力的姻亲。
念头闪过,君伯恭又忍不住怒气上涌。
本来他对君琳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想通过她为自己攀一门真正的贵亲,譬如杨氏曾在他面前提过一次的东阳侯府就很好,以为自己将来的升迁提早铺路。
他日前已得到确切消息,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卢老大人这一届任满后,便要上奏折乞骸骨,告老致仕了,而新任的尚书人选,将极有可能在他这个左侍郎和右侍郎之间产生。他对这个尚书之位是势在必得,一为尚书不比侍郎,乃是一部主官,真正名与利都能双收;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升了尚书便有入阁的希望了,只要他能入阁,整个君家的门第将立马比以前提升几个档次,至少可以惠及五代,那更是一笔虽看不见却实实能得到好处的巨大财富!
谁知道却被杨氏母女几乎坏了他的大事,不但累的他名声受损,还累他错失了一门显贵的姻亲,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杨氏母女是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日上回到君府的,回来后,杨氏也没有让君琳回她的映月阁去住,而是将她与君璇一道,留在了自己正院的西厢房里。与她们母女一道回来的,还有大杨氏。
君璃听说后,想着因大杨氏那日的有心圆场,自己与杨氏母女并不算彻底撕破了脸,那么“亲爱”的母亲与妹妹回来,她好歹也该去瞧瞧,慰问慰问不是?
因命晴雪服侍自己换了衣妆,然后叫了锁儿进来,道:“今儿个你随我出去,留你晴雪姐姐在家。”事情都发生这么久了,那两个丫鬟必定已经醒了,杨氏等人必定也已知道了事发当日她与晴雪都做了什么,她们或许暂时不能拿她怎么样,但要寻一个由头收拾晴雪,却是分分钟的事,所以还是将她留在自己屋里,不要让她出现在杨氏等人面前,给她们以发落她的可趁之机的好。
晴雪对此并无异议,君璃之前便已与她说过,让她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无事都尽量待在流云轩里不要出门,省得被杨氏母女几人瞧见了,找她的麻烦;倒是不知实情的锁儿很高兴,以为君璃这是要抬举自己了,连走路都带着风一般。
君璃领着锁儿到得正院,果见杨氏与大杨氏正对坐在当中的榻上,不知道才说了什么,二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屋里的气氛也因此而有些沉闷。
“女儿给母亲请安,给大姨母请安!”君璃只当没感受到这份沉闷一般,若无其事的微笑着上前给二人见礼。
杨氏没想到君璃这么快就敢来见自己了,一时情绪控制不到位,禁不住狠狠剜了君璃一眼,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然后撇过了头去。
撇头的瞬间,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瞥见君璃今日穿了紫色满绣牡丹花卉的蜀锦对襟褙子,下系浅黄色锦缎长裙,头发挽做垂云髻,戴了点翠的小凤钗并珍珠耳环,虽额头上仍蒙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纱布,看起来仍是一副容光焕发,精神极好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是禁不住“噌”的一下子全冲到了脑门上,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君璃,烂了心肝儿的小贱人,将她的琳儿害成那副模样,竟还敢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是想勾引谁呢?
万幸她还记得临回来前大杨氏的疾言厉色,‘无论你心中有多怨恨有多恼怒,哪怕恨不能吃光那个小贱人的肉喝尽那个小贱人的血,你都得给我死死忍住,当着小贱人和姑老爷的面儿,半点不表露出来,否则,我以后绝不再管你的事,我说到不到,不信你尽可一试!’,到底死死忍下了已到喉头的咒骂,只是要让她和颜悦色的与君璃说话,她却万万做不到,因只是一直偏着头,一副当做没看见君璃的样子。
看在一旁大杨氏眼里,虽有些恨铁不成钢,却也知道要让妹妹这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对害了她女儿一辈子的人和颜悦色实在太强人所难,说不得只能自己出马,好歹将场子圆过去。
因向地下的君璃虚虚一抬手,笑道:“都是自家娘儿们,不必客气,没的白生分了。”顿了顿,又关切道:“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回来后可有请大夫来瞧过?要不要我再命人拿了你姨父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再与你瞧瞧?”
两日不见,大杨氏憔悴了不少,虽穿了正红绣金线牡丹的通袖衫,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嵌红宝的展翅金凤,还描了眉点了胭脂,打扮得十分华丽,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眉间的疲累,显然这两日过得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