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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璃有了主意,因命晴雪留着外间,自己与君珊一道进了内室,一进去便一脸惊喜的道:“三妹妹醒了?真是阿弥陀佛……”
彼时君琳正靠在大杨氏的怀里痛哭,大杨氏正轻拍着她的背哽声安慰她:“我的儿,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摘了你母亲和我的心肝去吗?还是你以为你母亲养你到这么大很容易呢?也不想想,你若真死了,你母亲如何还能活不下!”
杨氏则红肿着眼睛半靠着靠窗长榻上的大迎枕,正由玉簪金钗轮流抚胸顺气,闻得君琳这话儿,一口气上不来,又要厥过去,唬得玉簪金钗又是好一通忙活,方让她顺过气来,当即大哭道:“‘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想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的伤心多么的可怜……你这分明就是逼着我也去死呢……”
话没说完,一旁一直板着脸的君璇已咬牙切齿道:“什么死啊活的,真正该死的是那陷害三姐姐的人,娘和姨母不说尽快将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反而有闲心在这里哭闹不休,什么道理?还有三姐姐你也是,难道你死了,旁人就不会说嘴了?那起子嘴巴生蛆的小人该说嘴的照样说嘴,难道就为了她们的几句闲话,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不成?要是我,就直接撕烂那些人的嘴,看她们还敢不敢再乱嚼舌根!”
“你说得倒是轻巧!”说得君琳越发大哭不已,“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我撕得过来吗?且她们就算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不说的?以后我还要不要出门去见人了……”
说着,适逢君璃一脸惊喜的与君珊前后脚走了过来,君琳这才猛地想到害自己落水,以致陷入如今这般难堪局面的罪魁祸首不出意外定是二人,只是之前自己一直沉浸在伤心与绝望中,竟未想到罢了,当即勃然大怒,往四下里扫了一圈,顺手抓起床头珐琅彩的茶盅,便向二人砸了过去,嘴里还大骂着:“你们两个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贱人,不安好心的丧门星,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给我滚——”
哪里还有半分素日的温柔亲切,从容大方?
君璃走在君珊前面,一时不防,被泼了一身的茶水茶叶,再衬上她上衣上的斑斑血迹和裙子上的菜汤污渍,端的是好不狼狈。
一股厌恶的情绪霎时涌上君璃的心头,自己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又怎样,君琳落得这样的下场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反而抚着胸口泫然欲泣的摇头说道:“三妹妹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三妹妹也跟四妹妹一样,打心眼儿里从未拿我当姐姐看待不成?方才四妹妹这般说,我还以为四妹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并未放在心上,谁知这会子连三妹妹也这般说,可见……早知道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回去的……罢了,既然三妹妹与四妹妹都这般厌弃我,我这便回去收拾了东西,搬出去便是……”说着,拿帕子捂了脸,便要哭着往外跑去。
“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留住大表小姐,没见她额上还有伤吗?”却被大杨氏猛地出声,喝命婆子们将她给拦住了,然后亲自上前,笑得一脸歉然的柔声道:“你三妹妹才逢此巨变,伤心难过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方才连你母亲和我这个姨母都被她说了几句。好孩子,你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也是心里苦啊……”
大杨氏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心里却不由暗叹,琳儿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半点也沉不住气,也不想想,且不说今日之事未必是小贱人的手笔,就算真是她的手笔,以自己那位妹夫的性子——至少在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只怕也是不会拿小贱人怎么样的,她却这样不管不顾的当众与其撕破脸,万一真惹得小贱人一怒之下搬了出去,君伯恭的滔天怒火又该由谁来承受?就更不必说她如今处境难堪,不管是下嫁寇家还是远嫁外地,都离不得君伯恭这个父亲为她出头撑腰甚至出银子为她置办嫁妆了,如何能在这个当口惹他厌弃?
更何况今日之事,是能对人言的吗?即便君伯恭是她们母女的夫婿与父亲,这事儿依然不能让他知道,小贱人再不好,总也是君伯恭的亲生女儿,他自己能算计她,却未必能容忍别人背地里也算计她,且此事还关系到整个君氏一族的名声,是能让君伯恭知道其前因的吗,若是让他知道今日之事根本就是杨氏与君琳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他会怎么想?就好比大杨氏自己,就算素日里与宁平侯再恩爱,再得宁平侯的爱重,所谓“至亲至疏夫妻”,她不也有好些事是绝不能让宁平侯知道一丝半点的吗?
说穿了,今日之事,就算是君璃的手笔,她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也只能留待日后有机会了,再报仇雪恨!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大杨氏才会不但自己没与君璃撕破脸,在君琳出言不逊时,还要设法与她圆回去的,只可惜,君琳与杨氏都不明白她的苦心。
不待大杨氏把话说完,君琳已哭叫道:“姨母,明明就是这个贱人害的我,您不说为我出气也就罢了,反而还对她这般客气,果真的姨母嫌我丢了您的脸,就不疼我了,反而去疼起这个外四路的贱人来了?”
杨氏跟着也尖声说道:“姐姐是糊涂了吗,这个小贱人是什么东西,琳儿才是你的亲外甥女儿呢,你却这样亲疏不分,是什么道理?难道真如琳儿所说,你嫌她丢了你的脸,便不再疼她了吗?”
直把大杨氏说得一阵阵气短胸闷,当着君璃的面儿,却还不能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与她母女二人明说,只得强自忍下,继续向君璃道:“你母亲与妹妹都伤心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你也有伤在身,不若就先回去?至于你母亲与妹妹,我今日便留下了,且待她们平静一些后,我再亲自送她们回去不迟。只是姑老爷那里,……还请大小姐暂时不要把今日之事说与姑老爷知道可好?我怕他一时气急,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且待我送你母亲与妹妹回去时,再由我来与他说此事,大小姐意下如何?”
君璃听大杨氏的意思,似是打算息事宁人,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上却一片迟疑之色,“可是三妹妹,还有母亲……我委实不放心,不若我还是留下罢?多少也能为大姨母分点忧!”
大杨氏满心里不希望君璃留下,可这话又不好明言,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打消她留下的念头,君琳已尖叫道:“贱人,我让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难道是聋子,听不进人话的吗?你给我滚——”
这下倒是省了大杨氏还要找借口,直接便面露难色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你妹妹这会子情绪这般激动,我怕你留下不能让她平静不说,反倒让她更激动,要不……”
君璃满脸的伤心:“既然三妹妹这会子对我有所误会,不想看见我,那我便听姨母的,且先回去,也省得再刺激到三妹妹……还请姨母多费心,我在这里先歇过姨母了……”说完,屈膝给大杨氏行了个礼,又看向床上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的君琳说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这天下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还请三妹妹多保重身体!”才转身满脸“怅然”的去了。
余下君琳见她这般做作,分明就是猫哭耗子,越发怒不可遏,左右扫了一圈,见实在没趁手的东西可扔,只得抓起枕头朝着她的背影砸了过去,嘴里还骂着:“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我绝不放过你!你今日给我的耻辱,他日我一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给我等着,呜呜呜……”
骂着骂着,想起就算他日自己报了仇,真让君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出来的美名才名也已经坏了,东阳侯府也不可能再聘她为媳,一切都再不可能回到过去,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里满满都是悲怆与绝望。
旁边大杨氏本来正满肚子火兼满肚子不耐烦的,见她哭得可怜,又忍不住心酸心软,好在君璃已经走远了,她说话也不必再有所顾忌,因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你满肚子的委屈?可今日之事未必就是她做的,你却这样不管不顾的与她撕破脸,果真惹急了她,一气之下搬了出去,你爹爹那里,你可要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