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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吴太医摇头叹息,威国公心凉了半截,都有些不敢开口相问了,郭诚可是他的亲生骨生,他岂有不疼爱的,平日他虽然总是责骂甚至是动手教训郭诚,也都是为了让郭诚学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稳了稳神,威国公颤声问道:“吴太医,诚儿这病?”
吴太医皱眉道:“二公子元气大伤,损耗太过。”
威国公赶紧问道:“吴太医,诚儿的性命无碍吧。”
吴太医点点头道:“这性命,目前是不碍的,先开些药吃着,国公爷着人仔细服侍,二公子要在床上静养一个月,一个月后方可下床走几步,先吃七付药,七日后下官再来诊脉调整方子,总是吃上四五十付药,二公子才能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威国公心中一喜,忙说道:“好好,一切都听吴太医的。”
吴太医开了方子,欲言又止,威国公忙说道:“吴太医有话但讲无妨。”
吴太医点点头道:“听说二公子房中已经有了姬妾,国公爷,半年之内二公子不得近女色,否则下官就没有办法了。”
威国公老脸发涨,心中又气又恨,还得连声应道:“我知道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没将他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只出去开了方子,拿了威国公府奉上的诊金走了。吴太医在宫中当差多年,什么事没见过的,似郭诚这样早早破了元阳,又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若说没有人引诱他这么干,吴太医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郭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自然会惊动了威国公世子夫妻。威国公世子一天十几趟的往郭诚房间跑,满脸的忧心忡忡,一副恨不得以自身代替郭诚受苦的样子,不只是威国公夫妻,就连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无不夸赞世子爷手足情深,对二公子照顾的无微不至。
威国公一日将郭信叫到书房,满面怒容的说道:“信儿,你弟弟是遭人毒手加害才会如此,爹已经把那日的事情查出一部分了,可是爹却没有查到幕后主使是何人,如今眼看就快过年了,爹的事情多,这事就交给你去查吧,无论如何都要查出是什么人要害你弟弟。”
郭信立刻躬身道:“是,儿子立刻去查,只要一查出是什么暗害二弟,儿子必要将他碎尸万段为二弟报仇。”
威国公欣慰的说道:“好,信儿,你是爹的好儿子,爹相信你!”
郭信立刻说道:“谢谢爹的信任,儿子这就回屋换了衣服便出查。”
威国公点点头,让郭信退下,看着郭信的背影,威国公心里有种庆幸的感觉,还好他有郭信这个儿子,若是只有郭诚那个讨债鬼一人,他今日岂不苦恼死了。
郭信回房,刘氏服侍他换出门的衣裳,郭信便将威国公交下来的任务说给刘氏知道。刘氏听罢愁眉不展的说道:“大爷,连公爹都查不出来,您到哪里查啊,若是……”
郭信却摆摆手笑道:“不碍的,你也说了,爹都查不出来。我若是真查出来了,爹自然会觉得我能干,从此更信任我,若是查不出来,爹也不好怪我,连他自己都没查出来,我便是没查出来也是正常。反正不论怎么着我都不吃亏,何不在爹面前把姿态做足了呢?”
刘氏笑道:“大爷说的是,妾身见识浅薄,让大爷见笑了。”
郭信笑道:“这阵子我会常不在家,你在家里要多注意些,特别是娘那里,她最疼二弟,二弟现在这样子娘一定很难过,你要多安慰她,陪着她,便是她说你些什么,你也只听着忍着。”
刘氏点头笑道:“大爷放心吧,这点子分寸妾身还是有的,何况做媳妇的本就应该听婆婆的,娘再说什么,她也是娘。”
郭信将刘氏抱了一抱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娶到你这么个好媳妇。”
刘氏靠在郭信的怀中,亦低低说道:“嫁给爷,妾身心里也欢喜极了。”
这夫妻两个腻歪了一会子,郭信便出门了,而刘氏则收拾好自己,去威国公夫人身边立规矩了。
刚进威国公夫人的院子,刘氏便听到郭宜静有些尖锐的声音传出来,刘氏不由微微一笑,在被数次拒婚之后,郭宜静的性情变得更加怪戾跋扈,更让人无法忍受了。而且刘氏也知道威国公夫人已经息了把郭宜静嫁出去的心,决定给郭宜静招个上门女婿,她已经把目标定在了转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们身上,刘氏深深为明年参加春闱的举子感到不幸,不论是怎么出身的举子,只要被招到威国公府做女婿,可就是跳入火坑掉进苦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娘在屋里么?”刘氏刻意大声问在门外打帘子的小丫环,意在让屋子里的威国公夫人和郭宜静听到她来了。
片刻之后,威国公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吧。”
刘氏双眉微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走进门,先给威国公夫人见了礼,又向郭宜静说道:“妹妹也在这里安慰娘啊!”
郭宜静头一昴轻哼一声,根本就不爱搭理刘氏。大秦,讲究的是嫁女嫁高娶媳娶低,所以刘氏的娘家要比威国公府门第低,而郭宜静觉得自己是威国公府唯一的小姐,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孙女,所以压根儿就没看得起刘氏这个出身于靖宁伯府的嫂子。
刘氏也不恼,现在已经不是她初嫁之时了,那时候,每每郭宜静对她很傲慢,刘氏心里便不痛快,可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并且在她的心里觉得,和一个嫁了无数次都嫁不出的女子置气,那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因此无论郭宜静再怎么向她挑衅,刘氏都只当没有看见。
“娘,媳妇难为二弟做些什么?”刘氏很小心的问道。
威国公夫人抬眼看了看刘氏,见刘氏身着玫红半新不旧的缎子袄,边上的风毛都有些倒了,系着银红的马面裙,原本她常佩带的双衡比目玫瑰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绣着牡丹花的压裙大带,这一身装扮倒比从前素淡了许多,再往脸上看,刘氏一脸的诚恳和关切,威国公夫人便缓声说道:“你也不能做什么,如今诚儿只能躺在床上,每日除了吃药,便只能喝些个汤水,竟连一点儿干的东西都吃不下去。唉,总这么下去,诚儿可怎么吃的消?”
刘氏忙说道:“娘,何不多熬些浓稠的汤羹让二弟喝了,总比喝寡淡的汤水补养一些。”
威国公夫人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刘氏忙说道:“媳妇怕娘为二弟悬心,想来为娘分忧。媳妇有一枝关东老山参,据说已经有三百年了,特意拿来给娘瞧瞧,看二弟用不用的上。”说着,刘氏便将一只红色的长形锦盒送到威国公夫人面前。
威国公夫人还没有发话,郭宜静便先把盒子抢了过去,打开一看便撇嘴道:“我道是什么好参呢,不过尔尔。”
刘氏的脸上非常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抹尴尬难过之意,威国公夫人自然是看在眼中。便伸手拿过郭宜静手中的锦盒,轻斥道:“静儿,怎么和大嫂说话呢?”
郭宜静一撅嘴,正要发脾气,刘氏却抢先说道:“娘您别骂妹妹,妹妹是和媳妇开玩笑呢。静儿,你大哥今儿给你买了一对玉钗嫂子不知道你在娘这里,便没有带过来,回头你是去嫂子院子里拿还是嫂子让人给你送过去。”
郭宜静因着威国公夫人刚才的话,才勉强笑道:“回头我去拿吧。”
刘氏笑道:“那好,回头我们一起走。”
威国公夫人看了那只号称有三百年参龄的关东老山参,果然是一只极完整,已经成了人形的老山参,参气扑鼻,的确是很难得的好参。威国公夫人笑道:“你真是有心了,如今这样的好参要淘换可不容易。”
刘氏笑道:“娘说的没错,这枝参是媳妇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给的嫁妆。”
威国公夫人笑道:“既是你的嫁妆,你就该好好收着。”
刘氏忙说道:“这参放着也是白放着,若是二弟吃了能让他的身子快些好起来,媳妇便于愿已足了。”
威国公夫人见刘氏说的诚恳,便笑着说道:“难得你有心。今儿天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些,连件大毛斗篷都不披。”
刘氏笑道:“谢娘关心,今日太阳好,媳妇也没觉得冷,便没披斗篷。”
威国公夫人却有些不信,可也没有再问下去。刘氏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便让郭宜静和刘氏一起走了。她们走后,威国公夫人将自己的陪房周才家的叫过来,问道:“这阵子大爷房里可有什么动静?”
周才家的忙说道:“回夫人,前两日瞧着大爷的小厮拿了个大包袱出去,据说是把不穿用的东西当了,奴婢也不太真切,要不您容奴婢几日,让奴婢去好好查查?”
威国公夫人皱起眉头,沉声道:“老大要当东西?他手里这么紧?”
周才家的见威国公夫人没有发话,也不敢动,过了好一阵子,威国公夫人才拧眉说道:“还不快去查!”
周才家的出去一会便回来了,她对威国公夫人说道:“回夫人,大奶奶当了些东西,换了三千两银子,大爷拿着银子在外头买了老山参和几样首饰。”
威国公夫人拿过锦盒,心里五味杂陈,自从刘氏过门,威国公夫人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她没有想到刘氏会为了小叔子当了自己的嫁妆,还给小姑子买礼物,这让威国公夫人感到很震憾。她想了一会,皱眉说道:“老大不该这么艰难啊!”
周才家的忙说道:“夫人您不知道,大爷常给二爷银子花,听说每回至少都要有百十两,二爷但凡开口,大爷从来都没有不给二爷银子的。”
“竟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威国公夫人很困惑的问道。
周才家的忙解释道:“大爷平日除了给夫人请安之外,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夫人,而且大爷也不许大奶奶说,夫人自然便不知道了。”
威国公夫人沉默半晌,低低叹息道:“唉,信儿从来都是个省心的,知道照顾弟妹。”忽然,威国公夫人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是谁告诉你的?”
周才家的忙说道:“是奴婢从大奶奶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缀儿那里打听出来的。其实这事大奶奶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知道。”
威国公夫人奇道:“她们都知道?”
周才家的忙说道:“是啊,大奶奶刚嫁过来不久,大爷有一回给了二爷八百两银子,却没有告诉大奶奶,后来大奶奶对帐对不上,才查了出来,当时大爷和大奶奶还吵了一架,大爷很生气的告诉大奶奶,说他和二爷是亲兄弟,他的钱就是二爷的钱,二爷要用,他就要给。大奶奶哭了一回,后来大爷又说了好多手足相亲之类的话劝诫大奶奶,大奶奶后来便再没有闹过。”
威国公夫人点点头,至此,她已经信了十成十,便说道:“信儿自己也不宽裕,总不好让他拿媳妇的嫁妆填补弟妹,去打听打听大奶奶的东西当到哪一家当铺了,看是死当活当,好赎的便赎回来,这让人知道我们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当东西,几辈子的脸面可全都丢光了。”
周才家的心中暗喜,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打听。夫人,大爷二爷和睦,大奶奶贤惠,这可是最难得的喜事啊。”
威国公夫人点点头,因郭诚生病而沉郁的心仿佛轻松了一些。而周才家的想到平日大奶奶出手就大方,这一回自己为大奶奶说了那么多好话,大奶奶一定会重重赏自己,又有一笔银子入帐,这个年过起来可就更丰裕了。
周才家的向威国公夫人说的一席话很快便传到了刘氏的耳中,刘氏得意的一笑,她知道,只要她再加把劲儿,不用太近,威国公府的管家权就会真正落到她的手中,她将不再只是一个拿钥匙的丫头。
郭诚喝了十几日的汤药,病情并没有太大的起色,眼看着儿子的情形不好,吴太医的神情也比先时凝重许多,威国公夫人病急乱投医,便对威国公说道:“国公爷,您看要不要给诚儿成亲冲喜,也许冲一冲,他这病就好了!”
威国公双眉紧锁,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还要问问太后姑妈的意思。”
威国公夫人欲言又止,点点头道:“原该问的,只是这大年节里,向太后姑妈说起此事,只怕不太吉祥吧,别再让太后忌讳什么。”
威国公沉声说道:“这不还没过年呢,先去透点意思,探探姑妈的口风,若是姑妈答应,过了年就办事,给诚儿冲喜。”
威国公夫人点头道:“只得如此了。”
次日威国公夫人递牌子求见,向太后哭诉了一回,只说郭诚如今病势沉重,想为郭诚成亲冲喜。她又说道:“太后娘娘,事急从权啊,虽然诚儿的媳妇上前还有哥哥姐姐,可是她们都已经定了亲,也不算什么逾越,就让她嫁过来给诚儿冲冲喜吧,诚儿喝了这些日子的药,也不见什么起色,臣妾心里急啊!”
太后沉思许久,方才点头说道:“也罢,冲冲喜也好。只是这日子再怎么也要定到二月去了。”大秦的规矩,腊月正月不办喜事,所以便是要给郭诚冲喜,也得拖到二月才行。
威国公夫人忙说道:“就定在二月,太后娘娘,诚儿吃着吴太医的药不管用,臣妾想求您下旨,让小华太医给诚儿看病吧。”
太后面色一寒,冷声道:“你就不怕他害了诚儿!”
小华太医是皇上的人,太后原也想拉拢于他,可是小华太医就是不靠向太后这边,所以太后心里一直防着他,威国公夫人这么一提,太后自然就不高兴了。
威国公夫人见太后脸色沉了下来,也不敢再说,只连声道:“臣妾急糊涂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点点头道:“诚儿病着,你心里乱哀家尽知道的,哀家不怪你。诚儿的脉案哀家都看过了,吴太医用药素来沉稳,见效许就慢些,再多等些日子,诚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威国公夫人听太后这么说,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再三谢过太后对郭诚的关心。问过了郭诚之事,太后又问道:“静儿的婚事,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了,再不定下人家,静儿可就成了这京城里的笑话了。”
威国公夫人忙将自己怕郭宜静受委屈,打算为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之事说了一回,太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郭宜静的婚事一直不顺利,太后也是为难的很,再者说上回皇上提过把郭宜静许给宁王赵允杰,这是太后极不愿意的,赵允杰要娶一个更有份量的小姐做王妃,而郭宜静若是能在新科举子们中选一个有前途的招了女婿,这样才能扩充太后一系的影响力。想到这一层,太后便默许了威国公夫人为郭宜青招上门女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