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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云没心思坐轿子慢慢晃悠,只抢过仆人的马飞身而上,一路不要命似的打马,且又抄了近路,很快便到了伏威将军府的门前。就在此时,华老太医和小华太医都骑着马赶了过来,和韩青云一样,他们也是一头大汗,就连华老太医这望七之人,都弃轿骑马,可见得着实被韩老将军惊的不轻。
韩青云向来是个最知礼的好孩子,他见到华老太医飞马赶来,忙压下心中的焦急,快步上前扶着正翻身下马的华老太医,连声道:“华爷爷辛苦。”
华老太医一直接挺喜欢青云的,每回到韩府来都要见见青云,可算得看着青云长大的。他点点头道:“青云,你也接到信儿了,走,先看了你爷爷,咱爷俩再说话。”
青云扶着华老太医,小华太医亲自给他爹背着大药箱子,一行三人急匆匆进了韩府。这会子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节的,青云引着两位华太医直接到了颐年居。
一进了宴息室,老华太医华太医和青云全都愣住了,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韩老太爷此刻正坐在桌边吃茶,在一旁侍茶的正是青瑶。
老华太医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便一下子坐到韩老将军的对面,喘匀了气才指着韩老将军骂道:“你个老不修的,骗我很好玩么?”小华太医虽然不敢象他父亲那样指着韩老将军鼻子骂,可也被气的不轻,只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青瑶唇角含笑,为老华太医奉茶,轻盈笑道:“华爷爷您先别生气,请喝杯茶,听爷爷慢慢说。”
华老太医还是很喜欢青瑶的,听着青瑶轻声软语的说着话儿,闻着清新的茶香,这火气方才消了几份,一口喝干了小茶盏里的茶,闷声道:“你说!”
青瑶又给小华太医奉了一杯茶,走到韩青云的身边,拉拉他的衣袖,将他叫了出去,青云虽不解,却也没有抗拒的跟青瑶出了宴息室。
“瑶瑶,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爷爷为会么装病?”青云跟着青瑶到了东厢房的小客厅,见青瑶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丫环,青云方才困惑不解的问道。
青瑶脸上的笑容隐去,轻声说道:“哥哥,太后娘娘要把她的侄孙女,威国公府的二小姐郭宜静指给你做妻子,明儿就要下旨了,爷爷刚刚得了消息,这才装病请来华爷爷。”
青云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那郭家小姐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我才不要娶她,可是,请华爷爷就能改变太后的旨意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倒霉!”
青瑶瞧青云急的脸都涨红了,扑哧一笑说道:“哥哥你别急啊,爷爷请华爷爷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抢先给你定亲,好堵了太后娘娘的嘴。”
“抢先给我定亲?”青云初时不解,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继而便想明白过来,脸上立刻红了一大片,十分的不好意思。
青瑶难道看到哥哥这般红脸,便笑着打趣道:“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新嫂子是谁啊!”
青云瞪了青瑶一眼,轻斥道:“瑶瑶,你越来越淘气了。”
青瑶坐下给青云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好啦,我不和你开玩笑,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你吧。华爷爷的长子有一个女儿,和我同年,不过月份比我大,已经行过及笄礼,可还没有定下人家,爷爷原就有心为你定下华小姐,只不过因为你今年要考功名,而且华小姐也没在京城,这事便耽误了下来。听说华小姐过年的时候会回京城,爷爷奶奶原本打算先相看相看再定,可是现在却是来不及了,只有先定下这门亲事,也好堵了太后的口,免得她想把那位郭小姐嫁到咱们家来。”
青瑶提到的华小姐,名是叫华灵素,一听这名儿,就知道她是医家之后,连名字都取自《灵枢》《素问》二书。华太医的长子在西南为官,把夫人儿女都带了过去。今年刚好三年任满,户部考绩又是三年全优,据说会被升为青州知府,只等过年的时候回京述职,开了年便能上任了。青州离京城不过三十多里,所以华小姐跟着华夫人便会留在京城,不跟着去青州。
华家孙辈只有一个女儿,青云忽然想起十年之前,华老太医曾经带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到韩府做客,小姑娘在花园里丢了她最喜欢的香荷包,躲在假山洞子里偷偷的哭,哭的那叫一个可怜,青云哄了那小姑娘大半天,还帮她在花园里找荷包,直找到一个多时辰,才在种迎春花的大花盆后面找到了那只绣着一只小兔子的荷包。那个小姑娘一拿到荷包便破涕为笑,一个劲儿的向青云道谢。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现在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青瑶发现青云没有在听她说话,而是傻傻的看向远方,视线仿佛没有焦距一般。青瑶浑身的八卦因子都跳跃起来,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华小姐漂亮么?”
“小时候很漂亮!”青云一时不察,循着本能回答青瑶的问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瑶只笑的古怪,用一种青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眼神看着他,青云的脸刷的笼上一层红云,恼道:“瑶瑶,你……我不和你说话了。”
青瑶嘻嘻笑道:“好哥哥别生气,人家只不过是对未来嫂子好奇么!”
青云涨红了脸斥道:“瑶瑶,你别乱说话,坏了人家的名节。”
青瑶轻吁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一边用修长的手指转着空茶盏,一边说道:“反正爷爷请华爷爷过来就是说这件事情的。我瞧着华爷爷平日里很喜欢你,这事他一定不会拒绝的。哥哥,我悄悄告诉你哦,其实爷爷奶奶早就有意于华小姐,华爷爷也是知道的。”
在宴息室里,华老太医听完了韩老将军的话,皱眉说道:“竟有这等事,青云是个好孩子,可不能让那郭家的丫头糟践了,灵素倒也没有定亲,能许给青云,我倒也放心,只是明天就要下旨了,会不会来不及?”
韩老将军忙说道:“来的及来的及。”说着便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小匣子推到华老太医的面前,华老太医打开一看,见匣子里放着一对极上好的羊脂白玉鸳鸯佩。两只鸳鸯佩分开各成一体,拼起来便是一块儿完整的圆形玉佩,这对玉佩雕工极为精巧,一看便是好物件儿。
韩老将军说道:“这是青云生母留下来的,给两个孩子定亲用,一人一只,等到灵素过门之时,二佩成双人团圆,老兄弟,你可不能不答应。”
华老太医略一沉吟,便点头说道:“好,我答应。济平,把那对参娃娃拿出来给青云做信物。”华老太医珍藏了一对雪玉般成形的人参,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这也是就和韩老将军家结亲,若是换了别人家,华老太医还未必舍得拿出来。刚才听说韩老将军突然晕倒,华老太医怕是要动用这两株参娃娃,才特意找了出来让小华太医带上,不想治病没用上,倒成了两家定亲的信物。
韩老将军和华老太医交换了信物,便将青云叫了过来,青云因从青瑶处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到华老太医和小华太医,那张白净的脸腾的就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人,一副很尴尬的样子。
瞧着青云的表情,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韩老将军笑道:“青云,还不给你华爷爷和二叔磕头。”
青云也没有二话,跪下来便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高兴提华老太医拈着胡子直笑。小华太医伸手将青云扶起来,华老太医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青云,我那灵素是个温柔娴静的好孩子,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华老太医话音刚落,便猛然打了好几个喷嚏,小华太医忍笑上前给华老太医抚背,心中暗道:“温柔娴静?我们华家有这样的姑娘么?”
原来华灵素大小姐性情活泼,虽然是姑娘家,却是当男儿养大的,虽不能提枪上马冲锋陷阵,可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的,却从来都难不倒她。不过华灵素淘气归淘气,却不刁蛮任性,至少在通情达理这一条上,她是能稳稳占住的。
因华灵素之父这六七年来一直外放,所以除了华家自己人,也没有人知道华灵素的真实性情,当然,韩老将军也不知道。华老太医之所以敢答应这门婚事,皆因韩老夫人本身就是个女中豪杰,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子她再是不喜欢的,也许灵素进了韩家,偏就合了韩老夫人的心意,若是嫁到别人家里,依着灵素的性子,怕是要吃苦头的。
韩老将军和华老太医商议已定,韩老将军便派了他从前的亲兵飞马赶赴西南,将信物和华老太医的亲笔信送过去,这就算是行过文定之礼了,免得到时候太后查问,两头对不上再落个欺君之罪。
在西南任上的华大人收到父亲的亲笔信和文定信物,欢喜的都快哭了出来。天知道他为了这个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愁白了多少头发,操碎了多少心。在西南,没有人愿意娶极为活泼的华大小姐,在京城,华大人也不敢动那份心思,毕竟京城的规矩比地方上还大,华灵素若是嫁出门再被休回娘家,华家几辈子的老脸可就丢干净了。所以一接到华老太医的信,华大人忍不住喜泪盈盈,和华夫人都要抱头痛哭一回了。
华灵素正打算溜出去玩儿,路过书房的时候却父亲和母亲执手相看泪眼,不由大为惊讶,便在门外叫道:“爹……娘……”
华大人一听是华灵素的声音,忙用袖子擦了泪,将信和信物藏起来,高声说道:“灵素进来。”
华灵素推门进屋,华大人忍不住又皱了眉头,只说道:“灵素,爹说过你多少回了,女儿家走路要稳重,怎么能这样一走路就带起一阵风儿!”
华灵素撅着小嘴儿闷声说道:“是,女儿记住了,下回一定改。”
华夫人素来是个惯女儿的,便将华灵素拉到身边,笑着说道:“灵素,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娘打算先带你回京,不和你爹一起走了。咱们娘儿们坐车,速度慢,你爹爹骑马,很快就能赶上来。”
华灵素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摇头华夫人的胳膊说道:“娘,让人家跟着爹爹哥哥一起骑马吧!做车回京城,要走一个多月,闷也闷死人了。”
华夫人只摇头笑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你们都骑马去了,把娘一个人闪下,只闷娘一个人?”
华灵素一想也是,便又笑起来说道:“好,我陪娘做车。”
华夫人这才笑道:“嗯,这才是娘的好女儿。”越过华灵素的肩头,华夫人和华大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华大人在华灵素瞧不见的地方,挑起了大拇指,对付华灵素,还是华夫人有招儿。
华灵素完全不知道她这次回京城,是回去嫁人的,华老太医已经和韩老将军把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转年二月二龙抬头,正是成亲的好日子,华灵素大小姐就要被打包嫁进伏威将军府了。
再回到京城,赵天朗听说韩青云已经和华老太医的孙女儿定了亲,这才松了一口气,便跑到皇上跟前,笑嘻嘻的说道:“皇上,臣弟的大舅子定了亲,明天就下聘的日子,明年二月二就要成亲了。”
皇上斜眼看着赵天朗,皱眉说道:“你小子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赵天朗立刻狗腿的说道:“皇上圣明,臣弟想让您赏赐臣弟的大舅爷,给韩华两府添些体面。”
皇上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赵天朗急道:“皇上……我的好皇上哥哥,求您啦!”
皇上顺手敲了赵天朗的头一记,这才笑着说道:“定的是华家的小姐?你们的手脚倒快,那就赏他一对金玉如意吧,只此一回,再不可为之。”
赵天朗喜道:“是是是,皇上圣明,臣弟叩谢皇上隆恩!”说完赵天朗真跪下来给皇上磕了三个头。皇上伸手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天朗,朕在想是不是让你早些成亲,再这么下去,你都要成伏威将军府的上门女婿了。”
赵天朗在皇上面前素来脸皮厚,只嘻皮笑脸的说道:“臣弟求之不得呢,皇上,自从看见永定侯成了亲,脸上笑模样儿都比原来多了些,臣弟这心里也痒着呢。”
“哦,永定侯成亲之后有人气儿?”皇上挑眉笑着问道。那永定侯平常就象冰山一般,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笑容,真比老天下红雨都难。
“当然,皇上您不知道,上回我们赛马,晋王哥哥输了东道请我们吃酒,永定侯不只脸上不时会浮起笑容,他还会脸红了,哈哈哈……想起来就好笑,皇上,您是没瞧见,要是瞧着了,保管您也得笑上好几天。”
皇上听了拈须笑道:“嗯,看来这位新永定侯夫人很得他的心意,如此最好,天朗,天天上朝瞧着傅城垣那个冰块,朕心里也不痛快,好象朕久了他饷银似的。你去告诉他,以后上朝再板着那张冰山脸,朕就……朕就下旨让他的新夫人回娘家省亲,住是一两个月。”
皇上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也就是和赵天朗在一起,他不用端着皇上的架子,能说笑几句,原本没当皇帝之前,总想着当皇帝,可是一旦当了皇帝,才发觉周围的人都变了,人人都不敢和他说真话,以真心相待。未登基之前,他和晋王,永定侯,赵天朗还有他的小舅子,五个人本来极要好的,他是他们的六哥,可是一旦登基,一切都在悄然的发生变化,这也让皇上特别怀念从前的时光,而赵天朗没心没肺的插科打混,多少能让皇上找回些当初的感觉。
皇上果然如赵天朗所请,下旨赏赐韩青云两柄金玉如意,好让他给华府送聘礼的时候长些脸面。
圣旨一下,郭太后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她听说韩青云明天就要行聘嫁之礼,不由愣了神,怎么会这样呢,她才刚刚写好了赐婚的懿旨,这韩青云怎么可以向其他人下聘!
只是太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天色已晚,宫门早就落了锁,太后就算是想颁下旨意,也没有为了一道赐婚诏书而连夜开宫门的。况且就算是太后的旨意,也得先记档,知会过皇上,才能颁下去。皇上赏赐韩青云聘礼在先,若是太后再让人拿着赐婚旨意去记档,这分明是太后和皇上明着做对,太后虽然有一定的势力,可是这种和皇上明着不对付的事情,她还是不能做的。当今皇上又不是她生的,原本不过就是面子情,真要是撕破了脸,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的太后必定是吃亏的一方。思量再三,太后铁青着脸,命人拿过火盆将墨迹未干的懿旨丢进去,化为一道青烟。
次日一大早,韩青云便带着四十八抬聘礼去了华府。当头第一抬,便是皇上赏下的一对金镶玉如意,取的是金玉满堂如意吉祥之意。
继永定侯府往柱国公府下聘之后,这是皇上又一次赏赐臣下聘礼,而素来夫唱妇随的皇后这一回也没有落下,赏赐了一套赤金八宝头面首饰,这便是第二抬。其后便是韩府自己准备的聘礼,珠宝首饰名人字画二十四抬,其余的便是三万两聘银,各色妆花蟒缎三十六匹,大小皮毛数十件以及其他聘礼中必备的东西。看得满京城的百姓都啧啧赞叹,在伏威将军府沉寂了十几年之后,韩府再一次高调的进入京城百姓的视野。
韩青云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身着绛紫缎袍,头戴七梁冠,上簪羊脂白玉如意簪,当真可称的上人似玉马如龙,英俊帅气的让满街围观的百姓不时高声叫好,竟比状元夸街还要热闹。
韩家大爷聘了华府大小姐之事便也不径而走,韩青云的聘礼还没有送到华府,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得到了这个消息。那些家里没有适龄小姐的,只不过是赞叹一回也就是了,有适龄小姐的,自然心中暗恨没有早下手把这样的女婿抢到自己家来。最最难受的,当属威国公夫人和她的女儿郭宜静。
郭诚昨儿回来,便将太后答应下旨赐婚之事说了,郭夫人自是喜不自胜,便让人叫来郭宜静,将这门亲事告诉了她。郭宜静眼看都要过十六岁生日子,心里也在为自己的终身着急,又听郭夫人将韩青云大大的夸赞了一番,直把韩青云天上没有人间难道找,竟是个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丈夫人选,郭宜静虽还没有见过韩青云,这心里先是乐意了。只羞答答红着脸扭着威国公夫人的衣袖,娇滴滴的说道:“一切但凭娘亲做主。”
郭诚在一旁看了却大笑道:“妹妹,你也有这般娇羞的时候,我还当你这一辈子都是霸王脾气,再是改不了了呢。”
郭宜静立刻双眉倒竖,不由分说便一手叉腰一手手拧住郭诚的耳朵,气咻咻的叫道:“二哥你胡说什么,再败坏我的名声,看我可饶不饶的了你!”
郭宜静这手上的力气可是拧耳朵掐人练出来的,郭诚疼的哎呦直叫,说不得要连声求饶。威国公夫人皱眉道:“静儿放手,眼看你也是有婆家的人了,再不能如此任性胡来,似你这样的火爆脾气,可让韩公子怎么受得了!”
郭宜静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只松了郭诚的耳朵,气鼓鼓的说道:“我肯嫁给他,那是他们韩家的福气,咱们家权势比韩家大,门第比韩家高,难道我嫁了还要看韩家人的脸色么?”
威国公夫人不禁叹了口气,郭宜静是她最小的女儿,从小便娇惯着,太后,也就是当时的郭妃也很喜欢郭宜静,还曾经将她接到宫里养过一段时间,岂料郭宜静在宫里也不肯让人,竟然和小皇子们还有赵天朗这个长在宫中的小世子打架。那时赵天朗五岁,已经开始懂事了,却郭宜静这个小霸王没头没脑的她欺负,赵天朗就因为懂事,才不能还手,若不是年纪大的六皇子护着赵天朗,只怕赵天朗会在大冬天里被郭宜静推到御河之中。原本先皇是要治罪的,可是赵天朗那个脑袋被驴踢了的爹却说只是小孩子玩闹,不要紧,一定求皇上不要治郭宜静的罪。这才让郭宜静逃过一劫。打那次之后,郭宜静再不许进宫了,赵天朗也记仇记到了现在。
就在威国公夫人得意于自己要有个好女婿,郭宜静春心萌动,彻夜不眠的想象着她未来丈夫的模样的时候,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向郭氏母女。韩家此番到华家下聘,行事极为高调,而且从韩府到华府,必要经过威国公府门前。
郭诚正要出门,他刚到大门口便看到韩青云一马当先,身后是长长的穿着喜服的家丁抬着令人晃眼的聘礼。郭诚这厮还以为韩青云是来自己家下聘礼的,美不颠儿的命人开中门迎姑爷,还派了小厮到里边回禀。可是谁知韩青云径直从威国公府门前经过,连马都不下,直直的往前走了。
郭诚傻了眼,他一把揪过旁边的家丁喝问道:“他这是去哪里?”
家丁刚才听到人群里有人说韩大人去华府下聘,赶紧回了郭诚,郭诚惊得大张着嘴巴,喃喃道:“不可能啊,明明是给妹妹赐婚的。”
再说威国公府内,威国公夫人得了郭诚的信儿,喜得眉开眼笑,忙命人服侍小姐梳洗,又叫人服侍自己换了吉服,还差人去请威国公,她全然都没有考虑,哪有人家下聘之前会不事先和女方商量的。
威国公夫人和郭宜静忙活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便差人到外头问。没过多一会儿,郭诚拉长了一张脸走了进来,忿恨的说道:“完了,妹妹又嫁不出去了!”
威国公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跌坐在凳上,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郭诚灰头土脑的说道:“娘,韩青云到华家下聘了。”
威国公夫人沉声喝问:“那个华家?”
“除了华太医,京城还有几个华家!”郭诚心里也烦着,便没好气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你太后姑奶奶不是说要给你妹妹和韩青云赐婚么,他怎么敢向华家下聘礼!”威国公夫人不相信,厉声质疑郭诚。
郭诚摇了摇头,哼了一声说道:“宫里颁旨意,再快也要在巳时之后,可现在才卯时三刻,人家已经去下聘了,娘,咱们晚了。”
“二哥你说什么?”一声尖利的叫声从门口传来,郭诚扭头一看,只见身着盛装满头珠翠的郭宜静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仿佛要吃人,一双凤眼睁的不能再睁的瞪着郭诚,吓得郭诚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说实话,换了他,他也不肯娶象郭宜静这样的姑娘,娶了这样的姑娘,那不就是跳火坑么。
“静儿,你别慌,先回房去,万事有娘呢!”威国公夫人忙快步走到门口,想把郭宜静给哄回去。可是郭宜静却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她双手死死的巴着门,长而尖利的指甲几乎都要嵌到门框的木头里。
“娘,我的亲事是不是黄了?”郭宜静死盯着威国公夫人,一字一字的问道。
威国公夫人被女儿看得心里发毛,忙安抚道:“静儿,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乖,先回房去,娘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郭宜静摇了摇头,眼泪从她的眼中掉了下来,带着哭腔,郭宜静叫道:“人家已经去华府下聘礼了,还问什么,娘,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郭宜静忽然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尖叫一声便飞奔而出,威国公夫人大叫,赶紧叫道:“快追上小姐……”
郭诚也吓了一大跳,慌忙冲出去追郭宜静,一直跑到二门,郭诚才追上郭宜静,郭宜静忽然拔下头上的金簪,抵着郭诚的咽喉恨声叫道:“都是你,都是你做的好事!”
威国公夫人赶上前来,一看儿子被女儿用金簪抵住咽喉,立时吓的软了腿脚,只哭喊着叫道:“静儿,他是你哥哥,你快放开他!”
郭宜静疯狂的尖叫道:“不,我不放,除非你让我出去,我要自己问问那个姓韩的,我都不挑剔他,他凭什么不要我!”
儿子的性命可就在郭宜静的一念之间,威国公夫人哪里敢不答应,只连声说道:“好好,我答应你,静儿,你放开你哥哥,我答应你!”
郭宜静朝着威国公夫人大叫道:“不,你叫姓韩的过来,他不来我就不放。”
威国公夫一叠声的叫道:“快去把韩青云找来!”
“娘,二弟和妹妹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来人正是世子郭信的夫人刘氏。刘氏本在房中理事,一听说上房有动静,便忙带着丫环赶了过来。
威国公夫人一看大儿媳妇来了,心里不免尴尬起来,虽然刘氏过门已经一年多了,可是威国公夫人还没有从心底真正的接受她,总觉得刘氏是外人。
“没什么,他们兄妹两个闹着玩的。该发月钱了,帐算好了没有,若没算好就回去接着算吧。”威国公夫人草草吩咐了几句,便将刘氏打发走了。
刘氏心中冷笑,威国公府的什么事情能瞒过她去,不就是为了三妹郭宜静的亲事么,说来也好笑,堂堂威国公府竟粘上伏威将军府,也不嫌丢人!
郭宜静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青云就不放郭诚,威国公夫人无奈,只得便人去追往华家送聘礼的韩青云。原本想着在韩青云进华家之前将他截住,只要韩青云这一么转回来,那聘礼也得跟着转,到时候再来个指鹿为马混淆视听,说不得这门亲事就拧回来了。只是威国公夫人想的好,可韩青云的速度更快,威国公府的管家才出了威国公府的大门,韩青云便已经进了华府的大门。
一切都是连夜准备好的,而且华大人华夫人又不在家,便由华二夫人和小华太医夫妻两个替他们大哥家接了聘礼,按着单子点罢聘礼,华二夫人便将所有的聘礼锁入腾空了的库房,等华大夫人回京,她连单子带钥匙一交便齐了。
韩青云刚被华家的子侄辈拥入正堂用宴,威国公府的管家便追了过来,华老太医一听说威国公府要请韩青云,便沉了脸说道:“今日青云送聘礼,便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往后推,除过皇上下旨,今日谁也别想把我孙女婿带走。”
华家三代都是太医院的医正,太医院考试,这几十年来就没换过主考,全是华家的人决定了谁能进太医院。试想宫里那些个贵主儿谁不会有个头疼脑热三灾五难的,得罪了华家,便等于得罪了整个太医院,就算那些太医们尽心尽力,宫里的贵主们能放心么。何况还算不得宫中贵主的威国公府。若是得罪了华家,等到威国公府里有病人,便极有可能出现他们家请不到太医的情况,所以威国公府的管家面对华老太医,实实的不敢嚣张啊!
被华老太医很不留情面的赶了出来,威国公府的管家只能灰溜溜的回府了。郭宜静果然还在二门上用金簪子抵着郭诚的咽喉,真难为她抵了这么久都不嫌累。一听说华家不放人,威国公夫人急的浑身是汗,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家儿子被自家女儿抵住咽喉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可没有脸去张扬。
郭宜静瞪着管家,渗的管家心里直发毛,她恨声问道:“姓韩的已经送了聘礼?”
管家颤声说道:“是,已经入席了。”
郭宜静手一松,金簪掉到地上,她尖叫一句:“姓韩的,我绝不会饶了你!”便向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
郭诚立时瘫软在地上,威国公夫人也觉得浑身无力,靠在丫环的身上,连站也站不稳了。
威国公现在才回到府中,一看府里乱成一团,黑着脸问道:“出了什么事?”
管家忙将韩青云去华府下聘,小姐发怒之事说了一回,威国公怒道:“韩家欺人太甚,我……我……”说到怒处,威国公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他完全都没有想过,这婚姻之事讲究双方情愿,强扭的瓜还不甜的,何况人韩家是在太后还没有下旨赐婚之前到华家下聘礼,这便是闹到皇上跟前,他威国公府也是哪哪儿都不占理呀。
青云在华府里吃了一天的酒,华家所有的子侄都轮番敬他,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无比的感激,青云心里纳闷极了,却又不好问,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敬来的酒。华老太爷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除了大儿子只有一儿一女之外,其他的儿子女儿都是生儿子的命,最少的一房也有三个儿子。青云被他们这一通灌,很快便吃不消了,可华家是什么世家,那是医学世家,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药。立刻有人端上解酒药服侍青云喝了。青云刚醒了神,华家的子侄们便又敬起酒来。也是酒到浓时,便有华家子侄搭着青云的肩膀,无比的感激的说道:“小妹夫……你是好人啊……”
华灵素的父亲是长子,却是小女儿,华老太医的孙子们有一大半都比华灵素年纪大。所以青云就成了许多华家子弟的小妹夫。
“四哥,您……您说什么呢?”青云也喝的大了舌头,神智不甚清醒的问道。
从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青云从华四哥的胳膊低下揪了出来,青云扭头一看,原来是华老太医,华老太医掩饰的笑道:“青云,别理你四哥,他一吃了酒就爱说胡话。过来过来,陪爷爷说话儿。”
韩青云摇晃着身子被华老太医揪到了书房。华老太医脸上有些可疑的涨红,他搓着手说道:“这个……啊……哪个……青云啊……”
青云本来就有了酒,又被华老太医在他眼前搓手搓的眼晕,只软软的趴到桌上,迷迷糊糊的问道:“爷爷,您要说什么?”
华老太医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的说道:“青云,你知道我们华家就灵素这一个姑娘,她……呃……我们都很宠着灵素,灵素从小看到的全是她的哥哥们,也没有个姐姐妹妹,这个……灵素的性子就比较,呃……比较活泼……”
总算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华老太医心里松了口气,他再看向青云,却发现青云趴在桌上睡着了。华老太医摇了摇头,拿过一件披风给青云盖上,轻声说道:“青云,灵素虽然活泼,可是她是个知事理的好孩子,不会委屈你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待灵素啊!”
青云睡的沉,并没有听到华老太医说什么,华老太医在青云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青云沉睡的面容,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从灵素三岁起,华老太医便担心灵素因着性子太跳脱而不好找婆家,这一担心便是十二年,如今他总算能松口气了。灵素嫁到韩家,以青云温润的性子,必然不会要灵素的强,再者韩老夫人本身就是将门出身,喜欢的就是那种大方豪爽的姑娘,而且青云生母早逝,如今继母陈氏也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家庭对灵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华老太医自嘲的笑笑,果然是灯下黑呀,他和韩老将军一生交好,都没想起来结这个儿女亲家。
青云在华老太医的房里沉沉睡了大半天才醒过来,华老太医已经命人给他备下解酒补身的药膳,看着青云吃完,才命小华太医亲自将青云送回伏威将军府。之所以让小华太医送,华老太医这是防着威国公府半道儿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