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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婳大大方方的抬起头,却发现,身侧的安容华眼泪滚落,已经开始抽泣起来,天哪,这可是重要场合,即使你爹妈死了,你也不能在皇帝这种最尊贵的人面前哭。
南宫婳赶紧扯了扯安容华的袖子,这可是大不敬啊,她是不是要报仇,还是真的委屈得受不了,可平时看她不是这么没城府的人,南宫婳越来越觉得,安容华怎么有点骄情,虽然她很不想自己的预感成真。
这时,安容华双肩已经抖动起来,嘴唇也在发颤,南宫婳冷不防的低头一看,见安容华的嘴唇竟发起紫来,样子哆嗦得好像就要晕倒似的。
这时,前头的皇帝皇后并其他人都看出来了,皇帝这时,却眯起眼睛看向安容华,发现她神情悲戚,哭得梨花带泪,那种小家碧玉的清新感,是在场众多衣饰华贵的少女没有的,便眼前一亮,仔细看向安容华。
安容华打扮得清新雅致,乌黑的髻上只有一支簪子为首饰,慢慢抬起头来,一双迷蒙且泛着雾气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向皇帝,皇帝虽然已经有五十三岁,不过精于保养,穿得又十分华贵,如今看上去就像四十岁的,生得又威风凛凛、俊朗若星,虽比不过风华正茂的美男子,比一般的男人却是绰绰有余。
此时的皇帝,冷冷静坐,那脸色如斧削刀刻,一双眼睛危险的眯起,眼里透着别人看不懂的意味,一袭龙袍衬得他气宇轩昂,潇洒生姿,整个人竟然看起来风度翩翩,刚劲有力,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登时吸引众少女的芳心。
虽说皇帝真实年纪比少女们大了三轮,不过人家是皇帝,身上带着无比尊贵的荣宠,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得极好,现下看去,真像一中年美男子。
所以皇帝这么仔细的去打量安容华,其他妃嫔们一个个脸色都意味不明起来,皇帝则慢悠悠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安容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正好与皇帝对视,又是一阵含情脉脉,南宫婳觉得自己没看错,刚才她不敢肯定,但这一记有些妩媚的勾人眼神,的确好像在传情达意。
此时,边上坐着的琳琅公主脸色当即黑了起来,她冷冰冰的盯着安容华,这小贱人如此模样,是想告状,还是想勾引自己的父皇呢!
呸!虽然这小贱人身材玲珑,但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才比她大一点点,想做宫妃,也太不要脸了,还有没有节操。
安容华信步轻移,往前微微走了两步,轻声道:“回皇上,民女名叫安容华,今年十六岁。”
十六?南宫婳心里咯噔一下,安容华一直叫她姐姐,所以她没细问她的年龄,没想到,安容华都十六了,怪不得她身材窈窕,该长开的地方全长开了,胸前也隆得很高,原来竟这么大了。
那她叫她姐姐,是何用意?是想让自己庇佑她,还是只是敬称而已。
如今她感觉,自己太不了解容华。
“安容华?这名字不错,你父母定是知书识礼的书香人家。”皇帝满意的点头,目光仍看向羞怯却温柔的安容华。
安容华一听,心里当即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边上的其他千金们则捂嘴偷笑起来,一个平民老百姓而已,还书香门弟,真不怕说出来笑掉大牙,现下,大家就等着安容华出丑吧。
安容华这时已是泪盈于睫,屈膝上前,柔柔的道:“回皇上,民女父亲早逝,只有母亲一人,幸得南宫在小姐相助,让民女母亲在……在大小姐家庄子里干活,以贴补生计,民女身份卑微,实在不配与天子对话。”
说完,安容华又抖了起来,可这话一听到别的妃嫔耳朵里,一个个虽感叹安容华可怜的生世外,却探究的看向南宫婳,她们关系很亲,又是师姐师妹,如此亲近,南宫姑娘竟让安姑娘的母亲在庄子里干活,这似乎不太妥当。
南宫婳见众妃嫔和夫人们的目光已是十分飘忽,此时,因为皇帝在场,妃嫔们看安容华的眼神全都包容且同情起来,南宫婳忙上前一步,朝安容华温润的道:“姐姐,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孙,皇上如此关心你,真是咱们的福分,你快笑一笑。”
说完,不等安容华回答,她又抬眸,朝座上的皇帝慧诘一笑,“回皇上,安姐姐的娘亲身子不好,臣女便让她在庄子上休养身子,那里环境好,令人心旷神怡,很适合养生,可安姑娘母亲品性高洁,非说不吃嗟来之食,硬要在庄子上给工人们做绣活,如此高贵的品质,才孕育出了安姑娘这样慧质兰心的人,臣女代姐姐多谢皇上的赏识。”
南宫婳温和有礼的说完,便进退有度的退了回去,前边的安容华咯噔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南宫婳了,她才上前说话的,看来,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如今自己羽翼未丰,许多事情还得倚仗她,刚才她真应该想清楚再回答的,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婳儿欺负她娘俩,既然她解释了,自己就不用再内疚。
如今,她没有身份地位,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单女孩,只有面前的皇帝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她知道皇帝看多了浮华美丽的女子,便将自己的弱小和清新放大,果然,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反正她都是个没后台卑微的人,如此窝囊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所以她要作死一拼,她刚才进殿时已经想过了,要么在大殿上丢人被赐死,要么被贵人看中,慢慢爬上去,果然,她用自己的性命,赌对了。
“又是一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如此坚强,不错!”皇帝慢悠悠的说完,遂看向南宫婳,道:“这南宫姑娘乐于助人,善良热心,更是不错,值得赏!来人,赏朕的两名女弟子,一人一柄玉如意!”
皇帝一下令,边上的人都沸腾了,虽说皇帝赏人很平常,可这两名女弟子才进宫,医术还没露一手,倒先赏上了,而且是无比贵重的玉如意,这玉如意可是皇家珍宝,一般只有皇家才有,极不轻易赏人,因为东西珍贵。
这玉如意又不比一般的首饰,全是翡翠制成的一块长方形的龙头云纹如意,这一柄不仅能买好几座宅子,最重要的是,这是皇帝亲赏的东西,放在家里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历来有玉如意的人家,来访交友的客人都多些,平时都受人尊敬些,因为这代表着天威。
这下子,千金小姐们嫉妒和嫉妒,羡慕的羡慕,安容华则是惊讶得心都快跳起来,别说玉如意,就连玉她都没见过。
此时,太监常青山捧着两只精致的嘉窑青花白地宝月托盘走过来,那托盘上盖着两张红绸布,待把那绸布一打开,登时,两束白光耀眼逼人,看花了众人的眼,这是两柄一模一样的翡翠祥云玉如意。
南宫婳和安容华见状,两人忙跪下向皇帝道谢,“臣女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如意被常青山拿了过来,南宫婳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不失礼仪,而安容华在看到这玉如意时,眼里露出一抹惊奇,这抹惊奇,看在皇帝眼里,给了皇帝一种好久未有过的成就感。
东西收好了,妃嫔们也是满目奇异的神色,这时,皇帝再次看向安容华,见她鼻子仍有些红红的,便道:“刚才看到你眼里带泪,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说给朕听听。”
这一问,当即问得琳琅公主身子瑟缩两下,栖霞则轻轻按住琳琅公主的手,示意她别紧张,座在上首的皇后则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眉宇间是一股不明的意味。
祁翊眉毛微挑,漂亮的凤眸蕴着一缕寒光,淡漠的立在原地,坐在纪老将军旁边的楚宸烨狭长的凤眸则微微低垂,正低头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没兴趣管其他事。
庄贵妃和苏贵妃两人则神色各异,眼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东西,这皇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伪装的人精,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各处为阵了。
安容华莲步轻移,有皇上问话,她要不再添一把火,怎么能加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她心里虽然喜欢的是祁世子,但祁世子心里根本没有她,她如今没有地位,只有先有了身份,才能得到心爱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梨花带雨的上前,一张俊俏的容颜浮现在皇帝眼前,乌黑的眸子透出阵阵凄楚的神情,“回皇上,民女没受什么委屈,民女很好。”
苍祁最尊贵的天子,竟放着整个大殿众人不理会,去理会安容华一芥草民,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南宫婳则默然的看向安容华,栖霞公主和琳琅公主哪是那么好惹的人物,安容华如果当众告状,可能会遭到更大的毒手。
皇帝却不以为意,突然冷冰冰的扫了四下一下,见安容华眼眶更红,身子还抖一抖的,便道:“朕都看出来了,若你还不说实话,今天这女弟子,朕也不考察了!”
皇帝明显发怒,神情冰冷,安容华一听,忙上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尽是泪,那眼底,却是阵阵怨毒的冷色,“皇上……民女因不小心撞到赵菁华小姐,民女已经向她道歉,可她却不依不饶的辱骂民女,说民女身份卑微,不配进宫,后被琳琅公主听到,公主偏听赵菁华一词,认为民女是乡下村妇进城,就命姑姑当众打了民女,民女的脸被掴得红肿一片,幸好祁世子和南宫姑娘给了民女药膏,这才将伤痕遮挡住。民女只是一芥草民,本没资格进宫,只是民女惦记圣上的使命,却不料,遭此欺辱,如此这般,民女不如死了去的好。”
说完,安容华已经难受的咬起下唇,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南宫婳神色凝重,目光沉着冷静,这时,座上的琳琅公主和赵菁华两人皆是脸色惨白,琳琅公主更是气得指向安容华,厉声道:“好你个安容华,分明是你不守规矩在御花园冲撞了人,本公主不过是替母后教训下你,让你以后懂点规矩,你却把本公主说成了豺狼,你成了可怜的小白兔,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说话不经大脑,今日是母后寿辰,是你该撒野的地方吗?”
琳琅公主说完,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作势就要蹭起身去教训安容华,早被边上的玥贵妃给拉住,吓得安容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只听座上皇帝冷哼一声,沉声喝道:“你给朕闭嘴!堂堂公主,如此刁蛮,你让整个苍祁的颜面何存?还不给安姑娘认错!”
皇帝越看安容华,心里越觉得她楚楚可怜,她太柔弱,太需要男人的保护,心中便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琳琅公主被这么一喝斥,吓得身子都软了,父皇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她吓得嘴唇打抖,牙齿打颤,这时,许多王公贵族都在,她这脸都丢大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这小贱人竟敢告状,还敢告到父皇那去,她真是低估她了。
见皇上肯帮自己,安容华更是伏小的低下头,眼里泪珠滑到脸上,将脸上的膏粉擦掉,露出她脸上阵阵惊心的红痕,安容华嘴唇也有些发紫,轻轻捂着自己的脸,有些难受的道:“皇上,民女只是一芥草民,哪能让高高在上的公主向民女道歉,说来都是民女不对,民女不该冲撞赵姑娘,民女害怕,民女向皇上说明事实,怕会遭到不测……”
“你!你个野丫头,你算什么东西?皇宫大殿也是你能来的地方?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母后?敢情今天过生辰的是你,你倒成主角了?来人,把这贱蹄子拉下去!”琳琅公主平时就刁蛮,无人敢反抗,这下更是颐气指使起来,这一幕,看得王孙贵族们全都侧目起来。
这公主也太无理了,之前欺负了人家,如今又在大殿上撒野,真不知道皇宫是怎么教养的,一个堂堂的公主,品行竟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说出去都笑掉大牙,这时,大家几乎都同情起安容华来,只是这女子打扰了皇后的生辰宴,此举甚为不妥。
“混帐东西,究竟是人家在撒野还是你?玥贵妃,你怎么教的女儿?”皇帝可不是南宫昊天,一生气便是打入冷宫,一旦打入冷宫,就算是公主,也休想出来,到时候比个平民老百姓还不如。
玥贵妃被吓倒了,忙去将琳琅公主护住,琳琅公主也被吓得脸色酱紫,生怕皇帝发怒,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了,忙走到大殿前,扑通一声跪下,朝皇帝道:“儿臣错了,求父皇饶恕,儿臣这就给安姑娘道歉。”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何况她真想弄掉安容华,不过是片刻的事,这时候服下软又有什么,想到这里,琳琅公主便转身看向安容华,一脸真切的道:“容华姐姐,你还疼吗?都是我不好。”
堂堂一个公主,在皇帝的施压下,竟像一个无后台的平民女子道歉,恐怕是天下第一滑稽事,可皇帝为了皇家颜面,发难了,琳琅只得吃这个闷亏。
这时,安容华则亲切的拉过琳琅公主的手,朝她温和的道:“是民女不对,还请公主大人大量,别与民女计较。”
说完,她忙扶起琳琅公主,眼底却闪过一抹得意,她可是把脖子拴在刀子上的,如今能让这高傲的公主当众给自己服软,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堂堂一个公主,言如此言行无状,还敢当着朕的面撒泼,皇后,你看怎么处置?”皇帝已经明显偏向安容华,不过在场的人都觉得是公主过分了,但无人敢说,心中也偏向安容华。
皇后雪眸淡淡扫了琳琅公主一眼,眼里迸出一道凌厉的寒光,这寒光却转瞬即逝,随即,她看向玥贵妃,淡然道:“虽然公主性子是高傲些,但也是为规矩着想,今天是本宫的好日子,就饶了她,坐回去吧!”
玥贵妃接收到皇后眼里的冷厉,忙将琳琅公主扶回座位,此时的琳琅公主已经是吓得浑身瘫软,幸好皇后开恩,否则不知道要挨什么样的处罚。
皇帝则狠狠瞪了琳琅公主一眼,便温润的看向安容华,道:“你是朕钦点的女弟子之一,以后谁敢再欺负你,给朕说。先起来吧,朕要考考你们的学问,看你们是否担当得起女弟子这个称呼!”
“多谢圣上!”安容华忙擦干眼睛,严正以待的站直身子,心中却甚是得意,皇上虽然没许她什么,不过已经表明,如果琳琅公主敢私下对付她,这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有皇上一席话,她以后在千金小姐心中怎么都会有些身份,不至于还是一芥草民。
如果今天她能出色表现,说不定还有别的封赏,打定主意,她用余光瞟了沉默淡然的南宫婳一眼,她一会一定要好好表现,绝不能输给南宫婳,否则,她之前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南宫婳在看到被气得眼红的琳琅时,嘴角淡淡勾起,一双漂亮的凤眸扫过安容华,是她以前没防备她,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好一招不露痕迹的连消带打,安容华只是哭了下,竟让琳琅面临差点挨罚的危机,伴君如伴虎,刚才要不是皇后求情,说不定皇上当着众人,为了皇家颜面,把琳琅打进冷宫或者打一顿,那时候,笑的又会是谁?
等琳琅的事情解决完之后,安容华和南宫婳并排站列,祁翊狭长的凤眸则嵌着千年不华的寒潭,薄唇紧紧抿起,坐到皇帝亲自赐的黄玉双螭汉玉星纹壁檀椅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切。
楚宸烨则一直在似笑非笑的观察着祁翊,手中酒杯溢满,嘴角笃定的勾起,两个美男子一左一右,看得众少女芳心乱颤。
皇帝见南宫婳与安容华都准备好,不由得多看了南宫婳一眼,只见她气质若兰,始终微笑的站在原地,眉宇间永远是温和而平淡的,站姿十分规矩,乌黑的双眸直视前方,鬓边一朵以彩丝串成的珠花衬得她清新雅致,颇有珠掠盘明月,花梳间海棠的迤逦感。
才十三岁便如此沉着冷静,这女子看来不俗。
皇帝接着又看向对面坐着直咳嗽的纪老将军,一脸担忧且关切的道:“纪老将军年事已高,常年患病,可以说已经病入膏肓,许多太医瞧了都没办法。朕会命人将太医院的药柜搬到殿里,到时候,你们俩先给纪老将军看诊。接着再给他用药,药柜里奇珍异宝无数,朕倒要考考,你们能不能看出老将军是什么病,再对症下药给老将军治病。结果由宫中颇有声望的太医与祁世子评判,谁诊得对,朕就亲下召书,封她为宫中初级女医官,官居七品,赐俸禄、官职、官印。如果都表现得好,同为女医官,如果让朕知道你们糊弄朕,没有才学却敢进宫献艺,朕就剥夺你们学医的资格,且要按撒谎罪论处!”
“啊……”众人一听,全都是坐正身子,无人敢窃窃私语,可大家脸上的却各不相同,赵影华和贵姐儿两人拉着手,从进来的那时起,她俩就坐在最角落,可她们目光却一直盯着南宫婳,生怕她出问题,两人眼里全是真诚的担忧。
而赵菁华、方丽薇两人,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纪老将军的病那么难治,连宫中太医都没办法,莫不成两个小姑娘还能行?
到时候,别什么都诊不出来,被罚砍头才好笑。
栖霞公主目光黝深的睨向南宫婳,嘴角淡淡冷勾,目光又有些幽然的看向祁翊,心中一片郁积。
皇后听到皇帝的话,则一脸温润的看向南宫婳,她倒要看看这姑娘有没有真才实学,这边,楚宸烨已经一把掐住纪老将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外公,好走啊,别摔着了!”
纪老将军在心底狠骂楚宸烨鳏夫后,由宫女们扶着,慢慢坐到大殿中央,这时,太监们将早准备好的药柜搬了进来,纪老将军被迫扶着躺在紫檀木商银丝榻上,背靠着青色缎绣穿花大引枕上,极其不满的瞪了眼众人,便被太监们压到榻上。
纪老将军像病人一般平躺着,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忙朝边上的南宫婳央求道:“小娃娃,呆会轻点儿啊,爷爷老了,经不住你们折腾。”
南宫婳朝纪老将军温婉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老将军请放心,我们只是望、闻、问、切即可。”
边上的楚宸烨则斜着眼轻咳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枚玛瑙玉扳指,左侧的祁翊则是淡然的坐着,狭眸半敛,令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意味。
等一切准备妥当,常青山燃起了一柱香,规定,南宫婳她们必须在一柱香之内做出决定,如果到时未做出,视为放弃。
时间一到,安容华便率先上前执起纪老将军的脉,开始细心的查探起来,南宫婳则先远远望了纪老将军的脸色一眼,心中燃起一抹异样,随即走到老将军面前,开始查看他的眼、耳、口、鼻。
纪老将军被两小娃折磨得索性闭上眼睛,可使命告诉他,不能这样,于是,他便弓着身子又重咳起来,吓得安容华抖了抖身子。
南宫婳见老将军咳,忙替他温顺的顺了顺背,又接过太监手中的茶水,赶紧给老将军喝了一口,关切的问,“爷爷您还难受么?”
听到南宫婳关切的声音,纪老将军轻咳了阵,摇头道:“爷爷没事,你加油!”
南宫婳见纪老将军不再咳了,这才重新开始查看他的玉堂、紫宫、太溪等几处穴位,看得专心致志,而她在给老将军喝茶水时,边上的安容华却一直在给老将军探眼、耳、口等地方,又急切的给他探脉。
两人一比较,在看得懂的人心中,当即有了上下,皇后看到南宫婳关切的动作,不由得赞赏的点了点头,安容华见纪老将军咳,根本不管,一个劲的只知道掰老将军的眼睛,就为了能迅速诊出结果。
而南宫婳却不这样,她的求胜心没这么急切,最先考虑的是病人的心情,而且动作温柔,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边上的老王妃也看出来了,整个过程她一直在打量南宫婳,越看越觉得合心。
栖霞公主见老王妃在看南宫婳,忙温柔的捧起茶盏,递到老王妃面前,像往常一样,给老王妃捶着肩,又在她耳边讲笑话逗她开心,不过整个过程,栖霞的眼神一直如利刃般盯在南宫婳身上。
看了良久,南宫婳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将军哪里都正常,看他脸色红润,不像有病的样子,更别提皇上说的大病,且病入膏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边上的安容华也看出问题了,她分别探了老将军的几处重要脉穴,根本没探出异样来,照理来说,老将军这副身子应该非常健康,可为什么皇上要说他生病了呢?
但皇上都说了老将军有病,看老将军咳得那么难受,难不成,他是咳疾?安容华不敢大意,继续上前探脉。
一时半会探不出什么来,看来,老将军这病果然很奇怪,怪不得太医都束手无策,边上的南宫婳也在细细的拉动老将军的眼皮,发现他神色正常,再仔细再探了把他的脉,心中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不一会儿,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一柱香慢慢燃完,在常青山宣布时间到之后,南宫婳和安容华同时收手,两人皆是十分紧张,尤其是安容华,她额头甚至有汗。
一被松开,纪老将军就放松的由人扶坐起来,坐起来时还咳了几下,楚宸烨见老将军一边咳一边盯着自己,便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直接无视他,纪老将军想发怒,无奈皇帝在场,只好忍住心里的怒意,由宫女们扶回座位。
南宫婳也有些紧张的上前,她虽然心中有了想法,但却不确定,这时,皇帝已经锐利的瞟了两人,沉声道:“你们两个,可有了结果?南宫婳,你先说!”
皇帝点到自己的名,南宫婳便平视前方,略有些紧张的上前,小脸此时有些苍白,她能感受到左边一道灼热的视线真盯着自己,那视线好像破除一切,将最真实的他暴露出来,显得炽热而浓烈。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宫婳身上,安容华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戾气,她要赢,一定要赢!
此时,对面的楚宸烨也淡淡斜着身子,一双丹凤眼径直在南宫婳身上扫射,嘴角淡淡冷勾,他倒是满怀期待,看这小娃娃能诊出什么来。
南宫婳微微眨了下眼,正要上前说话,这时,边上的皇后突然道:“皇上,这样比不公平,万一南宫姑娘说什么,安姑娘说的也跟她一样,这不就不好评判了?依臣妾看,让她们把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再交给皇上看,这可行?”
皇帝当即恍然大悟的拍了下头,看来他这个做皇帝的上朝上多了,连这都忘了。
安容华心里则猛地一滞,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怕自己抄婳儿的?她是那么人么?
等太监拿来纸和笔,南宫婳稳稳站立,玉指将毛笔提起,轻轻往墨汁里蘸了蘸,便提笔开始在纸上书写,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衣袍翻飞,一气喝成,那神态丰姿好似松柏,又透着女子的柔韧,看得在场的世子少爷们纷纷侧目。
而边上的安容华,提笔的样子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慢慢将字写完,再把纸折上,递给常青山,由他交了上去。
陆少卿坐在右侧边上,与几名交好的公子哥在交头接耳,他一双眼睛一直盯在南宫婳脸上,眼里的爱慕意味十分浓,自从上次在侯府见过南宫婳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她,每一次她都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向她提亲,把这个美好的女子娶回家,只怕,她不会答应,想想就觉得辛酸啊!
答案一交上去,南宫婳就和安容华安静的站立在原地,皇后则满怀期待的坐正,待画纸一交到皇帝手中,他便慢慢将纸打开。
一看,左边落“安”字名的字迹显得有些娟秀,虽然没什么风格,但胜在整齐有度,右边属“南宫”名的画纸,上面的字则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透着苍遒的力道,好似一个练字多年的书法家,很难想象,如此挺拔苍劲的字迹,会出自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手。
“好!南宫姑娘这字写得当真好,颇有王羲之的风范,这字写得入木三分、力透纸背,落笔如云烟,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真是笔走龙蛇,写得好!”皇帝如此高的评价,不由得让众人抬首仰望。
这一评价,已经让安容华有如雷击,她颤抖的抖着身子,小脸苍白得可怕,她的字只能说娟秀,从小大多时间都在帮娘亲绣针线,哪有时间念字,不像南宫婳是大小姐。
南宫婳则始终淡雅微笑,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吸引了太多人,正在这时,皇帝却道:“安姑娘答的是:因咳逆上气,咽中鸣端,曲泽出血立已,故为咳疾。治此咳疾良方:取木棉树干一两、水煎服;对枇杷鲜叶一两、佛耳草、蔊菜各四钱,桔皮二钱。水煮服。北沙参、车前子各三钱,生甘草一点五钱。水煮,一日二至三次分服,或将萝卜切成薄片,放于碗中,上面放饴糖二至三匙,融成糖水,以上几种方法皆可治老将军的咳疾。”
安容华的答案一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真是咳疾这么简单?难道,这是皇帝设的谜题,其实老将军根本不是不治之症,只是简单的咳疾,若是这样,安姑娘就答对了。
而且,听安容华写的这药方,上面有理有据,有板有眼,的确是治咳疾的良方,看来,她真是认真学习了,也十分出色,否则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方子,这时,好些人都赞赏的看向安容华,直觉她表现出色。
看到众人赞赏的眼神,安容华忙垂下眼帘,眼底浸着淡淡的笑意,她终于出头了一回。
陆少卿目光一直盯到南宫婳身上,十分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
楚宸烨剑眉冷挑,嘴角溢起一抹淡笑,祁翊则始终如棵青松般挺拔坐立,神情淡漠。
皇帝看了眼南宫婳的答案,又看众人期待的眼神,淡淡道:“南宫姑娘的答案是:纪老将军身体健康,并无患病!”
这下子,大殿的人个个脸色都疑惑起来,怎么可能?
安容华的方子写得很好,足见其医学知识通透渊博,而南宫姑娘则只有一句,就是老将军没患病,傻子都看得出来老将军患病了,看来,南宫婳输了。
安容华心里则有些得意,纪老将军患了那么多年的病,一路咳进宫,从进宫时她就看到了,南宫婳诊不出其他的,竟说老将军没病,把一个有病的人说成没病,她也太大胆了。
赵菁华等人全都不怀好意的看着南宫婳,等着她出丑,大家都看得出来纪老将军有病,她却说没病,这不是自寻死路?
看来,她也没什么真才实学,还好意思称为智觉大师的女弟子,真是丢人,这下子,皇上定会赏她一顿大板子!
皇后也颇为担忧的看向南宫婳,不知道怎么的,她从第一眼看到这女孩子起,就觉得和她很熟悉,好像前生见过似的,所以她一看到她就觉得亲切开心,现在看到这孩子有难,她眉宇早就皱了起来,似有些不满的看向皇帝。
“皇上,两个孩子才学几个月的医术,恐怕刚开始懂诊脉,哪能看出老将军的病?你这不是为难她们么?安姑娘的答案估计有八成,但南宫姑娘年纪小,才十三岁,阅历浅,难免诊不出来,这么苛刻的条件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太难了,皇上可否收回惩罚?”
皇后性子一直淡漠,从不会向谁示好,也不会给人求情,这是她第一次为宫外的人求情,她一说出口,在场的贵人们纷纷疑惑的看向南宫婳,这女子何德何能,竟能让不轻易开口的皇后替她求情。
陆少卿难受的拍了下桌子,双手肘住下巴,很无奈的撅起嘴,他的仙女,竟然就这么凋零了,竟什么都没诊出来,他不相信,这其中定有鬼。
楚宸烨和祁翊在听了南宫婳的答案后,两人竟然同时松了口气,这细微的反应,都被栖霞公主看在眼里,也痛在心底。
要让羽落郡主知道她仰慕的男人中意的是南宫婳时,不知道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皇后才说完,其他妃嫔也是十分紧张,毕竟皇后生日是大事,见红或惩罚别人都不好,正在这时,只见皇帝抬起头,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不错,我苍祁有福了,竟出了如此心灵通透的女子,纪老将军,也不枉你装了那么久!”
皇帝一笑出声,纪老将军便不再弯着身子,一把将身子坐下,精神抖擞,声音如洪钟的道:“皇上就爱拿老臣开玩笑,早早让老臣扮了个病痨子,把皇后吓成那样,还吓得南宫家那小姑娘快哭了,幸好她机智果敢,竟然诊出老夫是装的,这小丫头真真古灵精怪。”
老将军一说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敢情老将军根本没病,是为了皇上考察女弟子,配合皇上装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场精心的设计,那南宫姑娘也太厉害了,皇上已经摆出药材、让老将军装得这么像,就算一身医术的人,在看以这种情况时,恐怕都会断一个咳疾之症。
而南宫婳却反其道而行之,没想到竟让皇上大为赞赏,陆少卿高兴得拍了下掌,忙和身边的公子哥炫耀。
皇帝的话一说出来,皇后一颗绷紧的心登时松了开来,她由衷的看向南宫婳,眼底带笑,她就知道这女孩子不是常人,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老王妃更是一脸赞赏的点头,笑眯眯的道:“智觉大师果然没夸海口,他教出来的女弟子,果然够格,南宫姑娘表现出色,皇上应该赏她为女医官。”
皇帝听完,朝老王妃敬重的拱了拱手,此时,安容华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她怔怔的盯着南宫婳,不敢相信,南宫婳竟写出这样的答案。
其实她刚才也没诊出什么来,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写,只好憋着气写了咳疾,她本以为自己用心写出的答案能讨皇上欢心,没想到,还不如南宫婳什么都不写的好!
皇帝转了转眼珠,将众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笑道:“朕想这个计策,其实是一箭双雕,一来考察你们的真才实学,二来考察你们的人品、心性。医术也是心术,真正的医者,是不畏皇权,不忌惮虽人的眼光,敢于说实话,朕欣赏南宫姑娘这种人,知道老将军没病,她就实话实说,不怕因为说不出什么被朕处罚。但安姑娘也不错,虽然诊错了,但是功底扎实,能写出这么一张方子,都是祁世子教得好!”
皇上虽两方夸奖,可他的话里,高下已经见分晓,所有人都听得出,皇上在夸南宫婳,赞她敢说实话,人品过关,心性温和。
这么一来,那安容华明知没病,却硬诊成咳疾,这似乎有讨好皇帝之嫌,而且不敢说真话,人云亦云,不会自己判断形势,没有自己的特色,甚至有些趋炎附势,这一比,安容华就输了。
皇上的话犹如尖刀般狠戳进安容华心里,她难受得眼里噙泪,嘴唇发白,她奋斗了那么久,竟被皇上暗指成阿谀奉承的小人,再看南宫婳,仍旧荣宠不惊的立在原地,脸上始终带着得体大方的笑。
一看到南宫婳的笑,她就觉得那是种讽刺,她在讽刺自己!
她好恨南宫婳,为什么什么都比她强,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她!
南宫婳则感激的看了纪老将军一眼,幸好刚才她在给他诊脉时,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虽然她心中已经断定他没病,可接收到纪老将军这信息,她觉得他很善良。
这下子,大殿里所有人都仰慕的看向南宫婳,这个以前不起眼的少女,没说几句话,便向大家展示了她的风采,连皇上都欣赏的人,自然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欣赏。
皇帝也是大为赞赏的点头,见南宫婳始终平静的立在原地,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气息,好像所有世俗都离她很远,这女子美貌与才情并重,已经许多年未见到如此淡泊名利的女子了。
“比试结束,南宫姑娘答案正确,连朕的把戏都一眼看穿,赐七品女医官,以后可随召入宫给妃嫔们诊病!”
皇帝说完,皇后等人则笑眯眯的看着南宫婳,南宫婳大方的上前给皇帝行礼,道:“臣女南宫婳多谢圣恩,圣上万岁!”
这时,边上的安容华已是气得咬牙,无奈她只得低垂着头,正当她以为自己败了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容华表现也不俗,同赐七品初级女医官,以后跟着世子学医,领俸禄,闲时要常到太医院学习!”
皇帝一说完,安容华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她忙跪下来,俯下身,激动的道:“民女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皇帝淡淡开口,目光却已经转到南宫婳身上,看得安容华心里一颤。
两人同时获得七品女医官的身份,让众人十分羡慕,这官虽不是寻常男人做的官,只是像宫中宫女一样有等级之分,但已经是很好的了,能进宫给贵人看诊,以后的身份定会高涨,像祁世子一样名扬天下。
有人开心,就有人失意,栖霞和琳琅两位公主都淡淡的坐在原地,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看着始终保持微笑的南宫婳,琳琅公主一脸的不服气,稳稳坐在位置上,便道:“南宫姑娘医术精湛,本公主佩服,不过,本公主素来听闻南宫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否与栖霞公主比较一二?本公主也想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期待,人人皆知,栖霞公主文武皆不俗,她除了能诗会外,还擅长骑射,与人比试从未输过,常与羽落郡主一较高下,但两人皆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经常比得难舍难分,从小比到大,竟没一次比出结果来,每次都打成平手。
如今,竟拿似精灵的栖霞公主和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小丫头比,简直是笑话,默默无闻的南宫婳,岂配和栖霞公主比?真是笑掉大牙,妃嫔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像看笑话似的看向南宫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