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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她争强好胜还是你?你看她现在可有说一句话,而你,本侯说一句你就对一句,这是作为女儿该有的规矩?”南宫昊天向来怜悯弱小,表面上懂女人,其实他根本不懂真正的女人。
女人,只有女人才懂,南宫珏的这派行径,是女人都看得出在装可怜,南宫昊天却觉得她是真的可怜,反而把直率的南宫雪看成罪人,这让南宫婳紧紧捏起十指,十分不满。
南宫雪被南宫昊天的怒吼声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都跟着颤抖,南宫珏仍旧绞着小手绢,长长的睫毛上带着点点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南宫昊天不待南宫雪狡辩,又道:“这几个月来,你珏妹妹怎么表现的我都看在眼里,难不成我还偏私?你整天只知道跳那起子不规矩的艳舞,没事就打双陆玩牌,琴棋书画样样不沾,哪有半分侯府千金的样子?你再看看你珏妹妹,她虽然犯了错,但她一直在诚心悔改,白天帮孙嬷嬷干活,一双手起了茧子还亲自绣了双靴子给我,晚上除了跪祠堂,还得看医书,就连睡觉,手里都抓着本医书。她比你们年纪小,身子又那么虚弱,能够做到这些已经证明她改正错误的决心了。你作为她姐姐,不让着她帮着她,还出言讽刺侮辱,你是我北麓侯的女儿?我看不像!”
“爹爹,我不像你我要像谁啊。”南宫雪吓得身子继续抖,却有些不服气的挤出几滴眼泪,“爹爹只看到珏妹妹的好,却不知道,世子本是给大姐姐授课的,珏妹妹三番五次争强好胜的抢在前头,处处要与大姐姐比个高下,还拖累了大姐姐,所以我才说她两句,没想到她还想打我……呜呜……女儿也委屈。”
这父亲太偏私了,因为宠爱苏姨娘,就连带着宠爱南宫珏,原本南宫珏已经犯下滔天大罪,可她这么乖乖的一表现几个月,父亲就心软了,又重新宠爱她们,简直太偏心了!
边上的祁翊一直没发话,只是紧抿薄唇,锐利的鹰眸冷冰冰的扫过南宫珏,与之前的和煦大不相同,一瞬间就便得冰冷凉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还犟嘴?”南宫昊天又是啪啪几声拍在案桌上,气急败坏的瞪着南宫雪,“你珏妹妹只是爱学习罢了,她年纪小,不懂的多,难免多问下世子,再说婳儿的学业也没被耽搁。要是你有珏儿的一半长进,本侯也不必气成这样了。”
南宫昊天再次发火,吓得几个女孩儿忙跪直身子,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老太太、赵氏与苏姨娘的声音。
苏姨娘一进来,忙泪光闪闪的站在南宫昊天身侧,不敢上前去扶南宫珏,只是装作胆小娇弱的揉着帕子。
赵氏则扶着老太太到主位上坐下,老太太一进来,在细细打量跪着的几个孙女之后,便将目光看向祁翊,有些歉意的将手放在胸前,“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一个个却如此不守规矩,给世子添麻烦了,我定让侯爷好好惩治她们!”
祁翊微微挑眉,纤长的睫毛忽闪一下,眼里闪过一抹不容忽视的神色,眸光森寒好似万年深潭,脸色随之沉下:“这倒无妨,不过,我只答应了师父给南宫大小姐授课,至于其他人,在课上不守纪律、争强好胜,也后也不用来上课了。”
祁翊冷漠的说完,狭长的凤眸细细的眯起,剑眉英挺,冰眸幽暗,浑身散发出一副不容小觑的傲气,因为他平日待人温和,所以大家竟一时忘了,他不仅是别人轻易请不动的小神医外,还是异姓王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他如今的地位都如此之高,将来如果继承了武穆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岂上北麓侯能比的?
北麓侯见了王,都必须谨小慎微,规行矩步,不敢嚣张,可如今,她的几个女儿,却把世子当成了普通的先生,一个个不懂规矩,在府里大吵大闹,惹得世子生气,谁也不教了。
这下子好了,鸡飞蛋打一场空,学医学了个开头,相当于没学,哪还能盼着有什么成就?
南宫昊天被祁翊的话说得满面羞红,几个女孩一听,也是一脸的羞愧,个个垂着眉头,再也不敢多嘴。
老太太也被祁翊的话吓倒,人家好心捎上几个学生,可南宫雪、南宫珏则如此不懂事,真以为祁世子是那么好请的么?
别的人家,下了多少帖子都请不到世子大驾,再看看这几个孽障,老太太气得猛地顿了顿拐杖,疾言厉色的道:“几个小祸胎,真是丢尽我侯府的脸,还不快向世子认错!”
南宫珏十分机灵,第一个看向祁翊,一脸羞愧且不安的道:“珏儿知道错了,请世子哥哥不要生气,继续教我们好不好?以后珏儿一定听话,不再和姐姐争吵,说起来这事也是珏儿有错,都怪我太想学医,又想给父亲长脸,才惹得姐姐们不快,我对不起你们。”
南宫雪看着南宫珏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气得竖起眼睛,不过只是一瞬,她便跟着道:“我也知错了。”
“我知错了。”安辛和南宫怡同时瘪着嘴,原本与她俩没关系,却也得随大流认错。
南宫婳沉眸,乌黑的睫毛微几天闪动,也道:“婳儿也知错了。”
见这情景,祁翊半敛双眸,薄唇冷咧,“都说说你们错在哪了?”
他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兀自坐到透雕靠背圈椅上,目光散慢的扫向众人,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他一挑眉、一抬首,都能吓得女孩子们惶惶不安,生怕他不教了。
南宫珏又是一个上仰,乌黑的眼里噙满清泪,吸着鼻子道:“我本就是庶女,比不过大姐姐,我错在不该总想着为侯府争光,让世子为难,惹世子生气,以后,我定会少问问题,有问题可以问爹爹,再困难也应该自己私下解决,不该这么麻烦世子。”
看南宫珏这副凄惨懂事的模样,南宫昊天一颗心立即软了下来,不忍心的转过头,女儿如今是懂事了,自己不懂还努力的问,说得真是可怜。
南宫雪又是猛瞪了南宫珏一眼,眼睛都快斜成了三角形,南宫婳恨不得煽南宫珏两耳光,连十岁的南宫怡都恨不得撕了南宫珏的头发,赵氏目光森寒,恨得十指紧握,这南宫珏这张嘴也太巧了,她竟然生生的颠倒了黑白,搞得所有人都欺负她,不让她问问题似的。
还装模装样的说自己私下解决,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让侯爷心生怜惜,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无耻的女孩。
祁翊却不置可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姑娘,你说话如舌绽莲花,甜言蜜语说得动听,做事圆滑聪明,又善钻营,但你要知道,话说多了就是巧舌如簧,有时候别算计得太多,你要知道,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个道理!”
祁翊慢条斯理的说完,浅浅押了口茶,这话却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怔,南宫昊天不解的看着他,南宫珏则纠紧帕子,任眼泪从脸上滑下,一颗心悬起老高,苏姨娘则感觉身下的板凳像长了刺一般,坐得她难受,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
扫了扫众人,祁翊淡笑一声,挑眉又道:“自本世子进府给你们授课开始,便在仔细观察你们。大姑娘,稳重知礼,进退有度,勤学上进;三姑娘,争强好胜,不懂规矩,遇到事情就只知道一副凄凄哀哀的模样,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欺负她一般,可本世子却知道,这府里谁不让着你宠着你?就连刚才你与二姑娘拌嘴,侯爷也是帮着你,你已受莫大恩宠,为何不让让二姑娘,反而挑起事端,装柔弱装可怜博同情?本世子见过那么多闺阁千金,还从未见你这样要死要活爱耍赖的!”
言下之意,南宫珏真丢侯府的脸,祁翊的话如同一粒石子重重击进苏姨娘心里,南宫珏也是抬头一望,停止哭泣,身子迅速颤抖起来。
被任何人批评她都不觉得丢脸,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她竟被世子当众批评,她此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奈批评还在进行。
苏姨娘眼泪也一下子蹦出来了,她一脸柔弱的看向南宫昊天,希望他为自己女儿说几句话,无奈南宫昊天神情已经慢慢变化,看南宫珏的目光也不像刚才那般慈爱了。
老太太一直坐着没发话,一双锐利的目光只是隐晦不明的扫过众人,这时,她嘴角冷冷勾起,朝祁翊轻声道:“世子说得一点不差,这些我这个老太太都知道,请世子继续指点一下这些祸胎,要让她们知道别家的千金是如何互敬互爱的。”
祁翊眉目半敛,星眸里散发出浓浓的卓励风发,用温润且带有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道:“本世子这么说,你可能又要说你只是想学东西,但你要记住,本世子教的是大姑娘,她肩负着师父的重任,将来要进宫给妃嫔诊病,如果圣上的事耽误了,你可担当得起这个罪责?大姑娘学医的事圣上已经知道,并且随时会抽考她,万一到时她答不上来,整个侯府都有抄家灭门的危险,你可知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你如此自私的争强好胜,斤斤计较,可有为侯府想过,可有为宠你的侯爷想过?”
“我……”祁翊这番话一说出来,纵然南宫珏再巧言令舌,也是怔怔的看着她,舌头跟打了结似的,硬找不到话来反驳。
这话却咚的一声听进了南宫昊天和老太太心里,南宫昊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以前就偏宠珏儿,如今见她的行事作派,还有世子头头是道的话,他也觉得的确是珏儿太过分了,她是庶,婳儿是嫡,一个庶女处处抢嫡女的东西,这传出去,是要坏侯府名声的。
况且,连圣上都知道婳儿学医的事,怪不得最近世子来得勤,原来圣上培养婳儿,是想让她以后成为宫中的女医,这可是圣上命令智觉大师招的人才,要是婳儿什么都学不到,或者在圣上面前丢脸,那南宫府的一切荣耀都会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南宫昊天忙朝祁翊拱手,真诚的道:“世子之言犹如醍醐灌顶,令本侯如梦初醒,婳儿是圣上钦点的女弟子,身上背负皇恩,要是出了错差,就是整个侯府的错,幸好世子提醒得早,以后授课,世子主要教婳儿就行,至于其他几个孽障,你不必理会她们,要是她们再敢争抢在婳儿前头,处处争强好胜,我让她们一个都别学了!”
说完,南宫昊天眼神繁复的看向苏姨娘和南宫珏,眼里已经蕴起淡淡的不满,苏姨娘登时觉得手心发凉,她哀怨的盯着南宫昊天,身子都差点坐不直,快要从凳子上摔下去。
祁翊淡然微笑,朝南宫昊天拱手回礼道:“本是侯府事务,我这个外人不好插手,但侯爷如果深明大义,很令人快慰,以后我就遵皇命主要教大姑娘即可,其他几位姑娘可以跟着学,但不能拖我授课的进度!”
“世子如此宽宏大量,你们还不快给世子道谢!”老太太瞪了眼南宫珏,南宫珏、南宫雪忙并南宫婳等人忙朝祁世子道:“多谢世子宽宏大量!”
“无妨。”祁翊淡笑着摇头。
南宫昊天已经把祁翊的话听了进去,生怕耽误到婳儿学东西,又觉得这次珏儿做得有些过分,便道:“这次事端,由二姑娘和三姑娘引起,为严正家风,本侯现罚你们两个去祠堂反省三天,并罚抄《女诫》一百遍,你们可服气?”
“我服气。”南宫珏忙摆出一副乖女儿的姿态,娇弱的回答。
南宫雪则恨得牙痒痒,用余光狠狠瞄了眼南宫珏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女儿服气。”
南宫婳则觉得大为畅快,幸好有祁翊在,否则南宫珏那嘴不知道生出多少事非来,还得劳她花心神对付,祁翊毫不留情面的把她的尊严完全撕毁,让她丢尽了脸,别看她表面认错认得勤,心里面,恐怕早恨得要杀人了,这也算对她的一个打击。
下午上完课后,菱纱和童哥收拾好祁翊的东西,一行人准备离开,南宫婳思索一下,忙跑到祁翊面前,朝他微微一笑,“世子,刚才多谢你了。”
祁翊若有所思的看向南宫婳,微微沉眸,鼻梁直挺,漂亮的下巴微微侧起,笑道:“你父亲给你说亲事了么?”
“嘎?”南宫婳有些不解的看向祁翊,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南宫婳见祁翊看自己的目光深邃,英俊的脸上有期待的光泽,此刻的他站在树荫下,显得温文儒雅,淡泊宁静,他那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仿佛撩人心魂般的看着她,那晶莹的眼眸太过灼人,看得南宫婳脸红心跳,只觉得身子发热,心里咚咚直跳,一阵小鹿乱撞。
“我……还小,家父尚未给我订亲。”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南宫婳一张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了。
祁翊这下眼神更明亮,目光也更灼热,抬头看了眼远处湛蓝的天空,好像在思考什么,两排纤长的睫毛像极了钻石般的刷子,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果然是一等一的大美男,随便发个呆,便如此的魅惑人心。
“嗯,你快满十四,也不算小了,你心中中意的是怎样的男子?”祁翊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干净整齐的白牙,如曜天地之精华,整个人有种精灵的秀美,雅致如水。
南宫婳这下脸更红了,祁翊这么问,好奇怪,纵然她历经两世,也招架不住如此俊美男人的问话,祁翊是太子一派,她要是与他有什么联系,将来如果出事,会不会连累侯府?
而且,那楚宸烨手握重兵,为人狠辣,野心勃勃,要是他哪天造反了,太子一党都得玩完,父亲如今一直没加入任何党派,有人前来让他支持任何一方时,他都打哈哈圆过去,没经父亲的同意,她应该不能轻率的与祁翊承诺什么。
想到这里,南宫婳神色微微一怔,轻声道:“我只是个小女孩,哪有什么中意的男子,婚姻大事,一切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作不了主。”
祁翊听罢,神色有些微微失望,且错愕的转了转眸,“你只说你中意的男子品行便可。”
南宫婳心里却是阵阵悲凉,如果是前世,她可以天真无邪的诉说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外表俊削,对她温柔,体贴知礼,可这一世,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样的男人了。
仿佛看到每一个男人,她都会暗地里把他们想得很坏,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如今实在是太害怕将心交付给别人,所以,她不会轻易对人敞天心扉。
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不是袁逸升太会伪装,而是前世的她太单纯,什么都不懂,才会受他蒙骗,换作这一世,只要她注意观察周边的一切,便能立即发现别人的破绽。
好比袁逸升,他一靠近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就知道他是别有用心,但祁翊,她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她对祁翊只有一个感觉,仿佛祁翊是天上那颗耀眼的恒星,他高贵,明亮,被好多小星星包围着,而她,却十分渺小,离他很远,总觉得和他融不到一块去。
他太优秀,优秀得他对她这么好,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心中不敢相信,她哪能和天之骄女栖霞公主相提并论,还是不要奢望的好。
越这么想,南宫婳心情就越低落,她默然垂下眼睑,突然,一双干净的手拂上她的额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贴了贴,再慢慢收回,他声音吵哑而低醇,眼睛明亮而漂亮:“嗯,温度正常,没毛病啊,怎么傻傻的?”
“啊?”南宫婳一脸窘态,这才发现,她离祁翊好近,两人近得快贴到一起了,她甚至能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经常种花养草的人,身上就有这种淡淡的幽香吧。
南宫婳迅速退后两步,为了破解自己的尴尬,她忙道:“你说我喜欢的男子啊?我喜欢成熟、稳重,像大丈夫一样的男人,他有男人的气魄,能保护女人,有责任心,为人善良。”
“就这些吗?比如,难道你对他的相貌没有要求?”祁翊哑然,淡笑着点头,有些天然呆的看向南宫婳。
南宫婳微微一笑,乌黑的眼里却散发出疏离的神采,“外表只是一张皮,如果只有皮相,内里却肮脏不堪,这比外表丑陋的人还可憎。如果他真心待我好,长得丑点……我也认了。”
“哈哈……”祁翊忍不住轻笑,“万一他不喜仕途,不走秋举为官这条道路,只喜欢在自由自在的过一生,你怎么看?”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吗?南宫婳心里咯噔一下,可不能说太多了,要再说下去,祁翊会不会说出点其他的来。
她现在还没任何准备,大仇又未报,而袁逸升在今年的秋试中,已经成功中举,有资格进入明年春闱参加会试,他今年已经是第一名解元,好多官家都争相邀请他去教子女功课,还有的请他当幕僚。
要是明年春天的会试,他得了状元,那他就风生水起,羽翼丰满,到时候想扳倒他,就难了,她清楚的记得袁逸升当上辅国将军后那拿剑的姿势。
那时候的他,不再像一个文弱书生,反而像极了杀人如麻的恶魔,他一旦掌握兵权,她就很难再和他抗衡。
且中了举他就彻底翻身了,如今在京都已是家喻户晓,而且有做官的资格,虽然要靠关系和运气,难保他那张巧嘴不给自己弄个官来做,中了进士则一定会授官,中举的人有威望,一般人有什么事都会去请教他,不少人一中举就发家致富,中了进士则是青云直上。
见南宫婳在思考,祁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不用担心,我十五岁就中举了,只是近年太忙,一直没有参加会试,待明年春天开了春闱,再去考考看吧!”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其他的。”南宫婳尴尬的张大嘴巴,生怕祁翊把她当成那种只知道叫夫婿才考官的无知妇人,其实她只是在想如何扳倒袁逸升。
“嗯,我知道的。”祁翊见南宫婳眉头紧紧蹙起,心里十分不解,她曾经是不是受过什么委屈,为何眉头经常蹙起,而且眼里还有浓得化不开墨的仇恨,这些,都让他疑惑。
南宫婳这下真是丢脸到家了,想起前世袁逸升误打误撞进了军营,进去就做了统领,然后变得心狠手辣,这样的人,要他的上峰才治得住,便鬼使神差的幽幽道:“我喜欢立过战功的好男儿,喜欢武将……”
才说到这里,她忙噤声,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竟然忘了自己在跟祁翊说话,心中一直想着复仇,所以不知不觉说了这番话。
她其实心中想的是能嫁个可以制得住袁逸升的人,而袁逸升后期有可能会当武将,才说自己喜欢武将,再看祁翊,他一双乌金般的眸子已经朦胧起来。
祁翊瞳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怔然,喜欢武将,是指……齐王世子吗?
南宫婳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忙把自己刚才带出来的一包君山银针茶叶塞给祁翊,朝他告罪道:“不好意思,五妹妹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南宫婳说完,忙匆忙的转身离去,一路上她都捂着胸,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她心上似的,她说的话一定让祁翊伤心了,他明明擅长医术,她却说喜欢武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宫婳走得急,却没发现,花园一株槐树的背后,隐着一双目光赤红的眼睛,安辛定定的看着树荫下淡淡摇了摇头的男子,右手握成拳头,目光也变得幽怨起来。
凭什么都是人,她的出身竟连南宫婳的一粒脚趾头都比不上?
她出身贫寒,从小连饭都没吃饱过,如今结交了南宫婳,她才真正的吃上几顿饱饭,每次看着南宫婳家里的珍珠海参,她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除了这种感觉,她还有些嫉妒,她投胎投得太差劲,吃穿用度竟然连侯府的一个丫头都比不上,她穷怕了,再也不想穷下去。
所以,她要改变自己,她从小就努力看书,希望做个有用的才女,可她即使再想学,也没那么资本,因为她买不起琴、棋、书画,她只能守在戏楼外边偷瞄两眼,或者私底下进戏楼偷学两首曲子。
母亲为了让她上宁国寺学医,变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她身无分文去了宁国寺,本以为凭她多年的努力,会让智觉大师刮目相看,没想到,大师还是选了南宫婳,只是看她可怜,才捎上她。
她很感谢南宫婳待她好,让她能来侯府学医,可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上天太不公平,明明她都诊出侯夫人没事了,偏让南宫婳诊出她的喜脉来,让所有人都看低她,认为她连个脉象都诊不出来。
安辛稳稳捏紧拳头,艰难的迈着步子,朝前边那温柔的男子走去,祁翊给他的感觉太温暖,总在她不懂时提点她,像个细心的大哥哥,她早已经习惯被他的这种温暖包围。
现在她每天盼着早点来侯府,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见到祁翊,可如今,她竟看到世子与大小姐正在暧昧的交谈,他还问她可有许了人家,难道,他想向大小姐提亲吗?
祁翊微微挑眉,细细回味刚才南宫婳的话,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急着,身后的安辛已经追了上来,“世子,原来你在这呀。”
安辛装作巧遇的样子朝祁翊跑去,她此时脸色羞红,羞羞怯怯的如同一只春心萌动的小白兔。
祁翊淡然扫了她一眼,道:“我正要回府。”
“正好,我今天也不在婳儿这用膳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如我们边说边走?”安辛迅速将自己的害羞收回,脸上伪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
像祁世子这样高贵的男子,有时候肯和你做朋友,却未必肯和你做恋人,所以,她不能摆出南宫珏那种小女儿羞态,这样会提前让世子厌恶自己,要想打动世子,她必须先和他做朋友,一步一步在他心中建立起信任感,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好。”祁翊漠然点头,朝前边走去,安辛急忙像小妹妹似的跟上。
“世子,我知道侯夫人多年前就生了疟疾,在看《神农本草经》时,发现常山这种草药可以医治,可你给侯夫人开的药,却没有常山这味。难道,常山这味药,不能治疟疾,或者它有什么特性,要针对特有的病症,不能治侯夫人的病?”
安辛十分虔诚的看向祁翊,却发现,祁翊正怅然若失的看着远处的天空,眉头微蹙,神情怔怔然,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
她忙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还特意加重了音调,前边男子这才有些尴尬的回过眸,“你说什么?”
她都说了两遍,安辛只觉得心头一股怒意慢慢腾升,难道她真的卑微到被人忽视到这种地步?
“我……我没说什么,想必世子在想其他事,是我不该打扰世子。”安辛难过的垂下眸,眸间隐隐已经溢起一层雾气,脸色挎得很难看,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她白嫩的小嫩绞着帕子,样子看上去娇小可人,又楚楚可怜。
祁翊这才认真看向安辛,见她的确被自己忽略了,便道:“你的辛,是辛劳的辛?”
安辛忙点头,不仅是辛劳,更是辛苦,她从来都痛恨这个名字。
祁翊狭眸半敛,眼里潋滟着一汪紫色的影子,思索一下,淡然道:“这个名字不好,为人父母都希望子女岁月静好,一世容华,以后你就叫安容华吧!”
祁翊说完,眉眼轻抬,自顾向前走去,听到话的安辛激动得啊了一声,快步眼了上去,诚惶诚恐的道:“多谢世子赐名,以后安辛便不再叫安辛,安辛要叫安容华,容华要一路直上,努力上进,做到真正的一世容华。”
祁翊眉梢冷挑,朝安辛淡淡看去,没再理会她,独自上了马车,早守在马车前的菱纱一听到安辛的新名字,便拉着她笑道:“我早就听不惯你那旧名了,还是咱们世子聪明,给你取了个容华,你这名字可是世子所赐,以后再不能叫安辛了,以后你就叫安容华,容华姐姐,恭喜你。”
是的,以后她就是安容华,安容华感激的看了菱纱一眼,认识祁世子,就是她的另一次重生,她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配得上容华这个名字。
此时,南宫婳早回到飞羽院,将她早已经绣好的七彩缎绣衣拿出来,看着这熠熠生辉的袍子,她满意的抿了抿唇,齐王世子已经托过好几次人来催,硬要她赔一件一模一样的袍子,她每次都说快了快了。
如今,这件袍子是真的做成了,如此精美华贵的袍子,竟然要给那个吃人的恶魔,南宫婳心里真是不甘,这可是她做了好几个月的衣裳,光是打花边都快把她的手打出沙孔了,足见这一针一线的“心意”。
她本不想做这么华丽的衣裳,可太寒酸了楚宸烨肯定不会要,原以为过了几个月他早忘了没事,没想到他一直记得,经常派小厮来催,要命,真是个瑕疵必报的恶人。
将这金贵的袍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木箱里,南宫婳招来玉萼,“我们今天下午就给齐王世子送去吧,免得他又派人来催。”
玉萼微微一笑,如今她的身子早已大好,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疤痕,这还得益于祁世子送的药膏,还有大小姐看医书后给她亲自做的药膳,如此一调理,玉萼又恢复了以前的美貌。
“可我害怕那世子,听说他心情不好就要杀人。”玉萼有些担忧的抱紧箱子,跟在南宫婳身后。
“怕什么?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我们又没得罪他。”
南宫婳才说完,探听消息最灵通的绾绾已经迅速跑进院子,差点没撞上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半夏,惊得半夏大吼一声,拿扫把吓了绾绾一下,嘴里怨了几句,翻了翻白眼,又到边上去扫地了。
绾绾懒得理她,朝南宫婳小声道:“大小姐,我刚才从外面回来,听说祁世子给安姑娘取了新名,叫容华,还说安姑娘以前的名字不好,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什么?祁世子竟然亲口给安姑娘取名字,他这么关心她?”玉萼眉头一挑,眉宇登时不爽的蹙气,那安姑娘真是机灵,竟能让世子为她取名。
南宫婳却不以为意,用手敲了玉萼一记爆栗,认真的道:“安姑娘的名字本就不太好,世子为人良善,给她取个新名很正常,何时轮到你们不服气了?世子又不是你家人,况且,容华这名字真的很好,一世容华,年年岁岁皆容华,希望安姑娘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绾绾也一脸微笑,“安姑娘以前的日子的确太苦,希望她今后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咱们大小姐和世子一样,都是大好人。”
马车在西蔺大街上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绕到偌大的齐王府前,齐王府金碧辉煌,雕梁画柱,只见正门上方挂得有一块浮雕云龙图案的鎏金匾额,上书闪着金光的“齐王府”三个大字。
齐王府前还立得有两座虎虎生威的石狮子,守着一排目光凶狠的侍卫,玉萼扶着南宫婳下轿时,差点被那些带刀侍卫吓软了腿,果然是传说中的地狱,连这守门的狮子都好像目怒凶光,谁敢惹那残暴世子啊。
“是南宫府大小姐?”南宫婳一下车,就看到齐王府大门打开,一袭穿着青色绛纱袍的少年走了出来,再一看,竟是上次的楚宸烨身边的心腹清玉。
清玉一向不太喜欢自己,南宫婳便上前,朝他施了一礼,淡然道:“见过公子,我这次来,是想把赔偿世子的袍子还给他。”
“世子在里面练箭,南宫姑娘请吧!”清玉眉梢微抬,目光略有些森冷,率先朝府里走去。
待南宫婳走进王府后,再看这齐王府,登时觉得自己像进了皇宫似的,上次出来得急,还没细看,如今看这王府的豪华装饰,真是美轮美奂。
她们绕过百花盛开的假山园,只见园子里的百花上飞满了翩翩的蝴蝶,园子中间有一条绿如翡翠的小溪,溪水上有一座密集斗拱、饰以花鸟雕刻的石桥,处处是醉人的花香,十分好闻。
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南宫婳才被清玉领着在一座假山前停下,才停下,南宫婳便听到男子暴跳如雷的声音,“蠢货,滚出去!”
这如狮虎般凌厉的声音才吼完,紧急着,南宫婳感觉前方一阵簌簌的嗖嗖声,好像有阵风声袭来,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只见远处一支缀着羽尾的弓箭正朝自己射来,她吓得蓦地瞪大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本以为那弓箭会射进自己的眼珠,没想到它却从她耳旁嗖地滑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那弓箭撞到南宫婳身侧的假山上,然后如断了翅的秃鹰慢慢栽到地上,断成几截,而这时,玉萼等人早已吓得满头大汗,一个个差点就瘫软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