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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吓着了?”
清欢伸手过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落雁嗯了一声,心神仍未平复。清欢的眼中泛起温和的笑意,执住她的手把自己的热力传递过去。“这样还害怕吗?”
“清欢哥——”
他的眼睛是如此明亮,手心的温度并不同于归靡,落雁推却着想要把手抽回来。
“我自己能走。”
“怎么,我不能牵你的手?”
落雁耳根滚烫,吱唔了许久才轻声地说:“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牵手。”
“那这样说来落雁你很讨厌我?”
清欢的眉眼里面都是促狭的笑意,他的年纪跟她相仿,面容干净清秀,当他扬着眉梢笑起来,左边的脸颊便会现出浅浅的酒窝。落雁笑起来的时候也会有,但她的是在右边脸颊。教会她刺绣的那位秋叶姑姑,善于观测面相,她曾经说过,“这酒窝是个妙物,女子生得,多份娇憨;男子生得,添种柔和。”
眼下清欢笑起来,整张面容都柔和得像是春风中的软柳。
落雁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她进府之后虽然只跟他接触过三四回,但他一直都非常友善,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在少东主的身边做事,就心高气傲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内。她连忙摇头,生怕引起他的误会。“不是的。”
“既然不是讨厌,那就是喜欢喽。”
他大大方方地握住了落雁的手,“走吧,我送你回房间换衣服。”
落雁被他的伶俐绕得头都晕掉,半天也想不到辩驳的说话,只能任由他牵着手,一路的往回走去。为了能让她更好地看清前路,清欢把灯笼举起得很高。温润的光线照在花间的小径上,轻缓的风吹来,她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不是讨厌,也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像是小时候哥哥们拉着她的手,走过田间泥泞的小路,然后身边开满了飘香的稻花。
清欢偶尔回过头来看她,在灯笼透出的朦胧光线中,笑容率真而坦诚。
“落雁,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落雁想都没有想就摇头。
她连替谁做事都可以不清楚,更加不会知道清欢姓什么。
“我姓谢。”
“谢、清、欢。”
她重复着清欢的名字,清欢笑了一下,“你可要记好不能忘记哦。”
“嗯。”
她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她一定会好好地记住,不会再轻易就忘记掉。
被清欢牵着手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都要走回到东厢,落雁才轻声地开口问:“清欢哥,谁是怀玉?”
“那是郡主的芳名。”
清欢的眼里有一丝无奈,认真地叮嘱她说:“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嗯,我知道了。”
落雁很轻易就理解了那个男子,为什么会把她当成郡主。她的年纪与身材都跟郡主差不多,系着她的披风站在夜色里面,再加上对方喝多了酒神智不清,认错人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只是他在她耳边的那些私语,他与郡主曾经是一对情人吗?
回到东厢,清欢在门前松开了落雁的手,然后目送着她进屋才转身回去。落雁点亮了房间里面的灯烛,指尖在那幅还没有完工的锦帐上面抚过,日间郡主站在同样的地方,与她同样抚过上面的儿娃和荷瓣,她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尽管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但落雁仍然认真地绣她的锦帐。
隔日的午后,夏蝉在窗外鸣叫,她埋首在针线之中,屋外却有人举步走了进来。对方的脚步放得很轻,落雁正在用神之中开始也没有发现,直到察觉猛然被吓了一跳。指头被针尖扎中,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挪开,生怕殷红的血迹会弄脏了锦缎。
“我吓着了你是吗?”
那个男子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落雁一下子就记起,他正是昨夜酒醉把她当作了郡主的那个人。
他的酒意已经褪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外袍,神情间带着些许的疲倦。他的长相儒雅俊朗,气度跟杨越十分接近,只是蹙起的眉心间一如昨夜,流露出为情所困的失意和愁苦。
“呃——”
她站了起来行礼,但是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来历。
“我姓孟,孟桐非。”
孟桐非示意落雁不需要多礼,“我只是过来看看,并且为昨夜惊吓了你道歉。”
“没关系的。”
落雁昨晚被吓得不轻,但既然对方是无心,她轻易地也就原谅了他。
“这是替郡主绣的锦帐吗?”
孟桐非伸手抚过锦帐的缎面,眼神更加的落寞。
“是的。”
“莲生九子,福泽绵长。”
他微微地扬起了脸,沙哑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伤心,“就连杨越也这样祝福她。”
落雁惊呆地看着一滴泪,从孟桐非的眼角淌下,滴落在她已经绣好的荷瓣上面。她的心猛然抽紧,像是也被针尖扎中一样。原本青翠欲滴的荷叶被润湿,更加像是有清晨的露珠在上面滚过,真切得几乎要破帛而出。
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像随随便便就会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伤心的是郡主马上要出嫁,但迎娶她的新郎却不是他吗?
“孟公子——”
落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是该安慰,还是递手帕过去。
“抱歉,我打扰了你。”
孟桐非陷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直到眼角的泪痕干掉,他的神情才恢复了刚踏进门来时的平静,“不要告诉杨越我曾经来过。”
他不再发一言,举步走出了她的房间。
同样一张“莲生九子”的锦帐,到底牵动了多少人心?落雁想起昨日郡主到来,为的也是同样的原因。她一直紧锁着眉头,直到她闹了不知东主是谁的笑话,才引得她稍为舒展。她露出清浅的一笑,像是冰霜融化,美得让人眩目。
假若对象是深爱的情人,她的笑容会更加美好到怎样的程度?
落雁扶着绣花的架子,看着孟桐非走远,背负在他身上的沉重感情,同时也像是大石一样压上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