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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
银光在林间闪动着,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舞动长剑,在湖边的空地上挥洒着剑招,一把长剑被他舞得有若银龙。
这少年正是韩渊。
四年的时间转瞬即过,两个孩子都长大了,韩渊变成英挺俊秀的少年,无言也成为清灵可人的少女。
柳大娘本身的武学虽不精湛,但毕竟出身名门,所学非凡,再加上韩渊资质过人,没多久,他的武艺就远胜过韩仁、韩杰两兄弟,使得两兄弟不敢再任意欺侮他,但这情况却也令他们母子三人对他更加忌讳。
湖边仍是韩渊和无言最爱流连的地方,韩渊时常背了一柄长剑到湖边来练武,无言就带了本医书在一旁读着,或拿个竹篮在附近采葯草,每当韩渊练武告一个段落时,无言就会笑吟吟地拿条手巾给他拭汗,韩渊每每撇嘴嫌她多事,倒也从不曾拒绝过她的温柔。
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划出一个半弧形,剑气在他手中激射而出,没入树干,长剑余势不尽,只震得整棵树不住颤动。
这招式使的力道十足,韩渊自己也大为满意,素来冷漠的脸不禁流泻出一丝笑意。
韩渊还剑人鞘,扬声道;“无言,我们该走了。”
“哦!”穿梭在林间采葯的无言忙应了声好,正待举步离去,却听到一阵异声,她好奇心顿起,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野雁躺在草丛里,身上中了一支箭,血迹染满了羽毛。
“韩大哥,韩大哥,你来看看。”她扬声叫唤。
“怎么啦?”韩渊走了过去。
“韩大哥,你看,是只雁儿,它受伤了。”
“是被猎人射中的吧。”韩渊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随即拉了拉无言的手,道“别耽搁了!大娘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他拉着无言便要走,无言却挣脱开来,抱起那只野雁,求情地看着他“雁儿好可怜呢!韩大哥,我们救救它吧!”.“别多事了,不过是只野雁,再说,你救了他,猎人不见猎物,不是还会再去猎下一只野雁吗?”韩渊生性实际,不像无言那般同情心旺盛。
“可是既然我们见着了它,也算是缘分嘛!”无言抱着野雁,一脸固执。
“就爱多事。”韩渊瞪了她一眼,接过野雁,没好气地说“这样自粕以走了吧!”
“嗯!”无言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回到家里,无言第一件事便是到柜子里翻出干净的白布与金创葯,好给野雁治伤。
韩渊皱起眉道:“你慢慢来,别又摔跤了。”
“不会的。”无言笑嘻嘻地回答,才刚说完,像是老天爷要处罚她似的,脚下居然马上绊到一只火炉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见便要摔倒,韩渊连忙抛下正在擦拭的长剑,扑了过去,以自己的身子当作肉垫,稳稳地接住她。
虽然有韩渊当肉垫,但这一摔还是让无言摔得连肺里的空气像是全被挤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顺过气,发现自己压在韩渊身上。
从他们认识以来,无言摔跤,韩渊当肉垫,这是常有的事。
韩渊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张淡漠的脸流露出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表情“从来就没看过哪个姑娘家像你一样,走到哪里摔到哪里,哪天我不在你身边,可不知你要摔成什么样了。”
“反正有韩大哥你在嘛!”无言笑得甜甜的,别有一种属于十五岁少女的天真娇憨。
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平常闲聊一般自然,可是语气里头却充满着相互依赖的感情,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几声咳嗽突然响起,柳大娘由内室走了出来。
韩渊扶着无言站起,无言拍拍身上的灰尘,迎向母亲,扶着母亲坐了下来“娘,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在里头歇着,反而跑到外面来?”
“成天躺着,人是愈躺愈倦,还是起来走走的好。”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这四年来,孩子们长大了,柳大娘却老得更多,算一算年纪,她还四十不到,却在毒葯的折磨下,头发花白,神情枯搞得有如七十岁老妇。
无言蹙起眉来,担心地问:“娘,这阵子您愈咳愈厉害了,我去煎帖葯给您服好不好?”
柳大娘摇了摇头“不用了,这病和我纠缠了十六年,如果吃葯能好,早好了。”
“娘!”无言听她这么说,更是担心了。
“大娘,您需要什么葯,尽管跟我说,王府里的奇珍葯材多的是。对了,我上回送来的何首乌和人参,您吃完了没?吃完我再回去拿。”
柳大娘笑了“你上回葯一拿就是那么多,哪是一时半刻吃得完的?别烦心了,大娘还撑得住。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想在这里歇一默。”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见她不想说话,无言和韩渊也不好吵她,只好退了出去。
柳大娘虽闭目状似歇息,其实却是在心里琢磨着事情。
罢才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在眼底,她这近四十年的岁月可没有白活,那一幕情景代表的涵义,当事人虽然懵懂,但她却清楚得很。其实,就是不用看到那一幕,她也明白,早在四年前,这两个孩子的情丝就已经系在一起,分割不开了。
她这一生因识人不清,为丈夫所负,落得流落他乡的下场,如果没有无言在她身边,她老早就挨不住了!
看着孩子一点一漓地长大,看着孩子懂得情滋味,她真是有说不出的欢快,可是,她不能不担心啊!
韩渊这孩子她信得过,虽然他傲了些,也别扭了些,甚至可说有些无情,然而在她们母女跟前,他却从未有任何虚假,只是
她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如果韩渊是平民出身,她就毋需担心,可是韩渊是王府的世子,而无言只是平民之女,两人身份悬殊,实非良配。
就算不论门户,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并非怀疑韩渊没有能力继承王位,那孩子是人中蚊龙,不可能被埋没的,不过,她也知道王府的二夫人不是泛泛之辈,韩渊想继承王位,恐怕得经过一番剧烈的斗争,无言若跟着他,一定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1
她相信韩渊会以生命保护无言,可是女儿是自己养的,她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呢!她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愿意韩渊为了保护她而受到任何伤害,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怎么放得下心来把无言托付给他。
柳大娘想得出神,一时间竟忘了咳嗽。
她的身子已是风中残烛,能撑过这么些年,已是老天垂怜,虽然未和两个孩子提过,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是挨不过这个夏季了,如果不把无言的将来安排妥当,她又如何能放心地离去?
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无言一张小脸凑在韩渊身旁,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而韩渊撇着嘴角似是颇为不耐烦,但眼神深处却闪着一抹纵容。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问题,光是韩渊对待无言的方式,她就会毫不考虑地把无言交给他,只是
她再度叹了口气,一颗心犹疑不定。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思考了,偏偏此时的她依然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女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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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再三思索,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她把无言叫到床前。望着女儿姣好的面容,她露出一抹微笑“孩子,你知道娘为什么要把你的名字取为无言吗?”
无言摇了摇头,一脸困惑。
柳大娘轻轻抚着女儿如丝般的黑发道:“娘这一生为你爹所负,咳咳,最后落得有家不敢回,愧负亲恩的下场,这一点虽然要怪你爹,但娘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咳咳,是娘识人不清,才会所托非人!当年你外公咳咳始终不相信你爹的为人,娘不理会他的劝告,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咳咳,娘又哪有什么话好说!无言,你的名字就是娘的心情,咳,娘这一生因为任性而为情爱所负,但也愧负了爱我的亲人,娘实在无言以对。”一声长叹说尽了柳大娘的心情。
“娘,您在想外公、外婆是不是?”
“是啊!咳,当年我嫁出去时,咳咳,你外公气得不想理我,你外婆则整日以泪洗面,咳咳,都怪当年我太任性,咳咳”剧烈的咳嗽阻去了她未竟的话语。
“那咱们去找外公、外婆好不好?我们去求外公、外婆的原谅。”无言天真地说。
“咳,娘这身子,老早就禁不起咳咳任何劳动了,更别提要到江南去。无言,咳咳,娘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娘。”无言被母亲的话吓得小脸泛白“您别胡说,别吓我啊!”“娘不是胡说,咳咳,为了你,娘才勉强和这毒抗拒了近十六年,不过娘是熬不下去了。这毒的毒性远在娘所能医治的范围,除非是当年纵横江湖,有‘绝命逢生’之称的绝命老人,或是闻名朝野的神医齐正风,才救得了娘。”
“那我们就去找绝命老人,或是齐正风前辈。”
“傻孩子,这些前辈高人哪有这么好找的,咳咳,江湖上有多少人渴望找到他们医病续命,咳咳,又有哪个找到过了?连他们是生是死都没人知情。”
她顿了顿,又道:“无言,我只有一个希望,咳咳,希望你能咳帮我办到,咳咳。”
“娘,什么事您说,无言一定设法办到。”
剧咳稍止后,柳大娘才道:“我希望你在我死了以后,咳咳,你就到嘉兴去找你外公、外婆,去和他们相认,咳咳”“这”无言怔住了,去认外公、外婆?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面啊!
“你放心,你长得和我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咳咳,你外公、外婆只要见着你,就会认你的。咳咳,我给你的玉珮你挂着吧?”
“嗯!”无言从颈间拿出一块玉珮,凑到母亲面前。
“这是你外公在我小时候给我的保命玉珮,咳咳,若他们不信你,咳,你只要把玉珮给他们看,他们就会咳咳相信的。”这是她考虑了三天得到的结论,无言和韩渊情怀尚模糊着,两人都还懵懂不知,而且他们之间的困难都太多了,这样的安排是她想得到的最好方式,就让他们分开一段时日吧!如果他们有缘,日后终会再见。
“可是”无言犹豫着。离开这里,离开一切所有熟悉的人事物,离开韩大哥,她舍不得啊!
“无言,娘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尽孝,咳咳,娘只希望你能帮咳咳娘,尽到为人子女应尽的责任,难道你不愿意吗?况且娘咳咳若死了,留下你一个人,咳咳,娘又怎么放心得下?这样的安排,咳咳,对你们都好,你不愿意吗?”她说了一长串的话,气息受阻,又重重地咳了起来。
无言忙趋向前,帮她拍背顺气,柳大娘人虽咳着,一双眼睛却殷切地看着女儿,期盼从她口中听到“愿意”两字。
看见母亲命在旦夕,仍为她的事情担心,她心下一酸,也不再坚持地道:“娘,我答应你就是,我会去嘉兴找外公、外婆。”
无言的应允令柳大娘露出释然的笑容“太好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仍是咳嗽不已,但声音却渐渐缓了。
望着母亲枯槁的病容,无言不由得心生酸楚,母亲一生救人无数,却为情所累,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在此刻,无言突然有了深刻的体悟,这情宇就如水一般,可救人,也可以把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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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韩渊照常背了剑来找无言到湖边练武。无言捧了一本医书,心神却不在书上,只是怔怔地出神发呆着。
韩渊也发现她的异状,干脆收了剑,坐到她身边。
无言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他坐在她的身边,吓了她一跳“韩大哥,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好一会儿了,就看你在发呆。担心大娘啊?”韩渊一边说,一边擦拭着长剑,头连抬都没抬一下。
“嗯!娘说她熬不过这个夏天了。”她一脸黯然。
韩渊一凛“不会的,大娘医术那么好,怎么可能治不了自己。”
“娘说她中的毒毒性太重,远非她的医术所能及,除非是绝命老人或是神医齐正风,根本没人救得了她。”
“那我们就去找这两个人。”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娘说这两位老前辈早就退隐了,连他们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无言咬了咬唇,又道:“韩大哥,娘叫我在她过世后,到嘉兴去找外公、外婆。”
“找你外公、外婆?”韩渊一怔。
“嗯,娘说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外公、外婆膝下承欢尽孝,她希望我能代替她做到这一点。韩大哥,我实在不想去嘉兴,那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我好怕。”
“那就不要去1”韩渊霸气地说。
“可是娘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
“你怎么会无依无靠,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他的语气听来好似理所当然,仿佛照顾她是他应尽的职责。
“可是我答应了娘”无言为难地低下头。
韩渊冷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你爱去就去吧!谁稀罕。”他撂下话后便往前走去。
“韩大哥。”无言急忙追了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嘛!我已经答应娘了啊!”“答应了就去啊!又没人拦着你。”韩渊甩开她的手,径自走到练武的那片空地。
无言又追了过去:“韩大哥,我要是去了嘉兴,你会不会到嘉兴来看我?”
“不会,有什么好看的。”他冷冷地回答。
闻言,无言失望地垂下头“哦!”“走开,我要练剑了。”他挥舞起长剑,森冷的银光在天空中划了个半圆,阻绝了无言接近他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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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没过,在一个清凉的夜晚,柳大娘便无声无息地告别了人世。
那几日,柳大娘已进入弥留状态,韩渊更是整日待在小木屋里,帮着无言打理一切。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生离死别仍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无言在韩渊怀里哭得死去活来,韩渊亦红了双眼,就这么任她抱着。山风在窗外呜咽着,像在哀悼柳大娘不幸的人生。
两人都没有办后事的经验,不过,韩渊家里毕竟家大势大,一声令下,很快的,柳大娘就被火化,骨灰安置在附近一家庙寺里接受供奉。
办完后事,无言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南下江南。
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包了几件衣裳和母亲的牌位,就算了事,望着这住了十几年的小木屋,只能失神地发着呆。
这是她和娘细心打理的家,院子里的那一排桂花树还是她今年新种的,她和娘说好中秋节那一晚,她们要和韩大哥在桂花旁好好赏月的,可是中秋未到,他们就得要生离死别,各分东西了,面对这样的情景,她忍不住难过地流下眼泪。
胡乱擦了擦眼泪,转回头来,她这才看到韩渊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站在她的身后,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她强振起精神,道:“韩大哥,你来啦!怎么不叫我一声?”
韩渊不答,皱起眉看着她“你又哭了?”
“没没有,是风沙吹进眼里。”她低下头,不自然地说。
韩渊看了看她搁在桌上的那只包袱,问:“你要走了吗?”
“是啊!”她黯然地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我本来打算去找你道别的。韩大哥,我若走了,你真的不肯到嘉兴来看我吗?”
“不会。”他说得毫不犹豫。
无言失望地垂下眼,却又意外地听到他说:“我不会去看你,因为我要跟你一道走。”
“啊?”无言吃了一惊,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他。
韩渊迎视着她的眼眸,神情严肃“你别去找你外公、外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来,我会养活你的。”
“可是可是你不要你的家了吗?你要继承王位的啊!”无言已不是四年前的那个无知小女孩,她早知道王府代表了什么意义,也知道面前这个她喊韩大哥的人是王府的世子,他将要继承王位,成为身份和她有天渊之别的贵族阶级。
韩渊倒不把王位放在心上,他撇了撇嘴,有些轻蔑“什么王位?我才不稀罕呢!韩仁、韩杰要的话就给他们,反正老家伙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那个女人又把我视为眼中钉,我走正好可以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他口中的老家伙正是他的父亲韩王爷,他的母亲早已过世,父亲和他又无感情,他是无牵无挂了。
“可是”
“怎么?你不爱我陪着你,还是怕我养不活你?”韩渊寒起脸。
“不,不是。”无言连忙用力摇头“你应该继承王位的,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别人渴求的东西我可不稀罕,我只要我想要的。”他一脸高傲“你既然不怕我养不活你,那我们就一道走。你心里应该也明白,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保护你,而除了你以外,也没有人能够了解我,所以,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我们注定得在一起。”
他说得天经地义且霸气,无言则听呆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真的愿意和我一道走?”
“当然。我会陪你去找你外公、外婆,找到人以后,不管他们认不认你,我们都会离开,然后去找个地方住下来。我相信我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要是真找不到,那我们就买块田,我手上还有些钱,我种田,你就给人看病,应该是饿不着我们的,你说好不好?”初生之犊不畏虎,在他的脑袋中,可没有“困难”这两个字。
韩渊所勾画的未来蓝图实在太美了,无言听得怔愣出神,眼睛竟不知不觉红了,她呢喃着说:“我们真能过着这样的生活吗?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当然可以,我绝不会让你吃苦的。怎么样?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韩渊没有听见,于是问:“你说什么?”
无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大声道:“我说好。”
韩渊说得对,能够保护她的人只有他,而能够了解他的人也只有她,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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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他们就背起行囊,离开这片从小生长的土地,寻路往江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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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漫无天际地洒了下来,一大片的白茫让韩渊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他努力地拉着无言继续往前走,时而不放心地回过头问:“无言,你还好吧?”
“我没关系的。”无言勉强地朝韩渊一笑,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你再忍一忍,我看到一处山洞,我们有避雨的地方了。”
“嗯!”这几天来,他们一路奔波,可两人都没有在外闯蔼的经验,不仅闹了不少笑话,更受了不少骗,幸好韩渊身怀武功,倒也没有吃太多的亏。
才刚渡过黄河,哪知竟遇到大雨,他们正行走在一片荒野间,连一处人家都找不到。两人都淋了一身的湿,韩渊有武功底子,对这一点寒气倒不怎么畏惧,他担心的是无言,无言只是个弱质女流,哪禁得起这样的折腾!这么想着,他的脚步迈得吏快了,半扶半抱着无言,往山洞迈去。
那山洞并不太大,不过用来避雨,倒也足够了。
韩渊将无言安置在山洞的角落,轻轻拍着她的脸,喊道:“无言,无言。”
无言紧闭着双眼,没有回答。
韩渊注意到她的脸颊正浮现着异常红艳的色彩,他把手探向她的额,这才发现她的体温烫得惊人。
“该死。”韩渊咒骂了一句,他居然没注意到无言烧成这样。
今早下船时,他便看到无言有些精神不济,当时她只说是晕船,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竟病成这样。
他得赶紧给她退烧才是,可是这场雨下得什么东西都湿了,连火都升不起来,怎么办呢?
他皱起眉来,伸掌抵住她的背,将真气缓缓运人她的体内。
阳刚真气进入她的体内,抵消了不少寒气,无言悠悠地张开眼睛,歉然地对他一笑“对不起,韩大哥,我太没有用了,这样就病倒。”
“你早上就不舒服了是不是?”韩渊不悦地皱着眉。
“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无言嗫嚅着:“我我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现在你烧成这样,我不是更担心吗?”
“我对不起,韩大哥,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她拉了拉韩渊,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歉意,又因说了这会儿话,体力有些不支,因而急喘起气来。
“好啦!你别说话了,都病成样,你就歇一歇,我去外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退烧的葯草。”
“不要,外头雨下得这么大。”无言想阻止他,可是他已经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走去。
外头的雨势不减,仍是漫无天际地下着,狂肆地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似的。
韩渊弯下腰,努力地找寻着可供退烧用的葯草。他虽然只同柳大娘学武,不过,到底和她们母女相处久了,基本的葯理还是懂的,可今儿个的雨实在太大了,使得他拔葯草拔得格外吃力。
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他才找到几株葯草,而这几株葯草根本就不够用!他向前走去,继续寻找,心里又挂念着独自待在山洞里的无言。
正在寻觅间,他突然听到一抹异声,他一凛,马上转过头来大喝:“是谁!出来。”
“小子,你倒顶机灵的嘛!”一个声音响起,一名黑衣人由树上跃下来,以左足为轴,滴溜溜地转了个圈,展示出上等轻功。
“你是谁?”韩渊喝问。虽然只在外头闯了几天,但他已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
“要杀你的人。”黑衣人话未说完,便一掌拍向他。
韩渊闪身痹篇,心里已经有数了“是姓斐的那女人派你来的?”他所说的姓斐的女人便是王府的二夫人。
“你倒有自知之明。”
“你回去告诉她,我对王位没有兴趣,她要就给她好了,别老找我麻烦。”他知道二夫人始终忌讳着他,到底他才是王府的嫡长子,若不杀了他,她的儿子就没有机会坐上王位。
他只觉得不耐,此时他心中挂念着无言,实在不想与黑衣人缠斗。
“这你得自己告诉她,不过,你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你活不过今天。”黑衣人扑向他,凌厉的掌风朝他劈了过去。
这一掌攻势相当迅捷,韩渊出掌承接“砰”的一声,一股内力袭来,令他连退了三步,胸口血气一阵翻腾,脸色霎时白了。
这一交手,黑衣人亦大为惊讶“小子,你根基还不错嘛!我本来以为一掌就可以解决你,看来我还真不能小觑了你。看招!”他再次旋身扑了过去。
韩渊自知空手绝对打不过他,忙抽出长剑应敌。
一黑—蓝的身影在雨中穿梭,刀光剑影在林中闪动着,交织出一幅杀戮的画面。
韩渊虽然跟着柳大娘学了四年的功夫,但是到底没有实战经验,再加上心头挂念着无言,思绪焦躁不定,没多久就挨了黑衣人一刀。
这一刀倒是让他冷静了许多,如果他死在这里,就没人送葯草医治无言了。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让所有的注意力集中,沉稳地出招、攻击、防守。
最初那黑衣人见到他的剑法有许多漏洞,以为不难解决他,哪知砍了他手臂一刀后,竟令他沉下气,剑招反而变得严谨,颇有大家风范,亦更加难以应付。
黑衣人不安了起来,他在杀手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面前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他居然与他缠斗这么久,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都丢光了。
他脑筋一转,爆出大笑“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我是可惜那山洞里的小美人儿,嘿嘿”“无言?无言怎么了?”韩渊心下一凛,他怎么知道无言?难道他早就跟踪他们了?
“你那小美人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山洞里,等着你去给她收尸。”
收尸?!韩渊手一颤,长剑差点就被击落。他急急向后退,大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可不是胡言乱语,我早趁着你出来寻葯时,就潜进山洞杀了她。”
“你骗人!”韩渊一急,剑式便出现了漏洞。
黑衣人乘机拍出一掌,韩渊虽然闪过,却避得极为凶险。
“我怎么会骗人?那小美人儿身穿紫衣,是不是?你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吗?”他见计谋得逞,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加油添醋“我进山洞时,她还以为进来的是你,出声叫唤。而当我一掌拍下去,她瞪着眼睛看我,一脸惊骇,那表情,可真是迷人啊!”他嘿嘿冷笑了起来。
“我不信!”韩渊大吼,心神已然大乱,剑招更失去了章法,胸口出现空隙。
黑衣人看得分明,手一扬,一枚飞镖射中韩渊的胸口。
韩渊闪避不及,胸口一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想要运气站起来,却觉得身体一麻,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虽然身受重伤,心头仍是挂念着无言,强撑起身子,哑声问:“你真的杀了无言?”
黑衣人得意地大笑“你还真好骗!那小美人儿还好端端地躺在山洞里,委托人又没叫我杀她,我何须多事。”
得知无言没事,韩渊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我看你那小美人大概也活不了多久,我这飞镖上喂有鹤顶红,你这小命是挨不过一刻了,没了你,那小美人又生着重病,这是荒郊野外,可没人来英雄救美,所以,我看她也撑不了多久了。”黑衣人在大笑中跃上树头,瞬间消失了踪影。
被他这么一说,韩渊又急了起来,无言还在等着他送退烧葯回去,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啊!
他下意识地伸手人怀,握住那把葯草。无论如何,他得把草葯送到无言的手才行。
强撑起身子,向前挣扎了几步,但他的身子却支撑不住,再次摔倒在地。
不行啊!无言还在等他,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拼命地在脑海里狂喊着,但是他的身子却怎么也不肯听话。他又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只是,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无言不行,无言还在等他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还是没能敌得过鹤顶红之毒。他眼前一黑,终于完全去意识,一只手却还紧紧、紧紧地抓着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