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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舟竟无人自动,驶向江心,风势立起,鼓篷直送,其行似箭。五女均睡内舱,闻知晚上必有贼徒暗袭,均都枕剑假寐,不敢交睫熟睡。
柳无情只觉船身催动,其行甚速,暗暗惊异,忍不住坐起轻轻推开窗门,只见舟已在江心,鼓帆疾行,不禁纳罕起来,突闻邻舱击指轻敲声,传来严晓星低声道:“燕姐,事已过去,安心请睡吧。”
柳无情诧道:“季节有序,此际那有顺风?”严晓星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岂能预料乎。”
柳无情嗔道:“我睡不着嘛,星弟可容贱妾这不速之客么?”严晓星道:“夜深更静燕姐还是请安睡吧,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柳无情不待严晓星言毕,即行拉开舱门,探首进入,猛然发现严晓星面前置放以盛水木盆,水中有一小舟,与其乘坐的一模一样,张帆沿着盆缘行驶如箭,不禁星眸张开,目露骇然惊异之色,严晓星面现无可奈何笑容,低声道:“燕姐请坐。”
柳无情一脸困惑迷惘之色,摇首曼叹道:“不可思议,如非亲眼目睹难以置信有此异事,莫非星弟你精擅法术么?”
严晓星道:“小弟仅略谙奇门遁甲之学,此不过是因缘际遇,为一异人指点,习成些微旁门异术而已。”柳无情凝眸注视着严晓星,面露笑意道:“贱妾明白了,那柴青溪奇书已为星弟参悟玄奥。”
严晓星神色微变,忙道:“燕姐今后不可提及此事,否则恐惨罹非命。”柳无情道:“贱妾至今不解那霹雳无常鄯云鄯雷非但武功绝高。
而且浑身刀剑不入,为何轻易丧命星弟剑下,星弟随身长剑又非干将莫邪之属,乃匪夷所思之事,眼前已索得其解。”言罢嫣然一笑,告辞出舱而去。
天色甫现鱼肚白,柳无情醒来察觉已风定船止,唤醒四婢走出舱外,只见船已泊在乱汊港中,芦苇丛生一望无际,水道纵横,静悄悄地无人。忽见远处芦苇丛中飞腾起数条如鸟身影,起落极快望船身掠来,定睛一望原来是船上舟子。
这数名乔装的舟子,分明均有着一身极高的武功,只见一约草三旬短装魁武汉子向柳无情略一抱拳后,面向舱内高声道:“严少侠。”察的一声,舱门开启,严晓星探身步出,立在船舷上,含笑道:“周兄,辛苦几位了。”
那魁武汉子忙道:“不敢,禀少侠,一夜顺风船行甚远,约莫驶出四百余里,此处已过池州。”柳无情不胜惊异。严晓星略一沉吟,道:“好,咱们弃舟起旱,斜取祁门入赣。”申牌时分一辆双驹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
阳光细洒如金,柳丝拂翠,春风扑面如醉,天气十分晴朗。十数骑分护马车前后,骑上人一式黑衣劲装,外罩长衫,肩披兵刃,露出醒目丝穗。
车幕深垂,似为一重要官府,前面两骑并辔而行,面色阴冷寒肃。车后忽隐隐传来急骤奔蹄声,只见五人五骑风驰电掣而来,呼啸掠过车旁,骑上人均狠狠向车骑盯上一眼后奔去。
只听严晓星语声道:“燕姐,咱们一路行来,频频相遇江湖道上豪雄,小弟猜测无极帮已在含鄱口周围数百里方圆布下严密伏桩,意在侦明我等行踪。”
柳无情道:“咱们不妨叫明了身分,难道无极帮敢加害不成。”严晓星道:“咱们还是照原定之计行事,不可稍乱脚步。”依然策马前行。
前行六七里许,道旁忽现出零零落落数十户人家,疏柳围绕,其中一处隐约可见四个头大黑字:“安商客寓”
但四字之旁却炭绘一簔笠渔翁,垂钓江边,虽寥寥数笔,却极神似。严晓星一眼瞥见,高声道:“咱们就在此打尖。”车旁一骑闻言立即策马抢出,宏声如雷喝道:“店家,有清净的上房么?”
这偏僻小村,客栈简陋异常,哪有上下房之别,但因此人佯装京中久随官宦仆随,顺嘴喝出,以防起疑,一切做作得极为自然。店内仓皇奔出一个四旬上下村汉,连道:“有有,客官里请。”但抬面瞥见车马人骑,声势浩荡不禁为之慑住。
骑上人一跃下骑,宏声道:“店家,这座客店咱们包下啦。速准备茶水酒饭,快去。”说着马车已缓缓已到达门前。
严晓星回身揭开帘幕,道:“恭请大人下车。”只见车内探身跨出一个身着青衣小帽中年人,三绺短须,气度威严。村民小户,几曾见过浩荡声势,纷纷走出,在店前逡巡探视,但一见抱刀而立,守护店门的劲装大汉,宛如怒目金刚,均惮惧不前。
夕阳衔山,暮暝苍茫之际,那青衣小帽官府踱出店外与店家闲谈,并垂询民情,神态蔼和。谈了片刻,青衣小帽中年人含笑踱回店内,但严晓星却出了店门,向青衣小帽中年人微微一抱拳后,两道冷峻目光四巡了一眼,只见一秃顶清瘦,白须干瘦老汉坐在一株老柳根盘上,吸着旱烟,喷出白芒烟雾,随风四散,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严晓星走近,含笑道:“老丈高寿几何?”老翁咧嘴笑道:“老汉虚渡七十有三。”严晓星道:“去岁收成如何?”说着也坐了下来,竟与老翁娓娓相谈庄稼家常。
其实,两人互以蚁语传声,老翁道:“严少侠么?”“不错,正是在下,冯府上下安否?”老瓮答道:“冯府中虽平静如水。
但数月来宅外频频发现江湖人物频频窥探,却未受侵扰,最近可疑江湖豪雄大为激增,其中更有卓着凶名黑道巨擘。”严晓星暗道:“这可想而知。”老翁道:“闻知少侠起程南来,数位姑娘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尤其是冯姑娘”
“别胡说,咱们正事要紧。”严晓星道:“你赶紧用飞鸽传讯说在下已赶来,无极帮及黑道凶邪均在搜觅在下等下落,但却为在下金蝉脱壳之计骗过”“少侠惧怕他们?”“哼,时机未至,姑且忍让,今时三更时分,尚须劳驾去我房中一行。”
“老汉遵命。”蓦地严晓星面色一变,右掌虚空疾扬。迎面十余文外一株参天古树上浓枝密叶中发出一声怪叫,一条人影倒坠跌下,叭哒大响,昏死不起。忽闻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好狠的劈空掌法。”
其时夜色笼罩,冷月初升,四野一片迷茫。严晓星亦报之冷笑道:“尊为也忒胆大妄为了,私窥官府行馆,非奸即盗,罪该极刑。”
一条庞大如鸟般人影疾掠如飞而至,现出一面目冷傲中年大汉,哈哈狂笑道:“俺一生在衙门里打滚,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县令,什么世面没见过,狐假虎威吓得了谁?”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听尊驾口气,似在官府当差,请问尊姓大名?”“这朋友似乎管不着。”严晓星面色一沉,喝道:“尊驾真是在官府内当差么?”右掌缓缓推出。冷傲大汉冷笑道:“找死。”
呼的一掌劈出,劲风山涌,蓦然面色大变,但感劈出真力俱被一种无形绵软力道卸了开去,身躯猛然一震,情知遇上劲敌,却见严晓星化掌为指,迅疾如电点上咽喉要穴。两指如剑,大汉只觉疼痛如割,不禁闷嗥出声。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尊驾随来之人着实不少,惜俱为我等制住,大驾若真是官面上人,何吝将姓名见告。”那大汉冷傲之色。
仍然不改,厉声道:“俺乃大内三等侍卫黄德威,朋友,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本大人分毫。”严晓星冷笑道:“黄大人,若在下是江湖道上朋友,真不敢有损分毫。
但谊属同僚,黄大人私自离京,结交恶寇,形同叛逆,就地诛戮亦无人敢责在下不是。”黄德威神色惨变,身躯颤震瞠目惊道:“原来阁下也供职大内,怎么兄弟竟毫不相识。”
严晓星缓缓撤了两指,道:“黄大人是何时离京的?”黄德威惊魂稍定,傲气收敛与前判若两人,道:“兄弟是前月告假离京的。”
严晓星淡淡一笑,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在下受李相知遇之恩,立意图报,蒙李相吸引,现职龙蟒一等侍卫”黄德威立时神色大变,惶恐欠身施礼道:“属下罪该万死,竟无知冒犯虎威。”
严晓星手掌一摆,道:“此次大人奉旨离京查办要案,微服暗访,李相严嘱在下护送,故行程异常隐秘,以防泄漏风声。”说着语音一寒,冷笑道:“黄侍卫,你知罪么?”黄德威面如死灰,惶悚躬身嗫嚅答道:“属下罪该万死。”
严晓星冷笑一声,伸手探怀取出一块金牌,递在黄德威眼前,道:“黄侍卫久在大内,定认得此牌来历?”
要知龙蟒一等侍卫,地位极高,可与当朝二品大员并起并坐,操生杀侍卫大权,黄德威怎不心胆皆寒,舌噤不语。忽见严晓星缓缓收起金牌,微笑道:“念在同僚份上,在下也不为已甚,但须黄侍卫应允一事。”
黄德威忙道:“大人有事,尽管呀咐,属下敢不赴汤蹈火。”严晓星面色一沉,道:“我等此行极为慎秘。
但一路行来,频遇江湖豪雄,目光怀有敌意,在下虽不明了,但却知其中必有蹊跷,黄侍卫既以告假之身,重入江湖,心有所为,在下亦不追根究底,然必须风声不可走漏,更不愿受此惊扰,你能做得到么?”黄德威道:“属下一定办到。”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国法森严,非江湖可比,黄侍卫虽是铁锋铮汉子,但族人何辜,连累九族同诛,未免不值。”黄德威道:“大人训诲,属下谨遵不忘。”
严晓星忽伸手扶着黄德威右肩,道:“黄侍卫何时回京销假?”黄德威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躬身道:“属下告假半年,三日后立可回京。”严晓星呵呵一笑,右掌拍了拍黄德威肩头,道:“你可离去了,你所同行之人均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