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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白玉莲羞红了脸。“怕什么?”白雪莲撩起妹妹的秀发,轻声道:“姐给你带上。”白玉莲的耳垂又白又嫩,凉凉的,宛如白玉雕成。
那对珍珠垂在耳下,玉颊被淡淡的珠晕一映,散发出迷人的光泽。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说道:“谢谢姐姐。”白雪莲给父亲带的礼物是包银耳,还有一盒丹药。
“银耳给爹爹熬汤喝。这是丹药姨娘请人配的,每月用上一丸,一个月都不会咳嗽。爹爹,方子我也找大夫要了过来。有几味药要到川中去采,等下个月女儿就去采来。”
“那倒不必急了。”白孝儒看了女儿半晌,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道:“去看你娘吧。”白雪莲暗自吐了吐舌头,昨晚她跟人动手,还凶巴巴地逼人掏银子,按爹爹的脾气,早就是一番痛斥,说什么德容言功,还要讲女诫。
爹爹真的老了白雪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刻,她看到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白孝儒摆了摆手,温言道:“去吧,去吧。”
初升的阳光洒落满院,天地间触目皆新。丹娘正在树下晾晒衣物,头上繁花万点,风来时满枝红杏轻摇,树下的妇人也像这花枝一样,开得正艳。
“娘!”白雪莲挽住母亲的手,把一只凉凉的事物套在她腕上。那是只玉镯,丹娘皮肤本来就好,凝脂般白滑,衬着碧绿的翠玉愈发鲜美。母女连心,丹娘没有再说什么,只扬手替女儿理了理衣襟。
“这枝杏花真好。”白雪莲轻盈跃起,攀住杏花折下一枝,挑了朵最大最红的簪在娘的鬓侧,又摘了朵自己带上,终究是女儿家情态。
白雪莲摇着花枝去寻妹妹,问英莲念完书没有,刚走到阶下,就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躲在门框后朝她张望。白雪莲叉住腰,偏着头,笔吟吟道:“认识我吗?”
男孩小脸俊秀异常,那双乌亮的眼睛尤为灵动,他怯怯道:“你是大姐。”“知道是大姐还不过来?”男孩犹豫半晌,慢慢走了过来。白雪莲蹲下身子,拉住弟弟的小手,柔声道:“想姐姐吗?”男孩点了点头。
“姐姐也想你啊,白家的命根子。”白雪莲在弟弟鼻尖刮了一下。白孝儒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一个儿子。虽然他对子女一视同仁,待英莲也不假辞色,但一家人都把他当成心头肉。
“怎么生得这么漂亮,像是女孩儿呢。”白英莲小脸发红,愈发像个害羞的女孩。白雪莲格格笑了来,随手从枝上摘了朵杏花,簪在弟弟耳边,然后起身拉住他的手“姐姐给英莲也带了东西,英莲看喜欢不喜欢。”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几名穿着官服的公差,气势汹汹闯进院子,抖开锁链就朝白雪莲颈上套去。白雪莲翻腕拧住铁链“你们是什么人?”那公差使足力气一挣,没能挣动,不由怯了三分。
另一个公差不知深浅,举起水火棍朝白雪莲肩上打去,喝道:“少废话!”白雪莲眉毛一挑,右手挥出,格的一声脆响,将那根手腕粗的水火棍生生劈断。
公差两手虎口剧震,断棍掉在脚下,痛得他抱脚大叫。看到公差如狼似虎地闯进院子,丹娘骇得脸色煞白,不知道女儿犯了何事,刚到家半日就被官府找上门来。
白雪莲亮了手功夫,震住众人,朗声道:“无论官民,都是大明百姓,敢问各位公差来自何处,小女子又犯了何罪?”
旁边一名高个儿公差倒是和气,他亮出了腰牌“我是长宁县衙门捕快孙天羽。县里刘主簿发下批文,要拿你归案,案由我等也不清楚。是非曲直,姑娘去了之后自然能剖析明白。”
长宁县属于江西赣州府,县城距此六七十里,论起来此处离福建武平还近着些,但这三不管地界,谁也说不清省界该如何划分。白雪莲神情自若“早说清不就好了,我随你们去又有何妨。”
几名公差想到她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对视一眼之后,说道:“那就请女侠上路。”“雪莲!”丹娘惊惶地拉住女儿。“娘,不妨的,你不用担心。”白雪莲笑吟吟地道:“女儿正好去买两只鸡来,晚上我们炖鸡吃。”
丹娘见女儿说得笃定,放心不少。白孝儒此时才听到动静,匆忙赶出来,正好看到几名公差正拿着一面大枷,给女儿带上,他心头一急,险些滑倒。白雪莲回首道:“爹爹!不用担心,女儿去去就回。”
从杏花村向西,过饿虎滩,是出山的正路,但几名公差离了客栈,却转上一条岔道,反而向东边深山里走去。
白雪莲心下起疑“这不是去长宁的路,你们去哪里?”那个叫孙天羽的捕快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长宁县城离此路途遥远,我们去的是长宁所。”
当时天下分为十八行省,省下为府、州,再下为县,县下不再有常驻官员,一些大县因有军户,另设某所管理。
神仙岭另一侧的福建武平,下面就设有武平所,管理数乡。想来长宁也是如此。白雪莲不再作声,对于此行,她没有半点担心。为平定白莲教逆匪,罗霄派两个月前在门内较艺。白雪莲以新手出赛,连胜五场,引来无数惊叹。
罗霄派百余年来一直与朝廷交好,与刑部关系最为密切,颇受官府重视,算得上是当朝鹰犬。白雪莲在比武大会中崭露头角,当即被刑部捕盗司看中,拿了刑部捕快的腰牌。
凭着这块腰牌,白雪莲可在十八省内任意捕拿盗贼,不受地方官府管辖,称得上是天下一等捕快。到了堂上,只要亮出身份,莫说长宁县下区区一个乡所,就是赣州府也万事皆无。
那面木枷是用杨木制成,长五尺五寸,宽一尺五寸,厚三寸,枷尾刻着尺寸重量,重是二十五斤。这是枷中最重的一种,只有死囚才戴这等重枷。白雪莲扛着这面重枷却浑若无事,步履比几名衙役还要轻松。
她不知道那几名衙役跟在后面,目光在自己腰臀间转来转去,恨不得那条白裙撕得粉碎。走了半个时辰,翻过豺狼坡,离杏花村已有二十余里。白雪莲脚程太快,几名公差跟得气喘吁吁,孙天羽倒是气色如常,根基明显比同伴强了许多。
坡下有条山涧,沿山涧往上,密林中隐隐露出一道灰墙。白雪莲记得那里本是一间废弃的庙宇,不知何时竟改成了长宁所的衙门。进了院门,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白雪莲不由得皱起眉头。
原本的大雄宝殿被改为公堂,两厩是刑房和处理文牍的所在。再往内,破旧的僧舍被重新砌过,连为一整片监房。进了门,阳光就被阻断,即使昼间房内还要灯火照明。监房中间是片空场,当中一只火炉烧得正旺,上面架着烙铁,顶上垂着几根黝黑的铁链。
透过火光,隐约能看到两边尽是一间间监牢,三面是厚厚的石墙,朝外一面钉着碗口粗的木桩,里面一览无余,什么桌椅家什都没有,只有一堆稻草算是囚犯的床铺。
牢房内零零乱乱关着十几名囚徒,有男有女,居然还有一个孩子。各人都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木桩、稻草到处沾着发黑的血迹,腐烂的霉味、烧糊的皮肉、血腥味、汗味
诸般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白雪莲虽然刚接到刑部的腰牌,对监狱还不熟悉,但刑律里男监女监必须分开,各由狱卒、狱婆监管,这些常识还是有的。
没想到长宁所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惘顾国法。看里面一名女子衣不遮体,下身污迹斑斑,八成还受过污辱。
“这就是你们说那个点子?”一名膀大腰圆的狱卒过来打量着白雪莲,淫笑道:“这小娘皮真不赖,这下兄弟们有的乐了。”说着朝白雪莲臀上摸了一把。
白雪莲的目光被木枷挡住,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薄,待他手掌摸上才知道受了羞辱。恼恨之下,白雪莲当即两手一分,坚固的木枷纸扎般篷然迸碎,她柳眉倒竖,劈手抓住那狱卒胸口,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那狱卒半边牙齿都被打落,口鼻中顿时鲜血长流,捂着脸杀猪般叫了起来。
白雪莲粉面生寒,娇咤道:“把主簿叫出来!”周围人心里格登一声,拿来这么个扎手的硬角色,只怕事情不妙。孙天羽陪笑道:“女侠息怒,在下这就去请主簿出来相见。”
不多时进来一个穿着官服的黑大胖子,他四十余岁,满脸横肉,一撩袍角,四平八稳坐在椅中,打着官腔问道:“你是何人?犯了何罪啊?”
白雪莲听得稀奇,他们拿贼似的把自己拿来,居然一不知道自己是谁,二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这算得哪门子公差?她气得笑了起来。
“我是罗霄派门下弟子白雪莲。只因昨晚惩治了几个撒泼的无赖,就被贵属拿到这里。敢问大人,这是哪家的王法?”那黑胖子板起脸“本官是此间狱吏阎罗望,你不好生回答本官问话,竟敢咆哮公堂吗!”
狱吏不过一狱之长,不入流的官职,他竟然说得这般煞有其事。白雪莲冷笑道:“你这狱里男女混杂,已犯了大明天条,主簿何在?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孙天羽贴在阎罗望耳边,低声道:“她就是丹娘的女儿。没想到是罗霄派弟子”阎罗望满横肉颤了颤,扔了句“主簿不在!”说罢拂袖而去。孙天羽陪笑道:“白女侠切莫生气,主簿去了县里公干,明日才能回来,委屈女侠在此等候一日。”
“也好。我就在这里等他。”白雪莲审视着狱中垂死的囚徒,恨声道:“长宁所胆敢如此胡作非为,赣州府岂能饶过你们!”几名狱卒打扮的汉子坐在室中,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甚是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