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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责任全部推及他身,是否这样就能得以轻松?若将责任全部撇净于己,是否这样就能无愧无疚?告诉自己,事实已就,他无力改变,结果已成,他无法扭转?沉重的吐息,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眼中隐隐,闪烁着痛楚。
而他知道,自己的眼里,自己的脸上亦与他一般,乌少正垂下眼帘:“她还未醒。”闻言,那垂下的双手有了细微一颤,像有一把匕首直插进了心口,疼痛之外连呼吸都倍觉艰难。
“下去吧。”乌少正淡淡道“回去整治伤处,之后,兴许还有事未完。”隔了一阵,乌岳才吐出一个“是”
转身迈过门槛,略一停顿,乌少正抛出一句:“若她醒了,我会让你知晓。”焦急无用,悔恨无用,自责也无用,不能替她担下所受的一切,不能守着她陪着她但若能知道她无碍,这便够了,乌岳闭了闭眼,哑声再应:“是。”当日头西沈,夜幕降临,墨九终于醒来。
山儿红了眼睛,乌少正与乌风乔强抑激动,对视间,皆是松了一口大气。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大夫。确定了墨九已无大碍,重开了方子再仔细嘱咐一二,大夫背着药箱离去。
只是,绷起的心神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缓下。醒虽醒了,但醒来之后的墨九却是有些不一样了,她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上方的床帐。
之前大夫在说话,她仿佛没有听到,房里有人床边站着人,她也仿佛是全无意识到,突然晕了过去,这会儿人醒了。
一时半刻神志未醒,也是正常的。山儿这样想道。于是,她凑过去,小心,轻轻的问:“还疼不疼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墨九的视线缓缓的转了过来。
直愣愣的盯着山儿,没有说话。山儿心里一阵发酸,只把声音放的更轻更柔:“你晕过去了,还记得么?”
墨九的目光飘飘渺渺,落到了山儿的身后。山儿知趣的让开,乌风乔步来在床边坐下,眼神深幽,乌少正也走了过来,浅淡的局促浅淡的无措,犹豫过后,他低沉的开口:“没事了,你已回来,这里,是你的房间。”
墨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仍是安静。“大夫说,你身子根基弱又受了惊吓,母体不稳,胎儿便保不住了。”
即便艰难,定了定神,乌少正继续说着“大夫还说,按方子调理休憩些时日,你很快就能恢复,也不会有什么后患。”这几句令那呆滞眸光中生出了点滴动容。
孩子墨九微微一颤,原来在她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原本清澈的黑眸似罩了层薄雾,里面有水光若隐若现。
一点哀一点怨,几分错愕还有几分的痛,这样的眼神令乌少正胸口一揪,略偏过头去仿佛是无法直视,嘴上力持平稳道:“总之,养好身子要紧。其他的莫要再想了。”
墨九的视线复又投回头顶的床帐,僵硬而麻木。“九儿。”伴着一声低唤,乌风乔触上那抹脸颊苍白。墨九一动不动。“都过去了,你”看着她的样子,乌少正欲言又止。
墨九理也不理。她只兀自睁着眼出神,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魂魄像是脱离了开来,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身体的伤缺可以愈合,那心里呢?心里的又该如何?叹息,无力,无法,兄弟俩人颓然离去。
房里只剩下山儿,她扑在床头,一声声的唤,急急切切。“你这是怎么了?”“你害我担心得要死,我还要找你算账!不让我骂个痛快,才不饶你!”“你这傻子你这傻子”
“说你傻还真是了么?我是山儿你不认得我了?”“你应我一声,你倒是说句话啊”床上的人不为所动,山儿抹去把眼泪,为她掩实了被子,咬牙起身。张罗来了清粥热茶,千求万求,床上人才是有了动作。
张嘴喝下些水,饮下了几口粥,接着继续发愣。她知道她难受,原本好好的,她为了那个丹儿,趁自己不在,偷跑出府,这一去竟是数月之隔。张妈还病着,她定不能放心的,大少爷二少爷眉间深锁,脸色日益凝重,府里的气氛亦是。
自己看出情况不妙,心里也有了猜测,她不会不想回来,那么,她定是被困住了,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人。可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大夫来了。
接着,就是一夜的不平静。怀孕,小产到现在,她仍难相信,那人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娃娃肚里怀了小娃娃,这不是太稀奇了么?亏皇帝长的人模人样,居然做出如此下流之事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丧子之痛,总会有的,肚子里的一块肉。
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山儿不知个中曲折,墨九不说,她便不问。她能做的不多,唯有悉心照料,静静的给予陪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勉强不得的。
离去只是半时,没一会,乌风乔复回。山儿退至外间。乌风乔注视着床上一人,一贯的冷冽冰霜全化作了难忍心痛。“九儿,你与我说话,告诉我你无事,好么?”“九儿。
其实你不想见我,是么?”“九儿,你不愿看我一眼,你可是在怨?可是在恨?”“你怨我未能救你于水火,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么?”“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该恨该怨的,最该恨的是我。”墨九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一堵高墙,一道厚壁,她蜷缩其中,将他隔绝在外。
再过了一阵,乌少正也跨了进来。他只沉默坐着,一言未发。夜,渐渐的深了,直到她抵挡不住疲累,直到她缓缓闭上了眼,两个男子犹是端坐,四道目光悠悠绵绵,落在相同一处,始终没有移开。夜,渐渐的深了,一点烛光,昏昏黄黄,映出这一个寂静而漫长的夜。
这一晚,除了墨九谁也未是成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山儿去外面的厨间张罗早点。绞了热乎乎的面巾给房里的两位男子净手净脸,沏了浓茶用来清口,至于早点,两位男子皆只动了三两下。
待床上的人醒来,山儿又是一阵忙碌。把早点热过一回,为她整理擦拭一遍,三人聚在床边,哄的有劝的有,喂她吃下了一些,接下来,兀自怔愣的继续怔愣,沉默的继续沉默,房里重回了安静,这样的状态,乌家兄弟俩无法改变,即便心疼,即便心有焦灼却是束手无策,强迫不得。
一直到了午后,乌伯出现在了门口。他似有踯躅,并没有进房。兄弟俩相继走出,他便压低了声音对其耳语了几句。听完,乌少正的表情略有一肃,与乌风乔互看了一眼,随即迈开步子,三人前后一并出了墨九的小院。
步伐匆匆,才走到半路,远远就见到了一个人影,人影的后面还跟着府里若干家仆婢女。“王爷!请王爷稍待片刻!”
“王爷!乌管事已去通报了!您”家仆们慌慌张张,前方男子的气势活像要杀人似的,他们伸手不敢拉,想拦也是不敢拦,只听一声夹杂不耐的怒吼炸雷般的响起:“别想拿这套来敷衍老子!等他个狗屁!滚开都滚开!”
行走间仿佛刮伴着一阵飓风,甩开了后面跟着一干人,没一会,这个人影就席卷到了面前。见到二位少爷,家仆婢女们都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只见一个面容精致俊美的男子黑着脸直冲过来,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一拳。乌少正迅速挡下,身旁的乌风乔却跨前了一步,闷声不吭的直接来了一下。
邬尚煜始料不及,生生受了这一拳,他反应极快,回头抬手,恶狠狠的瞪起眼睛,毫不留情的加以奉还。“咚”击打声重重又沈闷,乌风乔后退一步,邬尚煜还要扑上,乌少正一边将他拉住,一边面无表情的动作,举臂,精准的揍了过去。
一时间,手上挥舞,脚下生风,你来我往,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扭打成了一团。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家仆全部呆住。大少爷二少爷在打架?
大少爷二少爷与王爷打起来了?大少爷脾气不好,但坏则坏,风度总是有的,而二少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是冷冰冰淡漠漠,就算是天大的事他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一副混乱的情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难想象,令家仆们的眼珠子弹滚了一地。男男女女直愣愣的看着那来回拳脚舞得风生水起,谁敢说话呢?谁敢上前劝阻呢?乌伯叹了口气,使去个眼色,众人便闭上了嘴,低下头,默默的散开退下。许是打累了,许是打够了。
三人的动作逐渐的慢下。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反正邬尚煜收住身形,原地站了一会儿,腿一弯,屁股率先落下,乌少正乌风乔身形不稳的瞪着他,停了片刻,也跟着坐下。
三人不作顾忌,这么大喇喇的躺在了地上。身周只闻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三人无一幸免,眼角脸上皆挂了彩,气恨也好,是宣泄也罢,总之这一场架也是打得畅快淋漓。
舔去嘴边渗血,咽下口中咸腥,邬尚煜低低笑道:“混蛋两个混蛋你们可害惨了我。”半是咬牙半是无力,安静了不多时,他兀自继续喃喃:“皇兄要赶我回边界。”
“他不听我解释,对我避而不见,他下了诏令,要我即日启程,若有耽搁,便是抗旨不遵。”“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兄弟俩望着一片湛蓝天空,谁也未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