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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去了大半年,她还是无法释然,还是无法相信父母和姐姐已经真的离开了她。
圈在她腰间的手臂,蓦然收紧,慕泽渊的拥抱变得更加地有力温暖,她的侧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疲惫地阖上了双眸。
“我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六年前,爸爸严苛古板,妈妈唠叨慈爱,姐姐温和大度……。”她的声音慢慢哽咽起来,“我很后悔……后悔这么多年都不肯回去,等我现在想要见他们时,只剩下三益……。”
每一个深夜里想起他们时,后悔深入骨髓,让她寝食难安,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沈榕策,没有白浩,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倾倒的世界。
他没有说话,只有拥抱变得更加的用力,让她的肩和腰都轻微的疼痛起来,陆瑶却希望再紧一点,再用力一点,再炽热一点。在慕泽渊的怀里沉寂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慢慢平复,沈榕策的家破人亡,陆父确实要负一部分责任,但却不是最主要的责任。
陆父的出发点并没有错,只是他太过刚直,在道德和人情之间,没有寻找到一个完美的立足点。
和沈榕策在一起的半年,她压抑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和白浩回忆陆楠时,痛苦才能纾解一二,白浩只是陆楠的男朋友,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她已经习惯独自一人承担,何况当时她还要坚强地撑起摇摇欲坠的三益,她不想给自己任何脆弱的理由,她也不想被人用怜悯的目光对待。
那些压抑的情感潜伏得太久,直到今天,她仿佛久病缠身的患者,终于将自己的伤口敞开,让它能在阳光下慢慢愈合。
她没想过要对慕泽渊说这些,她的思想话语仿佛带着自己的意志,顺理成章地,像喝水一般自然,话就出口了。
没有清晰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可能是因为她压抑得太久,想要倾诉,而他实在是一个好的听众,可能是因为他会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有力的拥抱。
蓝色花瓶里插着的一束白色的绣球花,一片洁白的花瓣轻颤,然后飘落在桌面,陆瑶的眼泪突然滚落下来,同样没有清晰地理由,只是因为她想哭了。
伏在他胸口的脸被突兀地抬了起来,满脸泪痕猝不及防地撞入慕泽渊的视线里,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陆瑶眨了一下眼,视野渐渐清晰起来,而他的唇在近在眼前。
她闭上眼睛,唇印下,舌尖卷走睫毛上积蓄的泪珠儿,又温温热热地将她的眼睑舔了一遍。
“对不起,把你弄哭了……。”
陆瑶睁开眼,湿哒哒的睫毛粘在一起,上面似乎还带着他温热的气息。
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依旧没有清晰地理由,她就是想哭。
“别哭……。”
盈盈泪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却挟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也有慌的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自豪,让精准冷酷地仿佛机器一样的慕泽渊,手足无措。
“你别哭……。”
陆瑶从无声的流泪进阶为低声地抽泣,慕泽渊忙不迭地用手指帮她擦眼泪,又手忙脚乱地去勾桌上的纸。
“别哭,我懂你的心情……。”
陆瑶蛮不讲理地抽噎着:“谁懂谁?随口说说对我一点都不重要!”
他沉默,陆瑶的哭声立刻拔高了一个音阶,几秒后,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五岁时,我的母亲离开了我,所以,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陆瑶的抽噎嘎然而止,五岁丧母,不到两月,他的父亲娶了第二任夫人。她是二十一岁面对这一切,而那时的慕泽渊只有五岁。
他的目光暗藏一丝焦虑,神色异常的严肃:“只是说说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证明这一点。”他再次拭去她的眼泪,认真地问,“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陆瑶眨了下眼睛,眼中蓄满的泪水滚落,视野清晰,她张口想说“好”,脑中冷不丁闪过沈榕策的面容,他说他需要她。
慕泽渊的很多投资都充满了机会主义的风格,他有广阔远大的眼界和果决冷酷的性格,从万分之一中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他真的需要她给他机会,来证明他是真的懂她?
他不需要。
那么这似乎更像是一个引儿,只要她答应,她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她向慕泽渊坦诚一切,是想将选择权交给他,他却狡猾地又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她,这个机会表面上是让他证明他很懂她,更深沉的,却是那个艰难的“二选一”。
她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咽了回去。
中国有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但像慕泽渊这样的男人,不论他从事的是什么行业,都会让人毫无理由的相信,他依旧会是那个只手遮天的风云人物。
刚结婚那会儿,陆瑶和他商量一些事,她说,两人之间还没有感情,不太适合这么早就发生关系,结婚当晚,陆瑶被他三言两语就给抱上了床。
婚后第二天,她说,既然已经结了婚,她也和他做过了,那么就可以回上海了,他几句话就让她晕乎乎地在纽约留了一周又一周,两周后,她才把自己捞出来。
这样的事,还有许多的例子,陆瑶在肚子里腹诽,表面上他温柔体贴,吃过了几次暗亏,陆瑶和他谈话,只要涉及自身利益,就格外小心,咳咳,但几乎百分之八十时候,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掉到坑里了。
这不,差点又把她给绕了进去,她紧紧闭上嘴,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咽了回去。
慕泽渊沉默了几秒,神色还是平平淡淡,但细看还是会发现,他的眸子暗沉了几分,陆瑶心里又有点愧疚起来。
安静了一分钟,他又慢慢靠近她,陆瑶有点无语,难道又要接吻?
她的头刚动,头顶已经传来他略带自嘲的声音:“你一定要拒绝我第三次吗?”
陆瑶想说“不是”,但说了“不是”,那就要和他接吻,吻着吻着万一又有了深一步的发展……
这真不能怪她多想。慕泽渊喜欢接吻,早安吻,午安吻,晚安吻,离别吻,见面吻……多得不计其数,这样频繁的吻里,十个中有三个就能发展到床上去。
她能不多想么?
安静了片刻,他忽然说:“在生活中,工作中,纽约的家里,我从来不是最受欢迎的人……。”
陆瑶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外界对慕泽渊的评价,有正面也有负面,总体来说却是负面居多,尤其是在他的竞争对手不堪破产,跳楼自杀后,连他做慈善,也会被外界曲解为“合理避税”,他拒绝了所有采访,也不会像一个政客那样,谦和伪善地宣告他在私下做的补偿。
他这样厉害的人,即使在他的盟友中,在他的商业帝国里,恐怕也不是受欢迎的人。
至于纽约的家……
他说的不是她和他的小家,而是纽约的慕家——那个像国王城堡的家里。
慕家的人口繁多,但实际上最重要的只有那几个人罢了,垂垂老矣的慕爷子,野心膨胀的慕五叔,雍容理智的继母徐倩,同父异母的弟弟慕韶辰。即使他的商业帝国如日中天,即使慕韶辰一辈子都比不上他现在取得的成就,但他依旧不是受欢迎的人。
陆瑶心里有些难过,他应该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对他很好很好,而不是像她这样,三心二意。
“我应该也不是最令人讨厌的人吧?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陆瑶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某种含义。
他轻声说:“我想成为你眼中,最受欢迎的。”
心跳几乎震得她脑子发晕,她咽了口唾沫,晕晕地想,怎么回事,剧本好像不是这样演的。
妻子疑似出轨,丈夫非但没有对她指责打骂,反而理智地跟她分析情况,末了还有点类似于真情告白的桥段。
用真情告白可能有点过了,但这话应该是有讨好的意思吧。
陆瑶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她晕乎乎地说:“你挺受欢迎的。”
慕泽渊浅浅一笑:“那你要拒绝我第四次吗?”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上了,她实在没法拒绝。
他的吻有着非常鲜明的循序渐进,一开始很温柔,然后慢慢加深,越来越激烈缠绵。
他拥有最完美的绅士礼仪,骨子里却淡漠冷酷,陆瑶从没见过他动过怒,变过脸,连和她亻故爱也是冷静的,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他是热的,像是一簇火苗,从一个火星以燎原之势燃烧成火海,她被包围在滚烫的热浪中,近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