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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就分。”
率先开口的是卿倾,语调坚决。
要是宋清规开腔,宋栋与宋梁,是敢怒不敢言的。
但卿倾这种身娇体弱的,宋栋直接就瞪眼开骂!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做主?!”
卿倾没有被对方气势吓到,是完全怕对方没品给自己一拳,缩到宋清规背后。
拳头没落下,倒是宋清规先踹了对方一脚。
宋栋摔了个狗啃屎,疼得龇牙咧嘴。
“再吓她试试,”旋即,宋清规看向宋父母,“我听我媳妇的。”
语调平静无澜,目光冷漠无情。
宋栋妻子将宋栋扶起来,蹲在旁边嚎哭,跟开水壶似的。
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个月,卿倾多少能看出这家人四分性格,更是从宋清规那套出不少宋家的情况。
宋父是一家之主但性格不强势,只负责外出打猎,其他不怎么管。
宋母操劳着家务,将三个儿子拉扯大,两个儿媳过门后,她只是偶尔下厨干活。
宋栋宋梁表面维持着兄友弟恭,实则团结在一起挤兑宋清规。
因为村里总是将三兄弟放在一起比较,宋清规太能干,衬得他们兄弟俩人窝囊。
三兄弟未婚前还好,宋栋宋梁结婚后,有眼皮浅的媳妇在吹枕边风,家里的争吵就多了。
宋清规的物质欲望不强烈,没媳妇前,打猎得来的食物和好看兽皮,都是宋栋宋梁的媳妇瓜分。
如今宋清规有了媳妇,她们就靠后站了,心里肯定不平衡。
宋父母对视一眼,点点头:“既然都同意分,那就分吧。”
宋栋宋梁终于正面承认自己打猎能力差,又说正准备要孩子,孩子老人一起养,负担非常重。
总而言之,就是不愿意给宋父母养老。
“我还没卧病在床要人照顾!”这可把宋父给气到了,“你们都搬出去自己住!”
宋栋宋梁变脸很快,立马表孝顺要留在父母身边。
宋清规不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又吵又烦又多小算计。
就这样,宋父母跟宋栋等四人生活在一起,宋清规跟卿倾独立出去。
宋栋宋梁的媳妇翻出各种残破碗勺桌凳给两人。
卿倾想去拿厨区里的狼,却被宋梁先一步拎走,噼里啪啦砍成几大块。
他将狼头、两个前腿推到卿倾面前。
“我们有六人,阿爸阿妈年纪大了,营养得跟上,你们才两人,按人头分。”
“就算这样,但狼头跟前腿没多少肉。”
她不需要干活,吃不了多少,但宋清规要出去打猎,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饱哪里有力气?
宋清规很早就习惯不争不抢了,去收拾那狼头和前腿。
卿倾想到他这些时日的好,心疼他,拨开他的手,看向宋父母。
“阿爸阿妈,也是这么想的吗?”
宋父下意识看向宋栋宋梁,态度已说明一切。
宋母动了动嘴皮子:“清规打猎能干是村里出了名……”
卿倾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心平气和问。
“那狼是清规昨天猎的,为了猎那狼,他脖子都留了伤疤,你们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装没看到?”
“你跟阿爸都偏心宋栋宋梁!”
宋母否认:“三个都是我生的,在我心里都一样,谁我都不偏袒。”
“我之前无意听到你跟村民聊天,你说生清规时,啥都不懂,对他严厉,后来觉得后悔,生了宋栋宋梁,你跟阿爸,就想着不要再重蹈覆辙,对宋栋宋梁很好,这对清规不就是变相的不公平和偏心?”
“你们会担心清规,但更偏袒纵容宋栋跟宋梁。”
“你们总说他是大哥,要让着小的,是他想当这个大哥吗?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家当儿子。”
“清规是家里打猎的主力军,可他今年二十七了,吃过的大腿肉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宋栋宋梁却吃成了大胖子!”
“他沉默寡言,不代表就不在乎,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也会难过。”
“宋栋宋梁排挤他,你们视而不见,你们这么对他,他有对你们不敬过吗?没有!”
这个家二十多年来秘不可宣的秘密,被她全部抖出来。
宋父脸色惨白,宋母又羞愧又生气,下意识想指责宋清规娶的媳妇太彪悍,想到刚才的话,喉咙发不出声了。
宋栋木讷许久,又剜了一只狼腿出来:“这个也给你。”
卿倾气不打一处来。
“我今天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这只狼,这些我们不要了。”
她拉着宋清规回屋。
她个子明明那般娇小,宋清规却愿意跟着她走。
想到昨晚她给自己上药的画面,还有刚才的一番肺腑之言,宋清规心里激起汹涌浪花。
他将人抱起来,举过头顶,眼里似乎有点雾气,偏偏眼神很亮。
“卿倾。”
叫了一声,没有下文。
卿倾还气呼呼的,撇过头:“喊我做什么?”
宋清规又将她拥入怀里,收力直到她轻呼出声。
“松点,疼。”
“以后我会猎很多动物,不会让你挨饿。”
卿倾如今是有点喜欢他的,圈住他脖子,抿着笑唇:“好。”
“以后我们有新的家,会有一窝崽。”
每当夜晚二人独处时,他总会提生崽一事,特别热衷执着。
一窝崽,那得多少个?
卿倾咬唇,决定再尝试一下:“我害怕生孩子。”
村里每个嫁人的女人,都得生孩子,宋清规第一次听卿倾说这个理由。
但是,他的卿倾跟别的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两个?不能再少了。”
其实卿倾更喜欢独生,但她不会立刻说,得慢慢来。
宋清规没念过书,但思想并不固执,反而很愿意听她讲各种新奇事。
次日天还未亮,卿倾听见屋内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以及物件碰撞声。
她揉着惺忪双眼坐起来,拉高虎被,遮挡脖子下方的红紫痕迹。
“你在做什么?”
“我先搬点东西出去,等天亮了,你吃完饭再弄,不想弄也行,我晚上弄。”
分了家,这里不能住了,他们得暂时搬到宋家十多年前的蒙古包里。
等天亮了,宋清规得外出打猎,雪山不是那么好狩,有时候也会无载而归。
卿倾懂了,他是怕累着自己呢!
她赶紧起床,煮了滚烫的奶茶。
宋清规先将风干的牛肉撕成条,放入热奶茶里,放到卿倾面前。
“趁热吃。”
“我吃不完这么多。”
宋清规让她先吃,自己又快速弄了一碗。
卿倾吃了半碗就饱了,宋清规将她剩余的奶茶肉片全部吃完,然后戴上帽子出门。
他们的爱情,生于最寒冷的冬日。
宋清规外出打猎时,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卿倾,开始下厨缝补衣服,以及照顾分家得来的两只小羊。
二十三岁前的她,沉迷知识海洋,如今的她,在平凡日子里找到新的乐趣。
同时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父母相见。
她规划着未来的职业与婚姻,同时在末春给宋清规做出一件狼毛马甲。
很丑,但宋清规爱不释手,这便足够。
两人做了新蒙古包,天天顿顿有肉,日子过得红红自在,可把宋栋宋梁两对夫妻眼馋坏了。
当晚,宋清规躺床上,扶着身上的人,红着眼看她与自己紧密结合。
男人空虚的胸腔被填满,翻涌的爱意与快乐即将把他绞杀。
没过多久,卿倾就哭:“宋清规、宋清规……”
她一哭,宋清规就没辙。
事后,宋清规抚摸着她肚子,眸光温柔且期盼。
卿倾知道,他在盼望着孩子的降临。
“清规,我有事跟你商量。”
“说。”
近来,他脸上有很多笑意,笑起来比明星还耀眼。
“我们回京城定居好么?”
“我在科学院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加上一些出租的店面和楼房,养活我们是不成问题。”
“打猎很危险辛苦,我不想你这样。”
半年以来,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宋清规总会选择沉默,这事再顺理成章就这么掀过去。
但这次,宋清规说:“你留在这,留在我身边,我会养你一辈子。”
纵然这里极寒,他也无法割舍这片土地。
这里是他的“王国”。
“可我每天都很无聊空虚,不是说体力活,是思想,我想去工作去做研究。”
宋清规不懂那些东西,只知道男主外女主内。
一年后,卿倾受冻感冒,精神与食欲很差。
宋清规幸运猎到一只鹰,特意清蒸给她吃,想让她快好。
一周后,宋清规让她多穿一件衣服。
卿倾以为他要带自己出去玩,没想到他带着她去镇上,借了手机。
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想父母!
卿倾感动,同时不忘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一家三口哭得很凶。
卿倾大方主动告诉父母,自己有了丈夫。
挂完电话,整个人容光焕发,心情好,病也走得快。
白羽雪山常年有积雪,山脚向阳坡才能种蔬菜,泥土还是十几年前从别处带回来的。
宋清规要赶在初夏时节,种下萝卜与土豆。
“我也去帮忙 !”
两人手牵手,一个多小时里,边走边聊,有种忙中取乐。
宋清规为了照顾妻子,特意说休息一会。
卿倾鼻尖酡红,在雪地里画了个爱心,然后让宋清规看。
宋清规淡淡扫了眼,拎起装有萝卜土豆的包,牵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卿倾眼睁睁看他脚尖不小心撞烂爱心一角。
悬着的心摔在地上。
她失落,说了这事。
还以为多大的事!宋清规一脸不在乎:“家里到处都是雪,回去随你玩。”
卿倾醍醐灌顶。
她自幼锦衣玉食,工作之余追求生活格调与浪漫。
可宋清规生在这极寒之地,吃饱穿暖才是首要任务,没空风花雪月。
这种自幼便刻入潜意识的观念,几乎是没法更改的。
宋清规将带来的萝卜土豆种下,回家的路上,才问:“你捏的那雪块,很重要吗?”
卿倾红着脸点头:“那雪块是爱心,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宋清规懊悔,心里甜蜜的同时又觉得:“那你直接说就好,干嘛浪费给时间去弄那个,还冷。”
“我那是情调,哎,你不懂。”
宋清规抓住她左右摆的手,狭长锐利的眸注入一汪温柔:“我是不懂,你教我行吗?”
他坚定又认真的模样,宛若宇宙银河,灿烂震耳,卿倾一辈子都会记得。
从此以后,卿倾开始教他认字写字、跟他讲旅游名胜古迹、新闻趣事、风土人情、古今中外史、哲学政治、侦探推理。
宋清规认真地记在心里,偶尔会问些问题。
其实他很有语言天赋,会模拟各种动物的声音,逗得卿倾捧腹大笑,也会给她唱流传千年的歌谣。
告诉她如何在雪山极限生存、如何捕猎、这白雪茫茫的雪山之下,拥有许多有趣的奥秘。
他们在思想上,有了更深的共鸣。
可再共鸣,卿倾还是想回到科学院工作,在热爱的岗位上发出自己最大的声音。
夏末初秋,卿倾父母带着保镖找上门。
卿倾想起宋清规出门打猎时,自己还抱了他一下,叮嘱他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爸妈,能不能等清规回来,我想再劝……”
“他母亲刚才说的很明白,白羽村的人,从不离乡。他回来了,要是不让你走呢?”
卿倾秀眉紧蹙,快速写了一封信,放在最显眼的桌上。
是留给宋清规的。
卿父催促:“写好了?那我们赶紧走吧,这雪路不好走。”
卿倾挽着卿母的胳膊,走在前面。
卿父扫了眼对面的保镖,然后赶紧走到卿倾左边,想说她受苦了。
可女儿貌似白胖了些,更加漂亮温婉了。
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愉悦幸福,做不了假。
宋清规今日猎到一只紫貂,想着带回去扒皮,给卿倾做一条围巾。
她那么好看,戴着肯定更好看。
他迫不及待回家,宋栋宋梁站在门口啃着从未见过的饼干,似乎在等他。
“你老丈人不承认你,带你媳妇走了。”
宋清规震惊,冲进屋找了一圈,没发现人,起初以为宋栋宋梁欺负了卿倾,将二人暴揍一顿。
直到宋父出来,说卿倾真的走了。
宋清规连水都没喝一口,一路追下山。
可雪下得那么大,早已将脚印掩盖,只留下一道似车轮的痕迹。
宋清规喉咙干得刺痛,快要喘不过气了,头晕目眩双膝跪在地上,眼泪从眼眶滚落,淹没在雪地里。
卿倾离开了他。
毫无征兆,什么都没留下。
“这条过了,”周宏涛发出指示,“今天收工,明天全体休息一天。”
简舒禾觉得,情侣老在屋里腻歪不好。
次日,霜序开三十分钟车,载她到公园里散步。
不看手机,并肩而行,啥也不聊,放空大脑,沿着道路悠闲地走。
嗅着大自然清新空气,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散完步,两人聊野炊一事,丝毫不知道有人在偷拍。
拍出来的拥抱接吻照片传到许赫章的手里。
他瞳仁剧烈颤抖,看不清人脸。
——舒禾谈恋爱了!她真的爱上了别人!
——竟然还是霜序,这算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手机摔在桌角,他捂着混沌的脑子,缓缓蹲在地上,承接着巨大的痛楚。
他尝试过放下,可放不下!
书房的灯亮了一晚,他在地上坐了一晚。
次日,他使了点手段,把简钱抱带回许园。
然后拍照,用新手机号发短信给简舒禾:【三天内,你来许园,一个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霜序。】
没有威胁字眼,但简钱是被偷过去的。
简舒禾的电话,几乎是立刻打过来。
许赫章直接拒接,俊目携裹着一股执拗。
他自幼跟父母弟弟不亲,如今古熹大限将至,他只有舒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