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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那边,是专门卖鲜花的地方,有玫瑰、月季、牡丹、栀子、芙蓉等各种鲜花出售。
据说今晚上卖的最多的是“并蒂莲”和“种生”。
所谓并蒂莲非是天生,而是商人们将两朵半开或者全开的荷花以五彩丝线缠绕在一起出售,谓之“并蒂”。
种生则是在七夕节前将绿豆、小豆、小麦、稻谷等种子放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巧瓷器中,浇上水浸着,令其发芽,长出数寸,用红蓝黄等各种颜色的绢纱绸布将之包裹起来,一排排摆在摊子上出售给众人。买者看不到其中长势,随意挑选一个,谁挑选的种生长得又青翠茁壮又整齐均匀,便是一个好彩头。
姚存慧向人群中望去,果然发现许多女子手中持着各样鲜花或者种生,娇花娇容正两相宜。
毛氏望望她们姐妹,目光征询似的停在姚存慧面上。
她们姐妹相当于是她带领出来的,她得负责。
“我没有哪里特别想去的,我想随意逛逛。”姚存慧微笑着道。
“那也好,”毛氏点头含笑:“那么咱们便分开吧,一个时辰之后仍旧在这儿集合,一同回府。你们瞧仔细了,就在这座‘光耀昭华’的彩楼牌坊下边!若是找不到地儿便向巡逻的衙役官差们打听,不要随便同陌生人搭话。”
姚存慧等齐声称是,拜别了毛氏,各自领着各自的人走开。
姚存慧带着四个丫头顺着人潮缓步前移,四个丫头兴奋得指东画西,瞧什么都觉稀罕喜欢,叽叽喳喳的说笑着一刻也不曾停止。红蓼也较往常活泼了许多,而红枝,也收起了平日的要强和心机,在这一刻,她们都是对未来充满憧憬、单纯快乐的妙龄少女。
乞巧市上各种小商品、小玩意令人应接不暇!
有泥土捏成的一两寸大小的人偶,悉以雕木彩装栏座,或以红纱碧笼装饰,或饰以金球牙翠,有那制作精致的,一对价值纹银一两。
又有一种叫做“水上浮”的玩意,用融化软和的黄蜡捏造而成,多为凫、雁、鸳鸯、鹈鹕、喜鹊、金鱼、寿龟等造型,以彩笔细细描绘,放置水上,栩栩如生几如活物,引得无数垂髫少女竟相观看。
又有小木板上铺盖薄土,撒稻粟种子栽植新苗,置小茅屋各种花木,作田舍人家村落之态,谓之“谷板”;又有以小瓜雕琢成各种花朵模样,谓之“花瓜”;又有形似甲胄人物之各色果实,谓之“果实将军”。。。。。。以及余者各种吃的、玩的、用的、戴的、赏的、看的无所不有,无所不精!
融汇于欢乐的人群中,姚存慧的面上也满是笑容,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这一刻她是真正的放松。
可是,她仍旧没有忘记,今晚,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们自个玩去吧,切记不要走散了,我在这里歇一会儿!若是等会儿走散了,你们便自己回彩楼牌坊那边去!”
到了广场中央的大香炉旁,姚存慧含笑着吩咐四人,一人又赏了五百铜板,让她们自个玩去,自己独坐在大树下的长凳歇息,把玩着刚刚买来的一个新鲜花球,清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京城的所有街道方位感都很强,南北东西皆是笔直,轻易不会迷路。
红蓼犹不肯走,想要留下来陪着姚存慧,硬是让她撺掇着同红枝去了。
四个丫头别了姚存慧,很快就分成了两路各自逛着,红蓼和红枝一路,绿荷和绿叶一路。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姚存慧轻轻起身,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青烟袅袅升腾的炉鼎,理了理凉风吹起的碎发,很快又汇入了人群中。
出了乞巧市,姚存慧拦下了一辆马车,一刻钟之后,来到了一家医馆,叩响了门。
“这位小姐是抓药还是出诊?”开门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姚存慧一眼,问的客气而礼貌。
姚存慧嘴角轻扬,含笑道:“大夫在吗?”
伙计见她穿戴不俗,却又是单身一人,一时之间有些拿不住她究竟是何身份,迟疑道:“小姐——”
“如果大夫有空,我想见他一面,有要事询问,劳烦小哥禀报一声。”姚存慧笑意融融,气质大方而淡定从容。
伙计终于往旁侧了侧身,抬手陪笑将她请了进去。
这家叫做“长春堂”的医馆主家姓朱,是个实诚严谨的大夫,前世记忆中,协阳侯府的府医便是聘请了此人。
朱大夫正在后堂配药,听见有人求见便净了手出来,看到是位穿戴不俗的貌美女子,不由一怔。就着灯光再细细瞧她气色精神不像病人,意态闲闲也不像请求出诊,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冷淡道:“小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姚存慧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递给朱大夫:“小女子想请您帮忙瞧瞧这张方子可有问题?”
朱大夫怪怪的瞧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接过药方,展开一看,眼神徒然一跳,下一秒神情便凝重了起来,盯着那药方眼神越来越专注,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这药方,敢问小姐从何得来?”朱大夫望着姚存慧,目中多了几许深思。他是浸淫几十年的老大夫,拿到一份药方自然能够看出几分端倪。
“实不相瞒,这是家中祖传药方,”姚存慧正色说着,想着“祖传药方”几个字心头忍不住微微莞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跑江湖专行拐骗的郎中。
“若非母亲病重,无钱抓药,小女子也不会出此下策,我这里还有几张药方,如果朱大夫感兴趣的话,愿意一并出售给您。若是您不感兴趣,小女子只好另找别家。”姚存慧悠悠叹息,眉间轻愁顿起。
朱大夫眸光闪烁,微微打量着她,似是在辨别她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
“呵呵,”朱大夫低低的笑了一声,玩味道:“如果我不买下这药方,小姐却让我看到了此方,小姐不怕吃亏吗?”
姚存慧笑着摇摇头:“您是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好大夫,医德高尚,人品自也不低,小女子相信您不是那种人。”
朱大夫愣了愣,自嘲笑道:“你这么信老夫?老夫自己都没有这么自信呢!要知道身为一个大夫,看到新的药方,那是想忘都忘不掉的!”
“那么,朱大夫买下来便是了!”姚存慧笑道。
朱大夫不由得哈哈大笑,点头叹道:“小姐真是会说话!”却没有立刻答应姚存慧的话,而是指着药方细细的问着姚存慧。
朱大夫随口问,姚存慧随口回,对答如流。朱大夫看似随意,又顺口问了她些药理医理方面的问题。姚存慧心中暗笑,好歹她也是中医世家出身、浸淫中医近二十来年的人了,岂能让朱大夫给难倒?她的理论和见解只有令朱大夫茅塞顿开的!
不过,姚存慧并没有可着劲的卖弄自己的中医知识,只是恰到好处的提一两点较之这个时代更为先进的医学理论,目的,是要朱大夫信服自己。
试想一个连医理药理都不懂的女子,又哪儿来的人所不知的药方呢?
一番交锋下来,朱大夫暗暗佩服且暗暗汗颜,终于去了最后一点的疑心,爽快的点头:“小姐,你还有多少药方,我全部要了。”
“多谢朱大夫。”姚存慧大喜,又从袖中摸出了四张药方,依依不舍的瞥了最后一眼,轻叹道:“若非迫不得已,小女子亦不会出此下策,这五张药方卖给朱大夫之后,小女子不会再使用。这五张药方,可值三百两?”
姚存慧并不太了解此时的物价,本尊不懂经济账,对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姚存慧只得估摸着试探开口。
朱大夫不由诧异,微眯着眸子狐疑的打量姚存慧,心道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难道她不知道么?不传之秘的药方对于一个医馆来说多么重要,说是无价之宝亦不为过!
“小姐,”朱大夫笑道:“我先给你五百两,我信小姐的人品,但这些药方我还是得试一试是否真的有效好用,半年之后小姐再来,如果好用,我再付给小姐五百两。”
姚存慧听得惊呆了,她没想到一张药方竟然这么值钱。
“一切听由朱大夫做主,”姚存慧点点头,打趣着笑道:“那么朱大夫您可将剩下的五百两备好了,半年之后,小女子必定上门来取!”
朱大夫哈哈大笑,目光中满是赞赏,抬手笑道:“请小姐稍候老夫这就去拿银子。”
姚存慧此时不知,几月之后,朝廷发兵攻打西域,朱大夫将她送来的其中一张接骨续骨方子献上,除了得到朝廷的千两白银赏赐,还得到了一块官府发放的嘉奖匾额。而她更想不到的是,她和朱大夫,还有更多后续的合作。
姚存慧小心翼翼的将银票贴身收好,笑着告辞。
踏出医馆的的那一刻,她心中充满着浓浓的踏实感,心情格外的舒畅。
有了这一大笔银子,足够她和容妈在府中好好的经营人脉。
许是心情太激动了,姚存慧懵懵懂懂的走着,竟没有留神到迎面飞驰而来的马车,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躲避不及。
马车疾驰带起的风已经扑面而来,姚存慧本能侧身躲避,仍然心头一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