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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处置
几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跪下了,看了看陆平安,又看了看张氏,看这两个人都没有发话,他们也就都没敢吭声。
张氏不吭声原本是想让陆平安发话的,可是她不知道老爷今日是怎么了,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震惊愤怒,此刻的他只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下面这些人一眼,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当然,张氏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的气已经消了,他这副阴沉的样子其实更让她害怕。她等了一会,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对跪着的下人们开口道:“你们自己干的好事,还不自个赶紧认了?”
于是,首先是厨房管事的老田说话了,他对着上面几个主子磕了头,就开始涕泪横飞,后悔莫迭的认罪:“老爷,大*奶,姨奶奶,我说,我都说。我承认厨房这两年来一直都只给姨奶奶那边送素菜,到逢过年过节才送点肉去;我也承认,这次不给姨奶奶她们送菜,送长虫的菜,没法吃的老菜干,还有后来哪罐子放坏了的油,都是我吩咐下去的。我知道我这样干是有亏良心的,但我不敢不做呀,因为这都是张婶吩咐我干的,她还说是大*奶让吩咐的,我,我能不照办吗?”
后面的几个人也都一一主动承认了刻薄游氏的一些行为,但最后的结束语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因为听了张婶以张氏为名传达的吩咐,总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张婶。而张婶一则直低头听着,半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直到大家都说完了,张婶才开始说话。她说话的时候仍然微微低着头,大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有些干涩的声音:“是,都是我吩咐下去的,我承认,这些都是我自作主张吩咐的,和大*奶无关,我之所以说是大*奶吩咐的,只是想要别人都听我的话。”
陆平安听到这里,强压着的怒气又开始上升,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天陆小其受惊发抖的样子,以及她说的话:“她还说就算我说了您也不会信,就是真的让你看到了,底下也多的是替死鬼杠下来,断不会扯到大娘头上的”陆平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对张婶是极度厌恶的,对她的话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坐起身来,怒瞪着眼前这个恶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干?自作主张对付姨奶奶和三小姐,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婶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里有了些起伏:“老爷,我是看着大*奶长大的,也是跟着她从张家过来的,所以在我心里大*奶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她高兴我就更高兴,她伤心我就更伤心。自从你突然娶了姨奶奶回来后,大*奶她、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多回,我眼看着她这样,如何不心痛难受?所以我一直打心眼里就讨厌姨奶奶,也讨厌三小姐。可是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大*奶她就算再伤心,又怎么做得出对姨奶奶不好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做,我却忍不了,明明老爷和大*奶两个好好的,突然无端端插进来一个姨奶奶,她根本就是多余的!所以我忍不住要恨她,忍不住做了哪些对不住姨***事情。”
陆小其心道:还真是避重就轻啊,就只有这一两年才开始刻薄她们母女两的吗?而且张婶真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做这些事吗?她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了自己身上,当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罪行吗?张氏到底是怎样说服她的?
张氏这时在一边作痛心掩面状:“你,你亏得我那么信任你,你却作出这种事来,我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啊,要不是老爷发现你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做人?还口口声声为我好,你真要为我好,就不应该去干这种事啊。”张婶神色木然:“现如今做都做下了,后悔也没用,我愿意接受老爷和大*奶的任何处罚。”
陆平安看着张婶,看了半天,一遍又一遍的厌恶在心里翻涌,一股股的怒气腾腾上升,口里一字一句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他说到这里看了张氏一眼:“你说,按理该怎么处置?”
张氏并没有开口说怎么罚,而是站起来走到了张婶的身边:“老爷,这件事还是由你来处置吧。虽说这一切都是张婶做的,但她到底是我带过来的,跟我如同亲人一般,她对三凤和小其这样的确是罪大恶极,但她对我却我如何忍心看她自个受罚?再说没有教好她我也有责任,所以,我愿意和张婶一起受罚,请老爷处置吧。”
张氏这样说,分明就是要替张婶减轻罪责。
在这些过程中,陆小其一直都忍着没有说话,因为她并不想显得太过伶牙俐齿,那样的话,自己昨天扮演的受惊吓的小孩形象就要摧毁了。同时,她相信陆平安更偏向于不善争辩的自己,所以她要做的只是把某些关键的东西提示给陆平安,而不是自己站出来打口水战。
陆平安显然对张氏这样的态度很恼火,他之所以不追究她不是因为相信她是无辜的,只是他经过一夜不眠的考虑后,决定不要闹大这件事,无论今天张氏找了什么理由来他都会选择从表面上相信她,但只是表面上。要知道尽管张婶把什么都揽在了自己是身上,但试想如果没有游氏的支持或者默许,一个家奴怎么可能这样大胆?张婶在陆家的日子和张氏一样长,陆平安大体还是了解一些的。
当然,尽管他不相信张氏是无辜的,他还是不准备轻饶过张婶,因为无论她是自己作主也罢,受指使也罢,毫无疑问她是个恶奴,更何况她是张氏从娘家带来的,陆平安便要将张氏的过错一并罚在她身上,因为罚她,在很大一定程度上也就是罚张氏。
但此刻张氏不说如何罚,陆平安自己对家规,如何处置奴婢这些是不在行的,所以便吩咐身边的陆小其:“小其,请周二爷过来。”陆小其十分听话的乖乖站起来出去了,不一会就带了周管家进门。张氏一时有点意外,她以为这件事让老爷处理就可以了,没想到老爷却把周管家请了来。
周管家其实比张氏还早到这里,这是陆平安想了一个晚上后作出的决定,他让周度一大早就把周管家请了过来,刚才他就一直坐在旁边的房间里旁听着这边房里的事情。木房子的隔音并不好,这些个缘由、事情经过什么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了。
待周管家对在场的各位主子都行了礼,陆平安问:“周二爷,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周二爷沉声道:“家奴欺主,是为大罪,但念在老田几个人也是受命于人,便依照家法处置,各人打十大板,罚一个月工钱也差不多了。至于张婶,她欺上瞒下,乃是主谋,不但欺主,还差点害了主子性命,无论怎么说都罪无可赦,当送官处决。”
地上跪着的张婶听到这里,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害怕了,她抬眼看着张氏,张氏狠狠一眼把她瞪了回去,然后对陆平安道:“老爷,张婶虽然罪大恶极,但她终究是为了我妾身愿意分担张婶的罪责,只求老爷饶了她的性命。”她说到后来,还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不等周管家发话,陆平安已经皱眉:“素珍,你持家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大义?似这等恶劣家奴,如果不处置,那我陆家以后还有规矩么?还管得住人么?”张婶听得簌簌发抖,偷偷拿手又扯了扯张氏裙角。张氏一咬牙,再一次跪在了陆平安面前:“老爷,你我夫妻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今日第一次求你,还望老爷看在夫妻情分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张氏眼看自己都跪下了,陆平安的脸色还是那么黑沉,似乎并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心里不由有些慌了。因为送官去是很可能要判死罪的,而她必须要保住张婶的性命,这是张婶答应替她背黑锅的条件之一。今天若万一保不住张婶,只怕她一绝望之下就要把自己抖出来,到时候就真的不妙了。
张氏这时有些无法可施,便咬牙朝一边的游氏道:“三风,大姐知道对不起你,亏待了你,可现在大姐求你,请你跟老爷求求情吧。”张氏最后这番话对她来说是极限了,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对这个卑贱的妾求情,若不是情势紧急,她是打死也不会在游氏前面求情的。
游氏本来就是个心软又胆小的,这会见张氏这样对她说,她哪里敢承受,立刻下座和张氏跪在一起:“老爷,都是一家人,你,你还是看了大姐的面子,饶过张婶罢。你要是不同意,我便和大姐一起跪着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