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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略作思忖后骂道:“陈大郎,你不早说?劳资都这样了你才马后炮!”
“你要是不遭点罪,谁又看得出来这层意思呢?”陈常翻了个白眼,心平气和地俯视他。
“那现在怎么办?”李贤泄气问道,刚才的那句好像花光了他闭眸积蓄的所有力气。
陈常正欲开口,颜若恩就已经轻轻踹开门进来了,她双手恭敬地捧着甜白瓷小碗,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公子,喝药了!”颜若恩不得不挤出一丝讪笑,眼角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透了。
陈常起身给颜若恩让位,宋安小心谨慎地扶起李贤,用引枕抵在后背。
三双不善的眼神盯得颜若恩心底直发毛,她真想捏着李贤的鼻子把药水灌进去,然后迅速离开这倒霉屋子。
但是她不敢!
颜若恩难得温柔贤惠地用小白勺舀了一口伸手往李贤嘴边递。
“烫!”李贤嫌弃地抬了抬眼皮,弱声道。
“不烫!”颜若恩认真地反驳。
宋安蔑视地扫过她的脸庞:“你又不是病人,你吹一下啊!”
颜若恩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忍气吞声地轻轻吹气。
“小心别把口水喷进去了!”宋安又啧啧嘴挑剔道。
颜若恩还是忍了,她忍辱负重一直到把最后一勺药送进了李贤嘴里,然后“腾”地一下站起身,松了一口气,顿时感到通体舒畅。
宋安在李贤的眼神示意下,扶他躺了下去,并替他盖好了被子,用手特地掖了掖被角,才起身面容严整地俯视颜若恩:“以后喂药的时候,记得随手要携带酸梅糖!这次就算了,原谅你的不懂事!”
“干你屁事啊!我又不欠你的!”颜若恩趾高气扬地顶嘴道,圆圆的下巴扬得老高。
宋安被她噎住了话,抿抿唇抬手指向她,话未出口,只听“病秧子”李贤轻描淡写却又铿锵十足道:“你欠我的,就是欠我兄弟的!”
颜若恩这才体会到“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悲痛,她觉得嘴里就像含了一口盐巴一样,闷闷不乐地甩袖离开。
——
自个儿造的孽,跪着也得还完!
次日拂晓,颜若恩是被“李贤恶鬼缠身”的噩梦给吓醒的,她呆坐在床上半晌,呼吸沉重不均,冷汗把中衣都浸湿了。
“啪”地一声,她扇了右脸一巴掌,随后利落地穿衣洗漱,当冷水拂面才彻底精神。
她去厨房那会儿,老婆子都还没起床,天知道她是有多辛苦。
为了不想因为打瞌睡熬坏一锅药,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蒸汽袅袅上升,呛得她眼泪直流。
当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水走进李贤房间时,李贤还在呼呼大睡呢。
颜若恩将药碗放在花梨木条案上,蹑手蹑脚地靠近榻前,她自以为李贤脸色已经白里透红,心下比较满意。
李修翻了一个身,身子从被窝里翻到了被窝面上,抱着棉被的模样就跟怀里抱着个小美人儿一样,垂涎三尺地做着美梦。
他这样不会着凉吗?颜若恩怀着复杂的心情想到。
根据她的分析,李贤别说是着凉,就算是死翘翘了,她也不会有半点伤心,但是吧——现在李贤可不能着凉,不然就算不关她的事,她也有理说不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伺候!
颜若恩鼓着腮帮使劲儿摇头,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跪在李贤的榻上,想要从他的怀中使劲儿将被子扯出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
天哪,醉生梦死躺在床上的李贤真的是昨晚拉肚子拉到虚脱的他吗?莫非是薛神医的药太厉害?
颜若恩放弃地跪坐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她起身打开了紫檀暗八仙立柜,从中取出了一床新被褥,“哗”的一下展开铺在李贤身上。
被褥展开带来一阵风,才经历了中毒事件的李贤非常警醒,他蓦地一下睁开眼,与棉被落在身上几乎同一时间,坐直身子双手向上一翻,颜若恩的一声“啊”被捂进了被子里,身子重重地倒在一双腿上,眼里漆黑一片……
李贤将来人死死捂住后,瞥眼瞧见女子的鹅黄色裙裾,心中若有所感。
颜若恩的一双手也被压制得紧紧的,只有一双腿不停地上下摆动。
李贤似乎听见被子里的女子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被子有点厚,所以声音相对较小。他也害怕闹出人命,于是松了手,反手向后撑在榻上。
被子里的颜若恩感到压力没了,才撩开棉被起身冒出了头。
“是你啊?”李贤舒下一口气,“本公子还以为谁要谋杀我呢?你大清早地跑本公子房间干嘛?”
颜若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就因为昨晚梦靥缠身没睡好觉,今早起来一脸倦容,现在头发还被李贤弄得一团糟!她突然好想摁死他啊!
“你有病啊?分明是你差点谋杀我?”颜若恩如葱叶般的手指戳着李贤的肩胛骨,恨恨地一字一顿道。
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倒映出面前男子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有病!你不是有药吗?如果你不鬼鬼祟祟的,本公子也不会差点误杀你啊!”李贤偏头瞧见条案上的药碗,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
颜若恩就是看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态度,火冒三丈地冲他吼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担惊受怕吧!要不是我怕你着凉,我会差点被你憋死在被窝里吗?”
李贤垂目果然看见他原本盖的那床被子已经被他踢到了一边,睡觉不老实是他从小到大的坏毛病。所以他有点明白颜若恩的好意了。
“那个——我要喝药!”他有点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颜若恩气得脸色铁青,起身从条案上把药碗递到李贤面前,不爽道:“自个儿喝!”
李贤理亏,没资格生气,只好听话抱着药碗,“咕噜咕噜”地喝干净了。
“给!”他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把药碗还给颜若恩。
颜若恩接过药碗,从衣袖里取出一用织锦手绢裹好的东西递到他方才举碗的手心里:“酸梅糖!自个儿吃去吧!哼!”
李贤望着她忿忿不平离开的背影,低眸打开手绢,里面确实是六颗酸梅糖,不过有一点熔化了,白色手绢上出现深深浅浅的糖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