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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立国以来一直以长安城为国都,加上民风开化,使长安城成了外族来住时必经之地,由各地传入的美食事物在市集土时常可见,小贩与顾客问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落,交织成一片民丰物足的承平局面。
“醉仙楼”是长安城里一家极负盛名的酒楼,以酒好、食美闻名,还有不少文人雅士聚集。
此时虽离午膳时分还有一个多时辰,但醉仙楼里仍有几桌客人,举杯吟诗的优闲与外头市街的忙碌,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两名年轻男子走入,独特的气质立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其中一名身材倾长,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另一名威武高大,严凛的眉目不愁自威,精锐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原本满是谈笑声的酒楼顿时安静了下来,而成为焦点约两名男子却对己身引起的騒动毫不自觉,神态自若地走上二楼。店小二见了那异于常人的气度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带到了视野最佳的靠窗位置招呼入座。
坐走后,同敬之盯视着对座的同伴,烃摇折扇,一派地优闲风雅,含笑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挪揄。“方才还真是千钧一发啊!我说震远大将军,以后能否请你敛敛光芒?免得每次下朝后都得来这么一遭,过度操劳,我这个青年才俊可是会英年早逝的啊!”“你功力不足,正好可以乘机练练轻功。”一脸沈郁的莫群绍诏带怒意地回敬。
长年习武的莫群绍练就一身挺拔结实的体魄,浓密的剑眉和刚毅的鼻梁彰显著他的狂霸,精锐的眼眸如鹰,长年在沙场上驰骋就出他古铜的肤色,然而这些武人特性在他独特的沉稳气质融合下,除去了粗野莽俗之感,精硕的体格更显气宇轩昂。
那张坚毅有如刀凿的脸孔,此时染上了不愉之色。
“功力不足?不比武,来比比诸子百家如何?看谁才是真的功力不足!文官武功差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懂得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就已经算是脾睨群“文”了呢!放眼朝中,有几个文官会轻功?更别提专不专精了”对莫群绍的隐怒视若无睹,同敬之依然喋喋不休。
“闭嘴!”莫群绍举手制止他继续发难,英挺刚毅的面容有着明显的不耐。“刚刚才经历那一场混乱,我现在没有精神听你说这些。”
自从他歼灭束突厥凯旋归来、获得皇帝赐封震远大将军之后,一大群希冀靠山和想要举结胭绿的同僚就像是蚂蚁见了蜜似的,每回下朝后总免不了来一场众星拱月的戏码。如同方才,刚刚步田圣殿就有大群各怀心机的人虎视胱胱地一拥而上,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地拉了同敬之施展轻功往外狂奔,怕此时还被一堆诀辞如潮的豹狼虎豹包围着脱不了身。
在沙场上叱呢风云的他居然得像个鼠辈般落荒而逃,只要想到就呕!莫群绍咬牙,偌大的拳头因怒意而钻得死紧。要不是顾及这里是天子脚下长安不得撒野,他还需要这么忍气吞声吗?早大吼将那些人斥退了。
“这次又是哪位大臣想推荐闺女啊?”没被莫群绍的愤怒脸孔吓着,司敬之依然轻松笑道,带着旁观好戏的幸灾乐祸,不禁庆幸自己不曾如此杰出。也真难为莫群绍了,明明是喜怒形于色的狂放个性,却因为关外与京城官场辨矩不同而必须加以收敛,真不知他是怎么发泄那些积郁的怒气的?
“还来不及接近,就落到望尘兴叹的地步。”想到那一张张错愕的脸,莫群绍唇色微扬,紧绷的面容才稍稍放荞。树大招风,他已尝到盛名的苦果。
“哎呀!那些偏心的老学究们八成会把罪全赖到我身上,被你拖着跑的我反成罪魁祸首。”司敬之做作地以折扇掩口惊呼,懊恼地抱怨,眼中却蕴满了笑意。“这下子,敝人在诸臣问的名声,可就更跌落谷底喽!”
司敬之虽以探花致仕,多年来却一直居于礼部侍郎不曾擢升。朝臣们大都对他无啥印象,就算有,也是持反面评价居多,认为怕在科举时的成绩不过是昙花一现。司敬之勾起一抹笑,他相当清楚同僚们对己身的看法为何,就连他和莫群绍颇有交情这事,还有不少自命公义的老臣们纷纷前来暗示,要他别妨碍莫大将军光明的仕途呢!
对于好友的说法,莫群绍只是一笑置之,他知道在司敬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蕴涵着超越常人的独特思想;对他而言,官名不过是个虚名,一直屈居原地的他是因为不想发挥才能去汲汲于名利。
“不说话在想些什么?我炙手可热的震远大将军?”同敬之收起折扇点点他的肩头,嘲弄道!“在想该挑选哪家的千金吗?评量后记得告诉我结果。”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不容得我不想。”莫群绍不置可否地撇撇唇色,笑容又沈淀下来。
“令堂也在逼你?”两人的默契已不需言明,司敬之惊讶地挑眉,还以为他被逼婚的苦难只局限于朝臣之中呢!
“从班师回朝到现在。”莫群绍嗤道,两道浓眉不由自主地聚拢。事实上,母亲每日对它的耳提面命已可用凌迟两个字形容,近来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他还在担心等会儿进到家门,会不会又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早知道就借口提防外患又起,同圣上请命驻守关外,就算面对一望无根的黄沙滚滚、沓无人迹,也好过现在。
“天!”没想到仕途顺遂的莫群绍也有这个时候!司敬之低呼一声,然后不可遏止地爆出大笑,笑声渐歇。清了清喉咙,正色道:“王族公亲中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你知道吗?”
莫群绍脸色更沈。这个消息他已有耳闻,要是他们透过圣上请求赐婚,届时皇令一颁,他连推却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你已心有所属,劝你尽早结成连理,既可议令堂大悦,亦免节外生枝:若无,就静观其变,听从皇上的安排娶个皇亲贵族,飞黄腾达之后,还请记得提拔我这个仕途不顺的老弟一下。”司敬之一举酒杯,又回复平常轻松自若的神色。“敬你,可别说我这个好友没给意见。”
心有所属?莫群稍凄笑,也举杯就唇,一饮而尽。自从致仕朝廷后,他从此效命沙场,哪有机会结识红颜?看来,但凭媒灼之言娶个娇弱女子的结局是必然的了突然,楼下一阵槽杂声引起了醉仙搂酒客们的注意。
见众人纷纷聚到窗旁围观,同敬之一面兴旧地朝莫群绍招手,一面将头探出窗外“有人吵架耶!快来瞧热闹,心情会好过些!”
原本倚栏而生的莫群绍并不惑兴趣,不但没有闻言探头,反而还将视线调向醉仙楼壁上的字画,攫起酒杯迳自浅酌。
司敬之瞪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向楼下市街的争吵来源,突然却像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似地大嚷:“是个年轻的姑娘家耶!快来看!”不让莫群绍有反抗的余裕,马上扳过他的肩头,把他半个身子推出了窗外。
如果别人对他这么做的话,那人会当场被他甩到对街的屋檐当风干腊肉!莫群绍忍下满腔的不悦,手搭上肩头那只碌山之爪,身子灵巧一翻,原本被压在下头的他反将司敬之抵压在窗儒之上,惹得司敬之呼痛连连。
“你自己慢慢看吧!”他咬牙低语,正想松开钳制时,不经意地一瞥,动作却就此顿住。
他看到对面的布庄前聚集了围观的民众,而人群中心站了一名女子,即使面对两名剽悍凶狠的恶形大汉,她依然镇定如恒,擒着微笑,一双晶亮有神的星眸沉凝地注视那个被两名大汉保护的矮胖男子,完全没有惊惶的模样。
惊鸿一瞥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那双眼芒和她全身散发的无惧泰然,却令他心头一震。不过是一介娇弱女子,面对恶劣情势,为何还能保有沉着?
“喂喂!莫群绍。别放手,这里是二楼啊!”察觉到身后人的出神,自己身子愈往下滑的趋势让同敬之不住额冒冷汗,死命地抓住窗儒,深恐继那名姑娘之后,自己成为第二个破人围观的目标一团摔得血肉模糊的大肉饼!
不堪耳边的嘈杂,莫群绍抓住他的背心,连劲一提,将喧闹不休的司敬之带离了危险区域,顺势推到身后,这期间动作他的视线不曾稍瞬,精锐的目光依然紧锁着那名女子“我说单姑娘,你就这么拒绝咱们布庄的要求也未免太狠了吧?”一个站起来不过四尺高的矮胖男子说道,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活脱是黑心商家的代表。
“钱员外,您这么说就不公平了。”单远怜挑眉娇笑,一身淡素的衣衫懒得她捆弱无骨,柔柔软软的语音听来不愠不火。“咱们单家布坊和别家布庄的佣金比例都是这么订的,要是给了您特例,其他人也会群起效尤,那咱们单家布坊靠什么过活呢?钱员外您就体谅一下咱们吧!”
由于母亲早逝,只懂得织布的父亲不善和人打交道,每次和人谈买卖都因过于软弱而吃亏,最后,身为长女的单远怜只得不顾世俗责难的眼光,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条皆摒弃,扛起对外交易之责。然而对于女子当家此事,世人见解各有不同,有人唾弃她是个姑娘家;有人怜她是个姑娘家,却也有人欺她是个姑娘家,如同眼而这个长得脑满肠肥的钱员外,就将欺人的恶霸嘴脸发挥得淋漓尽致。
“哟!拿咱家跟别家的布庄比?”钱员外嗤哼,一脸不以为然。“我们钱家布庄的生意多好,哪是别家比得上的?要求佣金高一点地不为过!”
“是啊,怎么比得了?这个月我分别运了十匹布到各大布庄,其他布庄全都销售一罄,就不知你们钱家布庄剩几匹?”单远怜掩嘴娇笑,眼中却闪过讥讽的光芒,住身后马车看去。“我数数好像还有五、六匹耶,原来钱员外的生意好是这种程度”此言一出,四周民众不禁窃笑。
“妈的,你胡乱造什么谣!”钱员外脸色条变,开始拉高音量,企图用叫嚣来化解窘境。“卖不出去只能怪你家的布差,干我们布庄什么事?一句话,佣金到底谢不调?”
“这种情形,任谁来看都只会觉得有降低的必要,但念在交易多年的分上,小女子是不会这么势利冷血的,我看还是维持原样吧!”对他的恶狠视若无睹,单远怜反客为主,反倒变成佣金比例不变是对钱员外的恩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身子一福,就要往身后的马车走去。
被利益蒙蔽双眼的钱员外才不管什么是非曲直,见她要走,马上信急地大吼:“给我站住!你不答应调高的话别想走!”身后两名保镖听令上前栏住单远怜。
两堵铜墙铁壁挡住去路,单远怜转身,一直带笑的脸色条地一沉冷例的目光凌厉地射向钱员外。“你们的要求过于无理,别想我会答应。叫他们让开!”她厉喝,既然对方扯破了脸,她也没有必要再去维持有礼虚伪的假象。
被这么沉声一喝,钱员外顿住,竟被她的气势给压了过去。“我我我v嘴张了好半晌,连说了三个我,还讲不出重点醉仙楼上视野良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哇!这位姑娘家真不简单,完全没有用到泼妇骂街的招数,谈笑间骂人于无形,而且在被人围堵时还能反用气势把对刀压制得哑口无言,厉害、厉害!”司敬之啧声赞叹,却半晌得不到回应,他狐疑地转头看向莫群绍,发现他一脸专注地望着窗外。“刚刚不是说不看的吗?怎么现在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司敬之靠了过去,想到方才被压在窗儒上的狼狈样,他不禁语出嘲弄。
“走开。”莫群绍并不答话,只眉一拧、手一堆,将黏人的司敬之推了开,不让他阻挡视线。鹰眸微微腿起,在灿日照耀间,他清楚看见了她一张清秀的脸庞,白皙的肌肤衬上细致秀气的五官,乍看之下,并无令人惊艳之处,但若细看,将会发觉那清雅的面容,隐含着幽然的动人气质,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淡淡光芒。莫群绍审视的目光转为深邃。外表纤柔如她,这无畏无惧的气势到底从何而来?
“啧、啧、啧!这单家布坊的姑娘可强的咧,看来钱员外这次可能讨不了便宜。”邻桌一名商贾打扮的长者摇头,也是看着楼下的好戏看得目不转睛。
“为什么啊?钱员外的保镖都站出来了,一个姑娘家怎能应忖得了这等阵仗?
“同桌的一名年轻人疑道,衡量出眼前情势。
“是啊、是啊,老丈这么说就有点奇怪啦!”原本只生了两个人的座位突然插进了第三者的声音,两人怔愕地往这名不速之客看去,只见一名盈满笑意的书生坐进了面窗的位置。
“来、来,喝点水酒,大伙儿好好聊聊。”无视两人像活见鬼的神情,司敬之拿着带过来的酒壶热络地为他俩斟酒。这边有小道消息听,又有好视野看,如果还要在那儿和莫群绍这大块头挤的话,那他司敬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老者和年轻人相对一视,虽然此人来得有点怪异,但看在有酒可喝的分上,也就不以为意。长者喝了口酒润喉,才又说道:“这位公子就有所不知喽!单姑娘的名声在长安布界可算是无人不晓啊!她精明干练、八面玲珑,跟人议价,可以把一个经验老道的当家杀得落花流水。您瞧,要是一般姑娘家见了这种粗猛凶恶的汉子,不吓得花容失色才怪,而她却还能冷静地跟人据理力争,若这情形不就明了了吗?”
莫群绍虽然视线依然看着下方,心绪却被老者的话给分了神去。原来外表柔弱的她还有如此能耐!
“那这位单姑娘成亲了没呀?”司敬之好奇问道。真不晓得什么样的男子同这么特别的姑娘配成对?
“没呀!这么强悍的姑娘家谁敢娶啊?有些想娶回家帮夫的提亲者却又被她给打了回票,真不知这姑娘在想什么,算算岁数也不小了呢!”长者摇头叹道。
“这么呛?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司敬之闻言咋舌。
莫群绍因老者的回话开始沉吟。这么强悍的姑娘家谁敢娶这句话在心头不住盘旋,不自觉地竟闪过一丝他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像是不舍!
他猛然一惊,被这个念头震住。他是中了什么邪?自己被逼婚都已应付不暇,哪还有余裕去替一名连认识都谈不上的女子烦恼婚嫁问题?
“哎呀!打人啦!”突然邻桌年轻人一声大喊,拉回莫群绍游离的思绪。
原来楼下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钱员外被说得哑口无言,窘迫之下,下令叫身后保镖动手。莫群绍反射性地往外看去,看到那名女子跌坐在地,手抚着脸颊,如云的发丝披泻而下。
在发丝飘动中,他的心思被条地摄走了神魂他清楚看到那双方才生气跃动的明眸,如今却被恐惧染上泪雾,紧领的下唇苍白颤抖。他的心陡然狠狠一震,急欲一跃而下的冲动涌上,然而在他还未动作之时,就见原本坐倒在地的她却已起身。她纤细的身子站得挺直,傲然仰首,脆弱的表情已不复见,眼中带着更加耀眼慑人的光芒,像有两簇炽火熊烈燃烧,犀利地逼视对方。
虽然只是刹那,快得像足不曾发生,但那张布满无助的柔弱神情已牢牢烙在他的脑?铩?br>
她在害怕!在场众人都只看到她武装在外的坚强,以为她足以应付一切变故,而他却看到了她来不及防备的瞬间在无畏的假象之下,任她再如何干练圆滑,也只是个柔弱的年轻姑娘而已!
莫群绍脸色冷凝,悄然地走下楼去。
“事实说不过人,就来蛮力吗?你们钱家布庄的生意原本就已经够差了,若你为了贪这一点点微薄的佣金,而执意当街耍狠,使得善良的百姓更不敢踏入贵庄的话,悉听尊便,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依然是你。不管如何,我绝不可能提高佣金。”
单远怜冷厉地瞪视对方,一开口,才发觉挨打的左颊全麻了,还有一丝撕裂的痛楚在唇色泛开,舌尖隐约尝到了血味。
手不由自主地抖着,她只能强迫自己握紧,藏在衣袖之下,连同她的畏惧一并压抑,不敢让人发现,忍着晕眩,用残存的意志力逼使自己站得挺直,直视对方的眼神里只有勇气、没有退却。
此言一出,四周的群众顿时议论纷纷,不安的声浪占了大半,原本围住布庄门口的半圆不住往外扩散,拉出一片空旷,希望离这间恶狠之庄越远越好。
钱员外见状哑然,放眼望去,接触到的是一双双鄙夷恐惧的眼,明白单远怜所属实,心头怒火更盛。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干脆一不做工不休。他肥短的一挥,狰狞喊迫:“给我打呀!一保镖得令,摩拳擦掌地预备再上。
这次她若落荒而逃,以后其他的商家都将会如法炮制,她绝不能屈服!单远怜瞪着来人,看着保镖狞着邪笑接近,然而,孤立无援的她只能咬紧牙,将拳握得更紧,强忍着不让强悍的外表崩溃。
两名保镖各由她左右接近,高举手臂,用力挥下,就在那如碗钵大的拳几近碰上她的一刹那,突然“嗤、嗤”两声,不知名的细物破空飞来,撞上他们伸长的臂膀,两个来势汹汹的粗壮汉子霎时捧着手、俯弯了身子,发出凄厉的哀嚎。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膛目结舌,四周瞬间静默。
“这只是警告,要是再敢碰她,我会让你们废了手臂。”在一片静寂中,莫群绍出现在单远怜身后,冷锐的日光一扫,犀锐冷猛的霸气浑然散发,像一尊威武的战神般脾倪众人,那无形的慑人霸气让两名为虎作伥的保镖连呼痛声都停了,缩头缩脑地退至一旁,不敢造次。
单远怜回身,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身后。她非但没因脱困而欣喜松气,反而还微微拧起了眉。多事!她己习惯了孤立无依,再大的困难也是自己咬牙苦撑,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他。
这突然出现的人让周员外吓了一跳,但总算是狂妄惯了,他唇角一撇,小人嘴脸再现。“原来是有个姘头撑腰啊!难怪这么有恃无恐。”
单远怜闻言脸色一沉,冷怒视线射向口出辱言的钱员外,斥道:么?”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谊毁这位姑娘的言辞,你将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莫群绍朝钱员外缓步逼近,那严峻的口吻与冷冽的表情让钱员外不由自主地襟了口。
众人见状又开始议论纷纷,带着被钱员外所言而左右的辈短流长。
听到流言四起,单远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名陌生男子的出口恫吓,在他人眼里看来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遇上凶蛮不讲理的钱员外已够让她郁恼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想乘机出锋头的武人来坏她名声,她今天到底撞了什么邪?
单远怜强忍着内心的不耐与不悦,深吸了口气,看向莫群绍,唇色勉强地扯出弧度。“这位公子,小女子很感谢您的拔刀相助,可这件事我自己能够解决,不需要劳烦到您。”
虽然她脸上带笑,但她眼里的经蔑可掩饰不了。莫群绍脸色微沈,通常他是不会插手管这种市街纷争,只因为一点小龈龄就吵得脸河邡赤的无聊事他根本不屑投以注意。然而,会对她多看几眼是因为她的沉稳和别人不同,在惊鸿一瞥中,她所压抑的脆弱又让他一时侧然,他才会破天荒第一遭做出路见不平的举动。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一脸嫌烦的模样。
莫群绍双臂环胸,冷冷地讽刺:“怎么解决?明明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居然还说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话?”
他怎么知道?她明明把内心藏得滴水不漏的!单远怜一凛,马上用嗤笑来掩饰心中瞬间的失防。“你看到我哪只眼眶红啦?这位公子,说话可别信口开河啊!”“那是因为你刚刚已把眼泪硬忍了回去。”莫群绍的眉头因不耐而纠结,为了她的死不承认。“我敢保证,你藏在衣袖里的手绝对是抖的,你在害怕!”
笑容僵在脸上,单远怜直觉地把手往身后藏。“公子,你这句话可过分了,在这种公开场合注意一个姑娘家的臂膀。”她强笑道。
群众的附和声又起,带着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连“登徒子”都骂出口。
莫群绍脸色难看得紧。热心助人却还落到被人诬陷的下场?这口怨气他可吞忍不下!“把手伸出来,如果没发抖的话,我会道歉,而且绝不插手此事。”莫群绍冷眼看她,如此逼她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有给她的嘴硬一个惩戒。
群众受到煽动,矛头转向,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一脸期待。
就算打死地也不可能把手伸出来,因为那等于是将她的内心赤裸裸地公诸众人面前!破人逼视的单远怜进退不得,窘迫之余,羞恼转为汹涌的愤怒。他跟她到底有什么仇,为何他耍如此逼她?
“我的手抖不料干你什么事?你要逞英雄到别的地方去,任何一个被地痞找麻烦的弱女子都是你英雄救美的对象,但那个人绝不是我,这里不需要你插手!”单远怜怒吼,在商场纵横多年的她早懂得将自己的情绪隐于无形,然而今时却因首次破人看穿而全然失控。
逞英雄?莫群绍浓眉竖起。“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人好心出手救你,你乖乖接受不就得了吗?逞什么强?”
“我没有逞强!”单远怜反驳。
“那你告诉我,假若刚刚我没有射出暗器,你是否又要被打倒在地?然后站起来,就这么周而复始,直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苦肉计,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之道?”莫群绍环臂冷眼魄她。
讥讽的言语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心坎,单远怜狠狠一震,一股泛泪的冲动急速窜升,却分不清是因羞辱所致,还是因被说中事实而自怜所致。
人人都说她不让须眉,其中有褒有贬,却是冷嘲热讽居多。可有谁生下就是强悍精明?没人知道这全是磨出来的,是她尝尽世态炎凉、受尽现实残酷后所体会出来的!即使被打倒在地,身后没有依靠的她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权利,只能咬紧牙,用傲气来强撑假象,强迫自己坚强!而他,这个只想要强出头的组莽男子,怎能看出这一切,甚至将之点破?他凭什么窥视她的内心,凭什么?
“是又怎么样?不代表我被人殴打后,还得接受你自以为是的援助!你以为你是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这是我和钱家布庄的事,不用你这个强出头的外人来管!”单远怜大吼,因恼羞成怒而口不择言。
一番好意被说得如此一文不值,莫群绍之前所有的不忍与好感,至今已被她的作为摧毁得荡然无存。瞪着那张方才还颇感赞赏的佣强脸庞,他有股想要当场杀人的欲望,正想开口反唇相讥时,却被从酒楼疾冲而下的同敬之给挡了下来。
原来同敬之一直到看见莫群绍加入战局时,才猛然发觉坐在邻桌的他不知在何时已不见了身影,赶紧会了钞,追随而至,插进了对峙的两人之中。
“老兄,该对付的人在那儿,先把外侮解决了,要窝里反待会儿再说。”司敬之朝钱员外和两名保镖站的位置指去,成功地转移了莫群绍的目标。
一脸狂怒的莫群绍瞪了单远怜一眼,才转身朝钱员外走去。原本看他俩吵荚拼得目不转睛的钱员外,忆起目前的境况,见状连忙呼喝保镖上前迎战。
“他没资格插手管这件车,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别弄错对象!”单远怜气急败坏地就要上前阻止,却被扯住了衣袖,她转向那人怒道:“放手!”
“姑娘,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求求你接受,让我朋友帮你吧!”司敬之陪着笑脸劝道,抓着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衣下的手臂。从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姑娘家,他们竟联想要出手相助还得用拜托的。
“放手啊!”单远怜怒喝,用力甩袖。司敬之怕落了个轻薄之名不敢强拉,只得松手。
一挣脱了限制,她马上转身,然而所见情形却让她当场怔愣原地两个粗男的保镖已躺在地上哀嚎,而那名全身散发强烈怒气的男子正一步一步地朝脸色惨白的钱员外逼近。
才多久的时间?单远怜微张着嘴,惊讶地望着那道健硕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快步向前。
莫群绍一把揪起软坐在地的钱员外,眼中全被单远怜那惹人发火的崛强神情填满,看不到其他,怒火张狂地往外延烧,从齿健中迸出咆哮。“该死的女人!”孤立无援的时候逞强也就算了,在有人出手相助的时候还拿什么乔啊?
“我不是女人啊!我是男的、男的啊!”钱员外吓得双手高举,直冒冷汗,不住迭声表明身分。
“都一样!”莫群绍大吼,拳头高举,就要落在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却破人从后拦截。
“不准动手!”单远怜抱住他的手臂,怨声大叫。“这是我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敢命令我?”莫群绍咆哮,放开了对钱员外钳制,侧头怒眼看向抱住他手臂的她。“什么叫不准?世上能跟我说出这个词的人屈指可数,其中绝对没有你的存在!”右臂一甩,失去平衡的单远怜马上跌坐在地。
“这是我的事情,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即使姿势屈居下风,撑坐起身的地依然仰首直视着他怒道,毫不退让。
他单膝屈踞在她身旁,满脸怒容地瞪她。“我真想剖开你这颗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罡杂草还是豆腐渣,居然反过来帮这个刚刚欺压你的人?”他愤怒地往钱员外一指,却猛然发现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悄然地准备开溜。“想走?”手上把着一只暗器,手一扬,迅速往钱员外腿弯射去。
“你做什么”单远怜脸色大变,想阻止他,但为时已晚,钱员外的哀嚎声已传到耳里。
这下子她跟钱员外那诉诸暴力的举止又有什么两样?搞不好传了出去还变成她勾搭姘头来特强凌弱,更多了个让人编派她的罪名。他到底要把她害到多令人发指的地步才甘心?
她气极,怒气冲冲地朝他喊道:“为什么要动手打人?说什么出手相助?还不因为在这太平盛世好不容易让你找着了动武的机会,你才迫不及待地出手,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嗜杀欲而已!”
莫群绍脸色顿时铁青。这个该死的女人在说什么?生活在国泰民安之下的她,凭什么跟他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谈嗜杀欲?更何况,先动手的人还是她现在正极力护卫的钱员外,他不过是那个为地出头的无辜份子,如今却反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一双大手紧握成拳,青筋浮现。
“群绍,息怒、息怒,千万则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啊!”司敬之暗叫不好,连忙上前火上浇水。
“她这种态度像个姑娘家吗?”莫群绍气缸了眼,指着她怒吼。“别这样嘛”同敬之又开口劝道,怕惹恼了对方,两人又吵起来。
单远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朝钱员外走去。“钱员外,你还好吧?”
“单姑娘,方才是我错了,你别放在心上啊!我以后不敢了,饶了我呐!”钱员外连忙磕头讨饶、不住哀求,和方才的不可一世完全两样,不等地开口,马上逃命似地跟舱朝身后的店铺奔去,速度之快,如避蛇嫩猛兽。
“等一下”单远怜急忙开口叫唤,得到的却只是布庄猛然关门的声音。
听到围观群众槽杂的语音,还有由四方射来的鄙夷视线,在在令她懊丧地咬唇。这下子,她在城里的评价更差了。都是他!单远怜回头瞪着同样一脸愤怒的莫群绍,极力压抑着满腔怒火。
即使她很想冲到这个无礼男子面前狠狠端他一脚,但碍于情势,不想再破坏名声的她,只得咬紧牙根,凝聚抑制力将这股冲动忍下。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地朝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即使走过他的身旁,也不曾朝他投过一眼。
莫群绍没有阻止她的离开,只是阴沉着脸看她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这位姑娘真强悍,面对盛怒的你居然还敢回嘴!”司敬之看着离去的马车发出赞叹之语。统领军队的莫群绍通常只消冷眼一扫,底下的人就全都安安静静,何曾受过这种待遇来着?
“给我住口!”莫群绍不耐地低吼,他从没碰过像她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你们只是萍水相逢,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司敬之拍拍他的肩。给予安慰。
“走了!”一肚子火的莫群绍已没心情再和他闲扯,一挥手,率先离去。
同敬之摇头低叹。这件事,该不会议这小子对成亲更染上一层厌恶吧!他无奈地耸肩,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