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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儿挣扎着,不愿再如以往安分地陶醉着任他揽在宽厚温暖的胸膛。
“婉儿,婉儿!”
“不要碰我,不要!”唐婉儿拼命地将自己缩进马车角落,不肯再让他触及自己一分一毫。一面往角落里缩,一面双手胡乱挥舞,拍开执意靠近的手掌。“不要碰我,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相信他的话,那是假的。”
“假的?”她抬头,婆娑的泪眼半信半疑。“假的?那为什么你会吐血?”
“我中了他一掌,记得吗?”
是这样吗?“真的?”
冷焰点头以应。“他的话怎么能信,他是故意让你难过。”
“真的?”真的吗?他没有中毒,唐尧是骗她的?
“我跟他,你相信谁?”
“你。”唐婉儿答得毫不迟疑。
她的答案让冷焰满意地颔首,不再执意抓她回身边,而是张开双臂等待。
唐婉儿看着他好半天,抿抿沾血的唇,终于开始朝他挪近。
就在快贴上他胸膛时,冷焰已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入怀中。
险些就失去她!牢牢将她圈在身边,冷焰首度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庆幸唐尧没有得逞,虽然他对不是他亲手为婉儿讨回公道一事十分介意。
“没有亲手为你讨回公道,我很生气。若再不信我,我会更生气。”
“我不在乎什么公道。”闷在他怀里的唐婉儿吐露衷心的期盼“我只希望你安然无事,什么伤都没有。”抬头望着他,她伸手抹去凝在他唇边的血。“伤得重不重?痛不痛?”
“一点小伤。”冷焰审视她全身,确认没有伤到哪儿才真正放下心。“你没事吧?”
唐婉儿摇头。“你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事。”
“唇却受伤了。”撩起袖口为她拭去嫩唇上的血渍,冷焰皱眉。“咬嘴唇的习惯要改。”
他还计较这点小事。唐婉儿被他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
“你、你是冷焰?”迟来的男子颤着手指朝马车上的男人指着。“是冷焰?那个沉默寡言、不管别人死活的冷焰?”“不怕死的就尽管要嘴皮子,燕奔。”
“当我没说。”哪边凉快哪边闪,燕奔乖乖转移目标。“你到底还是露馅了,唐青衣。”
“时机已到,再不见人又能怎样?”敛去一张冷脸,唐青衣不再看命丧在他手中的胞兄。“本想留他一命,可惜,这半年多不见他有所觉悟,反倒更处心积虑侵犯中原武林。”
“二哥。”倚在冷焰怀中的唐婉儿怯怯探出头唤了声。
闻声,唐青衣咧嘴一笑。“难为你还肯叫我声二哥。”
“二哥是惟一在唐门待我极好的人,也是亲人,那些日子多亏二哥,否则我恐怕活不到这时候。”唐婉儿朝他笑了笑。
别具深意的目光与唐婉儿一接触便了然于胸,也不再绕着那话题打转。“你的话说得很流利,有人教?”
“嗯。”小脸抹上绯红,点了头。
唐青衣含笑走向胞妹,冷焰却护住怀中人儿不让他接近的防备着。
有太多疑问让他无法放下戒心。
“那夜助我的人是你。”
“是我。”唐青衣坦言。
目光扫向已然毙命的唐尧,冷焰还是介意。“你杀了唐尧。”
“我有比你更充足的理由。”应对间,唐青衣已跳上马车,不理冷焰的拒绝,扣住他手腕。
“做什么!”
“二哥懂医。”会意过来的唐婉儿解说。“怎么样?没事吧?”
唐青衣看向冷焰,再转回唐婉儿。“一点小伤,不碍事。”
最后的一点怀疑消弭在唐青衣的诊断下。“太好了。”
对上唐青迎来的目光,冷焰回头责备似的睨着唐婉儿。“原来你不信我。”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嘛。”
两人间交谈不过三句,其中的情意却教旁人轻易可辨。
原来如此。唐青衣了然于胸。难怪谁也不肯说真话。
“你们心机白费。”唐青衣忽然出口莫名其妙的语句。
照理说,这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该没人听懂才是,可亲耳听见的两人都不约而同感到自己的心因为这话倏地一凝,只是彼此都没有发现到对方瞬间的失措。
只有旁观者清,喟然暗叹。
“进城吧。”燕奔跟了上前牵起缰绳,迟来的人啥忙也没帮上,自愿当马夫也算是个陪罪。
一切至此都该落幕了吧?抑或是另一番波折的开始?
冷焰,你潜入唐门不就是为了窃取阎罗令救人,现在还跟我装什么胡涂
唐婉儿静静听着耳畔令她沉醉的心跳,强而有力的熟悉旋律却始终无法压下那股声音,它仿佛已扎根在心里似的,不愿浮现的疑惑蠢蠢欲动
焰,你带我到杭州的用意何在?
燕奔大咧咧地掀开布帘直嚷:“到了、到了!”
“啊!”纱帽哪儿去了?唐婉儿吓了一跳,急忙寻找遮蔽她外貌的用具。“在哪儿?”
“你在找啥?”这姑娘真怪,他不过是掀开帘子而已,瞧她吓的。“我又不是青面了牙,你怎么一见我就尖叫?”真是今他百思不得解。
她的紧张冷焰懂,唐青衣也懂,不过后者噤口,因为该说话的不是他。
“没事的。”冷焰勾住唐婉儿,不让她东找西寻,手忙脚乱。“不要在意。”
“我不能吓到”话没说完,因为她突然发现燕奔的反应好怪。
没有尖叫声,除了她的;也没有听见“怪物”这两个字。
她侧首看他。“你不怕?”
燕奔左看右望,一脸茫然。“我要怕什么?”
“我。”
“为什么要怕你?”怪了,冷焰是怪人,他的女人也是怪人。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也没错。
“我长得很奇怪。”
奇怪?燕奔端详了好一阵。“你的眼睛长在眉毛下边,鼻子在嘴巴上方,哪里出错了?”
他的反应让唐婉儿困惑。
“我说过你不必在意自己的模样。”冷焰突然将她抱下马车,往眼前朱红大门直走。“沁风水榭里没有人在意。”“沁风水榭?”
“就是这里。”缰绳丢给迎上前的门房,燕奔跟上来。
唐青衣则是早在马车停下便走进门,不见踪影。
“你的朋友住这儿?”
被抱着的唐婉儿只能任他带她走进曲曲折折的回廊,两旁假山奇石、娇花碧草,别致得很。
“嗯。”“这里好美。”住在这里的人想必过得十分惬意,她想。
“也许。”冷焰应得无心。
“你也住这里?”她侧首问燕奔,他看见她时的反应令她心生感激。
“偶尔。”燕奔嘻笑回答。“冷焰,安顿好这姑娘之后,别忘了去见他。”说完,便见他飞纵出回廊,不见人影。
少了燕奔,空气中突然笼罩下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沉默。
是她多心了吗?自踏进这里之后焰就变得冷淡许多。唐婉儿抬头,只能看见他微敛的下颚。
“你不高兴?”
“没有。”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带她来此的用意。
“你一直不说话。”
“我本就寡言。”但不会这样的。唐婉儿在心里暗忖。“我以为见到朋友该是开心的,不是吗?”
冷焰没有开口。
若是平时,也许他能点头;但一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就不想去见凤骁阳,更不想覆命。
他不知道带她回沁风水榭这件事到底对不对。
婉儿的存在、阎罗令的出现、唐青衣的介入在在都是他解不开的谜团,感觉上他被蒙在鼓里,而知晓这一切的只有沁风水榭的主人。
还有突兀介入的唐青衣,他似乎也知道内情。
眼前复杂诡谲的局面令他有些不安。他是不是该先将婉儿安置在城里客栈,待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才决定是否将她带回水榭。
念头一起,他转了方向朝来时路走。
“焰?”唐婉儿大感不解。“怎么了?”
“还不是时候。”脚步莫名加快,不安像泛滥成灾的黄河决了堤,促使他加快脚下的速度,几乎要施展轻功逃离沁风水榭。
“焰?”
“不见见老朋友就想走了吗?”黑影随声挡住冷焰去路。
“邢培?”他也在?
邢培观察冷焰好一会儿,黑眉紧蹙。
相去不远的淡漠性情让两个男人就算是朋友,但从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也像是仇家。
唐婉儿紧张地握紧粉拳。“这个人是你朋友?”这人看她的眼神好怪。唐婉儿心惊地想。
不是看见怪物似的惊慌失措,他的眼神很冷静,所以她知道绝非她容貌所致,可是那太过深沉,仿佛有所图谋却又不像,好复杂,她不懂,不懂他为何那样看她。
“多久了?”他要知道他中毒至今已多少时日。
他看出来了!冷焰难掩讶异。知道他精通医道,但没想到竟能一眼看出。
“半月有余。”
空气中忽地流动一股凌厉寒风。
“不准你踏出水榭一步!”邢培厉声低喝,多少心焦藏在面无表情之下,更显得无情。“安顿好她就去见骁阳!”“不。”连他都出现在沁风水榭就表示事情只有更加复杂。“还不是时候。”
“是时候了。”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邢培驳回他的话。“骁阳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在这之前,先安顿好她。”
“你们在说什么?”
冷焰的不安在悄然间传染给唐婉儿,再见到他们两人逐渐沸腾的剑拔弩张,不安更是扩大,成了心慌意乱。
而这之中,又隐隐约约可以看出真相的端倪。唐婉儿正试图靠自己谈不不上缜密的思绪抓住谜雾中惟一的一道亮光,想找到离开这谜雾的出路。
“还要害多少人才心满意足。”
邢培咬牙切齿的低语骇住了她。
这话是对她说的吗?唐婉儿心惊地想。
欲开口详问,冷焰却抢在她之前。
“邢培!”
冷焰的激动令邢培愕然,这才注意到冷焰始终抱着唐婉儿不放的双手。
不可能!“难不成你”“闭嘴。”再多话,休怪他无情。眸光流转间,冷焰毫不吝于让邢培察觉他警告意味浓重的杀气。
邢培仔细端详着冷焰的神情,企图看出他究竟有几分认真,最后脱口出一连串的咒骂。
未了,他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同情。“你会后悔。”天杀的!这算什么结果!凤骁阳难道算不出来?
还是他早算出这一切还故意派他负责唐门一事?这想法;可怕得让邢培发自内心感到胆寒。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对他的忠心究竟算什么?
“让开。”
“你想让她知道你”“闭嘴!”被逮到弱点的冷焰飞快打断他的话。
“让我知道什么?”唐婉儿插话,看着两人的对峙,她愈来愈不懂究竟冷焰口中的朋友是些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冷焰首次面露慌张,抢白:“什么都没有。”
“带她到漱玉楼。”知道已经成功留住人,邢培落下话后便离开。
冷焰沉着一张脸,转回原先的方向。
他凝重的表情让唐婉儿不敢开口问。
况且此刻还有一个问题在她脑?锎蜃?br>
还要害多少人才心满意足那人的话犹在她耳边打转。
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吗?为什么?
不安,就此压在沉默不语的两人心头。
谁也不敢开口,怕泄露一分一毫。
徨,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刻窜出头,仿佛之前早已在心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埋下种子,等待最恰当的时机萌芽,让人措手不及得只能坐视它如涟漪般不断地扩大,荡漾至整面心湖,激起惶惶不安的焦虑,才恍然大悟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直到这一刻,自己才肯面对它。
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迫,因为它总是主动出面,毫无预警,一出现,便教人几近崩溃。
一出现,便如影随形,怎么甩也甩不开。
不安,便也随之愈见浓重。
这时候,如果身边能有个让自己安心的人那该有多好?就算徨,就算不安,也能找到依靠,站稳自己踉跄的脚步。
然而,现在她的身旁没有人,没有冷焰,只有她自己。
冷焰带她到这房里之后便出去,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陌生的周遭,不安的心境,让唐婉儿害怕,这种恐惧,熟悉得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寒玉房。
焰,你在哪里?
唐婉儿起身,扶着桌,沿着墙,小心翼翼移动着不稳的脚步,终于来到门前。
吃力地开了门,她扶着门跨出房。
懊往哪个方向走?回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找不到人问。
夜幕早不知何时便取代了夕霞,助长旁徨不安的滋生,令其更为强烈,在体内撞击的力道之大,就连自己都听得见那莫名急躁鼓动的心悸。
是心悸,但非因兴奋,而是因为害怕。
一开始被沁风水榭迷人的景致眩惑不已的唐婉儿,现下只想找到冷焰,只想离开。
她总觉得若不离开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焰、焰”害怕令她不自觉惊慌地低喃心上人的名,仿佛这样做便能给予她莫大勇气,支撑她无力的步伐,直到找着他为止。
转了不知几个弯,走了不知多远,仍然遇不上任何人。
哪个人都好,只要有个人
正当这念头在脑?锱绦保乩韧庖坏狼秤拔淖14狻?br>
华月初上,皎洁有如白玉映在地上,那身影在月色下现出淡淡皑光,背对着她。
唐婉儿想走上前询问,看了看那四周没有可供攀扶的依靠,起了迟疑。
能吗?她能独自什么也不扶地走过去吗?
但走不过去,她要怎么问?
苦恼一会儿,她断然垂下手不再攀附回廊栏杆,跟跛枪跆,晃着不稳的身子走向那抹浅影,一步步,吃力且心惊胆战。
眼见自己愈来愈接近浅影所在,她松了口气。
“请、请问、啊!”一个绊脚,眼见就要跌倒,唐婉儿闭紧眼等待疼痛来临。
倏地,是人与人擦肩时的轻微声响传出。
她睁开眼,看见来人的手臂。
“小心点,这里绊脚石子不少。”
男子的声音隐约含笑,柔和如春风轻拂,轻易让人感到安心。
“谢、多谢公子。”
扶她站稳,男子收手退开一步之距,却让唐婉儿暴露在月光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竟忘了!“对不起!”急着找焰,她竟忘了戴纱帽!
“什么?”男子似是不解她的道歉。
“我吓到你了是不?我的样子,我”
“你的样子没什么不好。”
柔如滑丝的声音透着真诚,平缓唐婉儿因自卑而始终存在的害怕。
害怕,她一直害怕别人见到她时露出的惊恐表情,所以总会觉得抱歉,总在道歉,被人看见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错,才一直道歉,因为她不该让人看见她的模样,不该吓人的。
然,燕奔的反应也好,这男子的话也罢,都让她觉得白h已与常人无异。
她以为除了焰之外!再也无人将她视为普通人,原来
“放眼江湖,无奇不有,姑娘的介意实在多余。”男子像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开口,似是抚慰。
唐婉儿低头,陷入莫名沉思。
“姑娘,莫非在找什么人?”
他一句问话,点醒了她。“敢问公子可知焰在哪儿?”
“焰?”男子含笑重复她口中的名。
“呃,我是指冷、冷焰。”唐婉儿困窘着解释。
“你在找他?”
“是的。”
“你可知他是谁?”
虽疑惑他的问题,但唐婉儿仍然回答:“冷焰就是冷焰。”也道出疑或:“公子为何这么问?”
“你想知道他在哪里是吧。”男子不答,反将话题绕回之前。
“公子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他朝她伸手。“我扶你去找他。”
“这”盯着眼前伸向自己的掌心。唐婉儿迟疑。
“毋需担忧,对在沁风水榭走动的人没有防范的必要,能待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啊!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出她的犹疑不定,男子收回手。“你可以跟在我后头。”
“公子!”唐婉儿叫住他,慢慢伸出手。
她知道自己还不太会走路,再这么耽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焰?而且这位公子说了,没有防范的必要。
所以
“就烦公子带路了。”
男子再度伸手,却是拉起她手腕处的袖口,隔着衣袖搀扶双脚不稳的她。
见状,唐婉儿向他投以感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