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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绫琦一手不停擦着额际沁出的汗珠,一手则攀扶着细肩上所承受两只大水桶的扁担,步履蹒跚、颠颠簸簸的走在由溪边回家的碎石路上。
由其衣杉褴褛、蓬头垢面的情况来看,任谁也猜不着她竟会是转角处那间占地百坪的夏府员外之掌上明珠!
自幼她即生长在一个极富重男轻女观念的家族中,但无论如何,既为唯一掌中珠,应该得到无上尊宠的待遇才是,然而偏偏不幸的是,就在她母亲生下她时却意外难产过世,这成为她父亲夏怀德心中永远磨灭不掉的痛。
夏怀德与其妻情深意重,感情之深厚已成为街坊邻居所称羡的话题,每每见他俩同时出现扩公开场合时,夏怀德那爱恋深情的眼眸总是跟随着爱妻转,他并不在乎外人的窃笑与批评,在他的世界中,只要有妻子伴护左右,他即是快乐的。
因此在妻子离开他后半年中,他酗酒、暴怒,甚至未曾正眼瞧过绫琦一眼,总是将她撇得远远的,他认为她是克星、扫帚星、索命使者,久而久之,连带府中大小仆役也未将她放在眼里,唯有奶娘,是她的世界里仅有爱她、关心她的人。
绫琦也个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年仅十七岁的她,有非常世故成热的思想,粗糙的手指、?鄣纳袂椋饩褪撬某沙?br>
也就因为如此,她竟过着比丫鬓们更不如的生活,尤其是在哥哥娶了嫂嫂后。然,上天唯一宠爱她,给予她最好的礼物即是她的心性,她具有不认输的个性及强韧的生命力,生活虽不如意,但她依然能够在逆境中求生存,安于现状,凡事不祈、不求。
除了奶娘外,似乎无人知道在她堆满黝黑炭灰底下的脸蛋,是如此的绝美、灵秀,清逸、动人!
“小姐,累了吧?”奶娘翘首而望着,当她看见那抹热悉的身影时,立即拥上前,提过它身旁两只沉重摇晃的水桶。
“还好。”绫琦硬是扯出一绽笑意,她不愿让任何关心她的人担心,尤其是最疼爱她的奶娘。
“你不用骗奶娘了,自从少夫人进门后,不是要你做这个就是做那个,少爷又不管,我真是为你抱屈。什么嘛!好歹你也是位千金小姐呀!”
奶娘眉头一蹙,嘴巴就忍不住嘀嘀咕咕抱怨着。
“小姐?”绫琦自嘲的摇摇头,但神色并不悲伤“算了吧!我从不当自己是小姐,以后您就叫我绫琦就成了。”
“这怎么成!”奶娘又在大惊小敝了。
“奶娘,您就听我一次嘛!坦白说,这种生活并不难过呀!小姐不小姐都只是个称谓,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啦!”就是她这种近乎超越世俗的平凡持实,是如此的难脑粕贵。
“不行,不行,这是礼教、是规矩,我奶娘可不敢逾矩。”奶娘猛摇首。
“唉,好吧!您既然叫“小姐”叫的高兴,那就随您吧!”
绫琦被奶娘打败,只好带着笑再次打起那两桶水,从后门进入夏府后院。
“小姐”奶娘欲言又止。
“嗯,说吧!”敏锐的棱琦聪颖领会地说道。
“听说听说老爷病情又加重了。”奶娘在一声长叹后,说了出来。
其实她心里害怕的是,若老爷当真一病不起,如此一来,少夫人肯定不会让小姐继续在府里住下,人海茫茫,小姐一个纤细的女孩儿,能上哪儿去呢?
偏偏少爷又是个没担当的男人,他对小姐虽无害,但也早无那劳什子的兄妹之情!凡事以老婆之言为第一,天!他们两兄妹怎么瞧也不像同一父母所生,唉!
“是吗?哥难道没为他老人家再延请名医到府?”
绫琦的想法可完全和奶娘的南辕北辙;心性善良的她:心里唯一装得下的即是父亲的病情。至于自己将来的何去何从,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从小的艰难生活,让她在这样的年龄已拥有难得的独立自主。
她想去看看爹,可是又怕见到他那抹厌恶的神情,算一算,他们似乎已有好些年没交谈过任何话语吧!即使见面也都是匆匆一瞥,父亲的长相更已不复太多记忆。
“算了吧!少夫人哪会请什么好大夫进府,老爷早归天,她就早点儿拥有夏家的自主权,甚至是那份她觊觎已久的财富。”奶娘不屑的冷哼道。
“嫂嫂也真是的,爹的东西迟早不都是她的吗?她这又是何必呢?我去找她谈谈。”
她将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缸后,随即以下摆擦擦手,就异想天开的打算去说服嫂嫂。
“小姐,不必了。你去根本就无济于事,反倒会自取其辱呀!”奶娘窘迫地喊住她,不禁心中感叹:小姐就是这样,凡事处处为他人着想,也不想想老爷是怎么对待她的,夫人的死又怨不得小姐,一切均是天意呀!
“我不能因为害怕受屈受辱,就此忍气吞声,这可是关系爹的一条命呀!我知道您是为了我的颜面着想,但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绫琦轻拍她老人家已爬满皱纹的双手,一抹感动的神采缓缓漾在她明亮慧黠的眸中;奶娘的关心,她怎会不懂。
“都是我多嘴!”奶娘后悔极了。
“不,您要不说,我才会生气呢!放心吧!顶多被羞辱个几句,我还是会完整如初的回到您身边的。”
她对奶娘展露一记温和的笑意,嘴角旁的酒涡深刻且圆润的绽放出来,这张充满青春朝气的美丽脸蛋与她的身世多不相衬呀!奶娘感慨的想。
夏府的内厅上座,端坐着一位美少妇,然由她犀利精明的眼神中,可看出她并非是个好搞的角色,由她那威仪严肃的模样,似乎早以主母自居,眼眸流转处亦尽是算计他人的思维。
阴森!厉害吧!
罢放下手中盛着黑枣莲子的瓷碗,门厅处即出现一抹纤柔的身影,并含带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叫唤声:“嫂嫂。”
李聿芳眼神微黯,渐渐挑起看向厅口处“你从不进来这儿的,更别忘了保持该有的习惯,瞧你这副穷酸样,以后少出现在前厅。”
“穷酸!那又拜谁所赐呢?”绫琦冷冷一笑,从前种种她只是不计较,并不是怕她。
“你你的意思是我虐待你?”自她嫁入夏家,绫琦为了不与她发生摩擦,所保持的态度即是避而远之;有几次她忍不住列后面柴房对绫琦颐指气使,而绫琦为了家庭之和乐,往往是逆来顺受,不予计较。
现在绫琦的反驳挑衅,莫不带给她强大的震惊!
“你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我只请你对爹好一点儿。”提及父亲,绫琦瞳仁中不再闪烁着柔和,她必须争取的,就一定要据理力争。
“我对爹不好吗?你这个扫帚星凭什么这么说我?”
天,这丫头片子,嘴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伶俐,太让人意外了!
“他病了好久,为何一直都没起色?”
“笑话!年纪大了,都会有些治不好的老毛病,这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敝的吗?”李聿芳冷哼了声,双手一挥,唱作俱佳的说道。
“是吗?你我心知肚明,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绫琦尖锐的眼神瞬也不瞬的投射在她身上,仿佛想从她那儿得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夏绫琦!别忘了我是你嫂嫂,你这个几乎被爹遗弃的女儿,没资格在这指责我的不是!”李聿芳亦愤怒的咆哮着;在夏府,从未有人敢对她说出悖逆之语,她这个扫帚星竟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惭的数落她。
看样子,她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这死丫头迟早会爬到她头顶上去!
“嫂嫂,做人要凭良心。”绫琦双眸微蹙,气氛顿时僵滞。
“你说我没良心?我没良心就不会收留你这个小贼女!好,你给我记住,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李聿芳早就想赶她走了,但毕竟她也是夏家的女儿,多方顾虑下,她才未采取任何行动,这下可好,这丫头惹火了她,她怎能吞下这口气!
“我并不在乎自己的将来,只求你好好待爹。”在绫琦黑炭所掩覆下细致如瓷的脸庞掠过幽然的神情。
“你给我出去!澳明儿个我就把你卖给“琼玉楼”的张老鸨,看你还跩得起来吗?”她那阴森的笑脸足以让人惊惶得掉下一地鸡皮疙瘩。
“嫂嫂你!”绫琦杏眼圆睁,她本以为嫂嫂大不了只是想赶走她,原来她竟还有这种要不得的念头。
“怎么样?你这几天就乖乖给我待在家里,千万别乱跑,我会叫阿风盯着你,等老头一死,你就马上给我去“琼玉楼。””李聿芳皮笑肉不笑的脸色一拧起,露出邪恶的表情。
“我不去,死也不去!”她往后挪了两步,逃离似的想远离嫂嫂邪恶的眼神。
“由不得你。阿风,把她带下去,这几天不准她踏出夏府一步。”
一声叫唤,一个男人由侧门进入,由其邪气的脸色可瞧出他与李聿芳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夏绫琦的哥哥夏士儒,虽有才能,然而生性软弱,往往以妻子的意见为意见,只消李聿芳一个口令,而他决计不敢逆着走,这也是李聿芳在夏府敢大胆以主母自居、发号施令的理由。
而夏士儒那毫无主见的性格也令李聿芳极感不耐,于是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情况下,阿风这个长得还算不赖的仆人当然得到她特别的青睐,而成为她的地下情人。
“是。”
阿风衔令,扣住绫琦的玉腕将她拖出厅外,不管绫琦如何抗拒总是敌不过男人的力道,就在将拖出门外之际,她愤而回首吼道:“李聿芳,你没资格做我的嫂子,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
“阿风,你还不快赶她出去!”李聿芳气得咬牙切齿,一反往常端庄威严的仪态,从眸中泛着激怒的火焰。
好个死丫头,找李聿芳倘若不将你弄进琼玉楼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誓不为人!她猛一击桌面,愤怒异常的暗啐了声。
“老爷,来吃葯吧!”
老管家夏洋端起一碗黑压压的葯汁,走至夏怀德床前。
“我不吃这种鬼东西,把它端走!”夏怀德虽已病鼻支离,但气吼的声音却依然洪亮。
“不喝不行呀!老爷。”夏洋苦口婆心的劝说。
“但我喝了有效吗?你比我还清楚。”夏怀德气愤难抑地捶着床沿,眯紧满是皱纹的眼睛说:“真后悔,我真后悔让士儒娶那女人进门,好好的一个家被她弄得像炼狱一样,她分明是想让找死,企图掌管夏家的一切!”
“老爷”夏洋以衣袖拭了拭眼角溢出的老泪“刚刚我经过前厅时,看见小小姐与少夫人发生口角。”
“绫琦她──”一句话梗在喉间,他竟发不出声音。
不知多久了,他不曾与这唯一的女儿谈过话,坦白说,当年的恨意早已不复见,他只是怕见见她日益与爱妻相似的面孔与身影。是他亏欠了她吧!只是他低不下头,对绫琦歉意满满,却改变不了自己对她的冷漠态度。
是习惯吧!还是这种相处之道已成既定的模式,他无意改变它,却也苦了绫琦。
“她为了老爷的病,和少夫人发生一场火爆的争执。她怪少夫人欺瞒老爷的病情,未用心尽力医治,也因此惹怒了少夫人。”
“我这么对她,她竟然还为我出头!这孩子向来与世无争,能激发她去找聿芳的人竟会是我这个不负责的父亲,我没资格让她这么做!”夏怀德痛苦的挣扎着,泛黄的眼已显示出他病情的严重性。
夏洋眼神突然一黯“我还在那儿偷听了一会儿,少夫人还说还说”
“这坏女人还说什么?”夏怀德吃力的问道。
“还说要将小姐卖到“琼玉楼”──”
“什么?”一阵怒气翻腾至胸臆间,令他险些窒了气。
夏洋赶忙拍着他的背脊,担心不已的问:“老爷,您没事吧!老爷──”
“夏洋,我一向信任你,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夏怀德战栗的双手握紧夏洋的,眼神有着祈求的哀恸。
“快别这么说,老爷,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痹篇口,夏洋就是出生入死也会为你办到。”夏洋亦反握住他的手,老泪又不争气的淌下。
夏怀德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宽了心,道:“在后院那口死井里,我将夏家产业、地契全都埋在那儿,那女人不只一晚来搜我房里都没得逞”说及此,夏怀德眼底隐约含着笑意“她一定没想到我会把它藏在那儿。”
“那老爷的意思是?”夏洋不解地道。
“去把它找出来,过在绫琦的名下,我不会让那女人如意的,这也算是我还报绫琦──亏欠她的亲情。另外,找个机会叫绫琦来见我,在死以前,我要亲耳听见她说出原谅我的话,否则我真不敢去地下面对她娘。”
想到爱妻,他又是一阵心痛,对死他并不恐惧,因为他知道他就要和爱妻见面了,只是放心不下他自小疏离的女儿。
“老爷吉人天相,会长命百岁的。”夏洋跪下,衷心为老爷祈福;唉,难得的忠仆!
“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你就答应我吧!”
“我会的,老爷。”夏洋应诺。
夏怀德这才放下一丝悬念,曾经沧海,如今他所求的也只是这些了。
趁阿风不注意之际,绫琦悄悄地钻进东和轩,印象中,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进这地方了,也许她从无幸来此吧!
“东和轩”是父亲在夏府东面所辟之一处隐密的私属园地,因为那儿有他与母亲恩爱浓情的回忆,未经他允许,外人是无法进入的,就连绫琦的哥哥夏士儒也不例外。
但为何父亲会突如其来的想见她呢?这让绫琦深感受宠若惊,更有一丝忐忑隐隐在心中扩散。想起昨晚夏伯霍地出现在柴房前,告诉她爹想见她,当时她唯一的感触就是想哭,向来坚强的她怎么遭受李聿芳的虐待也不会掉下一滴泪,这回却降服在亲情的召唤之下。
夏伯问她恨爹吗?她答不出来,曾经吧!幼年时,她无法体会爹对娘的爱意,是曾恨过,但如今她已体认不出这恨是什么滋味了。
伸出颤抖的手,她轻叩房门。
“进来”
推开门,她走了进去,呐呐的却喊不出来一声“爹。”
“绫琦吗?”老者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
“爹”她赶紧俯偎在他身旁,握紧他骨瘦如柴的手腕。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轻抚女儿的面颊,削瘦的脸上隐现难得的歉疚。他终于可承认自己的不对了。
“有事吗?爹。”亲热的言语她说不出口,只能转开话题。
“爹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想在死之前得到你的谅解。”他温和的眸子仔仔细细望着绫琦的面容,她已经十七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不!爹,快别这么说,我没怪你,是我不好,害了娘,害了你们”她趴在床沿声泪俱下,能得到父亲的承认是多么欣慰的一件事啊!
“绫琦──”他想搂她,却心余力绌。“你嫂嫂对你不好是吧!说实在话,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没关系,我忍得住。”她以手臂拭了拭泪,为了不让爹担心,而咽泪装欢。
“别骗爹了,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冷笑道。
“我不怕她,她奈何不了我的。”她脸色肃然,一本正经。
“听说她要把你卖到“琼玉搂”是吗?”夏怀德心疼不已的看着他从未真心关怀过的女儿。
“爹放心,我不会顺她的意。”
“还是逃吧!逃得远远的──”他伸手至枕下拿出一包牛皮纸袋“把这个带在身上,快逃吧!”
“这是?”绫琦迟疑着不敢接过手。
“这幢宅子及爹在无锡所有产业的地契。”他含笑说,这毕竟是他唯一能给她的。
“不──您应该交给哥才对,我不能收。”绫琦连忙跳离她爹身边,那么大的一笔产业她怎能随意接受,再说上有兄长,她也不能踰越。
“你哥太软弱了,交给他怕只会落入那女人手中。绫琦,难道你愿意爹的一生心血被那女人还有一些鬼男人搞砸了吗?”
原来他人老体衰:心却没死。
“您知道?”绫琦也深感意外。
“我眼睛还没瞎呀!绫琦,带着它快走吧!你不希望当真被卖进“琼玉楼”过那永无翻身的生活吧?”
“可是您的身子”留下他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她怎放心得下。
“我的身体就一切任天由命了。”他悲噫了口气:“别再迟疑,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真的要爹死给你看?”
见她久久下不了决定,夏怀德只好使出撒手间。
“不可以,爹──”她扑在他身上,首次感受到一股父爱溢满胸怀,她怎能才得到这份爱随即又失去呢?
“那就快走,爹会为了你多活些时候。”他慈祥的揉着她的小脑袋。
“您答应我的,一定要等我回来。”她泪雨婆娑,紧握着父亲瘦弱的双手,怎么也放不开。
“好,爹答应你。对了,纸袋中有一封爹写了近十年依然没寄出去的信,只因为我一直等不到收信人的下落,如果日后你遇上一位年纪与爹相仿,且名为石浚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吧!我不想让他误会我一辈子。”往事不堪回首,他只能说是上天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石浚!我如果遇见这么一个人,一定会交给他的。”绫琦允诺道。
“那你快走吧!”夏怀德撇开她的手,转过头不敢再看绫琦悲戚的神情;死别已是伤恸,生离更是苦楚。
“爹,再见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忍泪旋身奔至门槛处,她又不舍的回首道:“您放心,夏家的产业我一定会保住,等哥能独当一面的那天,我会交还给他的。”
夏怀德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以后再说吧!快走,你不见太久,阿风会起疑的。”
绫琦凄楚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即离去。但那笑容中已显现出她坚定的保证,她要爹放心,她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夏怀德似乎亦能了悟其中含意,他安然的闭上眼,他相信坚强独立的绫琦一定能做得很好。
“奶娘,您跟我一道逃走好吗?我怕我一走,他们会为难你。”一回到房里,绫琦忙着唤醒奶娘,把才才与爹交谈的一切经过告诉她,也希望奶娘能与她一块儿离开。
“不了,奶娘年纪已大,走不远也跑不快,跟你走只会连累你。”奶娘闻言后,二话不说的即为绫琦收拾起行囊,虽心里有百般不舍与依恋,但她心里明白,小姐离开比留下来安全,至少不会被卖到“琼玉楼”那种生张熟魏的鬼地方。
“可是我放不下您,倘若嫂嫂他们怪罪于您呢?”绫琦快急哭了,她真的放不下年纪已大的奶娘。
“小姐,你不用为我担心,他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大不了赶我走罢了。我弟弟就住在下个城里,我可以去找他。”
“弟弟!我怎么从不知道您有个弟弟?”
绫琦以为这是奶娘为了让她安心,特意编出的角色。
“我不愿让你知道,是怕你赶我走。”奶娘说出真心话,可见她对绫琦的疼爱已超越亲生女儿。
“奶娘”绫琦略红的眼角中,噙着感动莫名的泪水。
奶娘笑着走向她,轻拍她的手背“现在你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对了,你可以先去找弟弟那儿躲一阵子呀!”
“谢谢您,奶娘,我不想再麻烦别人,再说嫂嫂一向精明,总有一天会查到那儿的。”绫琦婉拒,前途虽茫然,但她绝不愿连累他人。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
别说小姐长得清丽可人,就算是普通长相的姑娘出门在外,难晃也会发生危险呀!这怎么办呢?
“没事的,奶娘,我可以女扮男装呀!况且托这些年做家事的福,似乎没什么粗活我不会的,相信暂时饿不死我的。”心思聪颖的她,一下子就猜出奶娘心中的顾虑。
“太委屈你了。”奶娘的脸上蒙上一层苦涩。
“不会的,我答应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她漾开一抹笑容,奶娘也对她那开朗无忧的心念没辙。
“那小姐走吧!等事情过后我们再一块儿回来。”
因为她的笑靥,奶娘沉郁的心情也顿时化解开来了。
“好,咱们一言为定!”绫琦不舍的在奶娘的脸庞印上一吻,其中包含了感激,以及她俩的约定。
“好,你快走,阿风就快回来了。”方才李聿芳将他唤了去,不知交代了些什么。看看时辰,他应该也快来了。
“奶娘多保重。”
再一次的拥抱后,绫琦毅然决然的扛起行囊,离开了奶娘的注视,由后院翻墙而出,但愿再回来的日子并不会太远。
由镇江沿着长江直往无锡而去,那儿有爹的产业,她打算就在那附近找份工作,一方面那里的地理环境她还算热悉,另一方面也可以就近监视李聿芳的行动,并可间接得知爹的身体状况。
一路来到了江阴县,这里实属一港口码头,这些天来她白天赶路,夜宿破庙,未曾真正的做一番梳洗休息,海风不断吹拂,重重的碱湿成份覆在脸上,绫琦全身感到异常难受,真想找个大水槽,跳下去好好的浸个澡。
身上的盘缠并不多,但绫琦决定奢侈一次,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否则再这么下去,她可能走不到无锡,如此一来,一切不都枉然了吗?
货比三家不吃亏,绫琦足足游走了一个上午,比较了五间的客栈,终于找到了一间价格较实在,店老板看起来也较顺眼的客栈暂时住下。
进入房内,她立即命店小二准备热水,随即她褪下衣衫,跨进桶内,打算来个香喷喷的泡沫浴,舒展这几天来紧绷的神经与?鄣慕罟恰u彼硎芷浼涞姆曳甲倘笫保磐饫壬虾龅卮匆徽笳蠹贝俚慕挪缴羧竦溺辩12吹穑杆俟显恚涮诿虐迳希鎏磐馔肥仍拥纳焓且蚝味穿ぉ?br>
“每间房都找找看,我就不信那丫头长了翅膀飞了!”一声热悉的男音传至绫琦耳里,她冷不防的浑身一颤,惊惶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她已听出那人的声音就是──杨清风阿风!
一间间搜寻的脚步声慢慢传来,绫琦紧张的往墙角退去,就怕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间房。
来不及换上衣物了,绫琦开始寻觅逃走的方法,不经意的将眼一抬,她突然瞄见天花板上梁柱最顶端有块可移动的板块,似乎可通往隔壁房的顶层。
没空再犹豫了,她迅速将衣物及包袱塞进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不假思索的由梁柱攀爬而上,所幸她从小就是个爬树高手,这点儿小问题还难不倒她。
上苍保佑,这块板块还真能移动,她想也不想的就钻了过去,再将板块移好位置,双手紧抓住单薄的浴巾,闭上眼,衷心祈祷着能逃过此劫数。
一道强烈的撞击声打破了这份风雨前的宁静,她颤抖着承受接下来将发生的结果,生与死,就看上天选择哪一样了。
“总管,这儿有一桶水,但人怎么不见了?”一名手下喊道。
“查查看登记簿,是谁住这间房?”阿风命道。
那人翻开簿子,说道:“一名叫顾小夏的男人。”
“男人。”杨清风皱起眉,思虑了片刻道:“有个夏字,这人可疑,多派些人手守着这间房,一见来人就抓回去见我。”
“是。”
宁静了片刻,随即被一阵蜂拥而出的脚步声所取代;绫琦知道这房内已无人,然门外一定是大批监视者。无论如何,她是怎么也回不了房里,她的衣物,爹交给她的重要东西全还塞在床底下,怎么办呢?
唉!想不到寻觅了半天,竟找到这间会要人命的客栈。
无力的往后一躺,哇!她竟忘了自己正窝在小小的天花板梁柱上,她一阵天旋地转地直往下坠,像永无止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