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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翰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府的,直到方才他才真正领会到了什么叫作官场无情,宦海险恶!
早在来浙江就职前,老师严世蕃便多加嘱咐,可是当时的高翰文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等到自己确切遭遇后,内心不免升起无穷的悔意。
而另一边,沉芸的房间内仍是灯火通明。
只见其端坐于铜镜旁,看着镜子中所映照出的自己,不由得心生嫌恶。
“沉芸啊沉芸,高大人那么一个品性高洁、颇有才干的翩翩公子今夜便毁于你手!你可真是个贱婢,怪不得以前会被卖到青楼去……”
“说不定你的父母也是被你克死的。”
沉芸说完,将头上的簪子取下,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的自己,惨然笑了笑,紧接着便把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刺了下去。
簪子刚刚接触到皮肤,脖颈处便传来一阵痛楚,丝丝鲜血沁出,沉芸也没有勇气再刺下去,只听‘啪嗒’一声,簪子掉落在地上,沉芸捂着脸,低声痛哭。
……
第二天一大早,高翰文便带着几位士卒,前去丈量田地,此时的他面色憔悴,黑眼圈极重,看样子一晚上没睡。
“高大人,您昨晚没休息好,丈量田地这种小事就交由我们去做吧。”
一旁跟随的士卒,见高翰文如此疲惫,不由得开口劝慰道。
“没事,只是昨晚连夜将先前所清丈的田亩整理于册,睡得晚了些,不碍事。”高翰文骑于白马之上,笑着回应道。
“今天咱们这是要去哪丈量?”
“禀高大人,咱们今天要去桃源村。”
“嗯。”高翰文点点头,不再言语。
很快,队伍便到达了桃源村,众人还未来得及测量,便被愤怒的村民给团团围住了,而这帮村民们手中都拿着锄头或者菜刀。
“乡亲们,就是他们,不要让他们测量田地,他们想夺走我们的土地!”人群之中,一道愤怒的声音传出。
“对,不要让他们测量!”
“我听说他们想借着这个什么改稻为桑,想要将咱们的土地低价买了。”
“不让咱们种粮食就是不给咱么活路,把他们赶走!”
“对,把他们赶走!”
眼见人群愈发汹涌激愤,士卒们拼命将高翰文护于中央,拔出腰间的长刀与村民对峙起来:“怎么,你们想造反吗?”
一直以来,高翰文对于手下都是十分宽厚的,他不像其他的官吏一样,用鼻孔瞧人,对下属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其待人接物都十分谦和有礼,再加上该有的赏钱一分不少,干的活也很轻松,很受士卒欢迎。
眼见士卒拔出长刀威胁,人群略微地向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他们只有四五个人,我们有两百多人。”
“对啊,别怕,想要抢走我们的土地,跟他们拼了!”
“拼了!”
“高大人,你快走,去总督府搬救兵!”眼见事态已变得不可控,几位士卒在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位村民砍倒后,沉声道。
“不可,想必这些村民必是受了什么人蛊惑,待本官下去跟他们讲清楚。”高翰文说着,就要从马上下来。
“他们的手上有武器,已经不是普通的村民了,他们是暴民!”
“高大人,快走,不要辜负了我等心意!”
眼见同伴被砍倒,人群愈发愤怒,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向着士卒杀来。
高翰文见状,也不再犹豫,紧咬嘴唇翻身上马,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驾!”
白马吃痛,瞬间窜出去十几米,高翰文回头望去,几位士卒已被愤怒的村民淹没。
……
浙直总督府内,众人听见高翰文带回来的消息,皆是神色一滞。
“什么?你说什么?桃源村发生暴乱,还杀死了士卒!”
大厅内,胡宗宪坐于上首,看向狼狈不堪的高翰文,不由得皱了皱眉。
“先喝口水,慢慢说。”一旁的郑泌昌说罢,将茶杯递到高翰文手中。
高翰文没有去接,仍旧跪伏于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你和士卒刚走到桃源村还未开始丈量,村民们便手持锄头和菜刀冲了出来?”胡宗宪端起茶杯,微抿一口,询问道。
“是的。”高翰文点了点头,回应道。
“而且他们嘴里还不停呼喊着什么不要让我们测量,说我们打着改稻为桑的幌子,目的是兼并他们的土地!”高翰文说着,仍是心有余季。
“哼,真是岂有此理!改稻为桑乃是国策,这帮刁民必定是受了贼人蛊惑,才敢公然反对国策,在下请求派兵前去镇压。”何茂才听完高翰文的描述,勃然大怒,对着坐于上首的胡宗宪请命。
“嗯,这种情况是应该派兵前去,这样吧,派马宁远去!他是杭州知府,对那地方也更熟悉些。”
听闻胡宗宪最终决定的人选,何茂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忿,在场的谁人不知他杭州知府马宁远是他胡宗宪的学生。
“把杭州知府马宁远给我叫来!”胡宗宪对着一旁的下属吩咐道。
“是。”
侍卫通报不久后,杭州知府马宁远便急匆匆赶来。
一进大厅,看着神情肃穆的众人,马宁远不由得有些疑惑,紧接着看向坐于上首的胡宗宪,出声询问道:“老师,出什么事了?”
胡宗宪没有纠结马宁远的称呼,只是澹澹道:“桃源村发生了暴乱,村民们杀死了士卒!你跟高大人一起带兵去一趟吧。”
“是。”马宁远领命,随后躬身而去,与其一同离开的还有狼狈不堪的高翰文。
待到二人离去,郑泌昌的眼神扫向大厅的角落,冷冷道:“桃源村发生暴乱,该不会是某些人在背后作梗吧?”
坐于角落之中的谭纶在听出郑泌昌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后,不由得大怒,勐地从座位上起身,由于太过于愤怒,其头上的青筋绽起,看起来颇为狰狞。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合理怀疑罢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呐,肯定是你们这些清流在背后捣乱,想要阻止改稻为桑的政策推行!”
迎着谭纶那愤恨的目光,郑泌昌丝毫不憷,紧接着回怼道。
“虽然我们反对改稻为桑推行,但绝不会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谭纶信誓旦旦地回应道。
“哼,那些村民肯定也是你们的人从中教唆!”眼见谭纶出声反驳,一旁的何茂才也开口回应道。
“我呸,什么狗屁清流,都是群祸国殃民的奸臣!说最漂亮的话,干最龌龊的事。”郑泌昌气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破口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