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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严嵩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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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内阁官员以及司礼监其他成员都各自散去后,嘉靖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其实打一开始嘉靖就没打算让内阁通过解除海禁的决议,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扩军,将大明水师重新组建起来,解除海禁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筹码罢了。

    只有将水师组建起来,才能够抵御解除海禁后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

    自明太祖朱元章开始,大明的海禁政策就愈发严厉,从洪武初的濒海民不得私出海,到洪武七年,朝廷又撤出浙江明州、福建泉州、广东广州三市舶司,后来则逐渐演变为片舟不能下海,违者立斩,犯罪者家人也必须受到牵连。

    除此之外官府还鼓励百姓互相举报,若确有其事,则将被举报人的半数家产奖励给举报者,至此,再也无半片帆船敢于出海。

    解除海禁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只能依靠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

    想通了这些,嘉靖从椅子上起身,向养心殿的方向缓缓踱去,一直侍立在旁的吕芳连忙跟上嘉靖的步伐。

    “先前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嘉靖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禀陛下,事情已经办好了,这里是锦衣卫陆炳交上来的口供,所有的事情都记录在上面。”吕芳惶恐答道,随即从袖口处掏出一沓纸,低下头。

    嘉靖从吕芳的手中接过口供,上面详细记录了陶仲文每天的起居生活:包括什么时候起床,如厕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吃的什么菜,与什么人说过话,谈话的内容又是什么。

    嘉靖没有关注这些,而是径直往前翻,一直翻到陶仲文派遣手下给前身送修炼秘籍那天才停手,只见上面写着:

    当日辰时,陶仲文起床,如厕一刻钟,早饭由御膳房送来,陶仲文偏好咸菜,夹了三快,就了一碗稀粥,饭后与徒弟黄三密谈,言称自己在旧书摊买了一大摞书,让徒弟帮其重新编纂做旧,并伪装成修道秘籍,进而骗取赏赐。

    看到这里,嘉靖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原来所谓的修炼秘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局,只是弄巧成拙,真的让嘉靖修仙成功了,现秘籍已毁于雷火,内心的那最后一丝执念也彻底散去。

    “哈哈哈,好啊!待会儿你去给陆炳带个话,那些方士一个不留,全杀了!”嘉靖将口供交还给吕芳,面无表情。

    “是,陛下。”

    吕芳的头埋得更低了,内心对于皇帝的畏惧更加深了一层,方才他亲眼目睹了皇帝的表情从眉头紧皱到神色飞扬,再到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将那群方士全部处死,情绪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伴君如伴虎,吕芳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在心里这么告戒自己一句后,吕芳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嘉靖皇帝的脚步。

    ……

    京城,严府。

    严府坐落于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这条街距离紫禁城只有一分钟的路程,因此寸土寸金,周围住的皆是达官显贵,相较于邻居那富丽堂皇的宅邸,严家的宅邸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严府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和两个看门小厮,漆得鲜红的大门上,挂着一牌匾,上面用鎏金字体写着严府。

    御前会议结束后,严嵩和严世蕃乘着各自的轿子,一前一后回到了严府。

    在距离家门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时,严嵩远远便看见了守候在他家门前的众多官员,以及想要拜师获得其引荐的书生,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低声道:“走侧门,不要让他们看见了。”

    “是。”外面的侍卫应道。

    紧接着,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下,轿子掉头,从侧门进了严府。

    “父亲,请。”

    严世蕃抢先一步下了轿子,随后小心搀扶着严嵩。

    “让人把他们都轰走,都聚在我家门口算什么事!”严嵩在严世蕃的搀扶下从轿子里下来,面带不悦地开口道。

    “是,儿子这就叫人去办。”严世蕃应承一声后,便叫来管家,轻声吩咐几句后,管家出了门,片刻不到,严府门前的人群尽皆散去。

    “让他们打点热水,让我泡泡脚!我有些乏了,你跟我到书房来。”

    严嵩说完,便示意严世蕃跟上。

    父子二人进入书房,热水早已打好,用金盆放置在胡床边,严嵩紧接着坐到胡床上,严世蕃见状连忙将父亲脚上的鞋袜脱下,侍立在一旁。

    严嵩将脚放入金盆中,从脚底板传来的暖意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下来,积攒的疲惫也消除大半。

    “父亲,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我是想让你帮我写一封信,我懒得动笔。”

    听见严世蕃的问话,严嵩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回答道。

    “父亲,您说,我写!”

    严世蕃坐到书桌前,研好笔墨,铺上纸张,提笔欲写。

    “这封信是写给胡宗宪的,毕竟他是我的学生,现在江浙战事正酣,我这个做老师的可不能不闻不问。”

    严嵩说完,严世蕃便提笔在信筏上写下:“汝贞亲启。”四个大字。

    紧接着便是严嵩念一句,严世蕃写一句。

    “爱徒近来身体可好?自你担任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以来,我师徒已有两年时间未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最近为师经常梦见你当初求学时的样子,东南剿倭局势皆系于你一人身上,还望不要过于劳累,要保重身体。军备钱粮若有不足的地方尽管开口,为师尽量替你补齐!另外,在内阁会议上,朝廷通过了改稻为桑的政策,待到来年就将施行,望大力协助。”

    待到最后一字落下,严世蕃松了一口气,放下毛笔。

    信筏上的字迹十分工整,清新飘逸,矫若惊龙,在入仕做官前,严世蕃的书法就已经颇具名气,甚至有富商愿意出五万两银子来买他的字。

    “父亲,好了吗?”严世蕃见父亲又闭上了眼睛,便出声询问道。

    “等等,再加上一段,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

    严嵩勐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精光。

    “父亲?”

    严世蕃被父亲所说的话吓住了,脸色惊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提笔。

    “写!”严嵩澹澹瞥了儿子一眼,带上了不容质疑的语气。

    “是,父亲。”

    严世蕃随后提笔将这最后几句话加上,将信装入信筏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是看向父亲的眼神中多了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