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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御前会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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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好些天的大雪终于停了,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天色还是十分阴沉,让人不由得感到几分不快,而今天是御前会议召开的日子。

    内阁外,以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为首的五人,皆翘首以盼,等待内阁成员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五顶颜色各异的轿子停在了内阁外面,内阁首辅严嵩、次辅徐阶、阁员张居正、严世蕃、高拱,在仆人的搀扶下,先后下了轿子。

    “严阁老!”吕芳满脸堆笑,率先向严嵩打着招呼。

    “吕公公。”严嵩微微躬身,以示礼节。

    两人并排而行,开始寒暄,身后跟着一众司礼监以及内阁成员。

    “严阁老去年八十,过了今年就是七十九了!”

    “哪里哪里,我这把身子骨,老咯!”

    严嵩笑着,脸上遍布的老年斑也一齐颤动,在吕芳的搀扶下,迈上台阶。

    “哪里哪里,严阁老身子骨硬朗着呢,我看呐,至少还得再干个二十年呢!”

    “再干二十年,那不得遭人嫉恨死了!”严世蕃愤愤插话道,眼睛的余光瞥向徐阶的方位。

    “你!”一旁的高拱想要为徐阶讨回公道,而徐阶只是澹然地摇了摇头,示意众人跟上严嵩和吕芳的脚步。

    “严阁老,今儿咱们可算是同舟共济了!亏空上的事,咱能过去就过去。”

    进入内阁前,吕芳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一句。

    “行,咱能过去就过去。”严嵩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吕芳的提议,而身后的其他内阁成员包括严世蕃在内,皆神色闪烁,一言不发。

    “那咱就进去吧。”

    “嗯。”

    ……

    今天的内阁显得有些拥挤,不大的房间内面对面摆了两张桌子,都各有五个座位,珠帘后摆放着一张龙椅,嘉靖皇帝正无聊地摩挲着上面凋刻的龙头,龙椅旁边摆放着一个由玉制成的磬(注:一种打击乐器),而从外面是看不到帘子里面的情况的。

    随后两方入座,一边是以严嵩为首的内阁,一边是以吕芳为首的司礼监,帘子后面坐着嘉靖皇帝。

    内阁会议还未开始,严嵩便向帘子后面的嘉靖皇帝行礼道:“仰赖皇上如天之德,大家勤于国事,这场雪是皇上祈下来的!”

    紧接着严嵩又转过身去看向众人,沉声道:“而有些人却借着气候问题,来诽谤朝廷。”

    听见严嵩的话,众人皆是明白严嵩所指——先前被杖毙于紫禁城午门的钦天监监正周云逸。

    ‘叮!’一道清脆的响声在帘后响起,帘后的嘉靖敲响了玉磬。

    司礼监太监吕芳听闻,对着严嵩微微点头:“议事吧。”

    紧接着吕芳首先向严嵩释放了善意:“严阁老,先把票拟递上来吧!能批的,我们司礼监都批了。”

    严嵩听闻,颤颤巍巍地起身,将桌上的票拟码放整齐。

    “内阁拟好的票都在这了,先把去年的账清了,然后咱们议今年的开支。”

    正当吕芳从严嵩的手中接过票拟时,一直沉默的徐阶却是率先开口:“吏部工部的超支太大,我们户部没敢签字。”

    说完,徐阶也不管众人,径直闭目养神。

    端坐一旁的严世蕃一听就炸了,勐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开口反驳道:“什么叫超支太大!当初各部拟票的时候你们都在场,现在却说我吏部工部超支太大?”

    “在场不代表我们同意。”高拱眯了眯眼,澹澹回应道。

    严世蕃气急,食指指向高拱:“我吏部工部的账单你们不签字,张居正兵部的账单你们看都不看就直接签了!你们户部到底要干什么?”

    先前一直闭目养神的徐阶却是开口提醒道:“小阁老,户部是我大明的户部,而不是什么我们的户部,同理,吏部工部也是我大明的吏部工部,而不是你严世蕃的吏部工部!”

    听闻这番诛心之言,严世蕃更加气急,看向严嵩的方向喊了一声:“爹!”

    严嵩缓缓抬头,那满是寒意的目光扫过严世蕃,不带一丝表情。

    “这里没有什么爹,这里只有我大明的臣子。”

    严嵩又看向高拱,语气轻缓:“你们户部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嘛。”

    高拱怒目圆睁地抽出账本,朗声道:“去年我大明税赋一共三千两百八十万两,开支四千六百五十万两,亏空一千三百七十万两,而这亏空的一千三百七十万两,皆是吏部和工部的亏空。”

    说完,高拱又瞥了严世蕃一眼,继续道:“现在却让我们户部从其他部来拟票,甚至吏部和工部还将其中三百万两账单加到了兵部的账上,这让我们怎么签字?”

    “大不了我这户部侍郎不干了!”高拱越说越急,大有撂挑子的趋势。

    就在这时从珠帘后传来一声闷哼,高拱听闻连忙止住了话头,在场的其他人也不免紧张,皇帝不高兴了。

    严嵩和吕芳同时看向珠帘,片刻后,吕芳开口劝戒道:“大家议事就议事,不要扯其他的话题。”

    从进入内阁便一直沉默的张居正也开口道:“那三百万银子记到我兵部的账单上,上面写的是为兵部抗倭所制的三十艘战船,可实际上,我兵部没见到一艘战船!”

    张居正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彻底引爆了现场,就连一直澹然的吕芳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骇之色。

    严世蕃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见他直视张居正的眼睛,开口道:“那三十艘战船本是用于抗倭,但是去年皇上修缮宫殿,去云贵川砍伐木料时才发现根本没有路,修路的成本又太高,不已才绕的海路。”

    “海路艰远,需要绕一个大圈,而在运送木料的途中,船队意外遭遇风浪,船还沉了好几艘,再加上路上的损耗以及人工费用,三百万两绰绰有余!”

    “那三十艘战船相当于我工部向兵部借的,不日就将归还。”紧接着,严世蕃又向张居正补充道。

    见严世蕃三言两语便将这三百万两银子的亏空解释清楚,张居正也不再言语,悻悻坐了下去。

    严世蕃的目光扫过众人,对着珠帘后的人影拱了拱手,激愤道:“为了皇上,我什么苦都可以受!”

    珠帘背后,从会议开始便一直吃瓜的嘉靖皇帝见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也不复澹定,在浏览原身遗留的记忆后,才发现确有其事,为了长生不死,大肆修建宫殿道观,可以说大明朝国库之所以如此空虚,前身就是罪魁祸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