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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越就在上马之前突然回头,问于懿突闻雷源和死讯为何毫无惊讶之色。
于懿面色不改,微微扬眉似是诧异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平静自若地说道:“妾身在雷大人出事的第二天就去过雷府。”
若非于懿穿越过那么多次时空界,扮演过各种角色,这一下就要被他唬住了。关越这一手也够厉害的,趁着于懿最为放松的时候突然回头问话,若是心虚便最容易在此时露了马脚。
关越盯着于懿道:“于姑娘为何事去雷府?”
“为舍妹讨个说法。”于懿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毫不动容,语气里还带有几分愤愤不平,“舍妹在雷府日夜被逼着干活儿,身子变得虚弱至极,一出雷府就病倒了,直到今日都没有大好。”
关越仔细看着她脸上神情,突然神情一松,眼神亦变得缓和,似乎是信了她的说法。然而他却又道:“于姑娘很不容易啊,不到一年就能为自己与家人赎身,还能买下这样大的山庄。”
于懿不能再用搪塞母亲的借口来搪塞这位关捕头,他当差多年,自然应知道一名普通官妓在教坊一年所得是不足让她替自己赎身的:“是有人为妾身赎身的,这山庄也是妾身借了银两才买下的。”
“哦?不知那位出钱借于姑娘买下山庄之人,是否就在山庄里?”
“他并不住在京城。”
“非亲非故愿意借这么大笔银子给于姑娘,却又不求回报,不知那位大善人姓甚名谁?籍贯哪里?平日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关越朝着于懿抛出一大堆问题,语调里带着些许讽刺。
于懿轻轻笑道:“不知妾身之事,与关捕头追查的案件有何关系?”她若是胡乱编个名字籍贯,万一这关捕头较起真来,真的去那原籍寻找那莫须有的“大善人”不就穿帮了吗?但若是隐瞒不答又显得心虚。所以她反问关越,好给自己多些时间思索对策。
“有许多事,起初看起来和案情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但其实却暗中有着某种联系,了解得越多,越容易揭开真相。”
“关捕头真是位好捕头呢!”于懿笑道:“那日在集市上关捕头抓住贼人本来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可临走时还叮嘱那位事主以后要小心些看住东西。有这种热心肠的捕头在,是百姓的福气呀。”
“于姑娘过誉了。”关越见她答非所问,话头渐渐岔开,想要再次询问她这大笔银钱来源,却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向着他们驶来。
于懿这时也看到了马车,暗自奇怪这又是哪位访客来了,但这时候随便谁到访都是好事,可以阻止关捕头继续追问自己,所以她对关捕头道:“关捕头请稍待。”随后快步迎向马车而去。
马车渐渐减速停下,车帘一掀,下来一人。
于懿大吃一惊,瞪着这人道:“孟……公子?!”
“一别半月有余,懿姑娘可还安好?”来的正是孟蜻,不过此时他穿了一件乌金暗花云锦夹棉长袍,束着织金羽缎腰带,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冰种紫翡玉牌,通透玲珑,外面还披着一件孔雀毛织锦镶貂毛鹤氅,拇指上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一副世家纨绔的打扮。
于懿望着他头顶的镶紫翡金冠,暗自揣测他这一头长发是不是假发呢?看起来倒是毫无破绽。
身后传来关捕头的脚步声,于懿急忙作惊喜状上前一步:“孟公子要来京城,怎么不先送个消息来,好让妾身有所准备?”在说这话时,她已经决定要把孟蜻当成挡箭牌了。
孟蜻挑着眉梢笑道:“那样你哪里会有这样惊喜?就是要先瞒着你,偷偷地过来。”
于懿羞喜一笑。
这时关越已经走到近前,自报家门,又问孟蜻贵姓。孟蜻看向他,大大咧咧地回道:“免贵姓孟。不知关捕头来此是为了公务呢?还是私谊?”
关越微微一笑:“若为私谊,关某就不会穿着号服来了。”
“不知关大捕头的公务是否处置完毕?”
“还未完,关某来此是想向于姑娘询问些事情。”
“那么就早些问完早些回去吧。”
关越见孟蜻开口赶人,他作为衙差,这种富家纨绔的做派见得多了,到也不以为忤,只道:“其实问孟公子也是一样的,不知为于姑娘赎身以及买下庄子的,是否孟公子所为?”
孟蜻见于懿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便道:“自然是本公子,不然还能有谁?”
于懿回了他一个笑容,又看向关越。
关越这下倒是觉得事情说得通,但总觉得这位孟公子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一点,堪堪解了于懿的围,他正要进一步询问。孟蜻伸手一指关越腰间的佩刀,抢着先开了口:“关大捕头,你的佩刀可否借来看看?”
“孟公子也懂刀?”关越挑眉问道,抽出刀来倒转了递给孟蜻。孟蜻伸指在刀上弹了一下,又用刀在空中虚劈几下,点头赞道:“好刀,可是名家所铸?”
关越嘴角弯了弯:“城西八道胡同铁匠铺。”
孟蜻讪讪笑道:“一时看走了眼。”说着将刀递还给关越。
这么一闹,关越心中怀疑倒是大半都去了,又与他们说了几句,旁敲侧击地探问孟蜻的籍贯与家世。
孟蜻只说自家是做丝绸生意的,见关越问得多了,脸上便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说道:“关大捕头到底是查什么案子,要问得这么多?若非看在懿姑娘的面子上,本公子才懒得理你。在这都站了半天了,关大捕头是不是还要入内吃顿饭哪?”说着转身便走。
于懿对关越歉然道:“关捕头,恕妾身无法再送。”
关越摇摇头,“不妨事,于姑娘请回吧,在下这就告辞。”随即跃上马背,轻咤一声,青花骢便扬尘而去,转眼间便成了个小点。
于懿追上孟蜻,见他一面四处环顾周围的景色,一面自言自语道:“这地方还真不错,太适合养老了,你是不是打算就此退休了?”
于懿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在这里有任务?”
孟蜻道:“我就是来探望退休老搭档的。”
于懿见他没一句正经,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也就不再问他了。两人一时无言,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孟蜻又道:“虽然风景不错,看多了也会腻,你就不请老搭档进屋去坐坐吗?”
于懿微微皱眉道:“你还是先走吧,若是给娘看到就难解释了。”
孟蜻低叹一声道:“也不想想是谁替你解的围,麻烦刚走你就赶人,真是过河拆桥的凉薄性子。”
于懿见他突然改了幽怨的调子说话,忍不住笑道:“那还真是抱歉了,妾身以后一定会重重答谢孟公子的。”
“一点诚意都没有。”
于懿正要再说,却听见一声:“懿姐姐。”随着这声叫喊,于婷从树丛后面跑了出来,她头发乱蓬蓬的,还沾着一片枯叶,黑乎乎的小手中握着两把圆溜溜的物事。
于懿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下可有的要对母亲解释了。
孟蜻却蹲了下来,很感兴趣地看着于婷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野栗子呀,烧肉的话很好吃。大哥哥你没吃过吗?”于婷伸手到孟蜻面前,微微摊开手掌给他看自己的收获,她才六岁,本来手掌就小,勉强握住这四五枚野栗子已是极限,这一摊手便有两枚野栗子滚落。
她“呀”的叫了一声,却见孟蜻迅疾伸手在半空中一抄,在野栗子落地之前就抓住了它们。
孟蜻把野栗子递给于婷:“这次要好好拿住了。”
于婷看看自己的小手,再看看他的大掌,反将自己两只手中的野栗子全放在他掌心,脆声道:“大哥哥没吃过栗子烧肉,这些送给你吃吧。”
“太好了。”孟蜻笑着站起身,将还占着泥的十数枚野栗子放入怀中,“那可要多谢你了。”
于婷极为高兴,被他感谢后就越发地起劲了:“婷儿再去多捡一些给大哥哥带回去。”说着她转身就要跑入林子。
于懿急忙叫住她:“婷妹,别去了,眼看着天快黑了,不能再去林子里玩了。”
于婷有些懊恼地回过身来,不过转眼想到了什么,看向孟蜻问道:“大哥哥什么时候走呀?要是明日再走的话,婷儿明日白天再来捡野栗子。”
孟蜻看了一眼于懿,“悲伤”地摇摇头,“你姐姐不喜欢大哥哥,刚才还在赶人呢,大哥哥一会儿就要走了。”
于婷大失所望地看向于懿:“懿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大哥哥?他很好啊,婷儿很喜欢他。”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于懿被于婷问得窘迫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她瞥了一眼孟蜻,见他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突然又有些恼了,转身说道:“因为他……。”可是顿了一顿,她也没想起来孟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拉起于婷的手道:“婷妹,天黑了,我们回屋去。”
“那大哥哥呢?”
“他马上就要回自己家了。”
于婷看向孟蜻,见他没有否认,便嘟起了嘴跟着于懿往主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