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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云拎着包袱,急急忙忙地离开罗上村上了山,虽然她一心想走得快些,但从被村里人抓起来开始就粒米未进,虽然有闵菱带给她吃的,但身子还是虚弱,走到半山就脚软无力了。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歇脚,不一会儿却见闵大安顺着山道走了过来。
秀云吃了一惊,起身问道:“你跟来……。”话说了一半,见到闵大安眼中露出的凶光,突然就明白了。闵大安上来就抢她手中的包袱,秀云放开包袱转身就跑。
闵大安拿到了装钱包袱,却仍然不肯罢休,在秀云身后大步追赶。
秀云歇脚的大石头靠近山道转角处,她跑了没几步就到了那个转角地方,听见背后有小女孩的声音叫道:“小心!”秀云回头就见闵大安直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赶紧往旁边躲。
闵大安就在秀云身后几步位置,瞧见他俩前面就是一个陡坡崖,就想推她下山,不料有人提醒秀云,他这下扑了个空,还想稳住身子,但刚下过雨的山路极其湿滑,闵大安刹不住脚地往陡坡崖边滑了过去。
他吓得大叫,包袱也拿不住了,不知丢去了哪里,一双手乱挥乱抓,总算是拉住了崖旁的一棵细树,但大半个身体已经滑到崖下面了,悬在半空当中。
雨后泥软,那细树被闵大安的重量一扯,竟一点一点地被连根从泥中拔出。闵大安双脚乱蹬却用不上力气,用另一只手拼命抓着地面,却只抓到满手泥浆,惶急大喊:“救命,救命!”
秀云跑过去一手勾住了崖旁另一棵较粗的树,接着一把拽住了细树靠近根部的那头,总算阻止了闵大安继续往下滑。但以她的力气,又拉不动闵大安上来。闵大安试了好几下,还是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
秀云想起刚才提醒自己小心的声音,像是闵菱,回头去看,果然是闵菱跟来了,“菱儿,你赶紧去叫人来帮忙。”
闵大安急叫:“等她去山下叫来人还来得及吗?菱儿,快来帮忙拉我上去,你和你秀云婶一起用力拉。”
于懿走到秀云身边,却并不着急去拉闵大安上来,她问道:“大安叔,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这丫头!这时候问什么问题?!快拉我上去!”闵大安这个气啊。
于懿浅浅一笑问道:“第一个,秀云婶是不是真的偷汉子了?”
闵大安只犹豫了一瞬,立时答道:“没有,没有偷汉子。”这会儿全靠秀云拉着他呢,他哪敢再说假话?
“第二个,欺负秀云婶的那个卖货郎,是不是你花钱找来的?”
“是的,是我找来的!好菱儿,快别问了,先拉我上去,上去之后你问什么我都好好答。”闵大安哀求道。
于懿却继续悠哉问道:“第三个,大安叔你到底为啥要这样害秀云婶呢?”
闵大安手上越来越没力,只见秀云也快拉不住那棵细树了,只是咬牙苦撑,心里慌乱惶急,不管听到闵菱问什么都只有靠本能反应,用最快的速度回答:“因为我和秀水通奸!”
于懿满意地点点头:“大安叔,你要答应我,回到村子里也这样告诉大家,我就帮着秀云婶拉你上来。”
“我答应,我答应,快拉我上去!”闵大安急道。
于懿上前,拉住细树,与秀云一起用力把闵大安拉了上来。谁知闵大安刚爬上来,还在崖边就拉住秀云的手臂,猛地把她往崖坡下拽,自己则反过来往里面迈了两步。
于懿知道闵大安歹毒,虽然拉他上来,还是防备着他,见他突然发难,就疾伸右手,拉住了秀云,但苦于这个身子太过瘦小,重量又轻,拽不住秀云,连于懿自己也被带着滑到了悬崖边。她用另一手扯住了闵大安的衣角,同时大叫:“天成哥快来!”
闵大安不知她是吓唬自己还是真的天成也来了,急忙去掰她的手指,却听山道上真的有人过来,他越加着急,见闵菱死死捏住自己衣角甩不脱,索性开始脱外衣。
一个时辰之前,罗上村里。
闵天成睡的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见是闵菱,奇怪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她快速地说了事情经过,天成就去喊上村里另外几名相熟的青年。于懿见他叫人还要花不少时间,担心赶不及阻止闵大安,自个儿先上了山。
天成找到了五六个人,一回头却见闵菱不见了,暗叫这丫头太莽撞,匆忙赶来了山上。闵菱询问闵大安,闵大安慌乱地回答,全被他们这些人听在了耳中。
天成担心闵菱,快步跑在其他人前面,正好见闵大安把秀云往崖坡下猛拽,连带着闵菱也快被拉下崖去了。他赶紧冲过去双手拽住闵菱的胳膊。
闵大安这时已经脱下外衣,摆脱了闵菱,他只见到了闵天成一个人过来,心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推下山去。
天成一面拉住闵菱,一面防备着闵大安,见他又要来推自己,他双手没空,只能抬脚踹向闵大安的胸口,接着再把闵菱和秀云都拉到安全的地方。
闵大安被这一脚踹倒,因势头太猛,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天旋地转间突觉身子一轻,直向下坠,他恐惧地大叫着,凄厉的惨叫声迅速远去,又戛然而止。
天成带着秀云和闵菱先回罗上村,另外几名青年则绕到山下去寻闵大安。当闵菱他们回到村里时,天都快亮了。
在闵三爷家里,天成为秀云作证,向闵三爷解释先前秀云“偷汉子”的事其实是闵大安设下的圈套,真正通奸的反倒是闵大安与秀水,而闵大安为了保住这秘密,连闵菱与天成都不惜杀害,最终害了自己。
闵三爷听完整个事情经过,吃惊之余还觉得恼怒,愤然道:“大安已经摔下山,就算不死也不会好,先去把秀水抓起来。”
秀云一听急了,“扑通”一声跪在闵三爷面前:“三叔,求你放过秀水吧,她是不懂事被闵大安那个畜生骗了。买通卖货郎的事她也不知道,全是闵大安一个人的主意。”
闵三爷一瞪眼,大声道:“通奸本身就是大罪了,何况还是和自己的姐夫。秀水必须浸猪笼!不然宗族的规矩谁还会放在眼里?以后任谁犯了重罪,求一下饶就能逃过惩罚,那族规还有什么用呢?”
让他特别生气的是,他身为族中长老,却被闵大安蒙骗了,闵三爷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既然闵大安已经受到了惩罚,那秀水就决不能放过!
摔落悬崖的闵大安被找到时,早就没了气。人死为大,他的尸身被送回了家里,先停在小屋里,等着三天后下葬。秀水则如同先前的秀云一样被捆起来关在宗祠里面,等着第二天浸猪笼。
秀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愣愣地发呆。突然她家门外有人叫她“秀云婶”。
村里人家,白天只要家中有人在,没啥事儿的话从不关门。于懿见门敞着,却没听见秀云回答,就走进去,向屋内探头张了张。她瞧见秀云坐在屋里,就迈进屋子,举了举手中的小布包,“秀云婶,我找着了你掉的包袱,给你送来了。”
那是秀云带上山装着钱的包袱,被闵大安抢下来后落在了小道边,闵大安出事后,大家都惊魂未定,完全忘了这小包袱的事儿。于懿去找来包袱,一来秀云以后要靠着这笔钱度日,二来她也是为了有机会看看秀云,然后她就准备回去了。
秀云却完全没有听见于懿说话似的,仍然呆呆地看着地上。
于懿把包袱放在她身边,也不说话,静静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秀云突然问:“菱儿,你说我该不该去救秀水。”其实闵菱还是个小女娃,但秀云经过这些天的事,觉得她很有主意,不知不觉地就向她问出了心中难解的问题。
于懿道:“我也说不好,秀水姑是犯错了,可是活活淹死也太可怜了。”平心而论,秀水确实有错,但罪不至死,真正歹毒的是闵大安。然而这附近山村对于通奸女子的处置,一概是浸猪笼。
秀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起身往外走。于懿追出去,小声问道:“秀云婶,你是去救秀水姑吗?我帮你啊。”
秀云转身面对于懿,弯下身子扶着她细弱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菱儿,你昨天来放了你秀云婶,后来在山上的时候,也多亏了你!你秀云婶这一辈子都念着你的好。但幸好我的冤屈被洗清了,你这才免了被三叔责罚,而且啊,昨晚在山坡上多危险!这次秀云婶不能让你再去冒险了,秀水是我的妹妹,我自己去救她,要是三叔要罚,也让他罚我。”
于懿点点头,“好的,秀云婶,但是我跟你去看看总可以吧?”
秀云想了想答应下来,但要她保证,只是看看,不能出手。于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