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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天神将于懿“送”到了许府。
“夫人醒了!”床边的赵嬷嬷惊喜地叫道。
于懿躺在床上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一次来之前天神就让她知晓了一切有关的情况,按天神的说法是“植入记忆”,但并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考虑该如何去完成任务,她便过来了。
“娘!”“娘……。”“祖母。”……
于懿张眸望向床边这一大群人。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轻声问道:“娘,您觉得好些了吗?”
于懿虚弱地哼了一声:“若是你们几个能消停两天,我就谢天谢地了。”
年轻男子名为许翰忠,闻言他白净的脸上浮起一分愧色:“是孩儿们不孝了。”转眸却狠狠瞪了右侧另一名比他稍年轻些的男子。
被许翰忠瞪视的是许夫人的嫡次子许翰孝,比翰忠更为削瘦些,眉眼间显出几分机敏。他名字里有个孝字,被大哥这样夹枪带棍的讽刺了一句,气极却发作不得,强压怒气对于懿道:“娘您来评评理,翰孝所说……。”
“娘才刚刚醒过来,二弟就又要争谁对谁错了?”打断了许翰孝,冷冷说话的是许家大少奶奶许林氏,闺名宛华。林宛华人如其名,长得漂亮之外,人也机灵,一张嘴更是伶牙俐齿的会说话。
“大嫂,话不是这样说的……。”许翰孝正要说什么,被他身后的二少奶奶郑玉容怯怯地拉了一下衣袖,才住了口。
于懿喘了口气道:“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这一大家子人都散去后,赵嬷嬷扶起于懿喝了一碗药,又小心地替她擦了嘴:“夫人是再歇一会儿,还是……。”
“扶我出去,在院子里坐会儿。”
于懿半阖眸子,在院里躺椅上靠着。赵嬷嬷便在一旁静静陪着。
这会儿刚进入五月,正是初夏时节,院子里的石榴开得正艳。从许夫人的记忆中,于懿知道这里是京都永靖城,但却不是自己所在国家的京城隆京。不仅是地方不对,季节也不对。一种奇怪感觉再次在于懿心中浮起,她隐约觉得天神送她来的这个地方原来并不存在,但天神又说这些都是真的人真的事……
于懿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烦乱的思绪,先把手头的任务完成,等这次回去后,她要好好问问天神。
许家,经营着丝绸生意,拥有自己的织造工场,城里有几家丝绸铺子,还经营着成衣铺子和其他生意。开创了这份家业的许老爷子还在世,年近七十,身子倒还硬朗,只是头脑糊涂了,搞不清楚许多事情。许老爷子有个独子,名为许承嗣,娶了一妻一妾。许夫人生了二子一女,尹姨娘则育有一子二女。
然而许承嗣五十岁不到就在半年前逝世,留下了这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一大家子。
许夫人自个儿身子也不好,而自许老爷逝世后,大少爷许翰忠和二少爷许翰孝就开始为分家之事争执不休,今日还吵到了许夫人面前,许夫人气极晕厥了过去,当时便已经去世,之后于懿就“穿越”过来了。天神就是如此称呼附身的。
于懿自己也不过是个才十七岁的未出阁女子,如今却要成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前三天,于懿什么都没做,她要安心“养病”。但她要来了许家铺子的账本,只是大致翻了一遍,就发现账目极乱,看来许翰忠与许翰孝为分家之事争斗不休,无心管理工场与商铺。许家不仅家族内部分崩离析,家族的生意也危机重重。
到了第四天上午,于懿正在翻着织造工场最近的账目,前院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赵嬷嬷斥道:“一惊一乍地瞎嚷嚷什么?到底什么事情,好好地说清楚。”
小丫鬟被训了一顿,赶紧放轻了声音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又争起来了。”
赵嬷嬷道:“让他们争去,夫人说过了,这个家不分。”
小丫鬟急道:“不是啊,大少爷和二少爷吵得急了,要打起来了呀!”
于懿道:“嬷嬷,你陪我去瞧瞧。”言毕起身看向小丫鬟,“他们俩在哪里?前头带路。”
“是。”小丫鬟应了,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赵嬷嬷担心地望了眼于懿:“夫人,还是奴婢去看看吧,回来后告诉您一声不一样嘛?”
于懿知道赵嬷嬷是忠心的,怕她看到自己两个儿子争斗,再次气晕过去。她摇摇头道:“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嬷嬷放心,我这几日已经想清楚了,翰忠翰孝既然已经存了分家的心思,总要设法化解才是。老爷去了之后,这个家就是由我当着,我得想法儿让这一大家子的心都聚起来。”
赵嬷嬷见许夫人脸上神情平静而坚决,便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跟着她一路来到许家正堂。
于懿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两人的对骂声,等迈进门去,就见许翰孝拉着许翰忠的衣襟叫道:“翰孝比大哥还早派人去工场要货,凭什么要先给足了大哥管着的铺子?”
许家有自己的织造工场,织出了绸缎布料,便送到城里的铺子卖。许翰孝这个月接了几笔订货,预先向织造工场提过,要工场一旦织好,就要立即送这些绸料到自己的铺子。但许翰忠管着织造工场,自然先着自己的铺子送货。结果是许翰孝管的铺子缺货,他今日一早去铺子里闻知此事,只觉大哥是故意陷害他,赶回府中找到许翰忠就是一顿痛骂。
许翰忠打掉许翰孝捏着自己衣襟的手,正好瞧见于懿从门外进来,便叫了声“娘”,走上来扶她。许翰孝见状亦上来扶着于懿的右臂。
于懿内心并不习惯这种身体接触,只是她此时身份是这两个青年男子的母亲,还要调停兄弟间的矛盾,只得强忍着让他们一左一右地扶到了椅子边,待坐下才得解脱。
许翰孝小心扶着于懿坐下后,站直了开始申述:“娘,您身子不爽利,翰孝本来不想再让这些事情烦着您,可是大哥这次也太过分了。”
许翰忠一听翰孝如此说话,怎能让他恶人先告状,把话都说了去,立即扬起眉毛道:“二弟还好意思说?张掌柜这笔生意本来是给我做的,谁想半路被你抢了过去。”
许翰孝冷笑道:“这是你自己没本事,就算不是我去抢,这笔生意你也做不下来。”
许翰忠愤怒道:“就算是我做不下来,你也不能去抢!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都是许家的铺子,给谁做不都是给许家的?若是让给别人家的绸缎庄就好了?”
“哼!都是许家的,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不知是谁整日将分家挂在嘴边的?”
“大哥,你敢说一句你不想分家?”许翰孝继续冷笑道。
虽然目前所做生意,所有进账都是许家的,但作为分管铺子的许氏兄弟来说,谁能做下更多生意,自然在分家时能够争取分到更多的家产和铺子了。这道理兄弟俩都是心知肚明,因此虽然许夫人不肯分家,他们却觉得这是早晚的事情,更是提早开始明争暗斗起来了。
兄弟两人争执吵闹了有一会儿了,早就把家里的人都惊动了,于懿倒是到的最晚的一个。
宛华知道自己婆婆最恨的就是分家,见他们又提起了分家,生怕自己相公接口,惹恼了婆婆那就难以让婆婆在这件事儿上再帮着翰忠了,便赶紧道:“二弟,你大哥可不像你,他一心为着这个家劳累奔波,从未有自己的私心。”
许翰孝反驳道:“若是没有私心,大哥为何要扣着那批绸料不给?明日一早翰孝这边儿就要交货了,外人又不知其中缘由,只会说我们许家做生意言而无信,大哥这种做法,不是存心让许家被人说嘴吗?”
玉容性子敦厚软弱,不愿见争闹,本来兄弟俩争执,她不敢插嘴,见宛华发了话,这便大着胆子软语劝道:“翰孝,进货送货都是下面人在办,大哥许是不晓得这批绸料没送去铺子里,并非故意扣着不给。”
许翰孝顺势接着道:“就算大哥原来不晓得,这会儿总是晓得了,如若真不是故意扣着不发,就该把绸料送过去了吧?”
许翰忠一听,颇为踌躇,若是此时光他们兄弟在,他也就强硬到底了,偏偏这会儿当着母亲的面儿,就算是翰孝先抢了他的生意,毕竟都是许家的生意,他若是硬要扣着这批绸料不给,倒成了他的不对了,可要是让他答应给翰孝,他又极为不甘。
宛华心道咬人的狗不叫,玉容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却来了这么一下,看起来是劝翰孝退让,其实却将了翰忠一军。她狠狠地盯着玉容道:“二弟妹别假惺惺了,二弟会来抢翰忠的生意,都是你背后撺掇的吧?”
玉容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委屈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汪汪地看向许翰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