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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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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亲王府,刁鸥求见。

    听到刁鸥来访,纪威一愣,刁鸥是皇上面前真真正正的红人,而他和他一向没什么交集,这样的突然到访应是皇上找他有事,可什么样的事是不能召他进宫去说的?压住心中不好的预感,纪威将刁鸥请进书房,“皇上叫你来的?可有何事?”

    刁鸥一脸笑微微的样子,“贤亲王,勿急,刁某确实是奉旨前来,”话音落,略一顿,刁鸥面南而立,“奉旨,有问纪威的话。”

    纪威一愣,掀袍跪地。

    “皇上问你,科举之前,你是否有见过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康贤?”

    科考舞弊一事已是一月多前的事情了,从上到下约牵连二十余人锒铛入狱。这事到现在还没定论,但怎么又扯到了他的身上?

    “见过。”

    “为什么见的?都说了什么?”

    “回奏皇上,康贤是臣弟幼时的伴读,臣弟与康贤时常相见,并不是特意在科举之前见面的。”纪威平心静气的解释,“也并未多说什么,不过是和平常一样家常话而已。”

    “只字未提科举之事?”

    “只说了科举在即,事务繁忙,万事秉公而已……。”纪威略微皱眉,回忆,“也对这届极其出色的几个举子略微评定了几句,但只字未提索要考题,携带考生之类的话题。”

    “嗯,”刁鸥听了微微皱眉,按说评定几句赶考的举子,实属正常,可问题却是这个评定是和科举主考官谈论的,而恰恰此次科举又出了这样的事端。评定举子,必是有看好和不看好的,如此有褒有贬,无非闲聊的几句话而已,恐也就成了被人构陷的把柄,毕竟狱里头的,任谁不是巴不得抱住棵救命稻草,以解了自身的牢狱之灾?

    贤亲王身份贵重,又与康贤向来交好。

    或许,对康贤来说,“贤亲王看好的人。”如此一句,也就够了。怪道,有人会揭连出贤亲王了。

    贤亲王身份贵重、地位卓越,根基深远,假若有人抱着携带着贤亲王便可躲过一劫的想法,恐这次的算盘要打错了。但若是为着迎合圣上的心思,故意揭带出贤亲王,那倒是走了一步好棋。毕竟因着屡屡在姚玉欣处碰壁,总是闹得一身不快的圣上,现如今是巴不得要抓住贤亲王的错处呢。

    到底刁鸥只是奉旨问话,他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应下,便接着问道,“科考舞弊一案事发后,你是不是还去顺天府探望过康贤?你为什么去探望?又都说了些什么?”

    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全在纪厉的眼里,纪威心惊的同时,只平静的答道,“因和康贤关系匪浅,他身陷牢狱之灾,臣弟必是要去探望一二的,也未多说什么,只说他糊涂,怎可以办下舞弊这样的糊涂事,并开解了他几句。”

    “你可说了,定会保他?叫他安心的话?”

    纪威一愣,“臣弟是说了叫他安心的话,但臣弟的意思是,叫他安心在狱里。皇上重视吏治,看重科举,既然事情出了,他就不要有太多顾虑,担太多干系,凡事据实以告,这样到时候,臣弟也可以向皇上陈情,争取对他的从轻发落。”

    科举舞弊一事,必是关系错综复杂的案子,几大世家、贵族到底在里面担了怎样的角色,起了怎样的作用,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对一个小小的科考主考官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压力,他不管出于怎样的动机,办下了这样的事情,都必是有着利益关系或者极大的顾虑的,而贤亲王和康贤关系匪浅,劝导他这样的几句话,也是在常理之中。

    只是,极可能这样劝导的话,也被旁人弄左了意思。

    康贤身为主考官为贤亲王提带门生,培养势力,而出事后,贤亲王狱中探视,担保无事……这样说来,罪责便重了,毕竟圣上与贤亲王,实际已经是不容之势。纪厉必是要防备于纪威的……

    “嗯,”刁鸥点点头,话问完了,他终是长舒一口气,看着在这样逼问下,依旧一身淡然适从模样的纪威,他心里隐隐有着些许敬佩和怜惜之意,毕竟他都知晓贤亲王是遭人构陷,纪厉又怎会不知?可纪厉到底会怎么评判,就不好言说了,可到底不是一派嫡系,刁鸥对纪威的些许同情也仅限于此,“贤亲王请起,”刁鸥又恢复了惯常那种嘴角带笑的模样,“皇上要刁某问的也就这些了。”

    纪威起身,“刁鸥,时值一月有余,现今这科举舞弊一案到底进展如何了?皇上叫你来问话,可是狱中有人诬告本王?”

    有关科举舞弊一案,后来纪厉已然下了旨,任何人等均不得探视狱中众犯,顺天府直接向他禀报调查审问的结果,这事旁人是插不得手的,“回贤亲王的话,这事刁某也不清楚,刁某只是代为皇上问话而已。这事皇上极为重视,已然下了旨意,是要亲自过问的。刁鸥只知道现如今顺天府里头关的还是那二十余人,但到底还牵扯出了多少人,刁某便不知道了,”看着纪威已经有些不大好看的脸色,刁鸥心里一叹,这两兄弟之间早已因着姚玉欣的缘故而结了节,否则断也不用他跑这一趟代为问话的,纪厉既让他前来,必是在心里已经疏远了他这个弟弟,对他心存芥蒂,起了疑心,甚或是借机整治纪威也是有可能的,但他也只能说道,“贤亲王也不用过于忧虑,清者自清,皇上圣明,断不会轻易人人以罪的,刁鸥回去定当把贤亲王的回奏据实以告,想必很快便会查清楚了。”

    纪威点点头,这舞弊一案一月有余,狱里面的周日受苦,狱外面的稍微有点干系的,也是担惊受怕,好歹他确实一身干净,怕只怕有人陷害诬告,到时候众口铄金,他百口莫辩,可到底别无他法,皇上连亲见他,给他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也只能说道,“如此便有劳了。”

    刁鸥回宫复旨,据实以告,纪厉听了,只沉吟半响,没有说话。

    科举舞弊一事,现如今在牢狱里的,涉及名门望族的就有四五个人,其余的门生、官员、考生十余人,人数不多,但涉及却广,名门望族,中流砥柱,底层小吏,新晋的举子……上上下下都有了。纪厉亲抓的案子,顺天府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就在一月的抓紧审问、调查,狱里头的众人能供出来,牵出来的人便也全都牵扯了出来。

    有的是为着将功折罪,尽数告知,有的是为给自己脱罪,欲盖弥彰,胡乱诬陷,有的以邻为壑,嫁祸于人,里里外外,又牵扯出十余个人……

    纪厉眯缝着眼,斜歪在榻上,他想着案件里涉及的众多官员,想着这些官员的背景、关系,怎样处置更为合适,处置后有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等等……然后,他又想起了纪威,想着年少时的情谊,想着他帮着自己夺位中的出力,亦还有因着姚玉欣的关系,他给他添的那些个无法吞咽下去的郁气……

    好半响,他终是拿起案头的朱砂笔,唰唰唰,快速的几笔,便把笔又搁在了桌上。

    翌日,除顺天府关押的大小官员以外,又有四五个人锒铛入狱,并依次都有了相应的处置,科举主考官康贤被判砍头,其余的,罢官的,充军的,降职的,抄家的……都有。

    一时,满朝嗟叹,虽说这次事件人数不多,但因着上下牵连颇广,处罚又如此之重,朝中众人便都如同头上被敲了记警钟,任谁也不敢在像以往那般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了。但因着好歹公正,几大世家亦也是迫于手握兵权的纪厉的厌威,默默吞下此次的严果,往后行事亦也收敛了许多。

    一切尘埃落定,而贤亲王府也再次接到了旨意。

    来传旨的依旧是刁鸥,“现已查清,贤亲王纪威于科举舞弊一事上实为遭人构陷,但贤亲王位于要位,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其科举之前,不知避嫌,频见主考官,发表意见,案发之后,入狱探视,讲述不清,扰乱调查,均属不当。贤亲王身份贵重,却因自身行为不当,影响科举公正,毁坏社稷朝纲之根本,按例应当重责,但念在其并无主观故意,便从轻处置,即日起,着其闭门思过,省过自身,无诏不得进宫,钦此。”

    这样的旨意,对贤亲王这样的贵胄来说,其实已经很重了。皇家之人,限制人身自由,已是极大的惩处,刁鸥心里唏嘘,也只能说道,“贤亲王,接旨吧。

    闭门思过,却未提闭门思过的时间,这就相当于变相的禁足和软禁,他是科举前后均见了主考官,但事已查清,与他无关,就因着未避嫌,那莫须有的,影响了科举公正或是调查顺畅,便要受这样的处罚?

    纪威心里微惊,在姚玉欣被抢之后,他早已对他那个四哥失望之极,凉透了心,但万想不到,那恐只是个开始,他看向刁鸥,眼里有着不甘。无召不得进宫,他人都在软禁中,又如何会进宫?

    纪厉旨意里却特意的加了这样的一句,分明是在指向姚玉欣,分明是在告诫他,这次的处罚到底因何而起,纪厉待他如此,那么待姚玉欣呢?纪威不担心自身,反倒更加担心姚玉欣的近况,“刁鸥,玉欣近来可好?”自上次纪厉生辰,姚玉欣向他述说心事,便是最后一次见到姚玉欣了,只是当时两人一起在花园子里相拥,却正巧被徐盛撞了个正着。

    被贤亲王这样问及,刁鸥惯有的笑容略僵,纪厉在说对贤亲王的处置之前,还有几句话。

    “朕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因着纪威,姚玉欣已经频频的给朕出状况了。这次,朕便禁了他的足,也算给他个警告。倘若在因着他而影响了姚玉欣,便绝不会是禁足这样的简单了。”

    “这次也是他罪有应得,他身在要位,身份又贵重,却不知避嫌,就说他影响了康贤的公正性,也不算冤枉了他。本应更加重刑,念在以往情谊,朕便也就只给他这样的教训罢。”

    无妄之灾,贤亲王的作为确实不当,但就算真的有些影响,也不至于影响到康贤的公正性,这次事件更多的还是几大世家为争夺人脉,巩固自家势力而种下的因果,可到底贤亲王的作为有所偏颇,而被人抓了把柄,何况纪厉也已经那样说了,刁鸥便也只能劝道,“有些话刁某不当讲的,但既然贤亲王问起,刁鸥便也多嘴几句。媛贵人是好,还是不好,不是刁某该操心的事,也不是贤亲王该担心挂念的事了。为着大家都好,自此,还请贤亲王珍重吧。”

    而就在纪厉忙着借科举舞弊一事,寻纪威麻烦的时候,承乾宫亦是忙做一团。

    姚玉欣急火攻心,郁结窒闷,竟是病倒了。

    “皇上,媛贵人刚刚歇下。”纪厉刚下朝,便得了姚玉欣病倒的消息,当下朝服也未换,便往承乾宫行来。

    这已是距坤宁宫出家一事的三天后了,纪厉皱眉,“怎么这个时辰刚歇下?”

    “回皇上的话,”菊姿恭敬行礼,“贵人早上刚吃了药,要捂着被子发汗,便歇下了。这会也就刚刚睡着。”

    “嗯,”听着菊姿话里隐含的不要打扰姚玉欣休息的意思,纪厉心里点头,他看了菊姿一眼,“你差当的好,一会儿去内务府多领一个月的月俸,就说是朕赏的,”纪厉边说边往里行进,“朕不扰她,朕看看她便走,”略一顿,“既吃了药,烧可退了?”

    “昨儿个后半晌开始烧的,吃药发了汗,就退烧,之后还会烧上来,时有反复。”

    “太医怎么说?”

    “说是肝火旺盛,郁气凝结所致,需调理休养,平心静气。”

    “嗯,”已经步进了姚玉欣的寝室,纪厉看着床上侧躺着的娇人,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知道了,”他挥挥手,“你下去吧,朕陪她待会。”

    看看床上一脸安然,睡的正香的姚玉欣,又看看脸上有着明显心疼神色的纪厉,想着纪厉断不会为难病中的主子,菊姿终是略福一下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