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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结伴同行,真是太好了!自从结伴到现下约已有六七天的光景。这五六天来基本就没错过甚宿头,进不了大城镇,小县城,或是村子里的人家,总会有他们歇脚的地方,这可比只有她们三个姑娘家要方便、省心多了。
既不用担心路遇歹人,又不用计算脚程。
现下已经接近晌午,日头高高的挂在正中,为了散热通风,马车的窗帘子完全卷起,前面的盖帘也卷起半边,姚玉欣舒舒服服的半卧在马车里,亏得刁鸥精通医理,略帮她调了几味药,那历来难熬的小日子,这回没怎地难受,便颇顺利的就度过去了。
透过卷起的盖帘,从姚玉欣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恰恰能看见徐盛纤瘦但结实的背,再往远一点,便是刁鸥和纪四爷……
看着那结实有力,帅气威武的骑马身影,姚玉欣不知为何心里突的一跳,慌乱间,下意识的错开眼,不想却恰好看见兰雅也正盯着外面出神,而她手里原本给自己打着的扇子也低垂着。
姚玉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兰雅视线矮低,能看到的只有多半截徐盛的背脊,再无其他,看来,这丫头果然春心萌动了。垂下眼,姚玉欣也不点破。
萍水相逢,这样的情愫不是说想成全就能成全的。
马车停下。
徐盛撩开帘子,姚玉欣注意到兰雅慌张的错开眼,再看徐盛,则是一脸淡然,“爷说现下日头大了,不着急赶路,怎得天黑前也到得了下个宿头,前面有片林子,让歇上一会再走。”
姚玉欣往外一看,可不,前面一大片树林,远望去只见枝桠茂密,影影绰绰的可真是不少阴凉。
最近这一两天的正午,总是可以歇歇的,不像前几日总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姚玉欣没有多想,能歇歇自是最好的。虽然马车都卷着帘子,透着气,可能进来的风也着实弱了些,光在车上这样呆着,一坐就是多半天或是一整天,任谁都有些受不了,就是能下来活动活动,都是好的。
撩帘子,姚玉欣让徐盛帮着把矮桌、西瓜搬下马车,左右环顾看看,视线可及的未见任何村店,想着,恐晌午饭也要在这里将就,姚玉欣又着梅香把一早在城镇备下的一个大包袱也取了出来。
一旁的纪厉微眯着眼,静静的看着姚玉欣几人忙碌的身影。
这是一片核桃树林,现下每颗树上都挂着颗颗莹绿色的小核桃,果实不大,但一个个、一团团的,霎时可爱,姚玉欣能下来走走,又见这样一个个讨喜的圆球球,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牵出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在光影间,既朦胧又清晰。
挑了一片略平整的林荫地,让梅香和兰雅铺了一大块蓝底白碎花的厚布巾,布巾上面摆上矮几。西瓜、饼、肠、凉粉、咸鸭蛋、洗净了的黄瓜、藕、西红柿……还有一些个瓶瓶罐罐和一摞子盘子,她们一件件的从那个大包袱里往外拿着。
果然像是郊游的,日头很大,阳光像是照进心里,只觉暖洋洋的,纪厉嘴角微微翘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从第一天她们为六个人准备饮食、照顾起居就开始隐隐的有,只是不甚清晰,可近两天来这感觉却越发明显。以前身边都是肆狼环绕,人予你一分,必要讨要十分。这样不为权势、未有所求,单单纯纯的被人惦记、照顾的感觉让人很是舒服,这种感觉很轻柔,不着痕迹,像股温泉细细流过,然而几天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就攻城略地的,已然侵占了他心口的一席之地。
姚玉欣也不用指挥,梅香和兰雅就很是自觉地把黄瓜、藕、西红柿、咸鸭蛋、凉粉切成条、片或者是块,然后码放在盘子里。而姚玉欣则是打开那些个瓶瓶罐罐,这个放一点,那个放一点,间或拿起筷子沾沾,再送进自己嘴里尝尝味道。看着她或是皱皱眉,再加些个作料,或是淡笑着眯眯眼,冲她两个丫头点点头。
纪厉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是温馨,岁月静好。
“爷,真是救了个宝贝,嘿嘿,这一路有了她们,咱们可是舒坦不少。”虽说前几日,姚家姑娘可能是因着身体不适的过,有些恹恹的,饭食虽不像现在这般精致,但也不至于像以往那般,不是啃硬馒头,就是忍着饿,挨到村镇。不管怎样的饭食,多少的姚姑娘都会准备些个,让他们在饭口垫吧几口。也就为这,爷才会临近正午就让大家歇上一会,以往可哪里这样过?
纪厉看了刁鸥一眼,很是难得的略点了一下头。
刁鸥可是不会见好就收的主,难得见主子响应,忙见缝插针道,“爷,看来这身边是不能没个婆娘啊?”这边境五六年,四爷战功是立下了,成家也耽误了。皇子妃甚的,自要回京了等皇帝老儿定夺,可生理需要……军中自有军妓,可爷有轻微洁癖……如何肯……
其他女子,也未见四爷受用过哪个。为这,军中都早已有了四爷不好女色的传闻……难保这样的说法不被传到京里,再被甚居心叵测的人加以利用夸大……刁鸥连摇头,这样下去终归不好,不喜女色、未有子嗣,这对夺嫡来说,可都是硬伤。
见刁鸥又扯的没了边,纪厉也不恼,只将视线调回到姚玉欣那边,看着貌似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招招手,让徐盛放任几匹马自去吃草,几人往姚玉欣那边行去。
一盘肠、一盘焖子,两个肉菜。西红柿白糖、麻酱黄瓜、醋拌藕片、蒜汁凉粉,还有切成角状的咸鸭蛋,五个凉菜。
看着纪厉瞄矮几上几个盘子的眼神,姚玉欣有些误会,“出门在外,日头又大,我便让梅香她们准备的都是好放不易坏的……是简单了一些,也只能这样了。”
“不简单、不简单,能这样已经是再好不过了。”刁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这赶路还能吃上这些个,哪里简单了?又不是在饭馆食肆里,在野外路上能有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想没有姚玉欣她们的那些个日子,可都是血泪史啊。
纪厉夹起个黄瓜,虽说只是个拌菜,可味道还很说的过去。
像姚玉欣这样娇养的姑娘家,会拌个凉菜甚的,已然很超出他的想象。他又哪里知道,姚乔氏是必要她们几个家里的姑娘会一点子厨艺的,不为其他,只为日后夫妻生活,能偶尔为夫君亲手做些个小菜,以稳固夫妻感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固宠的手段罢了。
看着纪厉这样一个冷峻、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的人,坐在自己旁边如此优雅、贵气的进食,姚玉欣一时呆愣。这样近距离的瞧着,如果忽略他的气势,其实这人也蛮帅的,只是太过冷硬了。
感觉到姚玉欣的视线,纪厉抬起眼。这才发现今天的姚玉欣把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姚玉欣比以往要美丽些个,就像破茧而出的蝶,振翅飞舞的刹那,光彩无限,隐隐的还有些妩媚妖娆的意味,到真不是之前能堪比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可也只是觉得姚玉欣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他哪里知道,不过是淤青退了,小日子过了,姚玉欣恢复了昔日的光彩了而已。
见纪厉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姚玉欣面颊绯红,可通过几天相处,心里也知晓,眼前这位爷不是甚孟浪的人物,当下便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举起手臂,抚了抚额头,又蹭了蹭脸。
额头?随着姚玉欣的动作,纪厉才恍然,原来姚玉欣额上有块胎记的。现下……
“你这里……。”纪厉指着姚玉欣额头的位置。
刁鸥和徐盛很是惊诧,她额头怎么了?然后……爷什么时候关心起不相干的人事了?刁鸥撑大眼,原本一条缝的眼睛,有了绿豆粒般大小的宽度。
姚玉欣摸摸自己额头的位置,很是纳闷,没什么东西啊?转念一想,莫不是那块淤青?因撞得本身不是很重,只是微青了一块,这经过六七天的时间,今天早起,她见已然全退了,便着兰雅她们帮自己把头发都梳了上去。
“这里?”姚玉欣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在马车上时,有个水贼欲图谋不轨,为脱身,我自己撞的。”
纪厉听闻,目光一沉,脸上寒霜遍布。
姚玉欣看见了,怕引起误会,忙宽解,“我提前看好了,死不了才撞的。”
纪厉薄唇紧抿,未再吭声,剩下几人都感觉到气压低沉,任谁也不吭气,连刁鸥看看纪厉的神色,都很是乖觉的闭上了嘴巴。而姚玉欣自小就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的,自然也就没再开口。
在沉寂中用完餐,纪厉目光转向西瓜,刚要去拿,却斜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挪走了盘子。两人指尖堪堪相碰,转瞬错开。
“刚用完饭,不宜吃瓜的。”见纪厉目露疑惑,姚玉欣解释道,“早上从客栈出来,我向掌柜的要了些冰,在路上时,这瓜一直在冰水里镇着,现下还凉的很,四爷刚用过饭,还是稍等片刻再吃瓜的好。”
“呵呵,不碍的,我们爷走南闯北的跑镖,饥一顿饱一顿的,胃都是铁打的……。”刁鸥刚想说,我来切开它,却看见纪厉缩回了手,并未坚持要吃,当下不由有些讶异,若是他计较养生还正常些,爷什么时候也这般仔细了?可这般情状,嘿嘿讪笑几声,忙改口道,“嘿嘿,不过养生些总是好的。”
徐盛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看了眼姚玉欣,低下眼睑。
转移话题,“姚姑娘,怎样也是闲来无事,日头又盛,不若你给我们讲讲被水贼劫持是个怎样光景呗?刁某很是好奇,你如何脱身的呢?”
听水贼招供是一回事,从姚玉欣的视角聆听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暴晒,却隐有微风刮过的午后,纪厉几人听着姚玉欣糯软的声音,从一开始,娓娓道来。
怎样夜里惊醒,如何害怕,如何防范准备,怎样乖巧听话,怎得急中生智,又怎得准备求救,最后这才利用身体不适,创造了和纪厉他们相遇的机会。
挂着小绿灯笼的核桃树,蓝色的布巾,三个英俊帅气的男子,和三个貌美秀气的姑娘,在阳光和树叶架构的斑驳光影间,构成了一幅很是恬淡舒适的画。
纪厉端坐在画里,或在听,或没在听,任谁也无法从他的面孔上探寻一二,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随着姚玉欣的讲述,心里那跟着变化的赞许、愤怒、心疼等复杂陌生的感觉。
刚才那纤细指尖的触感,早已稍纵即逝。
这方,目光沉沉;那方,明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