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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细风微寒。穿着一袭男式黑色风衣的三九站在公交站台上,静静的等着公交车。从口袋拿出手表,五点三十六分,离第一班公车来到还有二十多分钟。
因为是学着衣服的主人的样子,三九并没有将大衣的扣子扣上。她觉得有些冷。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还是僵硬的。脸也冻得红彤彤,一双眼睛不知是陷入了何种回忆,竟然变得黯淡无光。三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按下音乐的播放键。喧闹的日式摇滚开始在耳边荡漾。就连三九现在爱听的歌,也是那个人喜欢的。
在手上呵了一口气,三九又将手放回口袋。
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个人曾经温柔的握住她的小手,放到他的大衣口袋里。他的手很大,有些粗糙,但却很温暖。每当这个时候,三九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与他挨得近了,头顶上仿佛是他的灼热的呼吸,就连他的心跳声,也是那么明显……
好冷。三九这样想着。
不知什么时候,公交车来了。车灯穿透空气的黑暗,缓缓进站。三九上车投币,本来想要坐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靠近车门的位置。
三九喜欢坐在最后一排,只是因为可以与他坐在一起。三九很爱睡,到了车上就要补眠,总是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便会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三九。直到该下车了,才心疼的揉醒还在睡梦中的三九。
但是,现在他不在了,她无法再靠在他的肩头,安稳的睡个觉。然后,三九就变得喜欢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方便她快点下车。
现在的天气,还很冷,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的好吗?
不知不觉,她开始回想起一件又一件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了。他比她大了四岁,却也像个孩子一样爱闹腾。他爱讲冷笑话,但是三九总是抓不住笑点,然后他便会靠近三九,挠她的痒痒,直到她笑得要喘不过气;他喜欢带三九在市中心到处闲逛,一次又一次钻进令三九感觉陌生的小巷,陪三九买一堆她没有见过的东西;有时候他还会坏坏的想要亲吻她,但是三九总是以自己不是成年人为由拒绝他……
平时那些很让人舒心,很让人快乐的点点滴滴,教三九现在觉得,像是针一样,扎在她冻伤的心头。
谁会想到,他会以那种方式,背叛她,离开她,让她哭了好久好久……
“小妹妹,终点站到了哦!”
司机叔叔好心地提醒着。三九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亮了。不远处,是一片略显荒凉的山坡。
公墓到了。三九向司机点头致谢,然后慢慢下了车。车外的空气像是冰一样,让三九瞬间感到了凉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沉,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好久的勇气。她害怕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埋葬着很多变得冰凉的人。他们生前可能是老人,小孩,女人,男人或许是谁的妻子或老公,又或许只是孤零零的一个;或许有些人死了还会遭人唾骂,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得到了别人的思念和眼泪……
那个人,属于哪一种呢?
终于,三九走到了那个人的墓前。照片中的他微微笑着,一副幸福的样子。三九本来想要在心里骂他,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忍心。总是这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做出了那种事情,她也无法狠下心来,痛快的骂他一场,因为她,是那么喜欢他……
就这么矛盾着,不知不觉中,一滴一滴眼泪,啪啪地落在地上,染出几滴水痕。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在大冬天还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用略带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又瞧瞧墓碑上男人的名字。
“仲夏,在十九岁,也就是一年前与女朋友殉情,跳崖自杀……他的女朋友的墓就在不远处,你要不要去看看?”
男人的语气冰冰的,让还在哭泣的三九因为惊吓而起了鸡皮疙瘩。更何况,他说出了三九心中永远的痛……
三九转过身,生气地皱着眉,怒视着说话的男人。
“请你,不要说出这种话……”
本来想要义正言辞地与男人好好理论一番,但不知为何,刚开口,三九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
这个男人说的没有错。三九的男朋友,仲夏,在一年前去世了。他是自杀的,而且,是与一个三九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一同跳入海中。海边的悬崖上放着一部手机,里面有两个人的亲昵照片。照片的日期是从三九认识仲夏之前,一直到他们跳崖那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三九不得不相信,仲夏早就背叛了她,还和那个女人一起寻死……
三就想去恨他,或者说是去恨他们,但是她竟然发现,除了自己怨恨自己的傻,除了自己一直不住的对仲夏想念,她什么也办不到。她无法很他的背叛,她甚至因为那些照片中仲夏幸福的样子,认为自己才是出现在他们恋情中的第三者……
她甚至在想,只要仲夏能够活着回来,即使,他真的不爱她也无所谓……
突然,三九便在眼前陌生的男人面前失控了。明明握紧了小拳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但是不知怎么的,泪水还是决堤一般,令三九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任由眼泪落在地上,染出一片水印。
男人看到眼前哭泣的女孩子,心里震惊了。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动容,而是很不屑的冷笑着:“你觉得,对那样的男人值得吗?背着你,在外面与别的女人乱搞……”
“值不值得,是,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这样侮辱他……”三九早已泣不成声,她转身就准备离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突然冒出来看她的笑话,她只想要赶紧离开,不然的话,她的心会因为承担不了被欺骗,被嘲讽的重荷而伤痕累累。
男人跟着三九,并没有打算离开。三九有些恼火,但是她不想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她不喜欢和陌生人交往,更不要说是第一面就让自己很反感的男人了。
三九加快了脚步,想要摆脱这个奇怪的男人。她有一种预感,只要这个人继续跟着他,就会不停打打乱她的节奏,让她的生活有些她不想要的变化。
而难忍却很悠闲一般,修长的腿缓缓的迈着步子,丝毫不担心前面的小人会甩掉他。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并不坚强的女孩子,为什么可以轻易的,选择原谅?
慌里慌张中,三九气喘吁吁地到了车站,正好遇到一辆准备开启的车。
匆匆上了公交车,三九竟然发现男人也尾随她上了车。
“喂,你不要跟着我了!”
三九激动地大叫。
车厢里不多的几个乘客,探过头来,向三九投过鄙夷的目光。就连司机叔叔也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个人歇斯底里的三九,好笑的轻轻摇头,继续认真的开着车。三九知道自己失态了,忙低下头,不敢去接受别人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