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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别了阿三和老不死,揣着钱到烂口巷找哥哥马尾。路上买了一大堆吃的,交给马尾之后说:“你别到处乱跑,我办完事之后就来找你。”
他安置好了哥哥,便到市集购买日用诸物。然后向东南坊间走来。路上寻思着:“这两人不知道来夏都干什么,阿三人老实无用,老不死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不是干探子的料。把这两人交给夏都官家,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功劳,最多捞点赏钱。”想想这些天来听到的传闻,又寻思着:“如果我把这两人卖了,跟有莘不破他们的梁子可就结定了。这有莘不破不知是什么身份,总之是东方的大人物。要是东方人造反成功,那陶函商队的势力只怕就更大了。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先从阿三手上捞点钱花,该怎么处置,看看情况再说。”心念已定,换上一脸笑容,来敲阿三的门。
开门的是老不死,他和阿三商量过之后,觉得马蹄应该还可以信任,脸上也和容悦色得多了。马蹄取出酒肉说道:“这一顿,算是我请阿三哥和老叔的。”三人放开了吃,阿三坚持着不肯饮酒,怕误事。马蹄却没什么忌惮,一瓶酒全给他倒进肚子里去了,竟当场醉了。
阿三对老不死说:“我说马蹄兄弟是可以信任的,他要有个二心,敢在我们这里喝醉?”老不死也点头称是。这时天色已晚,两人也一起歇了。
这两间房子颇为简陋,屋内没什么家私,几乎就是两间空屋。三人席地而睡,幸好此时是春夏之交,夜间凉快,三人都是在外浪荡惯了的人,有个遮头的屋子便能睡得安稳。睡到半夜,耳朵贴着地面的阿三仿佛听见地底传来哀嚎,首先醒转,身边有人动了动,原来马蹄也醒了过来,说:“半夜三更的,谁在那里鬼叫!”
阿三道:“马蹄兄弟,你醒酒了?”
马蹄吹嘘道:“赫!我的酒量大着呢。就这点酒还醉不了。不过头有点痛。阿三哥你睡着,我出去看看附近哪家人半夜里在鬼叫!”
阿三道:“只怕不是左邻右舍。你听,现在没什么声音,要把耳朵贴在地上才听得到。”
“说起来,不仔细听还真没听出来。”马蹄俯身把耳朵贴在地面,才隐隐听到有些奇怪的人声。阿三摇醒老不死,这老人的耳力可比有些功夫在身的马蹄和阿三差得多了,贴紧地面也没听见什么。
“可我还是能听见啊。”
“我也能。”
老不死给他们俩说得心中发毛:“你们说,这房子不会是不干净吧?”
阿三胆子也不大,背脊发冷,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马蹄兄弟,你不是说过,这房子闹过鬼吗?”这鬼字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心里又怕了几分。
马蹄的酒已经醒了八九分了,他的胆子比其他两人大得多了,冷笑道:“别人怕鬼也就算了,你们可是陶函商队的人,也怕这东西?”
阿三道:“要是和首领们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妖魔望见于公首领老远就吓跑了,鬼怪见到江离首领都得低头做奴隶。可现在可只有我们三个。”
马蹄嘿了一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们是商队的健将,我是你们商队的朋友。什么鬼怪见到我们三个也要忌惮三分。哼,我看这鬼叫也没起多大的祸患,多半只是小鬼,我们对付得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看看。”
老不死慑懦道:“要不,我们别理他们就算了,反正他们也没来招惹我们。我连鬼叫都听不见。”阿三也说是。
马蹄仗着酒胆逞强:“那不行,这房子是我给阿三哥找的,这几个小鬼让你们睡不好觉,那不是存心落我面子吗?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出来!”说着就要开门出去,阿三壮着胆子说:“我和你一起去。”
马蹄道:“不用,阿三哥你回去睡去吧,人多了,我还怕给那几个魍魉逃了呢。”
阿三其实还是怕,也不勉强,道:“那好吧,不过你小心些。对了,这把刀你拿着。这是长老加持过的破邪刀,鬼也能杀得死。”
马蹄接过,挥手道:“行了,你先睡觉去吧。只要耳朵不贴地面应该就不会被鬼哭吵到。”说着带上门,寻那地底鬼哭的来源。马蹄此刻已经是有几分本事的了,虽然在有莘不破、江离等眼里依然不值一哂,但跟常人相比不但耳聪目明,而且手脚灵便。他一路寻着寻着,竟发现那地底鬼哭似乎是从房东的阁楼方向传来!当下翻过那不高不矮的围墙,进了院子再贴紧地面听,果然更明显了。他爬上窗户溜进阁楼,屋内静悄悄的全无人声,床上也没人睡觉,心想那声音多半不是鬼哭,而是那对年轻夫妇搞的鬼!
“是了!地下室!这房子一定有地下密室!”季连火巫精擅机关,马蹄居然也偷学到一点皮毛!再加上有那时而传来的声音做引导,不多时就找到了地道的入口。他小心拉开作为掩饰的橱柜,一步步走进地道,走下了几十步,一路却无机关。
进了地道之后,那“鬼叫”声更加明显了,一声“鬼叫”之前,必然有一声鞭打声响。马蹄此刻已经全无酒意了,细心察辨,听出是个痛叫的是个男人:“看来是房东私设刑罚,在折磨什么人!”
他好奇心起,继续摸进去,终于看到了灯光从一个拐角处折射过来,那男人的呻吟声、甚至呼吸声都已如在耳边,马蹄知道那地下密室应该就在前面了。他悄悄走过去,露半边脸偷看,只见室内共有两人:一个男人赤条条被绑在一个柱子上,身上横七竖八的全是鞭痕;持鞭鞭打他的人背着马蹄,看来应该是个女子!看那身形,很可能就是那总蒙着脸的女房东!
马蹄看那女子挥鞭的姿势和落鞭的力度,心道:“这女人就是会功夫本事也有限得很!”认定自己应付得来,马上大为放心:“看这阁楼的摆设,这女人有钱得很。她行事又这么藏头藏尾,多半有不可告人之事。现在被小爷我抓住了痛脚,还不敲你一笔大的!”吹了声口哨,现身走了出来。
那一男一女出其不意,看见他突然出现都惊呆了,女人回过头来,马蹄一见她的脸也惊呆了:他没想到一直包得密密实实的这个女房东是这么年轻漂亮!他财心未歇,色心又起:“看来我最近运道不错,这一趟说不定能财色双收!”眯着眼笑道:“房东太太,原来你这么年轻漂亮啊,早知道我就该叫你声姐姐。”
那女人看清楚是他之后竟不害怕,冷冷道:“原来是你,闯到我家来干什么?”
马蹄笑道:“没办法啊,姐姐你在这里私设刑罚,搞得我兄弟睡不着觉,我还以为闹鬼呢,进来一看,原来是姐姐在这里私设公堂。嘿嘿,要是传出去,不知官府会怎么处置。”
那女人冷笑道:“我在家里打我老公,官府管得着我?”
马蹄听得愣了:“老公?”向绑在柱子上的男人看去,这时离得近了,发现他十分年轻,容貌颇为英俊,若不是全身都是伤痕,和眼前这女人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那男人看见马蹄,脸上恶狠狠的全是凶色。臂上肌肉坟起,看样子就要把绳子挣断。那女人却突然说:“等等。”转向马蹄道:“你刚才以为是闹鬼,现在知道了真相,打算怎么做?”
马蹄见那男人的样子多半不好惹,那“把柄”也变成子虚乌有,没法威胁人家,坏心眼打消了七八分,笑道:“原来是姐姐在打自家老公,那我自然不好多管闲事。嘿嘿,姐姐你放心,我出去后不会乱说话的。”
那女人嫣然笑道:“我也不怕你乱说话,不过,你既然来了,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帮姐姐的忙?不知是什么忙?”
那女人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帮我打他!”
“啊!”马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打他?”
“对,我打得没力气了,但他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你就当帮帮我的忙,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把鞭子甩给了马蹄。
马蹄扬了扬鞭子,鞭上点点斑斑全是血迹:“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打老公?这好像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
马蹄笑道:“你是他老婆,打是情,骂是爱,打完之后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和他可什么都不是,只怕今天我奉姐姐的命打完了他,明天他一松绑,就要来找我算帐。”
那女人咯咯笑道:“你放心,你打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高兴?”
“是啊,他喜欢人打他,你打得他越痛他越过瘾。”
马蹄讶然笑道:“有这种事?”
“要不信,你打一鞭试试。”
马蹄第一次遇见这种奇事,心中蠢蠢欲动,走上两步,对那男人道:“这位大哥,我这可是奉命行事,你要是不乐意,可随时开口,我马上住手。”
那男人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马蹄笑道:“既然大哥没什么意见,那我就动手了。”手腕挥动,往这男人的胸膛上抽了一鞭,这一鞭只用了三分劲力,但力道已经比那女人大得多了。被绑住的年轻男子又没运气抵抗,着着实实地吃了这一鞭,皮肤上登时泛起一道血痕。
那男人大叫一声,声音里果然带着三分痛快。
马蹄大笑道:“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贱骨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