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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裴子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脑突然间无法思考,他甚至神情空白轻微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拉开与连星茗之间的距离。
“你、你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难以置信问。
连星茗没有回答,指尖萦绕微末灵力袭击向裴子烨的面门。
“噌噌”一声暴鸣,长虹被激了出来,这几乎是裴子烨身为一个剑修的条件反射,他抬起手臂挡住脸,剑身斜侧挡在脸前。
他都做好了不还手的准备,闭紧双眼等着挨打,预料之中的痛觉却没有袭上来。
这才愣愣睁开眼睛。
染血的指尖近在咫尺,灵力却自行在指尖消散,旋即顿在眸前的手掌向下一沉,搭在了长虹的剑身之上,抓紧剑身将其猛地拉近。
裴子烨本就没使多大力气,被拉的踉跄向前一步,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巴。
再垂眼一看,连星茗将脖颈抵住剑刃,脸色微白看着他,催促道“快一点”
“”
裴子烨面色僵硬至极,心中暴躁臭骂那个死和尚早知道他就不进雾阵了,一开始他本就不想进来谁让那最后一件遗物被鉴真给盯上了。
从古至今都有一句话,叫作来都来了。遗物买都买到手了,不进白不进。
他带着一众兴冲冲的冼剑宗弟子进入雾阵,晚辈们叽叽喳喳,那份呼之欲出的激动与愉悦带给周围人莫大的感染力,裴子烨好似也被调动起了隐隐的期待感,以及悸动在雾阵之中,他和这个人的关系能够得到改善么。
现如今,改善
走来就是一个迎面痛击
“杀了我吧。”
记忆中一张张晚辈们的稚嫩兴奋面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这双布满了焦虑与惊惧的漂亮桃花眼。
像是一个落水的人不断在水里挣扎,随便抓住一个什么就将其当成了救命稻草,连星茗眼圈发红,声音低低道“只有墓主人身死才能转让传承、破解雾阵,我想要出雾阵。”
“知道了。”
裴子烨原本是右手握着长虹剑柄,抵在连星茗的左肩膀处,整个宽大的剑刃都横在后者身前,黑色的剑刃与他白皙的脖颈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人一看都觉得心尖刺颤,触目惊心。
他想问连星茗为什么想要出雾阵,但连星茗此时显然不想与人过多交流。
时而看长虹,时而看他,眼神迫切。
“”裴子烨迎着他的目光,右手指尖松了松,又重新握紧剑柄。
几秒钟后,脸色漆黑如锅底。
该死的,他下不了手。
明知道这是幻身都下不了手。
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才去和那个死和尚抢遗物,这福气早晓得白送给死和尚算了。
但连星茗想出雾阵,他得帮连星茗啊。
“我争取,一击毙命。”裴子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说出这句话的,注入灵力握紧剑柄正要闭着眼瞎拉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后方传来一道灵力暴击,将空气都打出了音爆之声。
可见其主人有多暴怒与震恐。
“你干什么”是宿南烛的声音。
裴子烨反身持剑抵挡,因反应稍有不及的缘故,他被击到后退数步,白眼一翻换左手持剑,甩了甩被震到发麻的右手。
宿南烛远在几百米开外就看见这两人之间拉拉扯扯,裴子烨又莫名其妙祭出长虹。
紧急之下幸亏赶得及时他将连星茗向身后用力一扯。这个时间点他与幻身已经相识过,该踩的雷他全都已经踩过了,偏眸对连星茗说话时也不顾上再装好人,怒极反笑道“你真是好,好得很啊愚弄我时没心没肺,下过毒的饭菜知道不吃,在你床上扔蛇知道把蛇反摔到我脸上,他裴子烨要杀你,你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
也许是因为过于恼怒的缘故,宿南烛面上隐现心潮翻涌泛出的血腥红潮,偏开头掩唇重咳数声,撤开手时掌心落有滴滴红血。
他不在意收起手,转眼看向裴子烨时眸底森寒,凝聚着不合时宜的嫉妒与刻骨杀意。
声线发紧,“谁的人你都敢动,找死”
裴子烨将长虹背至身后,疑惑看了眼宿南烛,又看了眼宿南烛身后面上血色迅速流逝的连星茗,一副避毒蛇唯恐不及的为难模样。
连星茗曾经说过他有些害怕宿南烛,他不喜欢压迫感这样强的人。
宿南烛看起来也分不清幻身与真人。
来回看了数眼后,裴子烨突然懂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畅快大笑出声,笑完后,像是大快人心般冲宿南烛幸灾乐祸道了声“白痴。”
为了躲宿南烛,连星茗寻死都要出雾阵,宿南烛却还什么都不知道。裴子烨也乐意帮连星茗圆场,他喜闻乐见嗤笑道“谁的人你个病痨子是炼丹练傻了他连摇光出身佛狸,师承蓬莱仙岛,曾身负与我之间的联姻婚约,我认识他的时候你约莫还在青城观炸丹炉。这里面桩桩件件轮得到你说话吗你这是还把他当做飞蛾扑火恋慕你的西域胡姬,真情假意你分不清楚”
宿南烛嘴角动了动,黑眸缓缓眯起,掌下浮动有灰蒙蒙的气体,在缓慢向前扩散。
裴子烨视线一低便了然,不客气道“投毒之前,考虑一下在场可不止有你我一人。”
嗖嗖
那灰蒙蒙的毒气迅速缩回宿南烛的掌心当中,他面无表情道“裴子烨,你还能主动提及婚约,看样子是大婚当日被未来的准道侣当场撕毁婚书,又弃之如敝屐。此事不值一提。”
裴子烨脸色顿时一僵,握紧长虹时额角青筋暴起,讥讽道“我懂了,你不是真情假意分不清楚,你是求不得,掩耳盗铃不想分清楚。”
宿南烛眼神更森冷,环顾四周冷笑出声“今日应当是燕王妃的头七我当真是好奇,你这些年在给她扫墓时,到底是在想念这位大度收养你、于你有
恩的慈爱娘亲,还是在痛恨这位害你里外不是人、背刺手段了得的大燕王妃”
“”
空气凝滞,两边都猝然盖下滔天杀意。
裴子烨稍稍收敛杀意,转眼看向连星茗。
这个时候的连星茗刚刚过桃李之年,正是最年轻、最鲜活的年纪。原本这个年纪的青年人都该生机勃勃,爱笑爱闹,但连星茗是逆着别人来。只有在这个年龄阶段的他,笑容比起从前稀少了许多,又比起之后要漠然了许多。
当年的今夜应当风尘仆仆,他披着一身黑色披风,金丝描边,像是将被定为“禁物”的黑金色国旗寥寥披在了身上。方才他们两人说话时,连星茗一直偏眸看着墙角的丧布。
浑身透着死气沉沉,呼吸的起伏十分微小,像是在这高墙厚瓦之中寻不到新鲜空气。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天边仿佛盖下来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所有人困在一个既定的僵持局面中,没有任何人能打破这命运僵局。
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一个残破的灵魂。
裴子烨几乎不敢看他身上穿戴的颜色,又逼着自己死盯着看,咬牙叫了声,“摇光。”
“”
连星茗转眼看他。
裴子烨定定问“你真的想”
裴子烨知道他能听懂,连星茗也确实听懂了。只有宿南烛被防备隔在局外,有什么事情是超出他预料的,这让他感觉局面正在逐渐失控,在连星茗轻轻点头的那一瞬,他心底那种莫名的失控感更强烈,继而诱引出陌生的恐慌感。
“想。”连星茗回答道。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钟,裴子烨便执起长虹,冲宿南烛低喝一声“滚开”,身形跃起剑招劈斩而下。这一击精光毕露,泛着冼剑宗剑修至纯至阳的灵气,所过之处犹如滚滚炙热焰火,四面的白色丧布骤然间掠起,呼呼鼓动
宿南烛拦在连星茗身前,不在意抬手召出一道防御法器,正面去挡。
裴子烨面露讥讽嘲意,长虹前段轻轻一挑,剑气途径猛地一变,转而左攻。轰隆隆一声巨响,皇宫的地面地砖翻飞而起,碎石浮到空中,宿南烛被左边的剑气击个正着,身形向右侧划过,五指抓地阻挡退势。
定下身后,他暗暗“啧”了一声,不能用毒等同于剑修失去佩剑、琴修失去法琴,与人斗法之事断了一臂,他得想个办法把裴子烨引开。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一看。
前方地砖扑簌簌坠落,浓郁呛鼻的灰尘尚且浮散在空中,硝烟这几种有两个身影只隔着一步的距离。宿南烛看清之后,登时怒不可遏险些目眦欲裂,暴怒出声时声线里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并未察觉的恐惧,“你敢”
“连摇光”他视线偏了几寸,大声道“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杀你,你躲都不知道躲吗”
“”
长虹剑尖直指连星茗的丹田,剑气将他身后的墨发微微带起,黑色的发尾在滚滚烟
尘中仿佛染上了一缕红光。
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宿南烛的声音,低头看了长虹片刻,又抬头看裴子烨。
裴子烨几次握剑要刺下,长虹仿佛被焊接在了空气之中,多大的力气都挥不下。
剑修修行本命剑,讲究的是心之所向剑之所指。短短几秒钟长虹就暴起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尖锐刺耳尤为抗拒,裴子烨今日只要是拿着长虹,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剑挥下,圆连星茗的愿。他又不会携带其他佩剑,想来想去,裴子烨泄气般将长虹往地上一掷,地面碎裂,蜘蛛网般的裂纹浮现,剑身深埋砖下十厘。
他抬起手,面容僵硬抓住连星茗的脖子,掌心用力缓缓将其提起,令其双脚悬空离地。
手臂肌肉线条隆起,手背也青筋暴起。
“”连星茗下颚高高后仰,面露窒息痛苦,本能地双手去推裴子烨的手臂,掌心上的鲜血在裴子烨的丧服窄袖留下道道挣扎的猩红痕迹。
裴子烨僵立几秒钟,心软放松了力道。
连星茗感知到他力道放松,突然间强迫自己停止了挣扎,垂下了手臂。
“继继续”他嗓音嘶哑微弱。
犹如一道惊雷凌空劈斩而下。
宿南烛本欲上前阻拦,听见这话脚步猛地一顿,神色一片空白看向连星茗。
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
就这么想死吗他又不受控制想起来当年鬼门关之前的景象,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人在危难时刻本就会求生,连星茗大不了以死相逼让他放一条生路即可,为什么当时连话都不同他说,就毅然决然横剑自刎,不给任何人留有余地。
想死,不行。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再一次旧事重演。
这是连星茗的幻身,是普天之下最接近真人的存在,错过这一次机会,他就真的再也、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连幻身都见不到。
从前的种种疑虑再也无从解答,从前的被愚弄后的恨海滔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为之负责的人,从前他种种过错,也再也无法弥补。
他不允许
宿南烛悲愤填膺低吼出声,指尖凝聚起灰黑色的毒气,重重向地上一拍。毒气遁地而走,飞速掠向裴子烨,又溅射到连星茗。
两个中到毒气的人俱一震,裴子烨松开了手心肺剧痛,面色惨白喷出一口黑血。
连星茗则是跌倒在地,缺氧剧烈咳嗽。
嘶嘶
嘶嘶
宫中有沉重嘶哑的吐息声响起,原本毒蛇吐信子声十分微小,可当毒蛇的数量增多时,这声音又十分磅礴。皇宫中四面八方都有毒蛇从幽暗的地方钻出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皇宫中原本就有的宫人惊讶披衫步出,茫然看着。
散落在四角的传承修士们却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寻找,纷纷精神一振激动踏上佩剑。
终于找到摇光仙尊了
顺着毒蛇的行进方向疾驰而来,一路往下看,逐渐深感惊愕,众人哑然面面相觑。
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