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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一壁说着,跟随在昭娇身后的几个嬷嬷也战战兢兢地将那金钗捡了起来,捧至前席。那金钗上的珠花已经掉了半边,垂下来的两串珍珠坠子也断了。上首皇后瞧了,手指忍不住就捏紧了。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昭娇,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后本不愿意和这个刁蛮的公主计较,今日又是她自己的生辰,更不想寻晦气。然而昭娇咄咄逼人,几次三番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若她再轻轻揭过,又如何在满堂宾客面前守住自己的威仪?
只是,那昭娇虽然刁蛮,却不是个蠢的。她既然敢做,便也是有对策的。她站在堂下,不过请泠泠一笑道:“母后,您吓着昭娇了呢。”
皇后气得扯唇冷笑。
“母后,您误会了呀!”昭娇却是轻巧地笑着,上前两步禀道:“昭娇自幼对您恭恭敬敬,又怎么敢当众损毁您的赏赐呢?这金钗呀”
说着,她转首指着傅家人道:“还不是昭娇不慎被旁人绊倒,手中的钗才摔了出去的,怎么是昭娇自己摔的呢?”
什么?被人绊倒?
上头皇后眼角一抽,而其余眼睁睁瞧着的宾客们也都愣了。方才大家可是亲眼看着昭娇将金钗扔出去的啊,何曾被人绊倒?
而被昭娇指着的傅锦仪此时也白了脸色。她就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公主不会想出什么好主意!
“还不快来人,将这几个绊倒本宫的人押上来!”昭娇公主指着傅家众人,冷声呵斥道:“方才,本宫就是被她们中的一个绊倒的!至于是谁,本宫倒记不大清楚了。”
昭娇公主言之凿凿,倒让旁人惊愕中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而邱皇贵妃身后立即站出来五六个宫人,走下堂来便要拖傅家人上前。傅家一众夫人小姐们都是头一回进宫的,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吓得求饶都不会了,趴在地上簌簌发抖。
说起来这傅家人也是倒霉,那昭娇只是要寻个由头给皇后添堵的,偏偏她在行至傅家人身边的时候把金钗扔了出去,便栽赃他们绊倒了自己。傅家众人在一众皇亲国戚里头身份低微,哪里有能耐反抗?昭娇公主即便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她们怕也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傅家人都吓傻了,一心想着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那可是损毁皇后御赐之物,是大不敬,怕是要经历灭顶之灾了!傅老夫人这会儿也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几个宫人们上来拖。
就在几个宫女将前头的傅老夫人架起来时,傅锦仪一咬牙,站起来道:“等等!”
几个宫人顿住了,随即却也不理会她,又上来两个宫人将她也按住了。傅锦仪被人钳着胳膊,不禁有些惶急了——她没想到这人到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不过是前来给皇后祝寿,竟能被那昭娇公主顺手拎出来当了替罪羊?
这也太冤了!她傅家不过是个三品官家,和朝堂这些大人物的斗争没有半毛钱关系,竟也能被卷进去!而且是成为了昭娇公主任性戏耍皇后的牺牲品!
傅锦仪自然不甘心。
“皇后殿下,公主殿下!”傅锦仪死命挣开了两个宫人,扑身上前跪下道:“皇后殿下,请等一等!”
昭娇听着便咯咯一笑,道:“这似乎是太后娘娘新封的县主吧?哎哟,我想起来了,方才就是她一脚绊倒了我!”说着扭头和傅锦仪冷笑道:“你是想承认自己的过错,来挽回你家人的性命吧?”
傅锦仪咬紧了嘴唇。
她该怎么办?很显然,满堂的宾客们都是有眼睛的,大家都瞧见了她并未绊倒公主。但这一切都没有用,昭娇公主撒泼耍赖无人能敌,她硬说是自己绊倒她,自己一个小小臣女又能如何?
就算是贵为皇后,面对受到圣上偏宠的昭娇公主都无可奈何,不得不忍气吞声,何况是自己!
可是,若是她不承认那昭娇公主定会将傅家上下统统处置了,等待傅家的怕就是抄家流放了!
正当昭娇步步紧逼之时,前头有人冷笑出声,道:“昭娇公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昭娇听着一愣。
“是谁?”她猛地回身,神色冷凝。谁敢当众折辱她?是,她就是颠倒黑白了,那又怎么样?她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不论做错了什么,父皇都会偏袒她!
连皇后,都不能在她面前讨到一丁点便宜!
“是哪个胆大包天之人,竟敢污蔑本宫?”昭娇转身望着上席道:“本宫分明就是被人绊倒,难道本宫贵为公主,还会蒙骗皇后娘娘不成?”
那说话的却不是旁人,而是皇后母族的侄子徐策。他面有冷笑,倒也不畏惧昭娇身为公主的威势,索性站了起来道:“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公主不必动怒。”
昭娇公主盯着徐策那张黑脸,自个儿的脸也黑了下去。
徐策这个人手握重权的外戚,对豫王来说一直是个大威胁。
只是那又如何,再有权柄,那也是皇家的臣子。自己的君,他是臣
“徐大将军,您坐得那么远还能瞧见这边的动静,您的眼睛倒是和旁人不同。”昭娇冷笑着回望他:“本宫劝徐大将军不要多管闲事,这个绊倒本宫的女子并不是什么高贵的门楣,她冒犯了本宫、冒犯了皇室,皇室处死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而若让这样一只蚂蚁妨碍了本宫和皇后娘娘,怕是不妥呢。”
昭娇公主的意思很清楚了。傅锦仪一家人微不足道,就算用整个傅家的灭门换来今日她和皇后两人的脸面,也是应该的。
徐策垂眸看着昭娇公主,却又笑了。
“公主此言差矣。”他缓慢道:“傅家人的确微不足道,只是公主当众顶撞、欺瞒皇后娘娘,这个罪过才是丢了皇室的颜面啊。”
徐策说着,挑眉看着昭娇道:“还望公主尽快承认损毁金钗的罪过并向皇后娘娘磕头赔罪,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会宽恕公主的。”
“你——!”昭娇气急败坏,竟指着徐策咬牙切齿起来:“徐策!你是说本宫损毁了金钗并欺瞒了皇后娘娘?你好大胆!”
“微臣效忠的是圣上和皇族,公主今日顶撞嫡母、颠倒黑白,若传出去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了。”徐策面上倒平静,他又和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明鉴,昭娇公主此举实在会令皇室蒙羞啊。”
徐策骤然对昭娇发难,在座宾客们都看得胆战心惊,无人敢出一声。
而那昭娇公主显然是气得脸色都涨紫了。她千娇百宠地长大,十几年来的确没人敢这样和她叫板。皇后、太子、和敬公主等人身份虽高于她,却也从不会和她硬碰硬!
“徐大将军,你是如何瞧见本宫损毁金钗了?”昭娇只是冷笑,俯身便对皇后跪地道:“母后,您瞧瞧!徐大将军当众欺辱儿臣,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昭娇假意抹了抹眼角,那张高高扬起的面庞上却满是高傲的蛮横,直看得皇后气血上涌。皇后压着火气,正欲动怒,那边徐策浅浅一笑离席上前道:“皇后娘娘,请容微臣回禀。这金钗的确是昭娇公主损毁的,而且金钗并非因为摔落而受损,而是在摔落之前,就被昭娇公主亲手扯坏了。”
昭娇公主面上猛地一怔。
“你,你说什么?”她惊骇道:“是本宫扯坏了这金钗?”
一壁说着,她竟嗤笑起来,狠戾道:“徐将军,本宫姑且认为你目力过人,能够瞧清楚十丈开外的事物。依徐将军所说,你是亲眼瞧见本宫扯坏这个金钗的了?呵!本宫是大秦的金枝玉叶,你一介武将,竟然敢直视本宫?!你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昭娇一席话不可谓不厉害,四周宾客们也都听到变色,心道:这徐策也真有些不要命了啊!
不论昭娇公主是否亲手扯坏了金钗,徐策身为臣子,怎么能一个劲儿地盯着公主的手呢!昭娇公主虽然刁蛮,这几句话却没有说错,徐策亲眼瞧见了昭娇的动作,这本身就是不敬!
昭娇公主面上已然十分得意,她朝皇后笑道:“母后,您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他们一个个地,都要欺辱儿臣呢!”
对于昭娇这样的无赖,皇后显然既恼恨又憋屈。她扶额叹气,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那被昭娇抓住了把柄的徐策却并不肯退下。
他挑眉一笑,道:“昭娇公主误会了。微臣并未亲眼瞧见您扯坏了金钗,自然也没有冒犯您。”
这回轮到昭娇发傻了。
什么?根本就没瞧见?那他
“徐将军,你,你竟如此不将本宫放在眼里,随意辱没本宫?!”昭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这是污蔑”
“微臣岂敢污蔑公主?”徐策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看向昭娇的目光里连应有的恭敬都收了起来,声色微冷道:“公主,微臣是从这珠钗的形貌中看出真相的。还请公主仔细瞧瞧,这珠钗上镶嵌的宫花乃是昂贵的长白山黄晶玉雕刻而成。黄晶质地柔软脆弱,却韧性十足,是绝不可能因为摔了一下子就破碎的,这是宫中贵族们都知道的常识!而与之相对的是,黄晶玉能够一定程度地发生弯折,就如同金银织造的丝线一般,扭曲到极致就会被掰断!”
徐策说罢,有些好笑地看着昭娇公主道:“公主年纪虽小,怕也应该清楚黄晶玉的特点吧?这金钗上的黄晶玉断成两截,可见是被公主亲手掰断后再扔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