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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淡淡的在那后头小楼里命点一盏聚耀烛灯,看一会子书,也不叫陪着,就独自睡了园中不过是女子,谁又敢来问这荒唐王爷在想些什么。
却说这弘昼除夕之夜,便在天香楼里安寝,也有些古怪痴心。所谓昨日情情红绡账,玉枕纱橱依旧,竟多少也为刺自己的心,盼那妖梦入怀。
他明知赶明儿是大年初一,园中诸女该来贺岁觐见,也嫌吵得慌,便叫鸳鸯留下话来,叫各房莫来打扰,午后再来相见,只是不想,虽枕是昨日枕,床是旧时床,仿佛情妃之香依旧,却倒是一夜好睡,甚是香甜,并无什么古怪。
待到酥酥醒转,唤那轮值在墙角伺候的蕊官进来,一问时辰,居然已经是巳时蕊官便打水来伺候他洗漱,用碧盐茶漱了口,又含了鸡舌香,拿热毛巾洗了脸。
金钏儿已经端进来一紫檀木餐盆,里头一个汉陶漆碗,三个仿陶小碟,却是稻米粥一小碗,里头还有些葱花儿,一碟是四个奶黄色的小包子,一碟是豆豉泥,一碟是炸春卷儿,都腾腾冒着热气,瞧着颇是香甜馋人。他昨夜晚膳就用的少,此刻也是饿了,不由笑着端起来要用,那玉钏儿也进来了。
到他身后,取个犀角梳子,替他梳头发,打辫子。弘昼掰开那包子尝一口,却是满口酥软奶香,有一股子沁脾甜味,里头细面发得仿佛倒是流汁一般滑润,不由赞道:“这是什么面做的?不似玉米。
也不似白面,黄澄澄的倒是香甜,怎么倒有点羊肉味”金钏儿便笑道:“主子说用着香甜,倒是淑小主一番心意到了呢”弘昼不免一楞,问道:“是宝钗叫人送来的?”
那金钏儿玉钏儿前后对视一眼,倒略略有些紧张。还是玉钏儿一边在后头用温润小手,替弘昼摩挲发辫,一边柔声回道:“回主子话是昨夜主子叫鸳鸯姐姐传话,让各房早上别来打扰,只是那宝姐姐淑小主,卯时不到却还是来了。
她只说,昨儿除夕高乐了,偏了主子,心里有些不安,也睡不好,主子不让见,自然不好来惊扰,只是早上起来,想着亲手给主子备些早点,算是她一番奴意诚心奴儿们尊卑有别,也总不好轰她,便由得她在底下小厨房里和莺儿姐姐为主子烹熬早点
这春卷是用鱼羹裹了榨菜再卤,得了馅儿才炸的,也就罢了,倒是这馒头难得,是用羊奶、鸡蛋清、杏仁沫和南瓜泥和在一起,再用白面糜了,将内造的酵母细细发了。
这和面却很费功夫,再用花样模具刻出来的小馒头,也没个馅儿,只用鸡汤来蒸,闻起来都香甜得紧淑小主本不让奴儿们说她来了,只是主子问起,奴儿们也不好不回的。”
弘昼听她娇音幼语的说话,早已经是一个馒头沾了豆豉泥下肚,又尝了一口春卷儿,心下便是有些疑惑冷漠也舒心爽气忘怀了,却听她说得带着迟疑惶恐,一想便已知其意。
论起来园中尊卑体统,追其要宗便是:一众女儿家个个皆是性奴禁脔,玩物一类,要奸要辱,要杀要剐,要怜惜要欺凌,要辱玩要作践,乃至要疏远要发作,要处置要冷落,皆在弘昼一念之间,不得以妻妾身份自居。那可卿新亡,虽然头一条罪名便是私通外人。
但是园中未免也都传言她素来骄纵,恃宠取祸,忘了身份根本,而自己明明下了旨意,叫众女不要来打扰,这宝钗素来是个安静守本分的性子,居然偏偏要来伺候早膳,总有些“僭越取宠”的意味几个贴身奴儿未免有些不安。
想到此节,弘昼也忍不住笑着,回手在玉钏儿胸前小小妙乳尖尖上轻薄一把,隔着衣衫倒掐她的小奶儿乱颤,笑骂道:“把你个小蹄子鬼的说那么细致,是怕本王发什么邪火?”
他却多少有些感慨,顿一顿,居然叹了口气道:“昨儿她们个个赴宴到了深夜,难为那宝钗一大早起来,就为伺候一顿早膳。
本王又不是嗜杀暴虐的人,叫她们别来请早安只是想睡得安稳一些,难为她这片心,怎么就会怪罪她了想不到赐死情儿,竟叫你们吓成这样”
金钏儿听着弘昼这话竟是诛心,在前头伺候着已觉着不妥,站不住便跪了,温声道:“主子这话我们姐妹当不起的。我们贴身伺候主子,便是心里只有主子起居。
主子这两日心绪不好,我们瞧着也就是钻心的替主子不安,只盼主子能快活些,我们有什么要紧至于惊惧,我们都是草芥粒一样的下人性奴,莫说主子待我们恩重,便是怎么搓弄那都是应该的。我是想着。
宝姑娘怕不是也是一样的念头,只盼主子能抒怀畅快些就好,顾不得主子可能惩罚她僭越了,主子要罚她的话她这会还在楼下小厨房里呢,请主子示下要不要”
弘昼一夜未曾唤女儿家来陪侍,大清早起来,被她一句“罚她僭越”竟说的心头一酥,连下头阳根都好似跳了一跳,忍不住笑道:“胡说,我都说了。
小钗儿是一片好心,罚个什么她在楼下?既来了,你去传她上来,陪本王说话哈哈摸摸我小钗儿的小馒头,再用几口她亲手做的小馒头,也是乐事”
他开口风月轻薄调笑,蕊官、金钏儿、玉钏儿虽然听了脸红,也都松了一口气,倒一扫好几日大气都不敢出的惊惶模样。金钏儿便去传宝钗,蕊官和玉钏儿便一左一右伺候弘昼一不多时,金钏儿已是引着宝钗上来。
那宝钗款款下拜,口中只软语道:“主子新年吉祥,千岁金安。”弘昼笑着抬眼看她,却见她梳了云遮月的流海发髻,插一支乌木簪子,穿一件十字格的收芯绵袄,里头是通体一件绣纹内绒裙子,束一条宫绦,颈子上戴一个金项圈,领口还系着一条狐尾围脖
虽是依旧有那落雁之姿仪、雍容之气质,但是瞧着打扮,却是颇为寻常朴素寻常,不露身姿、遮掩风月的。饶是弘昼,也是看的心里不由得一奇。
以他忖度这宝钗一片细致锦绣的心意,既是特地来伺候自己早点,用心良苦,便知道金钏儿、玉钏儿等贴身奴儿,总要回了自己的。
既是这番用心要取悦自己开心,不论自己怎生发落怎生随性妄为的,她总有三分可能要被自己叫上来伺候,这叫上来伺候,也总有三分可能要陪侍自己,供自己玩身子的便是一大早的,不奸插淫辱,这摸摸玩玩,揉揉蹭蹭的也是常有的事。
以她聪慧,虽不至于刻意妖娆妩媚的打扮,但总该晓得用几分风流,着几件得体的衣衫饰品,这也是伺候自己的道理只是瞧她今儿这身打扮装饰,乃至胭脂眉眼,竟是好一朴素寻常。
也不衬姿用媚,竟好似忘了这一节,这岂不是奇怪以这宝钗的谨慎聪慧,难道真的只是来给自己在厨房里做做厨娘?他虽有些讶异,到底也是小事,也懒得问,只招手笑道:“难为你一大早折腾了。
你来陪本王坐着你自己可用了早点了?”那宝钗也不惊惧,羞红了脸蛋款款起身,乖巧进前来,就在弘昼的身侧坐了。
自然也不敢躲闪,将个温润的身子轻轻的伏在弘昼身上,依着规矩,将一侧胸乳隔着衣衫,轻轻的蹭上弘昼的胸膛,却羞涩低头道:“钗儿在楼下用过了是钗儿背晦了,主子不让请安,偏偏有点不安,才来给主子伺候个早膳僭越鲁莽些个主子可再用些?”一边说着。
一边忖度弘昼脸色,又拿起调羹,喂弘昼喝了两口粥。弘昼笑道:“你有什么不安的是了,本王上次用你的身子也是有日子了不过你也不是那等子敢强要恩宠的人,却有什么不安?”宝钗听得倒是羞的一颤。
只是低头思量了一下,又替弘昼撕开一个春卷放在调羹里敬上,才勉强笑着,却是颇敢出口,只道:“主子取笑了,钗儿怎么敢想那些,钗儿什么都不敢乱想。
只是隐约觉着主子这几日心绪不安,钗儿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替主子分忧的。说身子也不过如此。主子还少了女孩儿来悦乐么?本来是要去顾恩殿外头磕头的。
听说主子在这里说句该责罚的话,这里到底情妃姐姐新去,阴沉沉的,有些鬼气主子是慈善人,或是念及了情妃姐姐的好,有些难割舍,只是据我看来,一则情妃姐姐有罪是实,便是个糊涂人,担待不起‘可惜’二字。二则情妃姐姐也罢,我们也罢,到底是卑贱性奴,主子若为我们劳神伤了身子,那罪过起来。
在那世里姐姐也承受不得。三则古人云逝者已逝,大年初一的,主子还该高兴欢愉,尽兴敞怀,我是想来想去,乍了胆子,才想来侍奉主子用点好的若错了,主子只管教导惩罚钗儿,钗儿必无怨的。”
弘昼不想这宝钗心思细密聪慧、倒也有几分胆色,敢当面来劝谏自己,听着语调虽柔缓,却字字句句皆是园中她人说不敢言者细思想来,竟是一片虔诚,只盼自己开怀的意思,倒也不免感动,脸上却不肯带出来。
又在宝钗服侍下用了几口稀粥,才换了话题道:“你们昨夜玩儿的可好?”宝钗点头笑道:“凤姐姐是耿心园子里姑娘们有些拘束惊惧,倒不合了主子的意,才有心筹备,要大家尽兴乐一会子,不过是喝些酒水,说些令牌玩笑除夕旧岁应个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