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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礼单上说却是有菜谱却是用来作菜的”几个人听了都奇,便问究竟,凤姐笑道:“也难为那些人怎么想来,原来那些颜料泥都是照着稀奇配方研制。
但是底料却只是些难得吃食,可以吃的却偏偏颇能染色胭脂红、姜末橙、焦糖赭、甜菜绿、柠檬黄、芝麻墨、松子烟、桑葚蓝、樱桃粉、珍珠白、茶叶青、麦芽金,十二等颜色。
那菜谱也有趣,比如,那糯米自然是白的,年下蒸了饭糕,如果用那‘茶叶青’的颜料泥,只要用一点点化在糯米里,整个儿蒸出来都是茶叶色,又有一股子龙井清香,好闻好吃的不得了呢
再者,你可见过粉色的螃蟹肉,冬天里嫩黄色的白菜锅子,橙澄澄的豆腐花儿呢这叫什么‘一物一染,两般色相’”
众人不由赞叹:“难为他们怎么想来的倒把个吃食弄的如此风雅。想来珍珠什么的也就罢了,那姜末、焦糖也不值钱倒是有趣。”凤姐冷笑道:“也能画画只是凭空用来画画,未免糟蹋呢。
至于值钱你们又不懂了,这东西其实金贵着呢,要有原物的香味,又要能染色能作画,哪那么容易得了就。这么小一碟子,能卖一百两银子呢。十二种颜色,每样都是三坛子你算算是多少银子?”
她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对袭人道:“旁人也就罢了,常来往那个詹事府的冯大人,和我们园子里多有照应,他又是主子得意的门人,若是来了年下孝敬,你要好生招待,得空便也要回主子,让主子知道他有心来过了才好”袭人也忙回是。几个人不由又说笑一阵,外头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回妃子、小姐,门上是内务府的公公们来拜”凤姐便忙叫请进来,哪知那丫鬟却回道:“他们也不肯进来,就在雀思门上留下两个宫里头带出来的女的
就去了我们去回主子,鸳鸯姐姐却话说,主子今儿乏了歇息,留下话来,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理,不好进去回的正没开交,鸳鸯姐姐说,只说让凤妃您处置呢。”
凤姐等四人面面相觑,她们等早已经自平儿处听到消息,弘昼命内务府将元春、抱琴“带进园子来侍奉”已是打扫了蓼风轩要迎接元春
饶是凤姐等闺阁少奶奶,也知道这元春获罪,却依旧算是大内嫔妃,弘昼如此召进来为奴奸玩,多少有些不妥,也难怪这内务府只是奉命办差,连面都不方便照。
凤姐想了一刻,才笑道:“定是大小姐来了,凭是怎的都是主子的旨意,我们只奉从办事就是了我想着,虽主子未曾赐大小姐个名份位份。她毕竟是昔日里内宫嫔妃,是主子娘娘,我们合着都该去迎一迎才好”李纨、迎春都连连称是,一时,小丫头已是遍寻园中诸女,连那宝钗、湘云、妙玉、黛玉、迎春、探春、岫烟、都是忙忙赶来,李纨也带着宝琴、李琦、李玟、惜春、巧姐,袭人带着晴雯、麝月都一一赶来
随着凤姐,到那雀思门上接那元春进来。众人等展眼望去,却见那雀思门里坐了一黄袍女子,佩一座垂额落珠青莲络缨,盘得个秋湖鸣翠端庄发髻,插一枝观音泣泪梵字步摇,点两颗小碎琉璃坠云耳钉,挂一面黄金流银万福项圈,系一条暖花斗鱼宫锻丝绦,蹬一对新月折枝素色绣鞋。
眉若细柳一字俏,目如郎星两点明,鼻似峭云腻瑶路,面如鹅卵温润玉。唇间细雪,只用一点胭脂色,顾盼流离,不露半分轻薄意。虽是素裹淡妆、愁容哀锁,却依旧是难掩雍容气质、高贵颜色,那体格步态自有一分天家节度,体荣尊重,身量玲珑却依旧是个风流别致,倒瞧着比旁个更高挑些
正是那离府多年,荣国公府小一辈长女,昔日里贵为天家皇妃的贾元春。却说这元春正是二十五岁,其实也是正当青春年华,入宫为嫔妃屈指算来却已有九载。
她一十六岁上入宫伺候,正是雍正登基初次选秀之时,其时园中诸女,都还在幼冲,然无论老小辈分,都瞧她温婉娴淑、才貌无双、知书达理、体态婀娜,乃是宁荣两府第一美色。
那政老本尚有所不舍,贾赦、贾珍却都两府素日里与廉亲王交好,如今却不想是雍亲王登了大宝,当得要两面奉承,无所不用其极,才将这元春荐入宫去。一入紫禁城,果然明艳无方,深得帝心,便是素有“冷面王”之称的雍正,赏用其贞操、奸玩其身子,也是颇为首肯。
只数年间,虽未有子嗣,已是自答应位份、升为常在、贵人、嫔位,三年前更加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只是其实说到底,虽元春容貌典雅、身姿窈窕,可谓艳冠后宫。
只是那雍正骨子却是个冷面冷心、刻薄阴鸷、清心寡欲的,玩也玩了几年,奸也奸了几回,后宫里几次选秀,又自然有那年轻貌美的新人进来,虽位份有升,其实情分上和这个“八爷党徒门人之女”却是日渐平淡疏远。
及次扫平八爷党、圈禁廉亲王,贾府到了那不得意时,更是冷落在深宫、轻薄于佳人。后头贾府事败,其头一条罪名就是颇疑心元春“内外勾结,泄露宫禁,诋毁朕躬”将她褫夺封号,废为宫奴,发往冷宫安置。
这等盛时如火、败时似霜的事,紫禁城里也多了去,眼见这昔日里的‘贤妃’如今失势,昔日里被她压了一头的嫔妃更是心下欢喜。那一起子内宫太监、宫女哪里有个不势利眼的,作践唾骂、克扣用度、冷嘲热讽、甚至欺辱殴打都是有的
她身边贴身侍奉的丫鬟抱琴,因未曾有缘供皇帝奸玩过,只能算个无名宫人,还被发往他处伺候。
若以雍正一朝的风尚,褫废宫人,没得常年软禁宫中的,只有三个下场,最轻的是入辛者库为终身苦役下奴,虽是再无身份,却可以保全性命。中一等便是皇帝又想起来了,赐自尽,算是个善终。
最重一等就是母家查出来更多获罪原由,皇帝震怒,有心作践折辱,那便是发往黑龙江、内蒙三旗、天山大营等边远驻军为营妓,虽依照规矩,嫔妃不施以“姘刑”营妓也和姘刑不同,并不一定要反复奸淫至死。
其实远在天边,遭莽夫兵勇日夜奸玩,没个不死的,而且这等刑罚,不奉旨还不得速死,那本是身娇肉贵、金枝玉叶、瑶池宫眷的女儿家,到了那极荒之地,成了至轻至贱,人人得以奸弄淫玩的泄欲器具,比死还难熬,熬上几个月,有奸到疯傻痴呆才死的,其实更是凄凉。
只这元春,自小念诗读书、知礼顺命、德行端庄,已经是万万分断了生念,只在冷宫里就这么熬着,只盼望雍正哪日发旨,赐个死也就罢了。
哪知雍正之皇阿哥和亲王弘昼执掌内三府之后,却颇为照应,一是遣了抱琴回她身边伺候,二是关照太监不得折辱于她,衣食用度一应赏赐。
后来竟还派了个贴身奴儿玉钏儿进宫来,和自己颇为恳谈一番,也问询了起居,安慰了一会子。她是个聪慧人,也听闻了弘昼“荒淫王爷”的称号,自然想到是昔日里的亲眷女儿,如今都做了王府性奴的贾府亲族姐妹们,伺候弘昼得意快活,弘昼爱屋及乌,才有了这份意外恩泽。
虽然想到弘昼胯下,难免有自己堂表姐妹、内外姑嫂遭奸受辱,沦为性奴。自己多少算是弘昼的“娘姨”便未免有些伦乱。
然而度量这生死祸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知昨儿个内务府领班太监佟客双居然亲自来看自己,言语暧昧,也不见个兜底话,只说:“奉了命,要带娘娘出宫,换一处儿伺候奴才只是个办差下人,娘娘也要识时务、懂进退、好好伺候服侍,未来平安富贵也是有望的”她素来聪慧机敏,如何听不懂“奉了命”和“奉了旨”的差别。自己虽然已是被废。
但是不得雍正之圣旨,能“处置”自己的,也只有和亲王弘昼一人。度量那佟客双一双贼目,满口下流,竟好像是那弘昼要自己去伺候淫玩的意思
其实这个下场她也早已经偷偷想过,然而,虽将宫人乃至未入流的嫔妃宫女赏赐给儿子淫玩,自满人入关后便也偶尔有之。
但是她伺候雍正多年,又毕竟曾是显赫一时的皇妃,尊贵荣宠、凤仪万千,论身份乃是弘昼昔日的“娘姨”、“母妃”未免有个“从一而终”的念头。
如今居然要和雍正的儿子欢好,还要用自己那尊娇荣宠的娇媚身子、芳香魂魄、珍贵贞节去取悦这个昔日里的“儿臣阿哥”供他淫乐奸污、凌辱折磨,又没有雍正的旨意想起来未免羞愤绝望,只是不奉旨宫人不得自尽,居然连死都死不得,进退无方,只能由得弘昼搓弄摆布。
那抱琴只是和她苦劝:“娘娘先去了再说,总有一线盼望”她亦是无法可想,才无可奈何,跟了办差太监,坐了乘小暖车,终于离开那皇宫大内、紫禁圣城,被送到大观园来。本以为此生无论生死,都必然终老紫禁城,哪知世事无常,自己居然又再回贾府之日。
只是旧日名园亭台依旧,姑嫂姐妹泯然,却已是王爷行宫,行淫奴婢,名位规矩、身份道理却已是枉若隔世了。
在雀思门上,那太监却遛了个无影无踪元春才和抱琴两个人痴痴发呆,里头却是一阵喧哗,凤姐一身紫红色宫装大裙,领着一众姐妹,便来迎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