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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元真人向鹤鸣微一打量,道:“你可是鹤鸣?”
鹤鸣虽口里答应着,内心却大感茫然不解,不知何以自己在戴着人皮面具之下,师父竟能直呼出他的名字来,却又不便多问。
沈月红奔了过来叫道:“师父,刚才这里发生大事,所有的师叔师兄们”
“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折回来的,现在他们?”
“都死在大殿里。”
九元真人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奔入大殿,饶他出家之人心如止水,定力深厚,触目之下,也不禁泪水夺眶而出,跺脚叹道:“也许这是天数,我若能昨晚赶同来,或者能免去这场浩劫,也许”
沈月红怔怔的问道:“也许什么?师父!”
“也许为师也要同遭劫难。”
“究竟是怎么同事?师父好像心里已经明白?”
“为师此刻也无法确定事情真相,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不过,慢慢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红儿!再仔细检查一遍,看看一共死了多少人?”
沈月红刚才只是约略看过,又和鹤鸣因误会经过一番打斗,并未细数人数。上清官内,除了师父和她,还有十八人,此刻付细数来,却只有十五人。
九元真人也看出并未全数遇难,又道:“红儿,好像还有三人不曾遇难,仔细看看,他们是谁?”
沈月红强忍着悲痛,经过一番辨认,才躬身禀道:“好像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和竹青师兄不在里面。”
九元真人仰天一叹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沈月红一怔,道:“师父,难道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和竹青师兄”
九元真人挥挥手,别过头去,道:“不必多问,你和鹤鸣先把尸体搬到殿后空屋,再把大殿地上清洗干挣,以便为师替他们料理后事。”
七天后,九元真人按照道家礼数为十五位弟子办完丧事后,偌大一座上清官,只剩他和一男一女两位俗家弟子了。他心境的悲凉,可想而知。
鹤鸣和沈月红也不敢打扰他。
直到一天下午,他才将鹤吗和沈月红喊到房内道:“鹤鸣可知道你的故乡在什么地方么?”
鹤鸣:“弟子好像记得在徐州附近。”
“不错,就是徐州郊外临近微山湖的南明山庄,那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上十年前,是令尊一手建立起来的。方圆数里之内,全属南明山庄所有,号称武杯第一世家,又因令尊连任三次武林盟主,南明山庄无疑的也是武林中发号施令的所在,可惜的是令尊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十年前,竟在一夜之间,毁于四奇之手。十年后的今天,南明山庄能否重整旧业,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鹤鸣泪垂双颊,再拜说道:“弟子自半月前由空灵子前辈处得知身世和父母的血海深仇后,无时无刻不在思虑如何报仇雪耻,只是栖霞山和四奇一战,若非空灵子前辈出手相援,只怕也要险遭不测,尤其一清恩师和周老前辈”
“这些事情为师全知道,十年来,一清道友仍然和为师保持密切连系,这次一清道友发帖和四奇决斗,为师接到消息已经晚了几天,匆匆赶去,半路里遇上了空灵先生,是他告诉我那天决斗的经过,并说你面目毁损,承他相赠人皮面具,已来投奔于我,所以为师才又急急返回,那天你为我开门口称师父,我就知道是你了。”
沈月红道:“那天师父回山之后,好像已先知道这里发生了大事?”
九元真人凄然一叹道:“这也是空灵先生告诉我的,因为他已得知消息,四奇要前来这里寻仇。”
“难道四奇和师父也有深仇大恨?”
“为师虽是方外之人,当年为维护武林正义,自然也得罪过四奇?尤其他们获知鹤鸣曾寄居在上清宫九年,又获知他已由栖霞山前来投靠于我,自然不肯放过,那天鹤鸣若早到一步,说不定也身遭不测。”
沈月红蹙起黛眉,略一沉忖,道:“那天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和竹青师兄也并未外出,为什么不曾被杀?他们如果能脱险,现在也该回来了。”
“他们么?”
九元真人面色霎时显得无比凝重:“他们纵然活着,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又是为什么?”
九元真人摇头一叹道:“也许是为师疑心太大,他们当中,已经有人被四奇收买,那天发生的事,他们里应外合,否则,你的十几位师兄,武功都属上乘,怎会个个横尸溅血?怨只怨为师的这些年来疏戒失察,一直没找到确切证据,所以在离山前,只能叮嘱你们要多加谨慎小心。”
沈月红眨动着一对乌溜明亮的大眼睛,道:“真有这种事?到底是谁?”
“在未得确切证据前,为师尚无法断定,不过,以后你们若遇到他们三人,必须多加提防,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事云谲波诡,人心叵测,总要小心应付。”
他顿了一顿,再望向鹤鸣,继续说道:“你的武功,这十年来,由一清道友口授南明拳剑秘籍,据空灵子说,已不在四奇任何一人之下,但四奇惯施联手合击,尤其风云雷电四部神功,配合得恰到好处,你必须再习令尊留下的南明心功,才能手刃四奇。”
“弟子也听说过,先父曾留下一部南明心功秘籍,只是不知眼下到那里寻找?”
“我刚才提到你家南明山庄,就是希望你回庄寻找,令尊耗尽一生精力研创的绝学,必然珍藏在南明山庄。”
“弟子三岁就离开南明山庄,现在庄里一切情形,可说全然不晓。”
“据为师所知,南明山庄目前仍由令尊当年的得力总管周海山负责主持,这人武功高强,对令尊忠心耿耿,是个颇有血性肝胆的人物,只要他知道你是令尊的遗孤,必会竭尽一切,助你重整旧业。那部南明心功,也许只有他能知道下落,所以为师决定要你立刻同南明山庄去,同时也决定要红儿陪你一道去。”
沈月红道:“师父您呢?”
“为师要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奇在最近几日,可能仍要指派手下前来寻仇?”
沈月红心头一震,情深意切的道:“师父,您一人留在这里应付四奇的手下,那太危险了,何不由弟于和师兄先在这里陪侍您,等会过四奇手下以后再一同到南明山庄去。”
“你们不必顾虑我,为师自信还应付得下。红儿,你可知道为师要你随鹤鸣一起到南明山庄的用意么?”
“自然是为了协助鹤鸣师兄,一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九元真人恻然摇摇头,双目中霎时又涌现泪光,道:“事到如今,为师只有对你实说了,你的父母,当年也是被四奇所害。”
“真的?师父!”
沈月红如闻晴天霹雳:“四奇是怎样害死我的父母的?”
“不必多问,以后自会明白,总之,这事和朱盟主夫妇遇害,有着极大关连。只要手刃四奇,你们两家的血海深仇,便同时得以昭雪了。”
沈红含泪道:“弟子们年轻识浅,又毫无江湖阅历,虽然师兄武功高强,总希望有师父在身旁做主。等报了大仇之后,再回来重整上清官。”
九元真人长长吁口气道:“为师了结了这里的事情以后,便即刻赶到南明山庄和你们会合,你们先到之后,必须谨慎行事。据我所知,四奇早想霸占南明山庄的基业。”
鹤鸣急道:“四奇的势力已经进入南明山庄?”
“很难说,若非碍于武林中正义之士的声讨,只怕南明山庄早已归四奇所有了。”
沈月红道:“师父,这些年来,四奇称霸武林,他们在江湖中一定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基业?”
“不错,最近十年来,大江南北,到处都布满了四奇的势力。不过,他们总要找一处最好的地方做为总坛,无疑的他们想把南明山庄据为己有。所以,这些年来,四奇已多半摆出伪善面目,以便收买人心,等到有一天黑白两道全归他们驱策后,南明山庄自然就成为他们所有了。”
“四奇真有这么大的野心么?”
九天真人喟然叹道:“四奇如果没有这种野心,如何号令天下武林,据为师最近得到的消息,四奇早已成立了一种庞大的黑道组织,号称天地教。陶奇年纪居长,称为大教主,耿奇称为二教主,耿四娘称为大主娘,陶姗姗称为二主娘。因为天地教以四奇为首,-所以又名四人教。”
沈月红叹口气道:“四奇势力如此浩大,弟子们的血海深仇,只怕”
“你们报仇之事,虽然前途艰险,但四奇罪大恶极,终必遭到天谴。为师今天已对你们讲得很多,你们都该同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上路。”
次日早餐后,鹤鸣和沈月红拜别恩师九元真人,启程上路。
沈月红虽舍不得师父,但亲仇不共戴天,也只有含泪而别。临别时,九元真人又赠了他们一些川资,并亲自送下山来、殷殷而别。
当晚,他们投宿在句容县城的一家叫做永安客栈的旅店。
两人房间相邻,以便相互照应。
鹤鸣在就寝前,从行囊中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黄纸,供奉在床前桌上,拜了三拜,再上床安歇。
原来这张黄纸,上面写的是朱南明夫妇、一清、周无尘父子五人的灵位。
他因带着五人的灵牌不便,所以在栖霞山出发前,使用一张黄纸写下了五人的名字,藏在行囊内,每到晚间就寝前,必先取出供奉起来,祭拜过后再上床安眠。
大约二更过后,鹤鸣已进入梦乡,忽听房门发出轻响,显然有人敲门。
他瞿然一惊,迅速披衣下床,低声问道:“谁?”
门外果然有人低声回应:“是我。”
鹤鸣听出是沈月红,道:“这么晚了,师妹有事么?”
“快开门!”
鹤鸣不愿沈月红看到自己疤痕累累的本来面目,急急戴上人皮面具,打开门来。
沈月红一闪而入,又转身关上房门。
“师妹,到底什么要紧的事?”
沈月红神色慌张的急急说道:“我发现了那天上清宫不曾遇难的三个人!”
鹤鸣立感一怔道:“真的?”
“一点不错,是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和竹青师兄。”
“在什么地方?”
“也在这家客栈里,是我刚才一时无法入眠,悄悄起来到处走走,看到一处房间内灯火未熄,而且有说话的声音,一时好奇,绕到窗外向里一望,竟是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和竹青师兄,在那里饮酒密谈。”
“他们说些什么?”
“我没来得及细听,便随即赶来找你。”
“咱们快过去看看!”
两人各佩兵刃,悄悄出得房来,沈月红带头向前走去。
这家客栈规模甚大,有好几处跨院。
他们绕到最后一道跨院,果然上处房间内尚有灯火,远远就望见有三个人影映在窗纸上。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窗下,正好窗纸上破了一个小洞,鹤鸣屏息向里望去,只见这房内甚为宽敞,里面有三张床铺,中间摆着一张方桌,三个道装男子正围桌而坐。
桌上放着一壶酒和几盘菜肴,三个人边吃边谈,神情显得鬼鬼崇崇。
鹤鸣虽离开上清官十年,仍能认出清风、明月两位师叔,只是竹青因当年分别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面貌已有些改变。
只听明月道:“咱们明天到了上清宫,怎样对付九元老道?”
清风道:“师弟的意思呢?”
明月道:“那老道虽然武功高不可测,但合咱们三人之力,管教他难逃活命!”
竹青插嘴道:“依弟子的看法,咱们不必和他明着拼斗,他每天何时打坐,何时入寝,咱们都清清楚楚,如果暗中下手,一定万无一失。”
清风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们还都蒙在鼓里,若杀了他,你们都活不成。”
明月吃惊道:“为什么?”
清风笑道:“可见你们两个还不曾得到教主教主娘们的信任,也被那老道瞒了好几年。”
明月越感茫然:“师兄,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竹青也两眼直眨,道:“师叔怎么卖起关于来了?”
清风正色道:“我说的完全是实话,我所以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们真相,完全是遵照两位教主和教主娘的令谕行事。”
明月大大一楞,道:“教主和教主娘有什么令谕?”
清风道:“咱们这次回上清官大主娘曾秘密召见过我,要咱们和九元见面时,必须先以礼相见,他很可能和咱们和和气气的一起到天地教去。倘若他起而反抗,再动手不迟。”
明月楞头楞脑的道:“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九元师兄很可能早已是天地教的人。”
“不可能吧?”
“实对你们说,九元师兄早在几年前便和教主教主娘们暗通消息上次咱们配合两位教主娘共同杀死上清宫十五个人,他就是故意避开的,以便咱们顺利下手。”
“师兄,这些年来,我怎么一点看不出端倪来?”
“这就是九元师兄的高明处了。”
“难道教主教主娘这次派咱们回上清官!是迎接九元师兄到天地教去入教么?”
“也可以这样说,九元师兄这些年来虽和教主教主娘暗通消息,却从来不曾正面接触,教主教主娘听说他藏有一份朱南明的武学秘岌,几次向他索取,他都推说没有,因此引起教主教主娘的疑心,所以才要咱们来请他到天地教总坛去。他若当场献出朱南明的武学秘籍,必定得到重用。如果他仍不肯献出,再把他杀死,以除后患,所以,九元师兄究竟立场如何,必须见了面才能确定。”
明月半信半疑,摇摇头,道:“师兄这话,兄弟总有点怀疑,听说当年他收养的那个孩子鹤鸣,就是朱南明的遗孤。他若真和教主教主娘们暗中来往,何不杀了鹤鸣献功?不过,他的守密工夫却是做到了家,直到鹤鸣离开上清官后,咱们才弄清楚他的身分,若早知道,兄弟当时岂肯留那小子活着!”
清风笑道:“你知道什么,九元师兄当年和朱南明是生死之交,直到朱南明死后,他才见风转舵,和教主教主娘有了暗中来往,而那时鹤鸣早就被方易清领走。若鹤鸣继续留在上清官,九元师兄早就杀他献功了,还会轮到你么。”
清风、明月、竹青二人的对话,鹤鸣和沈月红在窗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再也想不到一向正气凛然的师父九元真人上是个两面人,会和四奇暗通消息,狼狈为奸。
虽然,他们也是半信半疑,但想起那天九元真人返回上清官时,似乎已预知观内发生事情,现在看来,的确其中透着蹊跷。
沈月红轻拉了一下鹤鸣衣襟,两人互望了一眼,再蹑手蹑脚的退到对面墙角。
沈月红道:“师兄,上清宫灭门大祸的真相,总算弄清楚了一大半,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先进去杀了三个叛贼,明天再赶回上清宫见师父去!”
“师父他老人家真会做出那样腼颜无耻的事?”
鹤鸣凄惋一叹道:“在事情真相未弄清楚前,咱们总不能不存戒心。”
“好!”沈月红一咬牙,翻腕拔出长剑:“咱们这就进去结果了这三个叛贼!”
鹤鸣连忙一摇手道:“你暂时不可出面。”
“为什么?”
“他们都认识你,万一被他们逃脱,反为不妙,不如由我一人出面,而且我还可以设法进一步摸清他们的底细。”
“可是我也不应袖手旁观。”
“师妹不妨躲到窗外暗处,必要时再出手。”
沈月红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两人决定好行动步骤,鹤鸣遂来到清风等三人的房门前,轻轻敲门。
“谁?”是明月的声音。
“是我。”
房间响起一阵金铁碰撞的声音,想必三人都已取起了兵刃。
“你是谁?”又是明月的低声喝问。
“在下是前来和三位道长连络的。”
明月打开门来,两眼直楞的向鹤鸣全身打量了许久,道:“尊架贵姓?”
“敝姓白。”
明月看出鹤鸣身佩宝剑,道:“原来是白大侠,你是奉谁之命和我们连络的?”
“二主娘陶姗姗。”
“不知白大侠在天地教担任那一职位?”
“在下是总坛护法。”
“贫道好像在天地教从来没见过白护法?”
“天地教总坛有十二护法,道长自然不可能全都认识。”
明月楞楞地侧脸望向清风。
清风冷然笑道:“天地教的护法很少离开总坛,我们三人这趟出来,据二主娘透露,并无第三者知道,我们不能不调查清楚尊驾的身分!”
“在下堂堂天地教总坛护法,还有什么调查的?”
明月略一沉吟,道:“白护法可知道我们三人是谁?”
鹤鸣笑道“难怪咱们天地教一向行动秘密,连自己人也要盘问得这么仔细,三位之中,两位是清风、明月道长,一位是竹青道友,可对么?”
三人互递了一个眼色,清风再问道:“不知白护法要和我们连络什么?”
“二主娘的令谕,要三位连夜返回总坛。”
“为什么?”
“因为上清宫九元道长已经到了总坛,不必三位再前去迎接了。”
明月一皱眉头道:“不可能吧,九元道长就是要到总坛,也不会这么快。”
“在下已经和九元道长打过照面,有什么不可能?”
明月两眼贼光灼灼,转了几转,道:“就算白护法的话不假,也该把二主娘的令符取出来让贫道瞧瞧!”
鹤鸣暗暗一惊,道:“什么令符?”
“教主和教主娘对重大事情派人外出行动时,必有令符为证,白护法身在总坛,自然应该知道。”
“抱歉,在下临行匆促,竟忘记把令符带在身上。”
清风、明月、竹青三人再互递了一个眼色。
鹤鸣自知已露出破绽,正要拔剑出手,明月早一剑剌向他的前胸。
鹤鸣剑未出鞘,便遭到猝然施袭,只得急急跃出门外,退至跨院。
虽然在这一缓之间他已拔出剑来,但清风和竹青也立即紧随明月追了出来,三柄剑在不同角度之下,一齐攻向鹤鸣。
鹤鸣纵然剑法精湛,无奈清风、明月两人,都是武当派高手,剑势轻灵曼妙中而又出招狠辣,连竹青似乎也非易与之辈,竟使他一时之间很难伤到对方。
躲在暗处的沈月红为顾虑暴露身分,也不便加入助阵。
大约在拼搏了二三十个回合后,只听一声金铁交鸣,明月手中的长剑,终于被鹤鸣一剑震飞,竹青也被刺破左肩。
明月见失去兵刃,竹青又受了伤,深知来人武功在他们三人之上,只得一跺脚,人已凌空飞出围墙,一面高喊道:“师兄!竹青!快走!”
清风、竹青闻言,双双也施展轻功,越墙而过。
鹤鸣腾身追出墙去,早已人影不见,他知道再追无益,只好再回到跨院。
沈月红正在墙下等候。
鹤鸣还剑入鞘,道:“还是让他们溜走了。”
沈月红道:“清风、明月两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师兄能独自战败他们三人,已经很难得了。”
这时客栈中的旅客和店伙们,不少人已被刚才的打斗惊醒,根多房中又亮起了灯火。
两人回到鹤鸣房内,沈月红道:“他们还可能再来么?”
“我倒希望他们再回来。”
沈月红忽然心中一动,道:“师兄,你看师父当真归附了天地教么?”
“我的看法是不可能,不过人心叵测,世事难料,正如临别前他对我们说的那两句话。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感到不解的是,若师父真和四奇已经有了来往,尽可以在那几天里,暗中杀死咱们两人向四奇献功,为什么还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也这么想,但他又为什么执意一个人留在上道宫?这分明是想和清风、明月等三人取得接应。”
沈月红蹙起眉头,道:“把最近种种迹相凑在一起,的确令人起疑。”
“所以咱们必须明天潜回上清官,暗中观察动静。”
“若发现师父真和四奇有来往,咱们该怎么办?”
“不管如何,他对你我,终有养育教诲之恩,他虽不义,我们不能不仁,真和四奇有了来往,我们可真难了。”
“但愿不要有这种情形发生才好。”
“若他发现了咱们,又该如何处置?”
“咱们尽量不使他发现。”
“若清风、明月、竹青三人和他同时出现,咱们也不出手?”
“也统统放过他们,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利用他们多获得一些天地教的消息。”
两人又计议了一阵子,才各自上床安歇。
清风等三人并未再回来,夜间也再未发生任何动静。
次日一早,鹤鸣和沈红月再折回茅山。
到达时天色已晚,庙门依然关着。
越墙进入观内,大殿里也不见烛光,只有九元真人的云房内亮着灯光。
由窗外向内望去,九元真人正坐在木床上,闭目打坐。看来依然道貌岸然,一脸凛然正气。
正好他云房对面靠墙处,另有一道矮墙,矮墙内有两棵大柏树,和不少各色花木,有如一所小型花园。
两人悄悄躲在柏树之后,由树隙内注视面前的动静。
大约二更左右,忽听飕飕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由围墙外掠进三条人影。
籍着天上星月之光,鹤鸣和沈月红一搭眼便认出是清风、明月、竹青三人。
竹青还右手扶肩,不消说他的左肩是昨晚被鹤鸣砍伤。
清风上前敲了敲门。
九元真人似是早已知道他们三人要来,不慌不忙,打开门来,湛湛眼神向门外一掠道: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清风道:“夜间行动,免得被别人看到。”
九元真人燃上云房外间的蜡烛,吩咐道:“你们都坐下吧。”
清风瞄了明月一眼,明月立刻苦笑着说:“大师兄,若不着清风师兄昨晚把实情告知了小弟和竹青,小弟还真以为今晚要和大师兄以武相会了!大师兄的守密工夫,小弟实在佩服!”
九元真人长长吁口气道:“这样机密重要的大事,我怎能不严守秘密,万一让人看出破绽,岂不前功尽弃!”
明月道:“大师兄这就随我们到天地教总坛么?”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五鼓动身不迟。”
清风歉然一笑道:“二主娘的意思,是希望越快越好。”
九元真人道:“二主娘为什么这样急于和我见面?”
明月抢着说道:“还不是为了朱南明的那册武学秘籍,还有就是大师兄从来没跟他们正式接触,见了面,也好让他们放心。另外”
“另外还有什么?”
“教主和教主娘们可能要当面为大师兄安插一个显要职位,到那时,小弟还要仰仗大师兄多多提拔!”
九元真人淡然一笑道:“出家人还贪图的什么荣华富贵,若真蒙他们看得起,当然会对你们几位有所照顾。”
明月站起身来一躬到地道:“小弟先在这里谢谢大师兄了!”
清风向四下打量了一眼,问道:“大师兄,红儿怎么不见了?”
“我打发她下山去了。”
明月道:“为什么不带她一起投奔天地教去?”
“她是俗家弟子,又是女的,随咱们行动总是不便。而且她年纪轻轻,口风不密,万一因为她牵连了咱们,反为不妙。”
明月冷哼一声道:“那天兄弟本想把她一起宰了,也是她命大,竟然临时不在观中,留下一个活口,总令人担心,大师兄事后为什么不把她宰掉?”
九元真人叹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总还忍不下心。”
明月冷笑道:“大师兄,在这种节骨眼儿,却绝对慈悲不得!”
九元真人漠然一笑,道:“我若有你那种心肠,早就成就大事了!”
他说着望了竹青一眼,道:“你的左肩好像受了伤?”
竹青裂嘴干笑道:“弟子昨晚差一点儿就没了命!”
九元真人一惊,道:“又和什么人动手来?”
明月接道:“说来窝囊,昨晚我们三人投宿在县城的永安客栈,二更过后,闯进来一个自称天地教总坛白护法的人,说是奉了二主娘之命和我们连络,后来露出马脚,双方动起手来。”
九元真人神色一变,道:“那人武功如何?”
明月一拍大腿道:“那小子武功实在高得出奇,我们三人联手和攻都不是他的对手。小弟的剑,被他砸飞,竹青的左肩,也受了伤,好在竹青闪得快,否则,今晚他就没机会来见大师兄了。”
九元真人道:“有这样的高人?那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看起来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白净面皮,论长相不像身负绝顶武功的人物。”
九元真人道:“人不可貌相,身怀绝技的高人奇士,多半深藏不露。”
“像他那样身手的,当今武林,连九大门派在内,只怕也找不出几个,而且他已经是中年人了,并非初出道,小弟和清风师兄,总该认识他才对。”
“这就很难说了,也许他自出道以来,一直是真人不露相,直到昨晚才被你们逼得亮出底细。总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你们在外走动,必须多加谨慎小心!”
明月道:“这人既敢和天地教做对,必定大有来头。”
“天地教势力虽大,和他们做对的却也不在少数。”
明月走近门前,望了望天色道:“大师兄,您如果已经收拾妥当,咱们还是这就上路吧!”
九元真人面色开始凝重,长长一叹,道:“咱们师兄弟三人,自离开武当后,一直在这上清宫度过了大半生一草一木,全都发生了感情,如今就要离开了,还真有点依依不舍,我看还是在这里留住最后一夜,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明月道:“怕只怕二主线等得心焦,回去后少不得要责备兄弟不会做事。”
九元真人道:“见了二主娘,一切由我担待。”
就在这时,突见人影一闪。
一个丰容盛姿、婀娜多姿的红衣少女竟无声无息的飘落在云房门前,硬生生的说:“你们三位辛苦了!”
清风、明月、竹青三人一见红衣少女,立刻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跪拜稽首,道:“属下恭迎姑娘玉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