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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乐坊中,寻芳客看中某个姑娘,情不自禁来个当众索吻。或是姑娘向恩客大献殷勤,主动献吻以示虚情假意,原是司空见惯的情景,并不足为奇。
但毒美人化身琵琶娘子,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尤其跟李存信是初次见面。
除非是她别有居心,故意诱惑这位侯爷!
出乎意料,李存信竟然无动于衷,对毒美人的热情毫不动心。
这对毒美人的自尊心是无情的伤害,对她的自信也是个严重打击。因为,她一向对自己的姿色很自负。事实上,凡是被她诱惑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温柔陷阱,无不拜倒石榴裙下。
偏偏李存信竟不为所惑!
尽管他贵为侯爷,既然来了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又是他自己指名要见琵琶娘子,还有什么架子好端的?
毒美人很不服气,争强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双臂更搂紧了李存信的脖子,同时轻吐灵活的妙舌,攻入对方口中活动起来。
并且,她更以自豪的丰乳,紧贴在对方的胸前,故意磨蹭著,意图挑起这位侯爷的情欲。
她极尽挑逗之能事,已迹近放浪形骸,看在一旁的婉儿和莲儿,也不禁感到睑上发烧了。
李存信却仍然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毒美人实在气不过,突然放开李存信,退后两步,猝然道:“既然侯爷对奴家不屑一顾,恕我失陪!”
她不敢过份使李存信难堪,敛衽一礼,便带著婉儿和莲儿拂袖而去。
李存信不以为杵,也不留她,只是淡然一笑。
当天夜里,怪郎中就带著莲儿传出的字条,提早收起面摊,赶到距平康里巷仅一条街的“顺安客栈”
这里是由马永昌亲自坐镇,如同连络站,各方的消息都送到这里来。因为他的人手众多,再由他分派手下去执行。
实际上,他等于是奉命行事,并不能真正当家作主。
这是因他一直佯作被毒药控制,不得不言听计从
毒美人在字条上写得很详细,说明今晚李存信突然前往乐坊,指名要见她的经过。
并且指出他们可能百密一疏,遗漏了李存信这个人物,要马永昌即刻派人前往一探。
马永昌看毕毒美人的“手谕”眉头一皱道:“我的人都派出去了,这会儿客栈里只留下两三个女的,派谁去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双方的人马,今日依计而行,佯作跟踪韩宏出了长安,然后绕道分批回城。
马永昌的人手各自在客栈落脚后,便按照原定计划,三五成群地去了平康里巷,以寻芳客姿态,在几家乐坊寻欢作乐,以便必要时就近接应主母美人。
韩宏已离开长安,他那里不须再监视,凶和尚与恶道人便空出来,也扮成了流动小贩,出现在平康里巷一带。
而马永昌带来的十几名女将,则分散住进客栈待命,他自己身边只留两个年轻貌美的相陪,以排遣独自留守在客栈里的寂寞。
但这两名女手下,武功虽不弱,可惜轻功太差,派不上用场。
因为去探李存信,必须具有上乘轻功,才能担当重任。否则,万一被发觉,恐怕就不易脱身逃走了。
有这一层顾虑,马永昌自是为此大伤脑筋。
事不宜迟,无可奈何之下,怪郎中只好自告奋勇,由他去查探了。
马永昌落得轻松,等怪郎中一走,就召来两个年轻女手下,在房里左拥右抱,尽情享乐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正当马永昌在跟两个女郎翻云覆雨,乐不可支时,突闻窗门发出“格”
地声响,怪郎中已与阴秀才双双越宙而入。
他们一见床上的情形,顿时怒从心起,怪郎中不由地怒哼一声,斥道:“马寨主,你倒真乐哦!”马永昌忙不迭草草收兵,披衣下了床,一脸羞愧地尴尬道:
“在下闲来无事”
怪郎中脸色一沉:“你闲来无事,咱们可有大事!”
“哦?”马永昌一怔,急问:“二位查出了什么?”
怪郎中道:“李存信今晚在侯司马府中,与几位朝中重臣挑灯商谈国事,根本未曾去过平康里巷!”
马永昌乍听之下,一时尚未会意过来,茫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怪郎中神色凝重道:
“这意思就是说,毒美人见到的根本不是李存信!”
“哦?”马永昌若有所悟,惊诧道:“那那家伙难道会是朱丹乔扮的?”
怪郎中道:
“除了朱丹之外,绝不可能是别人!”
马永昌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问:“那他已经识破琵琶娘子的身份罗?”
“那倒未必。”阴秀才坐了下来,判断道:“据我看,他可能已对琵琶娘子有所怀疑,但并不能确定。而且,既然知道韩宏的宅子被我们暗中监视,平康里巷自然也会有我们的人守伏,所以不得不有所顾忌,一直未敢贸然轻举妄动。
今日韩栩离开了长安,同时又发现我们双方的大批人马跟去,因而放心大胆地乔扮成李存信,独自前往柳婆子那里一探究竟。
他藉看手相按住毒美人腕穴这一著,显然是想试探她会不会武功,幸好我们的女诸葛很沉得住气,能够临危不乱,善于随机应变,才未露出破绽,所以我敢断言,朱丹一定没有识破琵琶娘于就是毒美人。”
怪郎中点点头道:“有道理。这一来反而帮了我们个大忙,至少已证实他们师徒二人确在长安了。”
马永昌振奋道:“那我们何不趁机诱出这对师徒,一举歼灭,好为贵老大和舍弟报仇!”
阴秀才眼皮一翻:
“马寨主,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虚幻尊者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来了长安这么久,始终未露面,甚至连今晚去查探琵琶娘子,都只让朱丹乔扮成李存信单独前往,可见他们非常谨慎小心。
如今既有这个大好机会,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从长计议,订下万无一失的陷阱,才可采取行动。”
本来马永昌已受制于人,照说只有奉命行事的份,根本无权出主意。但他报仇心切,忍不住道:
“阁下是否已有万全之计?如果没有,那就得召齐所有人,共商对策才是,总不能等他们送上门来呀!”
阴秀才冷声道:
“这个不用马寨主耽心,首先我们要做的,是赶快通知毒美人,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别把今晚见到的朱丹误认作李存信。
至于召集所有人,那倒大可不必小题大做。而且劳师动众,容易惹人注意。毒美人是我们的女诸葛,只要让她了解情况,自会拿出主意来的。”
这话等于说明,决定权在他们六人,不须要他马永昌瞎操心。
祁门马家寨,在大江南北是数一数二的大寨,马永昌生平那曾受过这种窝囊气,纵然真受制于他们,把心一横也会不计后果,先毙了这盛气凌人的阴秀才再说。
问题是他并非真服下了“一点红”必须假戏真做,只得强自忍住,不便发作。
怪郎中也是个好色之徒,眼光一直睨著畏缩在床角的两个赤裸女郎,所以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他又开腔了:“马寨主,你好好享受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完便向阴秀才一使眼色,双双仍从窗口掠身而出。
马永昌恨得牙痒痒的,愤声道:
“你们等著好了,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讨回的!”
平康里巷的每家乐坊,依旧夜夜笙歌。
琵琶娘子照常弹唱。
自然,柳婆清和坊也每夜高朋满座,生意兴隆,乐得她笑口常开,心花怒放。
一连两天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故。
到了第三天晚上,平康里巷突然出现个睁眼瞎子。
首先发现他的是怪郎中,只见这年约七旬的老瞎子,身穿一件既旧又脏的灰布长衫,模样跟乞丐差不多。瞪著一对向上翻的黑少白多眼珠,手持细长竹枝边走边敲,一步步经过面摊。
当时怪郎中正忙著,替那家乐坊的几个保镳煮面,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特别留意。
蹲在不远处围墙边下,卖茶叶蛋的鬼婆娘可注意到了,发现老瞎子是循著清和坊传出的琵琶声,一直走向前去,似为抑扬顿挫的琴音吸引。
整个平康里巷一带的乐坊,何止二三十家,夜夜笙歌,乐声处处飘,老瞎子却偏爱毒美人的弹唱。
老瞎子居然是她的知音,站立在围墙外,抬头仰面,聚精会神地倾听著。
这情形看在鬼婆娘眼里,不禁暗笑:
“这个瞎眼老叫化,倒是很懂得一旱受人生呢!”
老瞎子非常专注,站在那里像泥塑木雕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听得出了神。
毒美人今晚弹唱的,正是秋娘以前唱红的两折悲曲。
当初秋娘以迟暮之年,藉韩宏代作的两曲,奇迹似地唱红起来,大受喜爱这种调调的乐迷欢迎。可惜正当她红遍长安城时,却突然辍唱不知去向,致令此曲成为绝响。
一般人不知内情,以为秋娘赚足了钱,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场,自己赎了身,风风光光地衣锦荣归了。
也有人认为,她是被豪门巨户量珠而聘,金屋藏娇起来。其实,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吓得不敢留在长安。
但知道真正原因的人并不多,因而以讹传讹,有关秋娘辍唱的传说,也就众云纷纷,莫衷一是了。
时日一久,大家对她也就逐渐淡忘。
不料
琵琶娘子的突然出现,很快窜红起来,加上最近常常弹唱秋娘过去成名的这两折悲曲,又掀起了一阵热潮,使过去听过秋娘弹唱的人,更如同重温旧梦,感到回味无穷。
尤其毒美人以姿色取胜,更能在享受耳福之外,又大饱眼福。
今晚预先排定的客人,足有十桌以上,毒美人必须轮流弹唱,妙的是每桌都点唱这两折悲曲,似乎百听不厌。
毒美人这时已转至另一花厅,重又开始弹唱
清和坊的围墙外,老瞎子仍在倾听,不过他已循声改变了原来站立的地点和方向。
这时,三位衣著鲜明的寻芳客,经过鬼婆娘面前,大摇大摆走向了清和坊。
虽然他们易容改装,鬼婆娘仍能认出,是胡森带著史彪和秦风。
按照计划,这三个人应该在华灯初上时就来的,不知什么原因使他们迟到了。
他们也注意到站在墙外的老瞎子了,但并未特别留意,仅只瞥了他一眼,便相偕走进清和坊的大门。
鬼婆娘正卖蛋给一个像是乐坊保镳的汉子时,忽听箫声响起,使她不由地心神一震。
转头循箫声看去,竟然是那老瞎子在吹奏。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取出支箫来,而且是和著墙内传出的毒美人弹唱!
鬼婆娘不自觉地失声轻呼:“啊!神箫翁”
冷不防买茶叶蛋的汉子出手如虎,骈指疾向她“心经穴”点来,攻了她个措手不及。
“心经穴”位于额前正中,若被点中,必死无疑。
鬼婆娘是坐在小木凳上,面前放了个保温的木桶,扮成卖茶叶蛋的老妇。多日以来,从未有人对她起疑,甚至附近几家乐坊的保镳和丫环,经常出来买蛋跟她已混得很熟。
不料一声轻呼“神箫翁”竟然露出马脚,暴露了身份。
当然,如果这时刚好在买蛋的真是保镳,那也就不会有事了,但这汉子显然不是。
情急之下,鬼婆娘急将头一偏,避开了“心经穴”未被对方点中,但身子一斜,小木凳翻倒,正好被戮中了她的左眼。
“哇!”
一声凄厉惨叫,鬼婆娘眼中鲜血直射,痛得倒地昏死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两条人影疾掠而至。
但他们无暇管鬼婆娘的死活,目标是那老瞎子。
原来这一僧一道,正是守伏在附近,准备随时接应毒美人的凶和尚与恶道人。
他们的想法跟鬼婆娘不谋而合,一听箫声响起,就认定了老瞎子即是神箫翁!
据江湖传闻,当年神箫翁在苗岭绝峰之上,为了互争无意间发现的“三绝玉剑”与琵琶仙子不惜反目,互以铜箫与琵琶相拚。
箫声琴音连续拚了七昼夜,琵琶仙子终以内力不继,真元耗尽,不幸喷血而亡。
神箫翁目睹琵琶仙子香消玉殒,悲痛欲绝,剌激过深,以致丧失记忆,从此不知去向。
如果传闻属实,神箫翁的记忆既失,自然也不会记得一身绝世武功。
武功既已丧失,僧道二人就不必以武功对付他了。
凶和尚手提戒刀,上前笑道:
“神箫翁,你终于露面啦!”
老瞎子充耳不闻,似对一僧一道来到面前浑然无觉,继续吹奏著他的箫。
恶道人按捺不住了:
“老三,把他带走吧!”
凶和尚应了一声:“好!”上前就要动手。
不料击昏鬼婆娘的汉子疾扑而至,出手就攻。
僧道二人只得撇下老瞎子,转身合力迎战那汉子。
那汉子手上并无兵刃,只以一双肉掌攻击,但攻势凌厉跪异,一出手就令僧道二人连遇险招。
僧道二人不禁惊怒交加,立时各自拔刀抽剑,展开了两面夹攻。
这一凶一恶联手,刀光剑影交攻,威力果然惊人。但是,无论他们的攻势如何凌厉,却始终无法近得了那汉子的身。
尤其是,好不容易逮到个空隙,趁机欺身攻近。不料那汉子身形一晃,竟从刀光剑影中从容避开。
这是“虚形幻影”身法?
不消说,眼前这汉子正是朱丹!
仇人见面,分外眼看,僧道二人立时全力以赴,各展生平所学,向朱丹连连猛攻。
双方这一交手,早惊动了附近一带的乐坊。
一旦发生打杀情况,各家乐坊都抱持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只要与己无关,根本不加理会,以兔遭到池鱼之殃。
寻芳客更怕惹上无妄之灾,连热闹都不敢看。
但这时从清和坊里,却冲出了三人,正是刚进去不久的胡森、史彪及秦风。
他们并不为一僧一道助阵,却直奔那老瞎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早经马永昌指示,一旦遇上虚幻尊者师徒,绝不可当真全力相拚,尽可能保留实力,让“终南七煞”方面去打头阵。
最好让他们双方拚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这样一来,马永昌不但借刀杀人,利用“终南七煞”为他弟弟报了仇,也除掉了心腹之患、后顾之忧,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如能找到神箫翁“琵琶三绝”便归他独占了。
胡森一听箫声与琴音和呜,心知神箫翁终被毒美人的弹唱引来,急忙带著史彪与秦风冲出,一见僧道两人正在合力夹攻那汉子,趁机便直扑老瞎子,打算抢先一步把他制住了带走再说。
老瞎子浑然无觉,彷佛除了墙内传出的琵琶声,周遭发生任何事也与他漠不相干。
史彪和奏风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老瞎子的双臂,打算把他架走。
不料
老瞎子两肘向外一拐,史彪和秦风竟身不由己,被撞得踉跄跌了开去。
胡森一惊,挺身上前道:“想不到老前辈的武功仍在啊!”老瞎子置之不理,继续吹他的箫,根本就不把胡森放在心上。
胡森不由地怒从心起,沉喝声中,突向老瞎子当胸一把抓去。
老瞎子的箫一挥,打在了胡森的手背上。
“哇!”
胡森惨叫一声,收手暴退一丈开外。
急捧右手一看,掌骨已断裂,这只手是报废了。
胡森不禁惊怒交加,疾喝道:
“史彪、秦风,上!”
史彪和秦风摔的也不轻,刚爬起身来,就见胡森吃了大亏,情况比他们更惨。心知看在了眼,神箫翁的武功并未随记忆丧失。
他们过去在江湖上,用的是独门兵刃,史彪擅用钢丝鞭,秦风使的是双斧。自从投身马家寨,便改练祁门马家的霹雳刀法。
这些年来,他们已用惯钢刀,但最近因要以寻芳客姿态来乐坊,不便携带兵刃,以兔惹人注意,只好各在身上暗藏一把短匕,必要时才不致赤手空拳迎敌。
两人见胡森也吃了大亏,那敢掉以轻心,立即各自抽出短匕,双双向老瞎子扑去。
老瞎子身形一晃,史彪和秦风竟扑了个空。
偏偏他们不识这种身法,犹自不服,回身再次猛向老瞎子扑来。
可是,无论他们的攻势如何猛烈,老瞎子都能从容不迫地晃身避开,而且箫声始终未断。
就凭这份能耐,史彪和秦风已是望尘莫及,那能制得了他。
胡森这时右手掌骨断裂,痛澈心肺,已无力出手再战,只有退在一旁掠阵。
不过
旁观者清,他倒是看出了老瞎子的身法,心中不由地大惊,暗忖道:“难道这老瞎于并非神箫翁,而是”
念犹未了,怪郎中与阴秀才已双双赶到。
同样的,他们也不为那一僧一道助阵,却直奔老瞎子而来。
显然他们也认定了老瞎子即是神箫翁,决心先把他制住了带走再说。因为,朱丹既已现身,虚幻尊者必在附近,等那老魔一赶来,他们再想争夺神箫翁就太迟了。
毕竟
在怪郎中等人的心目中,为老大邪魔君报仇固然义不容辞。但对他们来说“琵琶三绝”
更为重要。
关系“琵琶三绝”的神箫翁就在眼一刖,他们岂能失之交臂。
这一来,便成了史彪、秦风、怪郎中及阴秀才,四人合力围攻老瞎子了。
当然,他们并不想伤了老瞎子,只打算把他抓走。
毒美人的弹唱,仍不断从清和坊内传出,似乎并未受外面的激战影响而中断。
而老瞎子的箫声,也继续与琵琶声和鸣共奏。
但见他身形不断晃动,若虚若幻,任凭四人围著他打转,却始终近不了身,彷佛在逗著他们玩玩似的。
这种诡异奇妙的身法,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老瞎子如果出手,他们四人还能活命?
令人不解的是,他似乎并不急于出手,置这几个人于死地。
为什么?
难道他真是神箫翁,已被传出的琵琶声吸引,使他除了琴声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胡森可不这样想,他已猜出老瞎子是什么人了,正待发出暗号,示意全力猛攻的史彪和秦风撒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奉命在附近几家乐坊,扮成寻芳客的马家寨众儿郎,这时已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一来,马家寨的人马,除了留在客栈的马永昌及十几名女郎,已是全体出动。
而终南山方面的六人,则是毒美人仍在弹唱,鬼婆娘被朱丹戮瞎左眼,痛得当场昏倒地上,其他四人正分为两处全力奋战。
胡森眼看情势已是一发不可收拾,心知无法阻止马家寨的人马,因为大家都把老瞎子认定是神箫翁了,人人都想争功,把他抓住了再说。
大家都求功心切,那还顾到马寨主的交代,要他们尽可能保留实力。
况且
朱丹正由一僧一道缠住,这边只有怪郎中和阴秀才,正是他们仗人多势众,抢夺神箫翁建功的大好良机,那能轻易错过。
胡森情急之下,只得掉头飞奔而去,赶回客栈去向马永昌告急。
他刚奔出不远,就听惊呼惨叫声连起。
回身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那老瞎子已出手,正在大开杀戒了。
箫声一止,老瞎子也不瞎了,手中的箫顿成杀人利器,首当其冲的便是史彪和马家寨两名壮汉,被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只听阴秀才发出惊呼:“虚幻尊者!”
一点都不错,这个伪装的老瞎子,正是江湖中令人闻名丧胆的老魔头!
这师徒二人果然厉害,似已识破他们双方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早就看出大批人马伪装跟踪韩宏出城,然后化整为零,分批潜回了长安。
今晚师徒二人谋定而动,由朱丹扮成附近乐坊的保镳,虚幻尊者则以神箫翁姿态出现,旨在诱出两方面的全部人马。
因为,神箫翁一旦出现,双方守伏的人马势必倾巢而出,这样才能来个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师徒二人不但很沉著,充满信心,而且配合得非常密切。朱丹扮成附近乐坊的保镳,冷不防出手,出其不意地使鬼婆娘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僧道二人赶到,朱丹即使以一对二,也有杀了他们的绝对把握,但他却并不急于使出杀手,故意未尽全力,目的是要缠住这一僧一道,诱出对方的全部伏兵。
扮成老瞎子的虚幻尊者,起初并不惹人注意,等他一拿出箫来吹奏,与传来的琵琶声和呜,这才使人误以为他就是被琴声引来的神箫翁。
同样的,虚幻尊者也不急于出手,目的是要引出更多的人来。
他比朱丹更占便宜,那就是终南山和马家寨的人,旨在把他抓住,绝不会伤他,更不敢要他的命。
所以他有恃无恐,尽可逗著怪郎中等人玩。
果然,两处一动手,便惊动了守伏的人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
虚幻尊者一出手,就使史彪和两名壮汉丧命,同时也被阴秀才识破了真面目。
一听阴秀才失声惊呼“虚幻尊者”之名,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个个魂飞天外。
尤其是马家寨方面的人,已奉有马永昌指示,一旦遇上虚幻尊者师徒,不必当真全力相拚,尽可能保全实力。
史彪的武功,在马家寨里算得上是出类拔粹的,除了马寨主两兄弟,仅次于总管胡森,尚且被虚幻尊者一出手就毙命掌下,其他人那还敢轻举妄动。
不待胡森发出撒退号令,他们便四散逃命了。
但虚幻尊者杀性已起,那容他们如愿,狂喝声中,身如大鹏冲天而起,凌空一个飞旋,俯冲直下,便听又是一片惊呼惨叫,几名壮汉纷纷倒地不起。
虚幻尊者果然名不虚传,他的身法如虚似幻,根木看不清他人在何处,却又见到处都是他的人影,使那些惊乱成一团的壮汉,简直不知往那个方向逃命。
就连怪郎中和阴秀才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高手,面对这虚幻尊者,也感到手足失措,更遑论其他人了。
秦风眼看跟他交情极深,几乎形影不离的史彪惨死,不禁惊怒交迸,顿时形同疯狂,奋不顾身地紧握短匕向虚幻尊者攻去。
连攻几刀,分明已刺中,结果却刺了个空。
虚幻尊者的“虚形幻影”身法,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正见识过而能活著的人不多。
说得更正确些,是见识过而能活著的人不多,甚至可说是绝无仅有,因为跟他交过手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把命保住。
秦风悲愤过度,似已丧失理智,无法控制自己,接连几刀走空,仍不知难而退,竟挥刀一阵乱砍乱杀起来。
这时怪郎中与阴秀才正全力以赴,双双联手夹攻虚幻尊者。但双方实力悬殊,阴、怪两人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眼看就快招架不住了。
秦风刚好扑来,举刀照准虚幻尊者背心猛刺。这一刀势猛力沉,而且来势迅疾无比,照理说,虚幻尊者绝难闪避得开的。
但他身形一晃,看似人在原地未动,秦风的刀却没有刺到他。
“哇!”
这一声惨叫不是发自虚幻尊者口中,竟然是阴秀才,因为他欺身攻近,欲以一对淬毒的文昌笔,直取虚幻尊者中盘。攻的是“气海”“丹田”两大致命要穴。
这两处大穴,即使被一般兵刃击中,也必是非死即伤,何况阴秀才的这对文昌笔前端,是毒美人花了七昼夜时间,浸泡在毒液中以温火煨过,足以见血封喉,可说霸道无比。
可是
虚幻尊者身形一晃,阴秀才的双笔非但走空,反而措手不及,被秦风的短匕剌进了胸膛。
秦风自然也难幸兔,惨遭一对淬毒文昌笔插入腹部,使他连哼都未哼出一声,就已一命呜呼。由于变生肘腋,事情发生得太快,怪郎中根本来不及看清,便见阴秀才与秦风撞在一起,随即仰面倒栽,双双倒地不起了。
怪郎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惊魂未定,虚幻尊考已到面前,当胸一掌击来。
情急之下,怪郎中奋起全力暴退丈许,仍被那股凌厉掌力击得胸口一震,如同被百斤铁锤猛击,口喷一道血箭,仰面一个倒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五名主将中,已是三死二伤,怪郎中还是重创。而马家寨的众儿郎,更是伤亡过半,剩下的已不足十人。
虚幻尊者的凶名果非虚传!
但他仍未停止屠杀,似乎非赶尽杀绝不可,否则绝不罢手。
那边的战况似不及这边惨烈,主要是朱丹数月前在终南山谷中,传授韩宏身形步法时,遇上了“终南七煞”中的老大邪魔君,和老五毒美人。
当时
他以一敌二,虽将毒美人击伤逃走,又力毙邪魔君,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提著邪魔君的人头赶回谷内,把合力欲擒韩翻的一僧一道惊走。如果当时真动起手来,朱丹与韩宏一个也活不成。
邪魔君使朱丹受的伤不轻,若非本身功力深厚,根木不可能支持到赶回去请师父疗伤,早就丧命在途中了。
由于伤势太重,虚幻尊者虽以本身真元为爱徒疗伤数月,至今仍未痊愈,以致功力大打折扣。
否则,凭朱丹的武功,僧道二人早就被撂倒了,那能支撑这么久。
尽管如此,僧道二人虽全力以赴,勉强支持了近百招,仍然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尤其那边的阴秀才和怪郎中一死一伤,更使他们的心凉了半截,斗志全消。
这一来,他们败象已露。
朱丹得理不饶人,立即加紧猛攻,使得僧道二人心神大乱,益发招架不住了。
就在他们情势危急之际,突闻人声哗然,遥见近百人高举火把、灯笼、提刀拖棍地浩浩荡荡奔来。
长安是京城,那容得江湖人物滋事,尤其是如此大规模的厮杀恶斗,简直是无法无天。
黄捕头早已闻报,但他官卑职微,自知镇压不住这种大场面,立即亲自飞报杜总捕头,调集了近百名捕快赶到平康里巷来。
虚幻尊老志在“琵琶三绝”不愿公然与官府为敌,眼见大批捕快飞奔而来上立即发出声尖锐口哨。
朱丹这才住手,师徒二人掠身而去,转眼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僧道二人总算把命保住,他们已顾不得怪郎中和阴秀才是死是活了,由凶和尚奔至围墙角边,一手提起昏死的鬼婆娘,急与恶道人飞身上了屋顶,勿匆逸去。
胡森更是顾不得剩下的不到十人,掉头就飞奔而去,赶回客栈去向马永昌告急。
等到杜总捕头率众捕快赶到,只见横尸遍地,没有一个活人。
这一场激战恶斗,伤亡的人数总计在三十人以上,其中除了怪郎中和阴秀才,以及被凶和尚带走的鬼婆娘之外,全部都是马永昌带来长安的手下。
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身为司马的侯希逸不久便已闻报,使他不禁大为震惊,当即下令全城展开搜查。
于是,整个长安城里,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中。
平康里巷的笙歌也停止了,经过一场惊乱,所有寻芳客都纷纷打道回府,使家家乐坊均关门闭户,变成从未有过的宁静。
马永昌听毕胡森的报告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坐在桌旁一言不发,像是泥塑木雕似的。
恭立在他面前的胡森,忍不住问道:“寨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永昌半响才回过神来,沮然道:
“我们来了五六十人,如今剩下的不及半数,而且大部份是娘儿们,史彪和秦风又死了,我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胡森抚著已包扎的右掌,愁眉苦脸道:“寨主,以前我只是风闻虚幻尊者的凶名,今夜亲眼见到,才知这老魔头确实名不虚传,凭我们现有的人手,根本无法为二寨主报仇,更别想争“琵琶三绝”了。我们不如回去”
不等他说完,马永昌已断然道:
“不!我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胡森一脸无奈道:“寨主,我们还有这个能力吗?”
马永昌沉思了一下,道:
“城南神威镳局的黄老镳主,过去我曾帮过他忙。虽然谈不上深厚交情,总算打过交道。
尤其这老家伙贪财好色,只要许以重酬,再弄几个小娘们使点手段,他什么事都会去做。
现在事态已经闹大,引起官府注意,我们不宜再住客栈,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如跟黄老镳主打个商量,暂时住到他镳局去,再从长计议。”
胡森忙道:
“寨主打算借重他的力量?”
马永昌把头微微一点:
“他的武功不弱,应在你之上。当年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否则神威镳局也不可能维持到今天。如今他虽已年迈,把镳局的事交给了手下,自己不太过问,终日只知沉迷酒色。
不过,他镳局本身的人手就不少,再加上凭他的声望和交情,在黄河一带要号召一些江湖好手并非难事,所以我决心去找他合作。”
“合作?”胡森不由地一怔:“寨主,你是说把“琵琶三绝””
马永昌摇摇头道:“他很现实,对“琵琶三绝”不一定有兴趣,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胡森若有所悟道:“寨主是打算花钱要他办事?”
马永昌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对黄振飞这老家伙!”
胡森会意地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马永昌交代胡森明天一早去备份厚礼,两人同去城南神威镳局。
由于马家寨的人伤亡惨重,使马永昌的心情非常沉重,毫无寻欢作乐的兴趣。
胡森一辞退出了房,马永昌便关门落闩,也不召住在隔壁的两名女郎相陪,便和衣倒在了床上。
他那能入睡,只是心烦意乱地躺著苦思对策。
如今“终南七煞”已伤亡过半,可用之兵只剩下了毒美人,凶和尚与恶道人,以及伤了左眼的鬼婆娘。
今夜一战,证明“终南七煞”不过是徒负虚名,真正遇上虚幻尊者师徒,竟然不堪一击。
本来马永昌打的是如意算盘,想利用“终南七煞”的六人,全力对付虚幻尊者师徒,希望他们双方拚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这条路行不通了,马永昌必须另打主意,所以想到了神威镳局的老镳主黄振飞。
问题是,黄老镳主虽贪财好色,一旦获知对手是虚幻尊者师徒,这档子事他敢插手吗?
马永昌正在大伤脑筋,忽听窗门发出一声轻响。
他非常机警,顺手一抄放在枕旁的钢刀,霍地挺身坐起,两脚刚一落地,便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越窗而入。
“什么人?”马永昌站了起来,拔刀喝问。
来人伸手除了蒙面,原来是毒美人。
“是你!”马永昌松了口气,随即归刀入鞘。
毒美人垂头丧气,叹道:“唉!想不到今夜一战,几乎全军覆没!”
她这“几乎”两字,似乎心犹未死,甚至大有可为。
马永昌故意气馁道:
“在下已无能为力,只好认栽了。”
毒美人冷哼一声,不屑道:“马寨主,你也太没志气啦!”
马永昌苦笑道:
“姑娘,我带来了五六十人,现在剩下不到一半,而且都是派不上大用场的娘子军,你说我还能怎样?”
毒美人诡异地一笑:“正因为你手上还有这批娘子军,我才赶来跟你商议,想要她们小兵立大功呀!”
“哦?”马永昌茫然看着她:“她们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毒美人正色道:“马寨主,你可知虚幻尊者的一身武功,以及“虚形幻影”身法,是以什么为基础?”
马永昌不加思索道:
“据闻老魔头当年练的是‘童子功’。”
毒美人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朱丹练的也是‘童子功’!”
马永昌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啦!”毒美人笑道:
“练‘童子功’的人,就终身不能近女色,否则必将破功,轻则成残,重则丧生。马寨主既有这批年轻貌美的娘子军,我们何不设下陷阱,使他们师徒二人自投罗网。”
马永昌好奇地问:“姑娘这个陷阱打算怎样设?”
毒美人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
“虚幻尊老师徒很精,似已料到我们双方的人马,日前跟踪韩宏离开长安,可能是故布疑阵,但不能确定,所以这两天一直按兵不动。
不过,他们这两天一定在暗中观察,有所发现,终于确定我们双方的人马,出城后又悄然回城。
但神箫翁迄今仍未出现,而我们双方的人马又分散在各处,不易一网打尽。因而师徒二人谋定而动,今夜由虚幻尊者扮成神箫翁,以便诱出我们双方埋伏平康里巷的人马,来个一举赶尽杀绝。
可惜
他们未能如愿,我们双方的人虽伤亡惨重,毕竟尚未全军覆没。他们心里有数,知道我们绝不会就此罢休,势必跟他们师徒周旋到底。
现在他们已知道,马寨主买下了那巨宅,我们乾脆就以那里作为大本营,引他们找上门来。
到时候马寨主手下的那批娘子军,正好派上用场,全部裸体出击”
她的话尚未说完,马永昌已诧异道:
“为什么?”
毒美人笑道:
“据说练‘童子功’的人还敢近女色,是全靠定力,克制自己的情欲,通常都是找一人烟绝迹,尤其是见不到女人的深山旷谷去苦练,为的是眼不见为净,以免万一经不起诱惑,落个功破身亡。
由此可见,练成‘童子功’的人,最大的克星,也就是最大的致命伤,便是女人!
我们如果设下陷阱,让他们师徒二人找上门来,到时候由你那批年轻貌美的娘子军,全部一丝不挂裸身出战,必使他们不知所措。
而我事先教会她们,应用一种无色无臭的“飘香迷粉”他们一旦不知不觉地吸入,就会意乱情迷,欲火上升。
你的娘子军不必硬拚,只须见机行事,甚至故意装出逆来顺受,使他们师徒二人把持不住。
那样一来,绝对可使他们功破身亡!马寨主,你认为我这个主意如何?”
“妙!妙!”马永昌连赞了两声,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姑娘真不愧是女诸葛!”
毒美人强自一笑道:“算了吧!少讽刺我啦!什么女诸葛,这次就被他们师徒二人给算计了!”
马永昌道:
“人有失错,马有漏蹄,这又不是姑娘失算,只是他们师徒二人,比我们估计的更高明。
何况,整个计划并非姑娘决定,大家都有份哦!”毒美人叹道:
“马寨主是明事理的人,才不会怪我。可是,我们那边剩下的三人,却把一切责任,全部推在了我头上。”
马水昌沉吟了一下,忽问:
“姑娘,你所说的飘香迷粉,真能管用吗?”
毒美人笑着伸手一指他鼻子:
“你想不想试试?”
马永昌猛觉心神一震,忙道:“不,不.:”
毒美人风情万种地一笑,娇声道:
“马寨主,你已经中了我的“飘香迷粉”啦!”
马永昌那会相信,刚才毒美人伸手一指,就使他中了迷粉:
“姑娘真会开玩笑.:”
不料:
话犹未了,突觉心神荡漾,意乱情迷,一股强烈的欲火升起,使他情不自禁地冲动起来。
“姑娘”马永昌只叫了一声,便张臂突向毒美人抱去。
毒美人身形一晃,避了开去,笑道:“马寨主,快找隔壁住的姑娘来发泄吧!否则你会发狂的,我还有事,无暇奉陪了。”
说完嫣然一笑,留下一粒解药,便越窗飞身而去。
马永昌果然欲火难禁,愈来愈冲动,这才相信毒美人的迷粉霸道无比。
他已无法自制,只好在墙壁上连敲三下,通知隔壁的女郎赶快来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