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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士尧失声道:“这孩子真会藏拙,他跟着仁翁,已经把浮云身法练成了,竟然一点消息都不露,由此看来,他已经比我的凌虚步高明百倍了。”
方梅影笑道:“鹤老!你可别看走了眼,浮云身法是我们方家的绝艺,根本不外传的,何况浮云身法是由下而上,不是由上而下,再说浮云身法是丹田提气,使身轻如叶,然后再借手脚的摆动,扶摇而上,他身子一动不动,完全不是那回事,我承认他高明,却不承认是浮云身法。”
简士尧道:“那这是什么功夫呢?”
方梅影道:“我不晓得,三公的技艺各有所长,我连自家的武功都弄不清楚,哪里还知道别家的呢?”
崔妙人道:“方大妹,你不是说令祖智叟有一部万象功录,记载各门各家的武学渊源,难道也看不出一点影子?”
方梅影摇摇头道:“那部书随着先祖一起殉葬了,我也没细读,只是小时候偶而问过一下,有个概略的印象。”
崔妙人道:“谁都知道你有过目不忘之能,经你一眼扫过,就像是用刀刻上了版,全在你脑子里了。”
方梅影依然摇头道:“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这一类的功夫,再看看吧,看他如何起来,或许有点眉目。”
江梦秋到了峰下,先盘腿坐好,也没见他如何运气,身子竟像是有东西托着一般,缓缓地上升。
方梅影这才叫道:“是排云神功,怪呀!这是道家玄门心法,他从哪儿学来的呢?”
崔妙人微惊道:“道家有这门玄功吗?”
方梅影一笑道:“怎么会没有呢,古时候的神仙云来云去,并不是真的能腾云驾雾,完全是轻功练得入化而已,排云神功就是这一类,不过他还没入火候,必须要摆个姿势,真要能练到巅峰的状态,随便什么姿势,都能平步直上青云,千仞高峰,一气呵成。”
令狐飘轻叹道:“能到他这种程度,也是举世无双了,老婆子是自叹不如了,幸好刚才没把话说得太满,跟他订什么赌注,否则老婆子就要自己打嘴巴了。”
峰下的江梦秋则缓缓上升,到了丈许高时,忽又向下一落,落到六七尺的高度时,才又缓缓升起,就这样升高丈许,落下三四尺,慢慢地升到了原来留字后被令狐飘捣平的地方,才见他伸出剑来,在岩壁上慢慢刻着。
灵狐皮天化确是被江梦秋的身法惊住了,直等他往下一落时,才笑道:“这小子到底还嫩,不能一口气直升上来,中途还要换换气,究竟差了一点。”
方梅影冷笑道:“你懂个屁,这才是最高境界的表现,在道家玄功中称为梯云步,比排云神功,还要深一层。”
段天化被说得不好意思,讪笑道:“这倒要请教一下了,难道缓步而登比直上更高明吗?”
方梅影道:“自然要高得多,一气而升,固然快捷,但一口气能憋多久?气竭衰落,超过能力的高处就上不来了,可是梯云步却能自由换气,永无止息,爱多久就多久、能多高就多高,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出口批评。”
段天化被说得不好意思,油然为自己遮羞道:“这小子不过是轻功了得而已,内力未必够上高明吧,你看他用剑在岩壁上划了半天,只不过几道浅浅的影子。”
方梅影这下子倒也没话说,因为江梦秋在岩壁上左右挪动。
划下了一道道的横印,有长有短,粗不盈寸,深仅五六分,实在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不禁奇道:“以他能施展梯云步的功力看来,内劲也一定相当基础,不知他在捣什么鬼,尤其是划那些不成文的痕迹。”
说完,下面的江梦秋也完成最后一笔,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着他样子似乎很累,但精神显得轻松,然后抬着剑,在每个圆孔中指了一阵,好像是在记数,最后似乎表示满意了,才轻轻的直升峰顶。
站定脚步后,他首先谦逊地朝令狐飘一躬笑道:“再晚能力有限,勉强塞责,不知前辈可否免去一顿棍责?”
令狐飘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你那一手轻功身法,老婆子就佩服到家了,就是你要倒过来打老婆子十个嘴巴,老婆子也认了。你是跟谁学的?”
简士尧也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道:“孩子,其难为你了,我还要晓萍教你凌虚步,简直是班门弄斧。”
方梅影笑着说:“好兄弟,你真会装迷糊,快从实招来,你跟谁学的梯云步。”
江梦秋一怔道:”这还有名目吗?”
方海影道:“你别跟我装蒜,这明明是道家玄功中的上乘御气心诀梯云步,哄别人可以,却哄不过方大姊去。”
江梦秋正色道:“小弟是真的不知道,御气之法,授自家祖,轻功身法传自简爷爷,小弟只将两种功夫配合使用一起,却不知还有个名目,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独创的呢?”
方梅影看了他一眼才道:“难道江爷爷没对你说吗?”
江梦秋道:“没有,爷爷晚年向道,我跟他几年,都是糊里糊涂学功夫,有些武功招式,他还讲解一番,有些功夫,他根本不说,又叫我跟着做而已。”
方海影一笑道:“这是对的,道家御气之诀,留心静虑,他如告诉你是在练功夫,你心中必生争念,就难大成了,这种功夫必须在不知不觉中,神与身合。才能有所成就,兄弟恭喜你了,就凭你这身轻功已是举世无双了。”
江梦秋一笑道:“轻功倒不怎么样,倒是壁上的刻字,可把我累惨了,又要脑中构思,又要下手用劲的。”
方梅影微怔道:“你在上面刻字了,刻些什么?”
江梦秋用手一指道:“我挖空心思,想来想去,始终无法连接成句,只好分成四句来写了,总是少读书之故,今后我还应该在书本上多下点功夫。”
方梅影愕然道:“兄弟!你别卖关子好不好,那二十个字的天书,只有一个三字,一个一字是我看得懂的,其他的十八个字,恐怕要到天竺去请高僧来翻译了。”
江梦秋道:“那干什么?”
方梅影道:“你写得不是西天梵文吗?”
江梦秋笑道:“小弟连汉文都没学通,那会梵文了,这是小弟儿时与家祖学的八套游戏,叫做呼之欲出,看之不字,念起来就成句了。”
众人都被他弄怔住了。
方梅影一笑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是存心在考我,这次方大姊被你考倒了,而我这个智狐之名从此勾销,你把它念出来吧。”
江梦秋连忙道:“方大姊言重了,小弟因为功力不极,才用了个取巧的办法,可不是考你的。”
说着用手指岩壁,一字一字的念道:“三公未寂寞,冲霄有一鹤,莫论剑与狐,仁义镇江湖。”
他念一字,岩壁上石屑纷落,现出一个字,二十个字念完。
那四句话也截然明显,每个字都约三尺,刚刚好填满令狐飘捣出的圆孔,字体作魏碑,强劲而有力,笔划粗可两寸,深有三四寸,了了可见。
众人都惊呆了,想不到这小伙子的劲力精深如许,当然每个人都明白,他留字时,凡是横笔,是用剑先刻好,剑才不过宽分许。他的劲力却波及两寸,将两边的石质都震成碎屑,却还凝聚不散,直到他指壁朗诵时,才利用音响的震动,使石屑粉落,这还不足惊人,惊人的是挑点直撩,他只是隔空指劲,利用剑气透壁,居然也能达到同样的境界,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功夫。
冲霄鹤简士尧长声一叹道:“梦秋!龙生龙种,你是三公的后人,还有什么话,说三公未寂寞,出了你们这批后人,亦足以傲,只我是这冲霄一鹤,却愧列其后。”
虚印上人合什宜了一声佛号道:“简老施主,三公虽未寂寞,你这冲霄一鹤也不愧并列,这不是武功的高低问题,江小友的后一句说得最好,仁义镇江湖,三公与施主的仁心义举,实不愧为举世完人,今日之会,到此算是最愉快的结束了,这二十个字,也让他永留于此,作为武林的一大盛迹,各位以为如何?”
大家都没开口,段天化笑着道:“赞成,赞成。十年前老鹤如果就题上仁义镇江湖五个字,我们也不会找他呕气,仁义为江湖的本色,这是谁也不会否认的。”
方梅影脸色一沉道:“段老怪,你们联手杀了鹤老全家,难道就想用呕气两个字就推了过去?”
段天化居然哈哈一笑道:“可不是为了呕气吗,我们与他无怨无仇,所以要对他如此,就是想看看他有多大涵养,是否能忍得住这么大的打击而不杀人。”
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快,实在出人意外。
天狐白无瑕冷笑一声道:“段天化,你别口是心非了,你要是懂得仁义,狗都不吃屎,我们不相信你们八煞中有一个好人,你无非是看到江小侠的神功惊人,其余各人也大有长进,局势对你们不利,才假仁假义起来。”
段天化居然是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是九煞了,虚印和尚可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个不折不扣的济世菩萨,我们有着这么一位好伙伴,不好也变好。”
虚印上人合什道:“白施主,贫衲加人九煞门,誓必以佛心化尽戾气,渡尽天下苍生。”
白无瑕冷冷地道:“你能保证他们从今不做一件坏事。”
虚印上人怔了一怔才道:“这个贫衲不敢保证,但贫衲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去劝化他们。”
白无暇冷笑道:“你劝化不了呢?”
虚印上人道:“天下无不可渡化之人,老衲有无比信念,一定达到此一目的才中止。”
白无瑕道:“我才没精神等你慢慢去渡化,十年之约已了,今后我仍要一本初衷,我行我素,段老怪的儿子杀了我的老仆人,我誓必要取他的性命,而且要在一个月内,付诸实施,你们等着看好了。”
说完身形一纵,落至峰下,顷刻已告消逝。
虚印上人连连口立佛号。
段天化一笑道:“老和尚,你别担心,白天狐不过是说说而已,谅他也不敢动我一根寒毛。”
语毕又朝简士尧道:“老鹤,我们的事怎么说?你如果要报仇,咱们只好接着,否则就该散了,你今天找了个好代表,轻功内力,我们都认输,别说他把字句改变了,就是仍然维持你一鹤镇江湖的豪语,我们也认了,但是可不跟你再打什么约,刚才白天狐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可不能够让我的儿子白白送给他杀死。”
方梅影道:“鹤老的家人就白白让你们杀死了吗?”
段天化笑道:“我没有这样说,老鹤要报仇,我们就接着,天下总没有伸长脖子等死的吧。”
简士尧沉声道:“段天化,满门被屠,算是我自己惹的,我搁开不管了,但我另外有句话要说。”
段天化笑笑道:“敬候高明。”
简士尧庄容道:“今后你们如果再妄行一件不义之事,妄杀一个无事之人,我就手下无情了,你别以为我失去了轻功就奈何不了你们,我自信还有制你们之策。”
说着走到一块大石面前,举手一掌拍上去,那块巨石宽高各有丈许,重逾万斤,在他一掌之下,碎如细粉。
段天化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哈哈大笑道:“好掌力,好功夫,简老鹤!我不是怕你,凭你这一手。我们人人能做得到,但是今天我们较技折在江梦秋手上,不便对你如何;以后欢迎你随时来切磋一下,我们八煞门总坛暂时设在天目山的舍下。欢迎你来玩玩。”
语毕又朝虚印上人道:“老和尚,既承不弃,加人我们成为九煞门,就请一起走吧,我们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呢!各位如果有兴趣,也请多来聚叙。”
简士尧追前一步道:“段夭化,你对我的话还没作个明白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法?”
段天化淡淡地道:“简老鹤,应约之事我们认输,江梦秋留的那二十个字,也令我们满意,这就是答复了;至于其他的活,我们不必答复,你看着办好了,杀死你全家的事,我们既然敢承认,自然也不怕你报复,但你自愿放弃了,我们也不便赶尽杀绝,再对你怎么样,今后九煞门的行为,谁也管不了,你们要不信就尽管试试看。”
红狐齐天寿微微一笑道:“段兄!我们来势汹汹,就这样一走,难怪他们不甘心,何况十年来,七剑九狐,一个不缺,未尝不是武林一大盛事,我们多少也得留点纪念,以为不虚此行。”
段无化点点头笑道:“有道理,还是齐兄细心,我居然把这一点给忘了,可是这纪念怎么留呢?”
黑妖狐花六娘道:“我们八个人时相过从,大家的底子都很清楚,只有老和尚是新加入的,这个点子先由他开始他看看我们是否够资格跟他作伙伴。”
虚印上人连忙道:“老衲已经磨尽火气,名利之心早已淡如古井之波。实在不想。”
玄狐空空道人道:“老和尚,你若是说这种话,根本就不必多事挤入煞字的行列,既然你要凑热闹,就不该一个人离群独立,凡事都要凑和着大家一点,要你开个头,固然是考考我们,但也是考考你,八煞增为九煞,不是光靠你过去的名气与一张嘴,十年来大家都不同往昔了,你如果没一点长进,还不够资格加入我们呢。”
虚印上人沉思片刻才道:“道兄如此一说,老衲自然不能再推辞了,但老衲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留上可供纪念的雪泥鸿爪,还是由各位先施展了。容老衲勉强学步吧。”
追魂剑客上官令陶笑道:“这也说得是,老和尚现在已空无一物,挤他也没用,还是请段兄先开个头吧。”
段天化想想笑道:“也罢,九煞门中,以段某年龄最高,冒昧托个大,代表大家多讲了几句废话,在别人的印象中,已经误会段某是老大了。于脆让他们误会到底,凡事都从我头上先开始,也可以免掉你们许多麻烦。”
潇湘剑客诸葛晦一笑道:“段兄何必客气呢?八煞门的成立你居功最多,出力也最多,论人手也是您多,论武功也是你高明,这个老大已经是我们公认的了。”
段天化笑了一笑,也不再谦辞,走到一块直立如笔的巨石之前,用手轻轻一按,石上立刻陷下一个手印,深达尺许,然后才道:“这样子大概差不多了。”
他这一掌望去虽不神奇,却暗藏玄妙,跟简士尧一掌碎石比起来,似乎差得太远,但又别有一种高明之处,因为这枝挺立的石笔久经风霜剥削,外面的浮松石质都已剥落,剩下中间坚硬无比的石心,光滑如磨,一掌能印下尺来深的掌痕,刻划分明,丝毫毕现,充分现示出他内力的精纯,并不在简士尧之下,尤其是掌力所陷入后,多出来的石粉一点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塞到那儿去了,唯一的解释是硬挤到石笔的中心,分匀到其他部份,假如真能到如此境界,则段天化的功力似已超过了简土尧。
齐天寿道:“段兄,你这是在难人了,你惊天掌劲已返化境,露了这一手镇人不足,我们却学不像呢。”
段天化笑道:“齐兄别客气,我相信大家都能办得到、”
齐天寿道:“落掌一尺,我们都能勉强做到,但没有你这样光致利落,你岂不是存心要我们好看嘛!”
花六姐也道:“是问!老段,你是龙头大哥,应该提携我们才对,你一开始就亮出你的绝活儿,不是整我们吗?”
段天化笑笑道:“六嫂,段某专擅的是掌劲,其他的功夫都不足道,只有在这上面献丑了,但段某也不是故意难各位,否则要尽力施为,掌印还可以深一点,这一尺的深度、各位总不会成问题的、”
花六娘道:“但我们可做不到你这么于净利落。”
段夭化一爱道:“这不过是留个纪念,表示我们没空走一趟而已,够得上那个深处就行。何必去管好不好看呢。”
上官令陶道:“但是那能使别人服气吗?”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谁敢不服气,一人一尺,八个人就八尺,就是三公复出,怕也没这份功力吧。”
光是这一掌,八煞门外诸人多少还能凑和上去的。但段天化的最后那句话,却令人瞠然而惊,不错,普天之下,穷古通今,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具有掌透坚石八尺之功。
他们以八敌一,的确独步天下了。
因此上官令陶、齐天寿、花六娘、诸葛晦、空空道人、袁凯以及在无影飞针与方梅影手下连吃两次亏的烈火剑秦明,每人都如法施为,在石上各印了一掌,虽然有的人掌印不如段天化的光致洁滑,但深度都够上了。
这证明八个人都不是庸弱之辈,联起手来的话,足以胜过往何一个高手了,何况他们的功力还不止于此呢。
段天他笑笑道:“老和尚!该你了,印石八尺,我相信已无人能及,加上你这一尺,九煞门放眼天下也不怕任何人了,因此你加人我们,实在是你的福气。”
虚印上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江小施主石上留字,已足永留千古,吾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语毕合什一拜,但听瑟瑟声响,石屑纷落。
跟着是砰然一声,那根粗逾半丈,高达四五丈的石笔,齐腰而断,断处恰在人掌印处,荡然无存。
他只是凌空一拜,用的全是暗劲,居然将掌痕全部消灭,还推倒了石笔,功力尤为惊人。
段天化又是一惊,随即大笑道:“可佩,可佩,老和尚,真想不到你的无相神功到了这步境界,没话说,这九煞门的老大该是你坐定了。”
空空道人也道:“老和尚,如果把你的功力运用在你的千手剑上,你这千手剑可直逼三公,不让一鹤了。”
虚印上人道:“老衲早已戒杀。发誓不再用剑了。”
段天化一笑道:“那可是我们的损失,不过没关系,就凭你这一手无相神功,也是可使九煞门立于不败之境了,走吧,到我家去好好聚一下,欢迎你大侠入伙。”
他是最先走的、众人依次跟随,虚印上人走在最后。
方梅影道:“上人!你舍身渡魔,加入煞星之行列,我倒真为你捏一把冷汗,怕你连骨头都叫他们给吃了。”
虚印上人淡淡地道:“老衲本吾佛舍身饲虎之心,真落到此种结果。也是心甘情愿无可怨人。”
方海影笑笑道:“不过看你凌空凿石的功夫,我倒认为你究竟有点道行,但愿你能镇住那些魔头。”
虚印上人道:“老衲不以镇魔为满足:必须要渡化他们,共登至善之门,以成正果、”
方梅影一笑道:“其行愚不可及,其志勇而可嘉,不过我还是衷心希望你成功,后会有期,你去吧。”
虚印上人默默无语,下山而去。
简士尧走到那断柱石之前,抚了一下断处,试试石质的坚硬程度,然后才一叹道:“真没想到这批家伙功力精进如此。”
崔妙人轻叹道:“八煞联手,倒真是一股绝大的势力,我们另外一半又不同心,想要对付他们确是很难了。”
方梅影道:“光是八煞门倒还好办,偏偏又凑热闹,挤进一个老和尚,十年来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以他的功力,恐怕比诸当年三公也不逊色。”
陆仙游笑笑道:“方姑娘还打算跟我们干一下?”
方梅影道:“难迫你不想?”
陆仙游道:“本来我是打算帮老鹤一个忙,跟他们对一对,但老鹤自己都不起劲。我还瞎忙个什么劲呢?”
筒士尧道:“我没有说放过他们,但只要他们真的能从此改过迁善,不再作态,我自然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方梅影笑笑道:“鹤老,他们如果能回头做好人、太阳就从西边出了,狗会舍得不吃屎吗?”
简士尧一叹道:“但是在他们恶迹未彰之前,我总应该忍一忍,只要他们故态稍萌,我立刻就会找上门去。”
万梅影笑道:“你不找他们,他们还会倒我上你呢、”
落拓剑客辛不第道:“不过今天找他们也没用,照他们今天所表现的功力来看,谁又能奈何他们呢。”
方梅影道:“这倒是句真话,所以我今天也不再跟他们正式闹翻开来,要对付他们,只有一个一个的来,而且还得暗里下子,明着是斗不过他们的。”
江梦秋却道:“我很奇怪,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改过回头,也知道我不会放松的,为什么放这样放手走了?”
方梅影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他们虽占优势。却也知道没十成把握,所以才打的跟我一样主意,想换个时间,对我们也一个个地来收拾,他们成立了八煞门。”
陆仙游笑道:“方姑娘记错了,老和尚加入后,又多了一煞,该叫做九煞门了。”
方梅影道:“一点都没错,老和尚哪里算得了一煞,八煞门还是八煞门,一点都不多。”
江梦秋却道:“这次是方大姐错了,虚印上人虽是一片佛心,却真正地造了孽,他也凑了进去不单是增了一煞,而且是最厉害的一煞,比其余八个人更坏。”
方梅影愕然道:“我倒不相信,虚印和尚早年杀心最重,却是个正人。这次幡然知悟,放下屠刀,我认为他是真正的悔悟以往,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坏吧。”
江梦秋笑道:“我不是说他坏,而且说他太好,好的把煞星都当作好人,想去渡化他们了,结果只是为他们所利用而已,我们要对八煞不利时,他会出头阻止,可是八煞要害人时,只要不给他知道就成了。”
崔妙人道:“对啊!八煞各有野心,物以类聚,可以整天窝在一起,我们都要分开的,这个老和尚反而碍事了。”
方梅影笑道:“我有办法,只要大家肯同心合力,我保证可以把八煞门斗个星散。”
辛不第立刻道:“对不起,我一向闲散惯了懒得管这些闲事我一个人斗不过八煞,但也不愿听谁的指使,如果今天他们对老鹤不利,我站在过去的交情上,不能坐视,过了今天,我撒手不管了。”
方梅影道:“难道过了今天,你与鹤老的交情就断了?”
辛不第冷笑道:“老鹤有你们三公的后人撑腰,用不到我这些庸才了,三公未寂寞,冲霄有一鹤,这次把我们七剑九的名字都抹掉了,我犯得着多事吗?”
江梦秋连忙道:“前辈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辛不第沉声道:“我误会什么,我够资格误会吗?”
陆仙游笑道:“酸丁,你也太小气了,江老弟的后两句不说了吗,莫论剑与狐,仁义镇江湖,这才是至理名言,江湖以仁义为先,难道你不承认?”
辛不第冷冷地道:“承认个屁,七剑九狐,谁当得起仁义二字,仁翁也只有一个仁字,义和未必,否则他不会坐视八煞杀死老鹤全家的,连仁翁都置朋友互助的道义于不顾,我这个不仁之徒还争什么义呢,醉鬼,你要巴结三公的后人,我可不奉陪了,再见。”
说完回头就走。
醉狐陆仙游笑笑道:“酸丁在江翁手里栽过几次跟头,心里一直不痛快,江老弟今天又剃了他一次眉毛,难怪他不开心了,他这个人就是气量窄,还是个好人,我得追上他去。方姑娘,你如果有什么举动,只要通知我一声,我一定赶来参加、”
方梅影道:“你是个没魂鬼,成夭躲在酒罐子里,连影子都不见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陆仙游哈哈大笑道:“你方姑娘是狐中之狐,认真要找一个人,就是躲在凌霄殿上,你也能直闯南天门把他给抓下来,我们还能躲得过你?何况我跟酸丁很少往偏僻的地方去,总不外是几个有好酒的地方。”
方梅影这才一笑道:“你快滚吧,我知道你的酒病已经发了,最近一两个月内,我预料到必有事情会发生的,你们最好别跑太远,万一有事,也好凑个人手,谁叫你今天自己答应的呢,如果我到时候抓不到人,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一定吊你个三天,饿死你肚里的酒虫。”
陆仙游摇头一晃,口中含笑着,人已失去了踪迹。
方梅影环顾峰上,但见只剩下了崔妙人姑侄与令狐飘,乃笑问道:“你们两位作何打算呢?”
令狐飘抢着道:“老婆子仍然要办我的事去,不过冲着那小伙子绝顶武功,老婆放宽限制,今后不杀孝子,但促使寡妇改嫁的事,老婆子可绝不放弃。”
江梦秋道:“人各有志,前辈何必一定要强人所难呢?”
令狐飘一瞪眼道:“胡说,老婆子这是做好事,我是过来人,二十九岁开始守寡,都是被人逼的;天下没有一个孀妇是真心肯苦守寂寞的,年纪轻轻,孤守终生,那简直是不通人性,这都是你们男人迫害女人的手段。”
方梅影笑笑道:“老太婆的用心不为不佳,我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也觉得这事颇不合理,不过老太婆做事太笼统了一点,今后你不妨稍加整饰,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你就别去勉强吧,女人过了三十五,耐得住寂寞了。”
令狐飘想了一想道:“也罢,就依你的好了,经过这十年的罢手,老婆子对杀人也兴趣不高了,何况杀来杀去,所杀的尽是些可怜虫,老婆子实在也腻了,只是有一种人必不可想,那就是虚撑门面,逼令孀妇守节的混蛋。”
方梅影与崔妙人名列九狐,行事到底不免有点任性,这时竟异口同声地道:“当然,这等人该杀。”
崔明珠居然也含笑道:“遇上这种混帐,别说前辈不放过,到我们手里,也得给他个警诫,江大哥,你说是不是,名教二字,不知害了多少可怜弱女、”
江梦秋见他们众口一词,只得也点点头,但接着道:“这种人固然可杀,但只是顽固不通而已,如果能加以开导一番,说不定会使他们悔悟的。”
方梅影笑道:“那当然了,江兄弟,你别以为令狐老婆子是喜欢杀人,其实她外刚内柔,在七剑九狐中,她是杀人最少的一个,每在杀人之前,她都百般晓喻,实在劝不通的才当头一拐,她是菩萨心肠阎王脸。”
令狐飘被她一捧,心里十分快慰,笑着道:“方姑娘,多谢你,老婆子一向被人目为怪物。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的好话,真叫我乐死了。”
方梅影笑道:“七剑九狐,谁不是被人当作怪物的。只是我们怪得有道理而已,比八煞门那批混蛋好得多。”
令犯飘更有知己之感,连忙道:“方姑娘,看样子你跟段老邪是没休没止了,没问题,老婆子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说一声,老婆子水里火里,万死不辞。”
“我跟白天狐打赌,要以段老怪儿子的人头为赌采,他先下去也是想拔个头筹,所以段老怪跟后匆匆而去。也急着保护他的儿子了。我自信不致输给白天狐,当然也可能会有借重到你老太太的地方。
令狐飘忙道:“那我们也赶快去吧!”
方梅影摇头道:“不急!九煞齐集,白天狐一时绝难得手,这得慢慢来,要你帮忙时,我会找你的。目前我们最好分开,免得段老怪起了疑心,将来帮不上忙——”
令狐飘道:“难道你还要我加入八煞门?”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必,但你不久前,还当着他们跟我冲突了一番,段老怪不会防,不妨到伏牛山去走走、不必入伙,但可以跟他们盘桓几天。一则察看他们的动静,想必我们能搭上伙的,你如果有心则相机帮帮我的忙!”
令狐飘笑道:“那倒可以,入伙可不干,我虽然被称为飞天魔娘,还不屑与那批家伙为伍,我这就去了。”
方梅影道:“我就不陪你了,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一定到伏牛山去,听取你的回音。”
令狐飘很高兴地走了。
崔妙人笑道:”方大妹,你也是的,老婆子的武功或可帮你一个小忙,但却不是做奸细卧底的人才,你把她遣到伏牛山去”
方海影微笑道:“我晓得,叫她去卧底,不仅起不了作用,或许连她的目的都会被人掏了出来,段老邪鬼计多端,老太婆一根直肠子,怎么斗得过他呢?”
崔妙人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又要她去呢。”
方梅影笑笑道:“找点事情给她做了,使她没功夫去杀人,老太婆闹了十年,火性已磨了不少,如果杀顺了手,说不定又会故态复萌。所以我把她送到伏牛山去,也许会叫她吃点苦头,那样一来,她的满心怨气都集中在那批杀星身上,以后就不会找寡妇们的麻烦了!”
崔妙人证了一怔道:“刚才你不也是赞成她的作为吗?”
方梅影笑道:“不错!我现在仍然赞成,但这个问题流毒数千年,已根深蒂固,不是杀几个就可以改变的,何况我们学了一身武功,用在这上面未免太无聊了。”
崔妙人笑道:“你的意思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可是杀死段老邪的儿子也算不得什么丰功伟业呀。”
方梅影道:“那只是个借口而已,段老邪他们组成了八煞门,倒是一项盛举,七剑九狐,网罗其半,在声势上足称浩大了,斗斗他们才有意思,我用段成志作为目标,段老邪绝对不肯让他的独子被我杀死,而八煞也一定会帮着他的,这一来我跟八煞门不就有事情做了吗?”
崔妙人一笑道:“好!我反正也闲得无聊,明珠跟着我也想在外间闯闯世面,我们一起干吧。”
方梅影笑道:“好极了,只有你崔大姊才是我最中意的伙伴,何况又有这位无影飞针玉女为助”
崔妙人道:“不过暂时我们还没空,家兄与家嫂在练功时遇到一点小阻梗,有走火人魔的初征,只有仁翁精擅服气之学,我们要去请教一下如何解法。”
江梦秋道:“这就不巧了,家祖在半月前已出外云游。”
崔明珠急了道:“上哪儿去了?”
江梦秋道:“家祖游无定向,临行前也没有告诉我们,归期未定,要找他老人家可实在不容易。”
崔氏姑侄都显得很焦急,方梅影忽然道:“江兄弟,你这次跟鹤老前来赴约,你家里知道吗?”
简士尧道:“不知道,是江老事先对我打过招呼,叫我带他来看看,还叫我别通知他父亲,事前连他都不晓得。”
方海影笑道:“我想也是如此,但我预料江老与江兄弟也必有一番指示,否则江兄弟今天绝不敢如此逞强出头。”
江梦秋笑笑道:“方大姊真厉害。家祖见到简爷爷的身体状况,知道他老人家很难应付这一场约会,早在三四年前就督促我努力练习,为简爷爷代挑这副担子。”
简士尧忙道:“梦秋,你可瞒得我真紧,连一点口风都不透,上山的时候,你还装什么都不知道。”
江梦秋道:“那可是真的不知道,连七剑九狐的大名,我也是到山上才知道的,您懂得爷爷的脾气,除了叫我练功之外,他任何事都不跟我谈起的,所以连您的家遭惨祸,我也是毫无所知”
简土尧一叹道:“这是我的请求,连晓萍都不知道、我怕她得知后,忍不住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你们经常在一起。让你晓得了,一个不小心传到她耳中”
方梅影忙问道:“晓萍是谁?”
简土尧道:”是我的孙女儿,十年前她刚好在外祖母身边,未曾罹难,今年有十八岁了。”
方梅影立刻道:“恭喜鹤老,毕竟有了一条根,她必然已得鹤者的全部真传,今天为什么不带她一齐来呢。”
简士尧一叹道:“小孙资质太差,轻功还可以,其他方面难有大成,性子又爆烈,所以我连家门之祸都不敢给他知道,哪里还能带她上这儿来的,如果给她知道了家门遭祸,她非跟八煞拚命不可,那不是自寻死路”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崔大姊,我想你不必去找仁翁了。
他一定会到令兄家里去疗治的。”
崔妙人一怔道:“怎么会呢,他根本不晓得。”
方梅影道:“以前不晓得,现在也知道了。”
大家都还没听懂她的话,方梅影笑笑道:“你们想想江老爷子一生行事谨慎周密,既然叫江兄弟前来协助鹤老,一定早有安排,江兄弟武功超群,但能否挑得起这副担子,早在他的考虑中,我想他老人家必然在暗中照顾着的,江兄弟应付得很顺利,他就不必出头了,但一定是在场的,你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所以”
话刚说完,半空中忽然飘来一阵轻细的声音:“方姑娘慧心独具,较之乃祖尤为胜之,故人有后,可喜可贺,简老友沉冤已明,元凶为八煞,吾早有预感,现果不出所料,八煞具非善类。虚印虽抱济世被人之佛心,恐难会顽石点头,宜时加监视,秋儿不必回家,随方崔二位稍事磨练,八煞如有不义之行,可严于惩诚,以不负我侠义之旨,崔世兄伉俪练功岔气,吾当立为解之,简老友年届古稀,当知急流涌退,盼能赴九华崔府小聚。
声音来自西北角上,近在咫尺,江梦秋第一个扑了过去,口中还大叫道:“爷爷,您在哪儿?”
可是他一直扑到绝壁尽头,下临深谷,却仍然不见人影,空中却又笑道:傻小子,我就在你身边,但你不必找我好好跟崔方二位大姊在外面学学,你父亲那儿我已经关照过了不必回去了,老鹤走吧,那行侠仗义是年轻人的事,你这么大把年纪还想不开,十年前四句绝诗,害死了你一家人,何必再把老命赔在里面呢,八煞多行不义,必有遭报之日,也自会有人去对付他们的,你还是跟我一起到各处走走玩玩,舒服服的渡此晚年吧、”
声音仍在头上,却就是看不见人影,方梅影笑道:“江老子,您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让我们见见、”
空中一笑道:“一块老骨头,有什么好看的,你如真念在故交的情份上,就多照顾一下我这个孙子、”
方梅影笑了一笑,忽然如反方向扑去,纤手扬处,一片光照眼,却是她腰间的软剑出了鞘,而且将一棵合抱的老松齐腰斩断。树上才轻飘飘的落下一条人影,身着道装,飘逸若仙。落地笑道:“方姑娘,你逼我现身倒也罢了,何必又毁了一株千年古物呢?”
方梅影盈盈一拜道:“老爷子请恕我无状,不过这是您自己惹的,您早点出来了,也不会害得老树腰斩了。”
道装老者正是仁翁江河远,他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是我害了它,唉,想不到我无心之戏,害得千年古物遭劫,这大概是所谓的在劫难逃吧。”
江梦秋早已跪下了,崔妙人带着崔明珠也要过来拜见,江河远袍袖一展,托住了她们,也将江梦秋扶了起来道:“崔姑娘,我们都是故人,你知道脾气的,千万别来这一套,秋儿,你怎么也变得跟你父亲一样的讨厌了,我就是怕他晨昏定省,才懒得住在家里。”
崔妙人被他一拦,也就不勉强了,笑笑道:“明珠,江爷爷不喜欢人多礼,你就随便打个招呼吧。”
崔明珠果然和了一礼,叫了一声:“江爷爷。”
江河远道:“好,你叫明珠,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间绝品,好像比你母亲年轻时还标致一点,淘气不淘气?”
崔妙人道:“淘气极了,又不安份。所以哥哥嫂子才叫我带她出来。免得在家里淘气。”
江河远道:“好,人是要活泼一点的好,梦秋小时候还很合我的意,可是后来跟着他老子,学得古古板板的,惹厌极了,我生了个不成材的儿子,可不能再增添个木头人似的孙子,所以我非得要他出来闯练闯练。”
方梅影笑道:“老爷子,江兄弟可没像你所说的那么老实,他智戏落拓剑士,技慑八煞,连我这个智狐都自叹不如,老爷子,您来了有多久了?”
江河远一笑道:“老半天了,我是最早一个上山的。”
崔妙人愕然道:“您一直就在这棵树上?”
江河远道:“别看我穿了道装,净心修真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学会,哪里坐得住,到处转转,峰上峰下,跟着看热闹。不错,几年来你们都大有长进呀。”
崔妙人轻叹道:“您老人家还好意思取笑我们呢,您就在我们前后身边跟了半天,却没一个人知道,说起来也真惭愧死了,大家简直成了木头,还算长进吗?”
方梅影却一笑道:“我倒不以为丢人,我们凭哪一点跟江爷爷比呢,要不怎么会被尊称为三公呢、”
江河远大笑道:“你这妮子嘴皮还是不饶人,分明是在骂我是个老而不死的怪物而已。”
方梅影连忙道:“这个孙儿绝对不敢,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功力与年岁并进,我们是万万不及的。”
江河远轻轻一叹道:“功力虽与年龄并进,精力却随日月而日衰,老是一种衰境,虽因人而有迟早之分,却是每个人所不能避免,所以我必须从江湖上退出,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去称雄了,士尧,我之劝你也是为此”
方梅影笑道:“江爷爷。您不过八十多,比令狐老婆子,比段老邪大不了多少,他们可不服老呢。”
江河远笑道:“老是一种心境,当一个人感到百事皆空的时候,就是老了,我就是有了这感觉。”
方梅影道:“您当然是例外,名成业就,乐得逍遥自在,以保令名之不坠,别人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
江河远一笑道:“你在怪我偷懒,这点我只好承认,不过我把江家唯一的孙子献出来,该可以抵罪了吧?”
方梅影撇嘴一笑道:“孙儿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怪责您什么,可是您像刚才要是早点现身出来,收拾八煞,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为什么不伸手做做好事呢?”
江河远微笑道:“妮子,我说的话你未必服气,但我也不想置辩,这是天数,天数中该有一场魔劫,也不该在我手中了劫,我岂能逆天行事呢?”
方梅影道:“您已经能看透休咎,预知天数吗?”
江河远道:“天数岂能先知,但我近年问道,静中而生慧,多少有一点预感,这些话你未必相信,我也不求你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数,自然就懂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敢,想方家的人没有长寿的,因为我们都太好用心机,天损其寿,必注定是早夭的、”
江河远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道:“妮子,你明白就好,满招损,谦受益,少露锋芒,庶几长生,你的相格不是早夭的样子,但也要你自己懂得修为。”
方梅影娇笑道:“我爷爷早就说过了,论相人之术,他老人家比您不差吧,小的时候,他就说过我这一生不会安份的,为了想改变我的命运,他曾经不想教我练武,可是到了我二十岁,他又忍不住教了,而且说,他不能逆天行事,该怎么就怎么。江爷爷!您既然也谈起天数,您不妨指示一番,是我爷爷的话对呢?还是您的对?”
江河远轻叹道:“老友之学日高海深,岂是我这凡夫俗子所能望及,他既有指示,自然比我看得远,我只能说天心渺渺不可测,端在各人自己修为而已。”
崔妙人笑道:“方大妹,人家祖孙难得见上面,你别一个人把话占去了,也该让他们谈谈。”
江梦秋立刻道:“爷爷。您有什么指示?”
江河远看了爱孙一眼道:“没,今天你表现的一切有好有不好,以后也全看你自己,在武功上,我给你打的基础就是这么多,以后也要靠自己了,你实在已比我幸运多了,我刚出道江湖时,年纪比你大,修为比你差,一切都是靠自己闯的,因此将来你如果不如我,那可是你自己的努力不够,怨不得我了、”
方梅影道:“江爷爷,您这话不公平,你闯江湖的时候,环境比现在好多了,江兄弟一开始,就要碰上八煞那么厉害的对手,你多少应该再成全他一点。”
江河远一笑道:“没有了。就是这么多,惩制八煞我并非不能为,但我宁可留给你们,让你们有点事做”
江梦秋道:“这件事孙儿也不希望您插手,您盛名已足,把困难的事包揽了去,孙儿们又做什么呢?”
江河远笑了笑道:“方姑娘,你可听见了,这小子怕我抢了他的生意,这可不能怪我偷懒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你可估量一下,八煞具非易与之辈,他们今天露的一手,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的能为还不知道有多深呢,你有把握能挑起这副担子吧。”
崔明珠笑道:“方姑姑!你对段天化说话时何等英雄,怎么现在就泄了气呢?”
方梅影道:“我不是泄气,我一个人,怎么混都没关系,现在江爷爷把你江大哥也安排了进来,我就不能照着自己的意思了,连累他,丢人不打紧,把江爷爷也。”
江梦秋道:“方大妹,我不怕丢人,我丢人跟爷爷毫无关系。他们折辱了我,自己也不敢说就是把爷爷给比下去了,在我来说,我倒愿意受几次挫折,那样才能使我知所警惕,有所求进,我相信爷爷未成名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江河远一笑道:“这小子现在几句话才有点像人,三公里面,我是最差的一个,智叟才华绝顶,勇士举世无双,他们很可能一次跟头都没有栽过,我却是在江湖上翻了不知多少身,才能强到跟他们并列的地位。好了,方姑娘、崔侄女,这小子交给你们二位费心多管教,他要是不听话,你们别客气,大耳刮子摔过去,士尧,我们走吧。”
拉了简土尧正待离去,崔明珠道:“江爷爷,我爹娘的事,孙儿先向您叩谢了,但是今天孙儿第一次见到您老人家,您是我外公又是好朋友,总该给点见面礼吧。”
江河远笑笑道:“小姑奶奶,不是江爷爷小气,我的玩艺儿跟你的家学完全不同法,实在没有什么给你的。”
崔明珠一笑道:“别的孙儿也不敢妄求,您刚才那一套人在东边、声在西边的功夫倒是很好玩儿,那不过是运气的诀窍,孙儿大概还可以凑手,您就把诀窍传给孙儿吧。”
方梅影笑道:“小妹妹好大的口气,这是回音神功,把声音夹在内气中抛出、到了指定的地方再发出来,至少要有四十年以上的火候才能勉强控制,你以为容易吗?”
崔明珠伸伸舌头:“要这么难,那我可学不上。”
江河远一笑道:“方姑娘这次可看走眼了。”
方梅影一怔道:“难道您施展的不是回音神功?”
江河远道:”回音神功要四十年静练,我哪有这份闲静。”
方梅影奇道:“那是什么功夫呢?”
江河远笑道:“是腹语术,是西方一个僧人教我的,练起来并不费事,在遇见劲敌时偶而一用,倒可以收分神之效,我教会你们,可能会有点用处,练到精妙时,可以一个人分作十几处化身呢,我只是学好玩,刚才用来跟你们开开玩笑而已!”
说着把腹语术的诀要讲述了一遍,又作了几次示范。着大家都会了才笑道:“这种功夫在江湖上也有流传,可是不入正流,多半是一般神正用来假托神明附体,哄哄愚夫村妇,但我们练过内功的人,以劲气配合施展,可更不着痕迹,你们的内功火候不足,四五丈之内,大概可以随心所欲,仅用来闯闯江湖,大概也够了,走吧!老友,我本来不想现此一面的,但被方姑娘通了出来,也是一段缘份吧,小子!好自为之,也别回家了,回去也见不着你爹,为了你投身江湖,我已叫他迁地为良了!”
牵着简士尧的手,轻轻地同落峰下,还没到底,一晃已不见了踪影,四个人在峰缘目送,见状也不禁骇然。
方梅影叹道:“轻功要练到江爷爷的境界,才是无形无踪,他还带着一个人呢,都能在半空中如一溜烟似的消失”
江梦伙也叹道:“是啊!我在峰壁留字,虽说能勉强运气控制之下,但实在很吃力,提一支剑都感到累赘,更别说是一个人了,其要算起来,我还不如令狐飘,她带着四五十斤的拐杖,仍然轻松得很”
崔妙人一笑道:“这就是火候,我们的年岁到了,自然就有那份境界,练功虽靠天赋,但火候上仍是不能猎等的,所以八煞门不易对付,那几个家伙最少的也有四十年以上的火候,这一点就强过我们!”
崔明珠不信道:“可是我的飞针一样使他难以捉摸,崔姑姑戏弄烈火剑时,简直像对付三岁小孩子!”
崔妙人道:“那都是巧劲,不足为法,万一弄巧成拙,吃的亏就大了,所以靠得住的还是真功夫!”
方梅影笑笑道:“我的散花手是真正的取巧,小妹的飞针却不能纳入巧劲,我听说令嫂李芳菲之所以被誉为无敌神针,就因为她的飞针出手,无人能阻,任何护体真气都挡不住,这可是真功夫!”
崔妙人笑着摇摇头道:“也不尽然,大嫂很少走动江湖,很少与人交手,所以喧染的神秘,如果内功练到金刚不坏的境界,就一点都不在乎了,何况明珠还只刚刚入门,比大嫂的境界差的远呢。”
方梅影一笑道:“不过八煞都没练到金刚不坏之身,心理,有估计,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段老邪与秦烈火双双吃了闷亏岂甘忍气吞声,缩头了事的。”
崔妙人道:“方大妹,你是怎么了,我在告诉明珠,叫她要恃技轻敌,你却是鼓励她淘气,等她吃亏上当,可是你害的,凭她那一把针,就能制住八煞吗?”
方海影笑道:“我没有这样说,但我也不主张你的谨慎态度,太轻估了自己,照你说法,我们火候不如,功力又不够,根本就不能跟他们硬碰了。”
崔妙人笑了起来道:“好,总算你有理,你是女诸葛、我怎么说得过你呢,请教女军师,我们将如何行止呢?”
方海影笑笑道:“可别问我,江爷爷虽然将江兄弟托我们两人照顾,但论辈份你是长一辈,当做该你作主!”
崔妙人道:“妮子!你敢跟我耍嘴皮子,是你说我们各交各的,叫他称我崔大姊也是你的意思,这时候你又跟我搬辈份了,辈份要是你这样算,我还要叫你一声姑姑了,因为我父亲在廿年前到过你家、许你为忘年之交,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智狐,你不出主意,我剥了你的狐狸皮!”
江梦秋也道:“方大姐,你别客气了,对八煞的情形你最清楚,自然该你多一点主意!”
方梅影一叹道:“人煞以前的情形我还有点了解,自从鹤老限制他们活动后,我的确摸不惜他们在搞什么鬼,他们偷偷地组成了八煞门,我就一无所知,只好见机行事了,反正他在伏牛山只有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