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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到这里,石峰前冲起一道人影笑道:“方姑娘,你这话不公平,白某杀人并非只为一时高兴,凡是死在白某手中的人,一定有他该杀的理由,只是白某不愿说出来而已,只要问心无愧,何必一定要旁人知道。”
人影飘落,是一个全身白衣的中年秀士,相貌俊逸,手摇羽扇,一派斯文之状,慢慢的摇了过来。
江梦秋知道此人就是天狐白无瑕,忍不住对他多打量了一眼,白无瑕却不理这年轻人,转身朝简士尧笑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且喜故人无恙,但不知因何清容消瘦一至于此,不知鹤老尚能冲霄一唳否?”
简士尧淡淡地道:“简某十年前家庭骤遭变故,现在已成不舞之鹤,阁下应该称心了。”
白无暇笑道:“这是什么话,白某岂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小人白某只希望你鹤命无极,才可以时时讨教!”
江梦秋忽然问道:“你既然说杀人必有理由,那么十年前离此后,杀死的那一家人又是为了什么?”
白无暇敲敲羽扇道:“白某杀人虽有理由,却从不对人说,你这一问岂非是多余。”
江梦秋道:“如果我以当事主的身分问你,是否也多余呢?”
白无暇道:“那当然可以,你问的是那一家?”
江梦秋道:“就是你下山后杀死的那一家!”
白无暇笑笑道:“你恐怕问错了,白某从离此峰后,就遵守所约,没有再开杀戒。这十年来,白某的杀人名单已经积了一大批,急待清理呢。”
江梦秋望了一望简士尧,做了个询问的眼色,简士尧道:“白大侠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他说没有杀就是没有杀。”
方梅影忙问道:“好兄弟,哪一家被杀了,跟你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是事主呢?”
江梦秋只得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方梅影道:“你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我替你查去。”
刚说完话,峰头又翻进一个老者,灰衣布履、相貌苍古,接口笑道:“方姑娘,要查事情,可以由老朽代劳,老朽的天眼神通,天下周围十万里,无论巨细,一览无遗。”
方梅影冷冷说道:“用不着,你那套天眼神通我都领教过了不过是仗着你的那些狐子狐孙。”
江梦秋知道老者一定是灵狐段天化,乃笑道:“老人家,你的天眼神通,可否查一查我是谁?”
段天化一笑道:“你还用查,你是仁翁之孙。”
江梦秋脸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天化笑道:“你跟令祖长得一个样子,江河远不会有你这么年轻的儿子,一定是他的孙子了,而且方姑娘叫你好兄弟,也只有三公的后人才有这份造化。”
方梅影脸色冷冰冰地道:“该死的老狐狸,我也要叫你一声好兄弟呢?你也是三公的孙子了。”
段天化赫赫干笑道:“狐以智名,你是智狐,乃狐中之狐,老朽可不敢跟你斗嘴,方姑娘,你饶了我吧。”
方梅影又冷笑一声,白无瑕笑道:“老段!你对谁都不卖帐,何以见到方姑娘就像缩头乌龟了呢?莫非你有什么痛脚抓在她手里,害得你不敢伸头了。”
段天化笑道:”我没有痛脚,只是对方姑娘必须装聋扮痴,我实在惹不起这位姑奶奶。”
白无暇笑道:“方姑娘,你承认这句话?”
方梅影道:“有什么可承认的,这瘟老头子想叫我做他的儿媳妇,他用不痴不聋不做亲家翁的典故来占我的便宜。你以为我听不懂,我为了守鹤老之约,不能杀人,只要过了今天,我第一个就宰了他那宝贝儿子。”
段天化脸色微变。
白无暇笑道:“方姑娘,你可是跟白某过不去了,白某名单上,第一个也是他的儿子。”
方梅影道:“那倒好,我们较量一下,瞧谁先得手。”
白无暇道:“有意思,我们可要赌个头采?”
方梅影道:“不赌,我已经赢了,不想欺负你。”
白无暇道:“你准保赢不了,段老邪的儿子已经在我的掌握中,我只要这边哼一声,那边就要人头落地。”
方梅影冷笑道:“原来你早有把握,还来骗我打赌。”
白无暇一笑道:“方姑娘不愧智狐,白某无心一句话,就被你骗去了一个秘密,这下子段老邪可得找我拼命了。”
段天化阴沉沉的冷笑道:“我儿子昨天就失踪了,原来是你姓白的扣住了,他那点得罪你了?”
白无暇冷笑道:“他居然胆大包天,还想摸我的脚跟,姓白的岂是省油的灯,所以我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吊了起来,由我的一个老仆看住,今天我跟老鹤事情交代过去之后,就打个暗号,通知那边割下他的脑袋。”
段天化仍是阴沉沉地道:“那至少要告诉我一个时间。我也好去收尸,也算他跟我一场的忠心。”
白无暇道:“现在言之过早,回头我会告诉你的。”
方梅影忽然道:“天狐,如果你还想打赌,我倒愿意接受了,而且我赢的把握比你大!”
白无暇微微一怔,段天化哈哈大笑道:“到底是方姑娘高明,我才漏了一句,她已听出端倪来了。”
白无暇忙问道:“方姑娘。你听出他哪一句话有漏洞?”
方梅影笑道:“他不问你地点,只说什么跟他一场,这分明是指你那老家人而言;哪里是去收他儿子的尸体,是你那老佣人保不住了。”
白无暇脸色微变。
段天化大笑道:“六娘,空空道兄,既然方姑娘已经揭穿了,二位就来吧,把人头给白天狐看了,也免得他不相信。”
峰顶继续翻上两个人,一个道人,一个中年妇人,相貌奇丑,身着绿袄红裙,手提一个布包袱。
由段天化指名称号,不用问这两人一定是玄狐空空道人和黑狐花六娘,花六娘走过来,将布包掷下,便朝白无暇笑道:“其实我们不动手,你那个老佣人也要不了段贤侄的命,不过我们刚好走过碰上了,就顺手做个人情,给段大哥省点麻烦。”
陆仙游道:“你们什么时候搅到一堆去了?”
段天化笑道:我们最近有了个结盟,七剑九狐,有一半都叙了兰谱,你们如果有兴趣,我们也十分欢迎了。”
陆仙游不屑地哼了一声,白无暇却将地上的包袱解开,捧着一颗血淋淋的老者首级,眼中隐有泪影。
他小心翼翼地包起人头,系在腰间,然后问道:“是谁下的手?趁早说出来。”
花六娘道:“人是空空道长擒住的,由段贤侄赐死,我割下脑袋,我们三个人都有份。”
白无暇道:“很好,我记下了,我的名单也按照你们三个人的次序,提早执行。”
江梦秋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现在开始呢?”
白无瑕道:“我跟老鹤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不能开杀戒,反正他们活不过今天了,我不必急在这一会儿功夫。”
江梦秋道:“段天化,简爷爷跟你们定下十年之内,不准杀人的约规,你们怎么提前破约了?”
段天化道:“口头之约,算得了什么,冲霄鹤根本就不足为惧,他的约束怎么管得了我们。”
简士尧眼中怒火突迸,抢身出来叫道:“段天化,十年前杀死我全家的一定是你。”
段天化一笑道:“你错了。”
江梦秋道:“简爷爷,您是错了,他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可是我相信他也有份,他们是集体行凶。”
段天化笑道:“这就对了,如果那天不是仁翁跟着,连你这一头老鹤也难以活命,如要不是你躲在仁翁家里,你也活不到今天,这十年你虽然挨过了,却也没想到我们八个人的实力扩张到什么程度,三公一鹤七剑九狐的名号都应该在石壁上抹去了,今后武林,该是我们八煞门的天下。”
方梅影比较沉着,淡淡地问道:“八煞门是那八煞?”
段天化一鼓掌道:“大家出来吧。”
峰上翻过五条人影,都是劲装的中年人,方梅影数着道:“猿公剑袁凯,烈火剑秦明,追魂剑客上官令陶,潇湘剑客诸葛晦,红狐齐元寿,再加上你们三块料,四剑四狐,你们倒是配得很整齐,都是一丘之貉。”
段天化笑道:“你该说是一门煞星才对,我们这八个人联手起来,就算三公复出,也将退避三舍,区区一个冲霄鹤又算得了什么?”
江梦秋一面用身子挡住了简士尧,以防他冲动出手,一面以漠然的声音问道:“杀死简爷爷全家的是你一个人下手呢,还是八个人都有份?”
段天化四下一看,见自己这边几个人都已站好形势,互相可以呼应,乃从容笑道:“大家都有份,我们约好了谁捞到谁就杀,反正杀光算数,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几个,谁杀了哪一个,当然空空道兄那天不在场”
空空道人却傲然道:“我虽不在场,却漏不了一份,而且老鹤最恨的就该是我,因为那天我故意绊住他,找他下了一天棋,方便其他七位下手!”
简士尧眼中怒火直喷,差一点就想冲出去,江梦秋连忙拦住了道:“简爷爷,您约的是七剑九狐同时一会,现在还有人没到齐,您可不能自己先乱了章法!”
段天化道:“是啊!老鹤!我们既然承认了,就是准备跟你作个了断的,但不必急,等大家一起到了之后,再来解决也不迟,何况后来的几个人,至少有两三个可以做你的帮手的,再等下去,你的实力也强一点!”
简士尧强忍住了。”
陆仙游干笑道:“你们这八煞倒也够狠的,老鹤跟你们并没有深仇大恨,何至要杀他全家呢?七剑九狐都不拿杀人当回事,但没有像你们这样的!”
段天化一笑道:“这要怪老鹤太爱管闲事,我们杀人关他屁事,他非要禁止我们杀人、立下这十年之约,所以我们才考较他一下,将他全家杀个精光,看他是否忍得住不杀人,是否会因此变得跟我们一样地好杀人!”
玄狐空空道人跟着笑道:“不过你老鹤的修养也真不错,虽然受了这么重大的刺激,居然还能忍住,在这十年之内,蹈光隐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为了尊敬你这份耐心,我们八个人才安安份份地等了十年,除了你那一家之外,再也没有开过杀戒,总算对得起你了吧!”
江梦秋心中微动,觉得这些人名为煞星,行事狠毒不测,但内心多少还有一点是非的观念,人性尚未全泯。
可是智狐方梅影却冷笑一声道:“臭牛鼻子,你别口中说得好听了,这十年你们安份是不错,守己却未必,大概是在暗中布署八煞门的筹划工作,无瑕作恶而已!”
段天化咧嘴一笑道:“方姑娘,你是狐中之狐,我们的事自然瞒不过你,你说我们在暗中筹划。我们也不加以否认,要想成立一个有组织的门户。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办得通了,筹备事务,千头万绪!谈何容易!”
方梅影撇嘴道:“你手下的狐子狐孙多如牛毛,那还成问题吗?我相信你们早已筹组妥当,今天你敢抬出这八煞门的招牌来!当然是万事俱备了!”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方姑娘明心慧眼,见微知著,我也不必再隐瞒了,筹划事宜确是差不多了,就是名称未定,因为我们还希望多几位参加,有一位加一位,如果能凑成十六煞,则三公一鹤不足论矣!”
说完又是一阵长笑,笑声回荡空际,震得四壁响应,树上的宿鸟被震得离巢飞起,又纷纷坠落下来,可见得他中气之足,内力之强,也使得山顶上的诸人微微色变。
醉狐陆仙游悄悄掩至简士尧身边低声道:“老鹤,都是你立下了这十年之约,使我们闲散了十年,把这些瘟神恶煞一个个养得脑满肠肥,今天我们就是想帮你的忙,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估量一下,究竟比他们如何,假如没有把握胜过他们,还是另作打算的好。”
简士尧似乎也没想到段天化的功力精进如许,脸上神色变得很难看,低头无语,方梅影却悄然笑道:“醉鬼,你呀是黄汤灌多了,昏了头,段天化以工心计为胜,功力却是最差的一个,我不信他能到声震飞鸟的境界!”
这番话虽是悄悄说出,但由于灵狐那一阵长笑,震得四下寂默,所以仍然能为每一个人听见。
段天化傲然道:“方姑娘,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段某自承当年颇不成材,但流水十年间,多少也有点长进的,声震飞鸟算得了什么,八煞门其他七位的绝技若是抖了出来啊!”方梅影不等他说完就扑哧一笑道:“段老怪,我相信你那一阵鬼嚎有点门道,但充其量也只能将宿鸟震昏过去而已,照道理说现在也该醒了过来,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这番话不但表现出方梅影判断之准确,也可以见出她察事之精微,这雁回峰高入云表,栖息其上的飞鸟的体力都极为强健,以段天化一笑的功力,的确只能将它们震得暂时昏厥,但现在已有一阵,落地的飞鸟却没有一头苏醒恢复行动的,有几头乌鸦就落在他们脚前,此刻仍倒地不动,似已死去。
段天化闻言不禁微怔,空空道人弯腰拾起一头乌鸦来摸一下,轻咦出声道:“咦!身上还有血!”l
方梅影咯咯一笑道:“段老邪,那真要恭喜你了,想不到你的功力居然能隔空碎腑,难怪你敢口发狂言,将三公一鹤都不值一顾了。”
段天化满脸羞惭,也不理会她的讥嘲,抢过空空道人手中的鸦尸,拨弄一阵。终于在鸦腹中拈出一枚细针。针后还缀着尺来长的一段黑线,他手中拿着那根针看了半天,才沉声道:“是哪一位跟段某过不去?”
很显然那些飞鸟都是被飞针刺杀的,但落鸟数十,无一生者,可见都挨了一针,则发针之人手法也够快的了。
这并不出奇,一鹤七剑九狐,连第一次露面的江梦秋在内,山上十几个高手,竟没有一个人发觉,这就令人骇异了。
段天化知道这一手分明是拆他的台,八煞门中有七位同伴自然不会于这种事的,目光仅在另外几个人身上游移不定,口中冷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剃剃段某的眉毛没有关系,只是不必这么鬼鬼祟祟,有本事再亮一手。”
话还没说完,他神情又是一怔,因为他手中的那只针竟失去了踪影,由于他拿着针公开向人发话,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大家也只看见那只针突然由他手中消失,没有人看见到底如何消失,以及哪儿去了。
这一来段天化的脸更挂不住了。
别的人不知道飞针的下落,只是失察而已,针捏在他手中,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那可太丢人了。
段天化丢了人,其余三狐四剑也感到脸上无光,烈火剑秦明脾气最是暴烈,忍不住脱口骂道:“他妈的,什么人这么鬼鬼祟祟暗中下手算什么本事,有种就站出来。”
方梅影一笑道:“我倒真想站出来抖抖威风,只可惜我没这么大的本事;不便掠人之美,只是烈火秦明,你口没遮拦乱骂人的脾气可得改一改,不然会吃亏的。”
方梅影笑道:“如果我是那个人,一定在你的破嘴上刺一针,叫你以后说话之前多加考虑。”
话才刚落,秦明捂着嘴直跳起来,等他落地后,大家都看见他的上下嘴唇,被一枚针对穿过,针尾的黑线还连在嘴唇上,他负痛之下,正想拉住黑线往外扯。
段天化忙道:“秦老弟,扯不得,一拉你的嘴唇就撕裂了,拉住针,顺着线慢慢抽出来。”
秦明只得听话,将银针与尾线扯直,往上抽了出来,谁知这次线尾上打了个结,一扯之下,将穿孔又扯大了一点,满嘴是血,口中吼道:“妈的,谁是你这婆娘捣鬼。”
方梅影似乎没防到他会冲过来,吓得一声尖叫,往旁边一躲,江梦秋就在旁边,出乎本能的伸掌一格将他给挡住了,两人掌心相抵,互不退让,方梅影却身躯轻转,巧妙地闪进来,对准秦明就是一个嘴巴,打得十分清脆。
秦明未料及此,一个踉跄,跌出五六步,好容易拿桩站稳,脸上的气色很难看,方梅影双手插腰,脸含煞气道:“姓秦的你把牙齿吐出来吧,打落牙齿和血吞,充好汉的时候还没有到,你别以为姑奶奶好欺侮,我虽然没有无影飞针的绝技,但也不是挨骂受气的对象,刚才要不是江兄弟正在跟你对掌,我这一嘴巴至少要打烂你半边牙床。”
秦明忍了半天,才呸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里面夹杂着四颗大牙,敢情这一嘴巴挨得真不轻。
他定定神,还想找方梅影拼命时,段天化过来拉住了他道:“秦老弟,你也是的,事情没分青红皂白怎么就乱找人发脾气呢,而且你要出手,也得以己之长,攻人之短才对呀,你苦练了十年的烈火剑法放着不用,空手跟人过招,还会不吃亏吗?方姑娘是智叟之后,卅六式散花手闻名江湖,你占得了便宜吗?”
一言提醒了秦明,呛然拔出腰间长剑,齿落不关风,含糊地喝叫道:“来,臭婆娘,老子一剑活劈了你!”
段天化将他推了回去道:“急什么呢,今天咱们是应老鹤之邀,一了十年旧帐的,人还没到齐,正点子还没出场,你先乱个什么劲儿,回头有的是机会。”
秦明怒叫道:“老子这一掌就白挨了!”
段天化笑道:“怎么会白挨,你答应我们还不会答应呢,八煞门一体同心,你一个人挨了揍,痛的是咱们八个人,稍时必然会有交代,你要跟老鹤学学,人家灭门深仇都能忍住,这才是名家气度。”
好说歹说,总算把秦明给劝了回去,然后朝方梅影道:“方姑娘,我相信飞针不是你放的,但你能叫出无影飞针之名,想必知道是谁出手的吧!”
方梅影一笑道:“我也不晓得!”
段天化道:“那你怎知道是无影飞针呢?”
方梅影笑道:“这是我自己起的名目,来无痕,去无踪,突然而至,不是无影飞针是什么呢?”
段天化想了一下道:“可是江湖上没有人使这种暗器呀!”
方梅影一笑道:“你号称灵狐,自夸有天眼通之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来问我呢?”
段天化手拍脑袋,讪然笑道:“方姑娘,我这天眼通的底细早被你摸清楚了,何必拿我开胃呢,我虽然手下的人多,消息灵通一点,但也不能凡事皆知,七剑九狐,连老鹤在内,没人是用银针做暗器的。”
方梅影笑道:“我的确不知道,七剑九狐中既然没这等人才,你不妨在这范围之外去想想看。”
段天化道:“那只有姓江的这个小伙子了!”
方梅影笑道:“你越想越远了,江兄弟是仁翁之后,三公的后人从没有用暗器的,何况他是个男子汉,也不会这些穿针弄线的玩意儿,你这灵狐怎么不灵了呢?”
段天化道:”今日之会,只有老鹤与七剑九狐知道,别的人不会来凑热闹,这叫我往哪儿去猜。”
话才说完,忽然又道:“我想起来了,情狐崔妙人身边添了个小姑娘,形貌与她很相似,武功不比她差多少。”
方梅影一笑道:“这一猜倒是差不多了,你可知道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她的什么人吗?”
段天化道:“这个段某却不太清楚,这十年来崔妙人在武林中极少走动。仅只在去年听说她带着个小姑娘,被一批不长眼的山贼缀上了,想打她们的主意,结果崔妙人根本没动手,只有那小姑娘手脚轻挥十几名大汉全部了帐,连尸首都没留下,只有一个家伙见机得早,躲在山沟里装死才拾回一命,由他传言出来,描述形貌,才知道其中一个是情狐崔妙人,方姑娘想必知道得清楚一点。”
方梅影道:“也不太清楚,但我祖父智叟有一部武林人物风云录,记载当时的武林知名人物,得知崔妙人有个长兄,中年早夭,遗下一个女儿叫崔明珠,现在约莫有十八九岁,那小姑娘多半是她!”
段天化又问道:“放飞针的是不是她呢?”
方梅影笑道:“那可不清楚,但崔妙人的嫂子确是昔年闻名武林的针神李芳菲,因母知女,可能就是她吧!”
段天化脸色微变道:“追命神针,无敌针神李芳菲是崔妙人的嫂子,他们两家怎么结上亲的?”
方梅影笑道:“你别问我,我怎么知道人家的家务事,不过我警告你一声,无敌针神的追命针可是有毒的,沾上一点,销骨化魂,你们的秦烈火挨上一针,不知道有没有淬毒,如果淬了毒的话,恐怕就活不到见明天的太阳了!”
此言方落,暗中有人接口道:“鬼丫头多嘴,对这批脓包,我们还不屑使用毒针呢,无毒的针也够他们受的了。”
方梅影朝发话处笑道:“崔大姊!不是小妹喜欢多嘴,你们姑侄俩不现身,人家把黑锅在我身上背,我可惹不起这一群煞星,人家四狐四剑联手,成立了八煞门,实力雄厚,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暗中冷笑一声道:“做梦!有我在,还容不得八煞称雄,等我与老鹤作个交代后,再来收拾他们。”
语落人现,由树影飘出一个丽人,体态婷匀,芳艳照人,在她身后跟着飘落一个少女,两个人一样长相,只是显得年轻些,手握一把银针,针尾拖着一把黑线,约莫有数十只,傲态逼人。
醉狐陆仙游上前一拱手道:“崔娘子芳容如昔,奈何吝于梦影,这十年来我长日卖醉,醉里求梦,就是想一见倩影,聊慰相思之苦,其奈夜夜好梦成空!”
那少女眉头一皱,扬手就持发针。
崔妙人忙阻止道:“明珠!别理他,这醉鬼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他人虽讨厌,却还不失为正,比起那些杀胚好得多了。”
陆仙游含着醉眼笑道:“是啊!崔娘子,醉鬼对你可说是情深义重了,这些年来,你相与的那些俊俏少年,个个都变了心,只有醉鬼为你仍是守义不二,依然打着光棍。”
崔妙人微微一笑道:“好得很,你的情义令我很感动,为了补偿你多年忠心,我决心嫁给你了。”
陆仙游却一缩脖子,双手连拱道:“娘子千万饶恕则个,醉鬼相思是真,却也自知薄命无福消受!”
崔妙人一寒脸道:“没种娶我就闭起你那张臭嘴,我可以原谅你疯言乱语,我这个侄女儿却很规矩,你再胡说八道惹火了她,给你一针,落个尸骨无存可别怪我!”
陆仙游本来还想说两句俏皮话的,但看见那少女一脸寒气,居然把话咽了下去,缩到一边不响了。
方梅影笑道:“醉鬼,你居然也有不敢开口的时候!”
陆仙游伸伸舌头笑道:“我实在是怕了,崔娘子是老朋友,知道我口没遮拦,那位小姑奶奶却跟我没交情,真要一针超了我的命,倒也罢了,就怕她连针带线,缝上了我这张穷嘴,叫我喝不得酒,那可不是要活受罪!”
这番话诙谐之至,连满脸正经的小姑娘崔明珠都忍不住笑了。
崔妙人含笑拉着崔明珠道:“明珠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冲霄鹤简士尧前辈,老鹤在十年前以冲霄鹤形八掌赢了我,虽然限我十年不开杀戒,但是对他的武功,我仍是衷心佩服的!你往后还该多向他讨教讨教!”
崔明珠彬彬有利的施了一福,简土尧也还她一礼。
崔妙人又指着方梅影道:“这是智狐方梅影姑姑,也是当年我最知己的手帕之交,她是三公中智叟的孙女儿,一肚子鬼门道比她的爷爷还多,你跟她多学学就不会吃亏了,七剑九狐中你只要认识她就够了,其余的可理可不理!”
这番话狂得可以,但没有人放在心上,一来是崔妙人武功别树一帜,大家犯不着跟她呕气;二来是知道她生性孤介,极少与人交往,也不以为怪!
崔明珠对方梅影一福道:“方姑姑,小侄对你心仪已久,刚才见你大展神威,一拳打得干净利落”
崔妙人目光扫到江梦秋身上咦了一声道:“这是谁?”
简士尧道:“他是仁翁江河远的孙子江梦秋!”
江梦秋拱拱手。
崔妙人一笑道:“不错!浊世翩翩佳公子,气度不凡,你的武功也得到仁翁的亲自传授吗?”
语气中老气横秋,江梦秋有点不服气,但方梅影扯了他一下道:“江兄弟,,崔大姊虽大不了你几岁,但是她成名与你祖父先后差不了几年,你也叫她一声大姊好了!”
江梦秋这才一拱手道:“家祖武学山高海深,小弟虽得传授,怎敢望他老人家项背!”
崔妙人一笑道:“你心中可能不服气,觉得我太倚老卖老,但说句不客气的话,江湖无辈,我见了你祖父,也是平起平坐,因为有了方家妹子的关系,你才沾光叫我一声大姊,若以我与你祖父的交情,你至少得矮我一辈呢!”
说完朝崔明珠道:“他可以叫我大姊,你却不必跟着矮一辈,叫他一声江大哥就够了!”
崔明珠嗯了一声,却没有称呼。崔妙人道:“叫呀!三公的后人不妨一交,他们家里不会出坏子弟,别的人却得小心一点,江湖上多得是口蜜腹剑之徒,叫一声江大哥,以后也多个照顾,你别不好意思,真要论世交,我父亲跟三公平辈,你们也是平辈!
崔明珠忸怩叫了一声江大哥,脸却先红了。
简士尧道:“老朽不知崔姑娘尊上与三公是世交!”
崔妙人道:“世交是有的,但先父不如三公有名,我说出来岂不是自抬身价,好在三公都没架子,否则我宁可不说出这个关系来!先父与三公的交情还不算深,我嫂子的尊翁李九如前辈却是仁翁的生死八拜之交,因此我与方大妹可以平辈论交,明珠与江梦秋却得分清楚!”
江梦秋这才改容道:“我听家祖说过李爷爷,如此一来,再晚倒是不敢僭越了,该称您一声前辈!”
方梅影笑道:“兄弟!你这一来不是把我拖下去了,算了!咱们各交各的,崔大姊才多大的人,被你一叫都叫老了,你还是叫她大姊吧!”
崔妙人轻叹道:“岁月易逝,更有何人不老!”
方梅影道:“胡说,我就不认老,你大姊也不老,比明珠小妹妹固然不如,但跟这些家伙一比较,我们还年轻得很,你看他们一个个鸡皮鹤发,见了都叫人恶心,别理他们,咱们年轻人多聚聚”
说着一手拉了江梦秋,一手拉了崔妙人,自找一个角落谈心去了,而且还朝崔明珠招招手道:“小妹妹!你也过来嘛,刚才你一针穿透了秦烈火的嘴皮,他正在怀恨呢,你落了单,留神他们暗算你,这批家伙是不择手段的!”
崔明珠傲然一笑道:“我不怕,刚才我是客气的,如果他们再不识相,我就用淬毒的追命神针赏他一下,叫他们也知道一下我玉女针神的厉害!”
方梅影一笑道:“原来你的外号叫玉女针神!”
崔明珠忸怩地道:“那是我自己杜撰的!”
方梅影道:“起得好,你母亲叫无敌针神,你叫玉女针神,真是家学渊源,克绍箕裘,不坠家风!”
八煞见他们套上了交情,倒是怔住了。
段天化把七个人集合起来,窃窃私议,商量着应付的办法。
醉狐陆仙游却走近商士尧身边道:“老鹤你把仁翁的孙子带来,可找对门路了,没想到情狐会有这段渊源,再加上一个玉女针神,至少今天不会吃亏了。”
简士尧却神色凝重,长声一叹道:“谁晓得呢,灵狐段天化狡计百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如果他看出苗头不对,早就设法退身了,他留下不走,显然还另有所恃。”
陆仙游道:“别怕,论心计,谁强得过智狐方梅影,论武功,你老鹤总不会老得振翅无力吧。”
简士尧一叹道:“十年前家门一场惨祸,使我悲伤成疾,神力已不如当年,老实不瞒你说,今天这雁回峰还是梦秋把我背上来的,我确已是不舞之鹤了。”
陆仙游惊道:“那你还凭什么前来应这十年之约。”
简士尧道:“我自订的约期总不能下来,再说我还想找出十年前灭我全家的凶手,我生平从未与人结仇,算计着总不出七剑九狐之内,拼了老命也得来一趟。”
陆仙游道:“就是把凶手找出来了,你也得考虑一下自己有没有复仇之力呀,目前虽然有几个人会帮你,但你别忘了,我们都是交情归交情,名声归名声,连我醉鬼在内,都要先跟你把事情解决了才能帮你报仇。”
简士尧一叹道:“陆老弟,我十年前只是见各位杀孽太重,才定下这十年之约,并无争名之意。”
陆仙游道:“可是你那三公寂寞后,一鹤镇江湖两句话说得太狂了,不改掉这两句话,谁都不会服这口气。”
简士尧苦笑道:“你们十六个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我不发两句狂话,压得住你们吗?就这一念之差,断送了我全家十余口性命,我还有什么争名之心,那两句话谁爱怎么改都行,我只想为屈死的家人讨回血债。”
陆仙游道:“可是你总得作个像样的交代。”
简士尧道:“那当然,一场病使我的轻功去了九成,但十年前我不是光靠轻功镇住你们各位的,冲霄无力,但喙爪尚存,手底下功夫、我还能支持一下的。”
陆仙游吁了一口气道:“那还成,只要你老鹤还能露几手,杀杀那批煞星的胆,我们再助上一臂,至少总能给他们一个打击,如果光靠别人,那可难说了,七剑九狐之间有得一斗,但为你老鹤卖命的却没几个。”
简士尧望望天色,早已红日西沉。新月如眉稍满,不禁道:“时候快到了,怎么还有人没到。”
陆仙游道:“七剑九狐,已经到了十二,令狐老婆子生死未卜,说不定已经入土了。”
话才说完,峰顶有人骂道:“放你娘的屁,你醉鬼骨头化了土,你祖奶奶还不会死呢。”
又是人影一翻,上来一个白发老妇,手里龙头拐,长发如银,年岁至少已在七十开外了,却全无老态,腰腿矫健,上得峰头之后,厉目四扫道:“祖奶奶刚把一个寡妇送上轿,瞧着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才赶了来,又没误了时限,你醉鬼就在背后咒你祖奶奶,要不瞧在你我同在九狐之列,祖奶奶就一拐杖敲碎你的破葫芦。”
陆仙游迎前一笑道:“老婆子,醉鬼这张嘴向来不说人话的,不过你老太太上次来得最早,今天忽然姗姗来迟,醉鬼不得不往坏处想,你来了就好,醉鬼还真舍不得你撒手西归呢,你多嫁出几个寡妇,醉鬼也好多喝几杯喜酒。”
令狐飘朝四下一看道:“都到齐了吧,老鹤,咱们赶快开始,十年来,祖奶奶被你困住了手脚,只能赶小寡妇改嫁,对那些劝不通的死顽固守节寡妇,硬是不能开杀戒,已经憋了一肚皮气,祖奶奶手上已经积存了好几十个混账,就等着解除了束缚,好送她们上鬼门关去!”
话才说完,峰上传来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人各有志,寡妇改嫁,故为人情宽厚处,但烈女守贞,亦为大节之所在,令狐老夫人为何一定要强加干涉呢。”
醉鬼陆仙游笑道:“好极了,千手剑佛虚印老和尚也到了,现在独缺一个越女剑韩莹,这位姑奶奶听说刚抱了一个白胖儿子,也许抛不下她的小宝贝”
一语未毕,脑后传来一阵劲风,他缩颈得快,却也被扫下了一绺乱发,眼看着对面站定一个绰约的少妇,年龄与方梅影不相上下,手执长剑,一脸寒意。
他摸摸脖子道:“姑奶奶,醉鬼也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背后发冷剑呀。”
越女剑韩莹沉下脸道:“姓陆的,你满口脏话可别对我说我可不像别人那么好说话,你若是再不干不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当时就给你一个难堪的。”
方梅影过来道:“韩女侠,醉鬼的话是没什么不礼貌的,去年你弄璋大喜,我们还登门贺喜的呢!”
韩莹目中含泪,怒声道:“就是他那张破嘴,说什么我的儿子天庭饱满,地角方圆。”
陆仙游说道:“我对相法一向颇有研究,你那个小宝贝相貌极好,只是有点小劫,周岁前不能出门。”
韩莹垂泪怒道:“你的破嘴灵极了,我的儿子在上月死了,那都是被你咒的。”
陆仙游一怔道:“那怎么会呢,除非你没听我的话,未满周岁抱他出了门,遇上了披麻煞。”
虚印上人道:“相法之事总属子虚乌有,韩女侠令郎之死,仍在人谋不成,他是出天花被庸医误用药而死的。”
陆仙游道:“这不结了,天花不会在家里染上的,一定是出了门,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你了吗?”
韩莹道:“你只说有小劫,可没说他会送命,我一直听你的话,没让他出门,上个月我归宁回娘家都没带去,结果家里的人不知道,抱到门口去转了一下回来就发寒热,请了个庸医一治,活生生地一个孩子给治死了,你还敢在背后说风凉话,老鹤,咱们快把问题解决了,我还要赶回去宰了那混账郎中,给我儿子报仇。”
陆仙游这才明白何以那句话会惹得韩莹如此愤怒,但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悲痛心情,他是明白的,所以也不再开口了。
段天化却发出一声干笑道:“冲霄鹤,你那十年之约,害死了多少人,还不快点给我个了断。”
简士尧道:“韩女侠到后,简某所约的十年故人,都已全部到齐,而且时间也恰到好处,自然更该作一了断,但阁下所云的十年之约害死了多少人,简某却不明白?”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我们都是杀惯了手的人,几时肯受人委屈,可是被你这十年之约,硬逼得封住了手,尤其是韩女侠,白白胖胖的一个好儿子,白白断送在你手里,难道你不是罪孽深重!”
简士尧愤然道:“胡说,韩女侠丧子之痛,简某闻之十分惋惜,但那是设丧于庸医之手,与简某又何关”
段天化笑道:“这件事再也没有我们袁老弟的清楚,他与韩女侠同居一里,当然对其中的原由通盘了解,只怕韩女侠自己还蒙在鼓里,因为出事的时候她不在家。”
猿公剑袁凯与越女剑韩莹同居浙江越山之如,两人的剑法也是同出一脉,源出于会稽山,而且猿公剑法还是越女剑法的支家旁传,只因年代久远,已无来往,各以剑法成名,也是各行其事。
韩莹闻言一怔,道:“袁兄!这话是怎么说?难道其中还有曲折不成”
袁凯阴恻恻地一笑道:“是否别有曲折,我不敢断言,可是你所谓的庸医,却是个闻名天下的医道圣手。”
韩莹怒道:“薛少来虽是闽四名家,但他把我的儿子治死,可见还是个庸医。”
袁凯赫赫干笑道:“韩女侠,薛少泉名震吴越有回春手之称如果说他庸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韩莹怒道:“他会把天花当作热病来治,其庸可知!”
袁凯微笑道:“薛少泉自幼习医,悬壶二十年,多少疑难绝症,都能着手回春,小孩子出天花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岂会诊错之理,除非他是”
韩莹迫不及待地道:“除非他是怎样?”
袁凯道:“他是否故意的我不知道,但以我的猜想,他精通歧黄,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韩莹一怔道:“你说他会故意害死我的儿子?这倒使人难以相信了,他跟我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袁凯一笑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你们两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以前还时常走动了,你们有什么过节呢?”
韩莹想了一下,突然脸呈愤色道:“这个混帐东西,我如不将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陆仙游忙问道:”韩女侠,原来令郎是找薛少泉治的病,此人不但精通歧黄,对技击之道也颇有研究颇负侠名,我不知你们有亲戚关系,照理说他的药方不会有错。”
韩莹怒道:“醉鬼与你无关的事,你少插口。”
陆仙游道:“别的事我不多管,但猿公剑说他似乎是故意害死你的儿子,我实在难以相信,我跟薛少泉也有过一段交往,对他了解很深,此人几乎是佛陀胸怀,施诊还带施药,把万贯家财全部用在行善上面了。”
段天化笑道:“醉鬼,你可能还不知道,薛少泉今年已经四十余岁了,仍是孑然一身,尚未成家呢!”
陆仙游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他相处时,还问过这个问题,他说行医者最好别娶老婆”
段天化笑道:“为什么?难道医生都该绝后不成。”
陆仙游道:“名医良相都是没有后嗣的,因为做他们的老婆太没意思,不管什么时候,也许在半夜里有急诊的病人上门,也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韩女侠当年拒婚薛少泉,大概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那就怪不得他了。”
陆仙游微怔道:“薛少泉向韩女侠求过婚了?”
袁凯一笑道:“吴越故里稍有年纪的人都知道这码子事,韩女侠年轻时不仅剑技高,而且也是钱塘江畔有名的美人。求婚者门槛为穿,薛少泉也是其中之一,结果也碰了一个钉子,后来韩女侠于归丁清龙,别的人是断了念,而薛少泉却连心都死了,从此专心医道,散家施诊,守身至今,不过从这件事看来,他恐怕还没死心吧。”
陆仙游忙道:“你是说他因为求婚不遂而故意害死韩女侠的孩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袁凯笑道:“那么他怎么偏偏就把韩女侠的儿子治死了?小孩子出痘子是每人都要经过的,普通江湖郎中都能处方把病治好一代名医却着手成丧。”
陆仙游道:“薛少泉却不会是这种人,再说他也知道韩女侠的剑术盖世,难道就不怕韩女侠找他算帐吗?”
袁凯笑笑道:“本来我也在怀疑,薛少泉会几手剑法,但与韩女侠相较,仍然差得太远,怎会有这胆子,现在听说你跟他有交情,必然是你告诉他韩女侠与简老鹤有十年之约,在期限内奈何他不得,所以才下了毒手,然后逃之夭夭,因此这件事你醉鬼也有份。”
陆仙游道:“你说这话可要负责,假如没有这回事呢?”
袁凯一笑道:“薛少泉在前半个月,托言出外采药,一去无音讯,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出世了,这明是畏罪而逃。”
陆仙游道:“十年之约我对薛少泉说过,但是我不相信薛少泉会做这种事,韩女侠,我负责把他找到就是。”
袁凯笑道:“要找人,谁也强不过段大哥去,他的耳目灵通,可以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那怕他躲到阎罗殿去,段大哥也能把他揪出来,韩女侠,你放心好了。”
韩莹道:“不劳分神,我已经发誓不放过他,就算他是无心之失,我也要他给我儿子偿命,何况听你一说,他还是存心的呢,今日会后,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段天化笑道:“人海茫茫,一个人找一个人,也许这辈子都找不到,就算你有恒心,找上十年二十年后,说不定他已死了呢,你丧手之痛岂不永无报复之日了,但如果要我姓段的代劳,不是段某开口,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段某负责把姓薛的交到你手里,否则你就杀了我来抵命。”
韩莹低头不语。
段天化笑笑又道:“令郎才死了两月不到,薛少泉是半个月前才失踪的,如果没有简老鹤的十年之限,当时你就能找他算帐了。”
袁凯笑道:“段大哥是聪明人,怎么也糊涂了,韩女侠的娘家来往才不过一日路程,假如没有这十年之限,薛少泉根本就不敢下手,因为他知道逃不掉。”
江梦秋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段天化,说了半天,你无非是要把这件事的责任赖在简爷爷头上。”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但事实上他应该负责,说是他害死那孩子也未尝不可。”
江梦秋怒声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出门,对七剑九狐毫无印象,但是这会儿,我大致也有一个了解,别的人不说了,我认为你们八煞门的人,八煞真是配对了,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就为了要拉拢韩女侠为助,你们不惜诋毁一位名医的令誉,这种手段简直卑鄙之极。”
韩莹怒道:“小辈,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信口雌黄了。”
段天化一笑道:“他有资格看不起我们,因为他是仁翁江河远的孙子,简老鹤口气虽狂,却只有把我们不放在眼中,三公寂寞后,一鹤镇江猢,可见三公如不退出江湖,还轮不到一鹤独飞,而三公中智叟先归道山,勇士孙不老老得连影子都不见了,只有仁翁还逍遥于世,他的孙子有这么硬的后台,自然目中无人了。”
韩莹哼了一声道:“就算仁翁亲在,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天下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江梦秋正色道:“韩女侠,今天我不是以三公的后人身分说话,也不是肩着家祖名声,我讲的是理,我虽没见过那位薛前辈,但听陆前辈说起他的为人,相信他不是那种挟嫌报复的小人,害死你的儿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段天化笑道:“好处是没有,韩女侠伤了他的心,他也要伤伤韩女侠的心,如此而已。”
江梦秋鄙夷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韩莹道:“韩女侠,他们八个人已经自结成党,组了什么八煞门,目的是在拉拢你,才信口黑白,你如稍有见地,自然知所选择,但如果你黑白不分,简爷爷也不在乎多你一个敌人。”
韩莹勃然怒道:“混帐东西,我活到这么大,还要你来教导我如何处世不成,给我滚到一边去。”
江梦秋傲然道:”今天我是代表简爷爷来赴约的。”
众人都为之-怔,简士尧忙道:“梦秋,我可没这样说,我是因为旅途寂寞,找你做个伴而已。”
江梦秋笑笑道:“简爷爷您卧病十年,何必还赌这口气,今天若不是我,您连这雁回峰都上不来。”
除了陆仙游与辛不第外,众人也是一怔。
令狐飘咯咯怪笑道:“老鹤,你的岁数比我还年轻呢,怎么老得这个样子,早知如此,老婆子就懒得前来了。”
江梦秋庄容道:“简爷爷因为十年前家人惨死,忧愤成疾,这并没什么丢人的,他今天来主要是为查访杀他全家的凶手,并不是与各位争胜来的。”
简士尧道:“梦秋说出来了,我也不必隐瞒,全家惨死,一病缠绵至今,我的轻功是完全搁下了,但其他的武功还能使几招,今天虽为查访凶手,但对各位故人,多少还能作个交待。灭门血债,八煞门已经承认了,那倒省了我不少事,现在我把私人的恩怨暂且搁下,先向其他八位印证一下所学,以了十年之约吧。”
说完缓步走到场子中心,依然神情威猛,不减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