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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大殿是十分高大的,大家想像中,里面一定是金碧辉煌,十分妖异才是。
尤其是洪九郎曾经见过金妮主持的祭魔大典,那已经还充满了妖异的气氛,这儿应该是更为渲染才对。
那知魔神大殿中竟空无一物,只有一大片磨得发亮的青石地板与靠后壁的一尊阿修罗魔神像,三头六臂,却也与佛寺中所塑的金身差不多,而且四壁都是明瓦,透进天光,十分明亮,也没有什么特殊气氛,
洪九郎道:“这就是魔神大殿?”
都天庆道:“是的,这就是魔教之祖的尊像,这尊神像是本教创立伊始就塑成的。”
“看来与一般庙宇中所塑的阿修罗尊者并无两样。”
“本来就一样,这是按照佛典上传下来的宝相,修罗魔王有万千法相,但留在人间的就是这一付法相。”
“比我在中原魔教总坛中所见的要逊色多了。”
“那是为了要使教中弟子增加畏敬之心,自然要塑造得威严一点,本教弟子在外为了要发展教务,有时不得不借重一些神迹,但是在这儿全是虔真的信徒,我们尊奉的是魔教的精义,用不着这些。”
洪九郎忍不住问道:“魔教的精义是什么?”
“魔字意义就是心欲无拘,一股的道统是去克制欲望,但本教却是以人为之力去达到欲望,不为道统所拘,追求人生的无上乐趣。”
“欲无止境,满足得了吗?”
“欲望太高时自然是难以满足的,但是我们定了目标,努力去追求,纵然不得全豹,也会比一般人享受得更多。”
“有时为了满足一已之欲,势必要侵犯到别人。”
“是的,那是难免的,不过人世间生而不平,上智者役人,下愚者役于人,我们魔教择徒,系以资质禀赋为上,生而优秀者,原来该高人一等”
“这太不公平。”
“洪门主,天下事没有天生公平的,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佛说世法平等,就是一句天大的谎言,有人生而为贵族,有人一出世就注定当奴隶,这又公平吗?本教之意,就是鼓励人才出头,让那些有才而无命的人有个出头的机会。”
洪九郎不禁默然,他是天狐门出身,思想也有点近乎魔道,这番理论,他内心是不太反对的。
因此他想了一下才道:“魔教一再东侵,也是从心之欲了?”
都天庆笑道:“是的,我们有雄图天下的力量,为什么要局处一隅呢?在西方,我们已建立下根基,只欠一个东方还没有立足之点”
“在西方,你们也不过是一个孔雀黄金城而已。”
“那已经够了,我们有多少力量,便占领多大的地盘,力量再增长时,我们再慢慢地求发展。”
“可是在东方,你们想建立那样一个根据地都不可能,中原江山一统,不可能允许一个独立的城堡存在的。”
“是的,所以在东方,我们不作建城略地计划,但我们可以在江湖上建立一统的势力。”
“那也不太容易。”
“我们会尽一切的努力去做。”
“可是别人不会甘心被压制在你们之下的。”
“木教也想到这一点,百余年来,我们经历了很多次失败,每次失败中,我们都得到了一点经验,作为下一次的改进,所以每次我们进军中原,声势总是比上一次要大一点,成功也比一上次多一点,慢慢地扩展下次总有一次我们会完全成功的。”
“也许没有下一次了,这一次我们中原各大门派联袂西来,就是要做一次总结。”
都天庆微微一笑道:“洪门主,现在说这些话还言之过早,武林之中,以势为长,说不定这一次各位西来,也帮助本教成立了东方的霸业。”
“这话是怎么说呢?”
“各位既是各大门派的代表,只要征服了各位,不也就是征服各大门派了吗?”
洪九郎笑道:“没这么容易,我们只是代表中原各大门派来申讨魔宫的,此外并不代表什么,你们就是能把我们全部留下也没什么用。”
都天庆道:“这个问题我们暂不讨论,等两位掌宫魔主出来,自然会给各位一个说明。”
遂听得一声锣响,由殿后出来了两列人,一左一右。
左边的一人年龄约四十左右,面若冠玉,目如朗星,俨然若王者气象,却是个东方人,他的身后,老老少少的跟着有十五六人。
右边的一个却是金发的西方丽人,年纪不过才三十五六,她的身后也跟了一列人。
两队人会合之后,都天庆居间介绍道:“这两位就是东灵宫主端木方与西圣宫主芭芭拉夫人。”
两侧出来了一批侍女,每人手持一个锦垫放好,东灵与西圣盘腿坐下,他们身后各人则自就地盘坐,个个神情冷傲。
端木方一摆手道:“为客人设座。”
又有两名侍女捧来西方锦垫。
洪九郎摇手道:“在下虽忝为领队,只是代表大家说话而已,却不是地位高于同来的各位,除非主人每赐一个坐垫,否则在下可不敢偕越。”
端木方皱皱眉道:“世外之人,不悉事务,不过在本神殿中,也有个规矩,设席不得过四”
洪九郎道:“那我们也就在地上坐坐吧!”
西圣夫人道:“那不是太怠慢客人了?这样吧!我们既不能破了规矩,也不能让客人笑我们无礼,不如大家都撤座,换上地毯吧!”
端木方一笑道:“这也好,这样子让我们的长老们也都有一席之地,来人,换地席!”
于是有八名侍女,各择了两卷大波斯地毯出来,一卷深红,一卷鹅黄,上面织着各种佛典上的故事图案。
黄色的那一方铺在魔宫那边,紫红的一方铺在群豪这边,地毯很大,足足有四丈见方,因此二十个人都可以很宽敞地坐了上去,魔宫方面将近有四十人,也能够很自在的各自落座。
端木方道:“嘉宾远来,本该好好款待一番的。”
洪九郎道:“宫主不必客气了,我们不是来做客的,还是早点谈入正题为要。”
端木方一笑道:“洪门主快人快语,本座也给各位一个答复,门主要我们召回赫连达,停止魔教东侵,这一点本人无此权力。”
“魔宫为魔教中枢,宫主也没权力,不知谁有权力?”
“事实上没人有此权力,因为发展教务是本教既定的目标,绝不会更改,本人虽掌东灵宫,主管这一方面的事务,但也只是宣扬教义,训练人才,至于怎么做,那是外宫弟子们的事,本人绝不参与。”
“但没有了东灵宫,就没有东方魔教了。”
端木方微笑道:“此地不过是本宫的一个落脚处而已,各位即使摧毁了此地,本教的长老仍然能在别的地方成立另一所东灵宫。”
“假如也没有宫主了呢?”
“本人这宫主不过是长老推选的,住何一位长老,都可以担任宫主的。”
“假如也没有了这些长老呢?”
端木方仍是微笑道:“习过本门技艺的弟子,只要武功精进到某一个程度,即可晋升为长老,所以本教成立迄今,虽备受排斥打击,仍然能长存不灭,就是因为本教有这么一个周密而完善的制度,我们把门户的种子放在每一个门人子弟身上,才能生灭和替,永存不朽。”
洪九郎有点气沮了,照他的说法,这一趟来得十分多余了,对于荡魔大业,似乎毫无好处。
岳天玲却低声道:“九弟,即使不能根灭他们,但此战也是十分重要,至少我们可以立威两陲,使他们了解到中原武学的精深,也可以叫在中原的赫连达胆寒,自动地放弃企图,撤退回去。”
洪九郎这才点点头道:“宫主,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回,我们多少总得有点收获回去呀!”
端木方居然毫无敌意地笑道:“洪门主远来是客,本宫既为主人,理当使客人满意的,门主尽管提出来好了。”
洪九郎道:“我们这次前来,想要领教一下魔宫绝学。”
端木方道:“这是应该的,本人也有此意,因为本宫只管训练本教弟子,却没机会与中原名家切磋,未免闭门造车,固步自封,能有这个机会切磋一下,正是求之不得。”
洪九郎道:“宫主,我们不是专门为切磋武功来的。”
端木方笑道:“各位不远千里而来,自然不会只为此一项,可是各位对本教的组织与行事太不了解,提出一些本宫无法做到的要求,因此除了切磋武学之外,本人实在无以对各位有所帮助。”
洪九郎不得不跟各家的代表商量了一阵。
枯木大师叹道:“真想不到魔教会有这么一个制度,我们这一趟来,岂非变得全无意义了?”
武当代表长老紫阳真人却道:“不,此行大有收获,第一,我们了解到魔教的真相后,回去可以商量出一个应付的办法来。”
“他们有这种制度,还有什么妥善办法?除非是展开霹雳手段,一发现魔教中人就杀,鸡犬不留,杀得他们胆寒,不敢再到中原来。”
说话的是华山掌门烈火神君,他对魔教痛恨最切,因为华山派在二十多年前,跟魔教前任教主轩辕刚硬干上了,受害最深,全派弟子只死剩五六个人,门户几将濒绝。
幸好他们中一位退隐白长辈又重新出山,经过二十多年的生聚教养,才使华山派再度复兴,但是原本居于领袖地位却由此旁落。
紫阳道长道:“烈火兄的话固然不错,但我们对于魔教武功能多一点了解也是好的,将来在应付他们东侵时,也多一份胜算,少一份损失。”
紫阳道长的话倒是深获烈火神君之心,尤其是少一分损失这句话,更是刺伤了他的旧痛,默然无语。紫阳道长又道:“洪门主,假如我们真能在此大展雄威,摧毁东灵宫,对魔教也将是一重打击。”
洪九郎道:“此处为魔教之中枢,这批长老们个个都深谙魔宫的绝艺,只怕胜来不易。”
“那也无所谓,就算我们埋骨此间,只要有一个人能生离,把消息带回中原,也算不虚此行了,因为我们这些人,并不真正能代表中原武林,八大门派主力也不是我们。”
洪九郎对这句话心中不无反感,他们未出全力,天狐门却尽出精华,甚至于天狐老人自己也来了。
但他是此行之首,不便过份表示出来,只是抬头向端木方道:“但不知宫主要如何赐教法?”
端木方笑道:“魔宫有十项绝学,本宫每项推出一位技艺最佳的长老代表向各位请教。”
洪九郎点点头道:”但是这胜负之分又如何?”
端木方道:“切磋武技,照理应该是点到为止,可是本宫武学不为争胜而设,讲究的是克敌效果,动手时难免收招不住,倘有得罪之处,尚请多予赐谅,当然本宫人员如有死伤,也绝不会怪各位。”
烈火神君忍不住道:“这样最好,不过在下还有一点请教,若我们全胜了又该如何?”
端木方淡然地道:“假如本宫全负了,就证明本教武学尚不如中原精深,本教今后自然更加努力。”
烈火神君道;‘那有这么容易的?”
端木方笑道:“各位远道而来,所志当不限于切磋武功,可是本宫的权限无多,若是各位看中了这片基业,本宫无力保全,只有让了出来,各位如果要赶尽杀绝”
洪九郎道:“中原武林不会做这种事。”
端木方笑道:“武林之中,以势为强,技不如人,也争不出一个是非来。如果能保全性命,本宫也不会硬拼,但如若没了生路,本宫弟子也不会贪生怕死或是不战而屈,更不会束手任人杀戮,所以这一切都是多说的。”
紫阳真人道:“我们若是胜不了贵宫,大概也别想回到中原了?”
端木方却一摇头道:“不然,本宫人员在动手时固然不会留情,但是却不会赶尽杀绝,各位如果死在当场,本宫十分遗憾,若是只受了伤,本宫自会悉心疗治,着人将各位送回中原去。”
洪九郎忍不住一叹道:“宫主不像是个凶残的人。”
“魔教中没有凶残的人,本门择徒很严,心性残恶之徒,绝不加以收容。”
“可是贵教遣入中原的人”
端木方一笑道:“他们在推展教务时,也许为了事实所需而要造成一些伤亡,但绝无凶残之辈,更不会无缘无故,无端杀人。”
“可是他们在中原杀的人却不少。”
“我知道,那是事实所须,本教以魔为心,要达到某些目的,有时不能择手段,但是有一点可为本教行事佐证的,本教的人,从不为私怨而杀人,我们几次遣人入中原,本身的损失也很重,可是本教从未采取地报复的手段吧?”
这番话倒是把洪九郎问住了,魔教的行为有时虽不择手段,但他们的确是不什仇,不求报复。
洪九郎曾经杀死过赫连达的独子赫连玉,但赫连达从未有过报复的行动或言词。
端木方正色道:“魔教只有敌人,没有仇人,我们任何行动,都是为了实现本身的理想,绝不准为本身的恩怨而轻举妄动,对于这一点,本教有派遣在各地的长老担任监察之责,一有发现,立加严惩。”
对着这样一个组织,洪九郎实在没话说,只有一抱拳道:“洪某对贵教行事用心都明白了,很抱歉,除了对贵教意图称霸中原武林之举万难同意外,其余一切都十分心折,觉得颇堪借镜之处很多”
端木方笑道:“这一点本人也感到很抱歉,本教宗旨开宗明义第一篇就是要取得大下之霸权,因为若要能从心所欲,不受干扰,就必须要有绝对自主之权。”
语毕又转容道:“对各位之来,虽然感到仓猝,但也是意料中事,好在我们早已有了准备。”
洪九郎诧然地道:“宫主早已有了准备了?”
“是的,也许早在廿年前,我们引进第一批学艺的门人时,就想到此地可能泄露而被人找了来,那时本人尚非掌宫魔主,但本宫却已拟定了应付之策、”
“就是宫主先前所说的方法?”
“这也不是什么方法,人员是现成的,来了就拼一下,拼得过最好,拼不过,了不起重起炉灶再从头来,反正本教的宗旨绝不会改变,所谓的应变之策,就是把我们的决心与准备告诉大家而已。”
洪九郎又是一阵默然后才道:“请问宫主,我们是否就在这大殿中举行较技?”
“本宫传功授技都在这大殿中举行,一应使用器具都在两边小屋中贮放,而且挑灯夜战时,照明也方便些。”
“好,那就在此地好了,现在就开始吗?”
“那倒不必太急,各位远来,总要休息一下,而且想必也饿了,本宫已准备薄宴,等用过饭后再行切磋也不迟。”
对这一点,洪九即倒不反对,而且对魔教十大绝艺,天狐老人较具印象,回头如何应战,也须要在事先作个商量。
因此他笑笑道:“那就多有打扰了。”
没多久,魔宫中已经送上了酒食,就在殿中席地而食,每人而前有一个小木桌,放了杯盘碗筷。
菜肴是用大盘装,由传女送到每人面前,任意取用,酒也是一样,女侍们擎着一具大银壶,看见客人喝完了,立刻上前添斟。
酒味香醇,是上好的波斯葡萄酒,入口香甜,后劲颇大。
除了第一巡,由端木方和芭芭拉敬了大家一杯后,不再有敬来敬去的那种繁文褥节,使人感到十分自在。
菜式并不多,无非是山鸡、鹿獐等野味与牛羊之属,而且多半是烧烤烹包的,味道颇为鲜美。
东来群侠中有几位是空门中人,他们忌食荤腥,好在山果野蔬也十分可口。
餐罢后,端木方道:“本人在四十年前,有幸东游,也领略过东上的饮食器物之美,到如今还深思不忘,本宫限于人力物少,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只有这一些,想来不胜汗颜。”
洪九郎道:“宫主太客气了,在这冻天雪地之中,能够有这么多的佳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阁下可以如此说,本人却不如此想,本教既自许为人中之英,一切享受也应该是人间之最,目前不过是一个过度时期,等本教称尊于东西两地之后,一切都可以往最好处要求了。”
这句话中,才把他们的魔意充份表现无遗,原来他们处心积虑,要求登上天下霸座,目的就在求本身的享欲能穷天下之最。
他们自己追求最好的,却不肯自己去出力,完全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由别人手中去攫取,自然也谈不到行侠仗义,行道而立天心。
洪九郎到这个时候,才算把他们这个魔字真正地了解了,也分出了魔道与天狐之道的差别所在,心中对魔道所建立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了。
八大门派的行事都不免有点自私,但他们行事却不违背一个道字,这在魔教中是找不到的,也就是道与魔之间最大的差别。
但这个时候已不是说道理的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所以他一抱拳道:“敬谢盛宴,底下就请赐教魔教绝艺吧!”
端木方一叹道::“本来敝人还想跟各位多谈谈,使各位对本教多一番了解的。”
洪九郎道:“不必了,贵教旨在利己,而我中原武林习武则为修已卫道及人,这是我们根本上的冲突,我们不愿武功沦为凌人的工具,所以必须全力以拒。不仅是我们这几个人如此,凡我中原武林道都是如此的,所以只要贵教一日不放弃东图之意,我们的冲突就一日不停止。”
端木方微感遗憾地道:“看来除了一战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了。”
“是的,但不止一战,东土武林中,绝不容许一个霸主的存在,贵教要达到此一目的,也不是一战可就的。”
端木方轻声一叹道:“我知道,未来的路长而多艰,但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洪九郎朗声道:“我们也是一样,为保持中原武林的安宁和平,我们也不会放弃自已的责任。”
大家都有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终于端木方道:“第一阵我们准备派出的是巨力神魔萧仲达长老,他是天赋神力,习的是本教神魔杵。”
少林的枯木大师道:“洪门主,老衲自请出阵,老衲也因为力气大一点,习了少林达摩杖法。”
洪九郎知道枯木大师是少林藏轻楼主持,地位仅次于掌门人,却不知他雄于力,而且看他的身材瘦而高,也不像个力士的样子。
但是他也了解到少林在八大门派中,虽是处世无争,却也一直居于领导地仕,首席长老,地位尊重,若无一点把握,也不会自己讨阵的。
因此他也朝端木方道:“中原武林推少林长老枯木大师出场领教。”
端木方微感动容道:“少林神功,本宫仰之久矣。今日有幸一睹绝艺,深感荣幸。”
双方座位之间,有一块五丈见方的空地,已经足够活动了。
侍女在周围四角各树了一具满堂红的高铜灯架,上面是一口盂状的铜钵,里面盛满了油脂,点上了火。
这大殿中四周的明瓦窗户都有特殊的作用,能由外面透入光线,也能由内部反射光线,点起了几十具火燎之后,整个大殿中光明如同白昼。
对方的巨力神萧仲达出来了,是一个像金刚般的巨汉,他手中的神魔杵也与庙中金刚手中所执的金杵一般,粗逾饭碗,看来就相当沉重了。
枯木大师的达摩杖比他的长出一倍多,有小臂粗细,却是精钢所铸,看来也十分的沉重。
两人走到场中,只各自献礼后,就开始动手了。
萧仲达动手时,似乎没有什么精妙的绝招,然而他有力,一杵下来,力逾千钧,敲在禅杖上,火星四冒,地动山摇,而且迅速异常,一杵接一杵。
枯木大师双手握杖,步伐沉稳,见招接招,丝毫不投机取巧,不过看他的力气似乎稍欠,每接一招,身形不是晃一晃,脚下就是退一步。
洪九郎看了微皱眉头道:“这一阵我们似乎要输。”
天狐老人道:“何以见得呢?”
“枯木大师的勇力稍逊于对方。”
“目前似乎如此,再下去就不同了,少林武功着重在根底,可以绵绵不绝,十招如此,百招也是如此,魔教却是以特殊的方法激发体内的潜能,发时汹涌惊人,却无持久,五十招后,他的体力就将不支了。”
“但是枯木能支持五十招吗?”
“他能接下第一招,就能接下一百招,苦练出来的武功,究竟优于速成。”
果然到了四十招后,萧仲达似乎气力稍减了,他每一手重击已不再能枯不退步,两人渐成平手。
萧仲达脸上的表情转为焦虑,他的杵法也转为刁钻阴狠,不再力狠,改为蹈空隙进招,但枯木大师守得极稳,始终不让他有得手的机会。
到了五十招时,萧促达忽而举起金杵,一抬泰山压顶猛击而下,枯木双手执杖,平伸举上迎架。
又是呛银一声,那四尺多长的巨杵忽地弯腰中断,前半截直堕而下,往枯木的头上落去。
巨杵是不会断的,除非杆身上另有机关,故意造成这种情形,洪九郎倏然失声,正要抗议对方的手段卑鄙。
但枯木大师却屹立无恙,那半截巨杵的杵身掉在他的光头上,弹了一弹,又掉在地上,而他的禅杖却横挥了出来。
萧仲达一击得手,已经退了开去,可是枯木的禅杖长有丈二,他将杖尾沿到尾柄处握住横撩,可达一丈五尺,萧仲达退得不够快,碰的一声,被杖端击中后背心,把整个人击飞出去,倒地口喷鲜血。
洪九郎忍不住起立喝道:“好功夫,好招式,大师的头上不要紧吧?”
枯木大师平静地道:“血肉之躯,挨上这一下,受伤是难免的,幸好老衲自幼习达摩易筋经、金钟罩功夫略有小成,勉强挨得起而已。”
他的头顶破了一块,有鲜血流下来,他用袈裟擦了一下,单掌做了个问讯道:“这位萧施主神力雄于老衲,力拼下去,老衲未必顶得住,可惜他机心太深,意图以器械取胜,先是伪做力竭,递出重招,再使器械中断而伤人,老袖一时收手不住,至感歉疚。”
端木方在座上也举手为礼道:“是的,萧长老有力搏千招之勇,他应该老老实实地凭真本事打下去的,可是他的神魔杵中有断杵克敌的装置,想利器械之利而省事,才致受了教训,以后他会知道利害了。”
枯木道:“老衲一杖中内蓄达摩神功,萧施主的筋骨已裂,以后恐怕无法再恢复那一身神力了。”
端木方怔了一怔才道:“那也没关系,本教门下弟子修习此功的有十二人,他一个人得了教训,以后的人不犯这种错误就成了。”
枯木大师淡淡地道:“老衲门下修习达摩杖法者修得四人而已,不过他们的成就都优于老衲,异日若有机会再碰头,少林在人数上或许不足,但胜负之数却还难说。”
端木方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大师相告,以后本教弟子,遇上了少林的大师父,尽量避开些就是了。”
枯木大师单掌作礼,携杖回座,他同来的那名弟子立刻为他敷药疗治,而萧仲达则要人抬回去了。
端木方又道:“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我们算是开了眼界了,第二场由本宫莫努儿长老候教,他是一名剑师,他的弟子有九人已在西方几个国度中担任剑术宫廷教师。”
他的这番说明看来似属多余,但也告诉对方,这位莫努儿精擅的是西方剑术,而且极具成就。
洪九郎却听出了另外一层用意,含笑地问道:“贵教的弟子已经打入到每一个角落中去了?”
端木方道:“是的,本教弟子分明暗两部分,明的留在教中效力,推展教务,暗的部份以各种身份,散入每一个角落,平时与教中极少连系,而且绝不参与教中任何活动,他们的责任就是在本教遇有强敌,濒临危亡时,起来重振本教的。所以本教在百余年来,虽然树敌极众,几度垂危,却始终未能影响根本,很快地又复兴起来,就是靠着本教这种高瞻远瞩,普及生命的种子所至。”
“在中原也有很多这种人了?”
“可以这么说,本宫中有一大半的长老都是中原人,他们绝不参加魔教的活动,也从不表明身份,连本教遣出的弟子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有在必要时,才由掌宫魔主将他们征召前来,担任长老,训练下一代弟子。”
洪九郎与东来群侠都抽了一口冷气,对方有如此精密的一个制度与措施,要想澈底消灭魔教是不可能的。
洪九郎道:“贵教既有如此庞大的力量,为什么不集中起来,一举行事,这样岂非有利得多?”
端木方一笑道:“前元兵力之盛,雄霸东西,何以建国不过百年,就烟消云散了呢?原因无他,就是他们把力量一举而用,后力无继之故。本教第一任始相脱欢儿是元代名相脱脱的后人,他鉴于元代之失,深知欲求百年久图,就必须要有完善的准备,一代霸业不成,可以求之于后,只要我教的技艺与根本不绝,我们永远有希望的。”
这番话像一柄沉重的铁锤,敲在大家的心上。
华山烈火神君道:“我们无法根绝魔教,但也可以仿效他们的方法,绵延壮大门户,只要我们始终能保持壮大的实力,大家齐心一致,照样也可以把魔教永拒于东上之外,维我道统的,下一场老朽请命,出去斗斗这个西方剑师,看看他们有什么绝艺。”
天狐老人道:“魔教剑技大家多少已有个认识了,专走辛辣的路子,神君的华山剑法汹涌澎湃,发时有烈火燎原之势,倒是可以克制他们的刁钻攻势。”
洪九郎虽然知道烈火神君出去不太妥当,但师父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反对,只有道:
“魔教剑式诡异,往往会由意料之外的地方或是用意料之外的方法进招,神君动手时,千万要小心。”
烈火神君哈哈大笑道:“我当然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一战,我华山派领受魔教的教训最多,遭遇最惨,死伤的门人子弟也最多,但我们多少也有了一点心得。”
说着起身出场,莫努儿也出来了,是个满脸大胡子的高个子,那把胡子长可以及胸,半黑半白,看年纪最少也有五十左右了。
不过魔教中人的年龄,无法从外表去了解的,他们修习的魔道有驻颜之法,一旦成功就停留在那个年岁上,永不会再老。
魔教中人有一句狂言,他们没有老人,只有永生。永生并非不死,躯体还是会死亡的,但他们的元神却升入魔界,永生不灭。
那是一种很神秘的宗教,外人无由得知,但教中每一个人都虔信此事,想必还是有点名堂的。
烈火神君撤出肩头的烈火剑,连招呼都不打,立刻展开了攻势,双方是面对面的,倒也不算偷袭,而且对方也显然有了准确,没有被他攻得手忙脚乱。
魔教的剑技也分东西两派的,都走的是诡异路子,只有所使的剑器不同,东方用的是中土的剑器,剑身较硬,西方剑身窄而薄,可以弯如软剑,但锋利无匹,东方剑技重劲,西方剑技重技。
这个莫努儿却兼具了东西两派之长,他的剑以内力贯注时,坚逾精钢,拧刺时有如毒蛇,但有时却又柔曲可变。
华山的烈火剑法声势是惊人的,烈火神君的攻势尤为猛烈,但是莫努力儿却总是能招架过去。
他像一口纸折成的锅子,里面盛满了水,在熊熊烈火中,纸张本就是很容易被烧毁的,但因为锅中有水,保持了纸张的完整,所以那一堆熊熊的烈火始终未能奈何他。
烈火是很消耗燃料的,攻到一百多招后,烈火神君的剑势终于慢了下来,一慢下来,就有了空隙了。
莫努儿的攻抛到这时候才发动了,他迅速无比地蹈空一剑刺了进来。
烈火神君横剑朝外一对,但忘了他这支剑是软的,剑身一曲,剑尖仍然刺了进来,刺中了他的胁下入肉半尺。
烈火神君大叫一声,丢开了手巾的剑,却以那只手抓住了莫努儿的剑,用力地一带。
莫努儿的剑十分锋利,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抗拒的,他一拉一带,半截手掌连同手指都被削断了下来,但莫努儿的身形也被他拉得向前冲了一步。
烈火神君的另一只手挥掌砍出去,掌缘切在莫努儿的咽喉处,喀的一声,莫努儿的身子横跌出去,落地后脖子歪在一边,没有再动弹。
烈火神资体内的剑被他拉了出来,但是剑口扩大了一点,血流如泉。
洪九郎出去把他扶了回来,立刻要替他裹伤。
烈火神君苦笑道:“那一剑已经切断了我的心脉,不必费事了,老夫是活不成了,不过老夫克制魔教诡异的剑法,终于见了效,总算能告慰于本门的泉下列祖列宗了。”
端木方不禁动容道:“神君这一着是专为对付本教的西方灵蛇剑法的?”
烈火神君道:“不错,这是用血肉换来的教训,二十五年前,我华山派遭遇到魔教的诡异剑法,死亡惨重,我就专门练了这一千方法,右手练成了分光捕影手法,捉住你们的剑向前带,左手练的烈火神掌,专以克敌。”
“这是一种很冒险的手法。”
“不算太冒险,我们朝夕浸遥这两种手法,已经十分纯熟了,除非像那位莫努儿一样的绝顶高手,才不过造成与敌偕亡的结局,若是对方差一点,一定可以创敌致果的,我已经训练了十二名弟子,每个人都比我的成就高,你们那边有这么多的好手吗?”
端木方道:“本教的武功旨在速成,如果我们认为有需要,五年之内,造就上百名好手也不是难事。”
烈火神君一笑道:“老夫是徒手前来的,我那十二名弟子却每人有一件金丝软甲和一支天蚕织的手套,而且你训练的好手,必须能抗过我们中一百零八手的烈火神剑猛攻,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你们能找出这样的人有几个?”
端木方神色为之一变,终于道:“神君,你们这种措施,似乎只能对付本教的灵蛇剑手,对别的武技,好像用处不太大。”
“那倒也不尽然,只是对付这种邪恶的武功,本门的方法特别有效就是。”
端木方道:“本教的武学也不是守成不变的,总会想出有效的抵制方法的。”
烈火神君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天下没有不可攻的武功技艺,本门的弟子也在钻研更有效的手法,只要你们一日不放弃东侵的野心,我们也一日不放松戒备。”
端木方默然片刻才道:“烈火神君,本人向你致敬,在本教未能克制你的手法之前,暂时不会再造灵蛇剑手东入中原了。”
烈火神君道:“最好你们能放弃东图的野心,否则我们会把这套手法传入西方,让你们在西方也立不了足,我知道你们这一套剑法在西方很有威力,但有很多人也一定想知道击破你们的手法。”
端木方的神色又变了一下,但仍然笑道:“本教创教的宗旨就是一教独尊,绝不与人并尊共存,这既定的宗旨是不会改变,本教上下早就明白,这种宗旨极难取得大多数人的同意,折难必多。但是本教并不在乎挫折,创教百余年,一直都在困折中,但是木教的技艺却越来越精,声势越来越壮,这都是挫折中求来的。”
这番话使得每个人都惊然而惊,他说得很对,百余年来,魔教九度进掠中原,没有一次成功过,但他们的声势却越来越大了,刚来的时候,只是与一两家起了冲突,并不要费太大的力气就把他们赶走了。
可是到了后来,他们已势侵九大门派,每次都要花绝大的力气才能击溃他们,照这样下去,他们真可能成功的。
烈火神君也因为伤重咽了气,在这一场战斗中,他虽是胜利者但是也只比对方多活了片刻而巳。
可是他是一派掌门,对方只是一名长老而已,在重要性上,他可就吃亏大了。
东来群侠的神情都很沉重,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而且大家是在从事一场打不完的战争。
端木方毫无表情地叫人把莫努儿的尸体抬了下去,沉着地又派出了第三名决斗者。
那是一个叫邵威的中年人,长相平凡,身材也适中,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使的武器是两柄护手钩,精钢所铸,也不见得有什么特殊,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人。
但是端木方在连折两阵以后,派出这个人来,一定不会是想多求一场折败的。
洪九郎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有些人没想到,九华剑派的掌门人方达人抢着要出去一战,洪九郎虽觉不妥,但方达人抢着出阵了。
邵威的钩式十分平稳,没有什么精招,但是他却有一项邪门的地方,就是他的双钩可以同时发出双式,一攻一守,截然不同。
洪九郎道:“不妙,此人所习乃魔教中身外化身,一心二用魔功,方掌门人恐怕要糟。”
果然走到第四十招上,方达人的剑被他的左手钩锁住,右手钩跟着攻到,方达人连放手都来不及,执剑的手腕被钩断了下来。
这是东来群侠第一度受挫,而且败得很惨,大家看得出,方达人能够留下性命,实在还是对方手下留情,那一钩应该是取他的脑袋的,只是邵威硬把钩势拖下来,才转到他手腕上。
换言之,这一钩若是取他的脑袋还容易得多。
端木方很诚恳地道:“本教武功不为切磋之用,很难控制得恰到好处,方掌门人受伤本人至感抱歉,本宫的冰心疗肌散系用雪貂膏和冰莲实所制,疗治外伤颇有效验,请准为方掌门人疗伤。”
他叫人送了药过来,而洪九郎居然道谢接受了。
一边的峨嵋长老天心神尼不以为然地道:“洪门主,咱们自己也有疗伤的药,干嘛要领他们的情?”
洪九郎道:“因为冰莲实、白獭髓都是疗伤圣品,人家的药的确比我们的好。”
“我们的药只是差了一点,治这种外伤足够了。”
“可是用人家的药能够立刻止血,不虞溃烂,不伤元气,这是一,我们来炫示武功,却不是找仇家拼死活。”
“怎么不是仇家?百余年来,魔教杀了我们多少人?”
“他们自己死的人更多,他们没有仇视我们,只是把我们视作敌人而已,敌与仇是两口子事,人家再次前来是为了他们的目标与理想,并没有对以前的事施加报复。我们反对他们,是为了彼此的信念不同,可以视他们为敌,却不能视之为仇,人在江湖,至少该有这种胸襟。”
天心被驳得哑口无言,一展身形飘然而出道:“贫尼候教,请施主慈悲。”
邵威还站在场中,只对天心一躬身道:“请!”
天心所使的也是剑,她是峨嵋掌门静心神尼的师姐,脾气刚烈,不过她的分光剑法火候独到。
四十年前,九大门派论剑,她的一支剑出尽风头,曾膺剑会魁首,不过后来几家门派专心精研剑技,已经超越峨嵋了。
她自从那一次论剑夺魁后,也没有再参加论剑了,也无从比出高低。
这是九大门派沦剑的一个不成文法的规定,已得魁首的人,不再参加下一届的论剑,说得好听是把机会让给年轻一点的人,实际上却是输不起。
一届魁首是很大的光荣,再得一次,光荣不会增加,输了却连已得的光荣都失去了,哪一家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大心的年纪已七十多了,由于已往的光荣,使她一直很高傲,而刚死的烈火神君,当年就是她剑下的败将,却也是她的方外之交。
烈火神君之死,使她心中充满了愤怒,这个邵威又胜了方达人,方达人是她的表弟,使她心中更充满了仇念。
所以她极力要出去击败这个家伙,可是邵威却是个不易击败的人,尽管她的分光剑法已具十成火候,而分光剑法也着重在轻灵变化,有些招式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了,但是对邵威却没有太大的威胁。
他的钩式中规中矩,但双钩配合得天衣无缝,一钩攻、一钩守,永远像是两个配合绝佳的人在联手作战。
魔教的人也是十分公平的,他们为天心的神奇剑法叫好,也为邵威完整无缺的钩法叫好。
但是天心神尼的表情却愈加深重了,她现在才知道对方是个多么顽强的对手,这一战是如何的辛苦。
他有一支钩永远是在保持守势,所以守得密,而另一支钩却一直在采取攻势。
最绝的是这两支钩的攻守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有时一钩反攻为守时,另一支钩易守为攻,变化衔接十分自然,有时一支钩连发出几招攻势,另一支钩却守住门户无暇可击。
更有甚者,她一式精招发出,两支钩都采取了守势,封住了她的变化,有时双钩齐发,都采取了攻势。
总之,他这两支钧灵活运用,竟成了两个绝顶高手在合攻她一个人,所以她战来十分辛苦。
而且她也发现要击败这个人实在太不容易,对方的守势太稳,攻势无常,弄得不好,自己反而会吃亏。
假如真是在切磋战技,她就想认输下台了。
现在还没败,她的年纪大上对方二十多岁,说声精力不济,也不算太丢人,这本来也是事实。
可是天心却输不起,她是代表峨嵋,她一输,就是峨嵋输了,何况她这一辈子也没有输过。
但真要被人打败了,那可实在难看。
想来只有行险一条路走,使一个险招,放开空门,然后以分光剑法中的精妙杀着,一招致命。
如此一来自己也许会受伤或是赔上条老命,那都无所谓了。
机会是很多的,在天心这种高手面前,找出一个冒险进击的空隙是很容易的,问题是本身要担多少风险的问题。
终于,她看准了一个空隙,剑势突变直搠而入,这一剑她可以穿刺对方的心脏,但本身可能会丢掉一条胳臂,代价相当大,但天心已决心不去计较而逞险一行了。
剑势很顺利的刺中了,但她却为之一怔。
她发觉刺中的地方不像是人的血肉,而是一块钢板,而对方的双钩,却同时挥动了下来。
她只感到一阵冰凉,不仪执剑的那条手臂被钩断了下来,另外一只空手也一齐被切断了。
邵威只退了一步,脸上仍是没有表情,胸前的衣服上有一个剑洞,但里面却是闪亮亮的。
很明显的,邵威贴身穿着一付钢甲,天心的穿胸一剑只刺在钢甲上。
邵威一躬身道:“得罪师太了,敝人使用双组兵刃,最难保护的就是前胸,所以穿了一面钢甲防身。”
天心口中喷出一口血箭,身子仰后倒去,她是澈底的失败了,而且失败得不可原谅。
对方身穿披甲是无可厚非的,在这种博命之战中,加一点保护措施,谁也不能说不对。
他虽没有明言,可是在交手时,对方在胸前毫不设防,每次她攻向前胸时,对方总是不加防御而趁机反击,这等于是打过招呼,这个地方不在乎被攻。
先前几次,她是因为对方的攻势太猛,几乎形成两败俱伤,与敌偕亡,所以她才中途撤招。
但是老练如她总也该看出对方不是存心拼命的人,尤其是招式内力都不逊于人的情况下,更没有拼命的必要。
对方敞开胸前门户不顾,必然有相当的仗恃,她却依然上了这个当,这实在怪不了人,天心那一口血是愤极和愧极而喷。
人倒了下来,她门下随来的弟子立刻出去把她扶了回来。
但人已是人气少,出气多的了,双手俱残,再加上心灵所受的巨大激荡,早已拔走了她的生机。
那个弟子还忙着要止血,灌药施救,天狐老人上前一按她的脉息,黯然地道:“神尼心脉已断,证果西归,此地已为血土,已在灵鹫峰下,佛门弟子,能证果于此,未尝不是一种缘法。”
除了她带来的弟子痛哭失声之外,其余的人,也感到一阵恻然。
不过更令人沮丧的是对方的武功高深莫测,邵威已经连伤两个人了,方达人是一家掌门,天心在峨嵋的地位不逊于掌门静心神尼,两家都是剑派,剑术在中原武林中居有重要地位,却被人家的一对护手钩击败了。
邵威站在场中,没有下来的意思。
洪九郎道:“贵教的邵长老是否还有意赐教?”
端木方道:“本教有十大绝艺,每人擅长一门,所以本教才派十名代表出战,却不是只战十阵的意思,邵长老这一门的技艺还没有被破,希望各位继绩赐教。”
武当的长老静虚道长正想出去,天狐老人道:“道兄,他这对钩是专门用来对付使剑的人的。”
静虚道长道:“贫道知道,但贫道也想让他知道一下,凭这一对钩,还胜不了中原剑派。”
洪九郎忙道:“对方的双钩神出鬼没,是因为习了一心二用的战法之故,只要一个使剑的人,就像克制他了,要不然使用武当的两仪剑阵,也可以轻易地击倒他。”
静虚道长道:“洪门主见微知着,贫道也是想用两仪剑法对付他。”
“道长只得一个人?”
“小徒松风,跟随贫道习技已有多年,彼此的默契也很够了,贫道想师徒两人联手对敌。”
洪九郎道:“贵派的两仪战法是将来针对魔教这种功夫的不二法门,此时不可轻泄。”
“那这一阵又将如何应付呢?”
“要击败邵威的护手钧倒不难,敝师姐的天狐绫足可为之,只是那侧重在个人的修为,无法广推行,异日抵魔教,仍将以贵教的两仪剑法为主力,今日却还是保住一点秘密的好。”
这番话使静虚道长十分受用,那边的乐天湘巳经在洪九郎的请求下出场了。
邵威见是一位中年美妇出场,神情略异道:“芳驾要如何赐教?”
因为乐天湘是空着双手出来的,乐天湘微笑道:“我虽是徒手应战,不过我身上有些小零碎,必要时也会施展的,你要注意了。”
邵威道:“这么说芳驾是要用暗器了?”
乐天湘道:“不错,你可别以为自己穿了坚甲,可以不怕受伤,我的暗器出手,却是专攻你那些防不到的地方。”
邵威道:“在下清楚,芳驾尽管放手赐教好了。”
乐天湘展开杀手就攻了进夫,她开始是以散花手间以排空指劲,空手入白刃抢攻,攻势颇为凌厉。
邵威虽然持着武器,却并不占便宜,因为乐天湘的徒手变招灵活,十指屈伸弹放自如而且她的隔宝指劲也十分了得,一指点出,破空嘶嘶有声。
一物克一物,静虚道长叹道:“令师姐就凭这对双手,也足可胜得对方了。”
洪九郎道:“敝师姐天赋过人,所习又是本门心功,凭她个人的修为,即使胜过了对方,也不足以丧敌之胆,天下太大了,躲开一个人很容易,所以还是用一般人都能练的武功击倒他,才可以煞煞对方的气焰。”
邵威的身上已经挨了几下凌空指劲,打得很疼,但他咬牙忍住了,不过也提高了警觉,对方凌空弹指已经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再施在实物上,弹出什么暗器来,实在不是自己那点护身真气所能挡得住的。
同时他双钩的攻势也变为凌厉紧密,不让乐天湘的指劲攻进来,而另一支钩,却使尽毒辣的招式,想把对方一钩割成两段。
可是他也很吃力,因为乐天湘不是每一招都带着指劲的,她的指劲收发自如,一见对方有了防备就敛劲不发,对方略有疏忽,她又即时发劲。
每挨上一下,就像是一根铁棒重重地戳了他一下,虽然靠运气抵住了,但痛澈心,使他忍不住哼出了声。
乐天湘的得势,固然使魔教诸人变色,但中原群侠中各大门派的人,心头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