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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串红”有些失意的说:
“谁知道,也许心急回去,也许怕看到“姹红”吧!”
白玉仑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工夫,已在怀中取出一把锋利菲薄的小刀来,顺势在窗纸上切一道细缝。
他之所以绕回来,就是要看一看“一串红”的庐山真面目。
因为,这不单单可以看出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以红纱罩面的原因,同时也证实一下“一串红”是否会是他求证过的师妹?
现在他已经证实了“一串红”这么做确有苦衷,但他还要证实一下他自己的想法!
心念间,他已凑近了窗纸觑目向内窥看,一看之下,惊得险些脱口呼出声来。
因为,里面的“一串红”实在太美了!如果有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来形容她的美,在他认为,绝不算夸大。
只见“一串红”秀发高挽,上插凤钗,左右发髻上,分别缀着钻珠翠花,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毫光闪烁,愈显得她的凝脂皮肤,吹弹可破。
“一串红”不但面目姣好,凤目柳眉,而她的身段也婀娜健美,充满了少女诱人的魅力,那双玲珑圆润的耳朵,配合着她的琼鼻樱唇,较之他白玉仑所有见过的艳丽少女,不知美了多少倍!
她穿着人红色的薄绸罗衫,下着月白褶长裙,外罩一袭鲜红簇花锦缎无神长襦,纤腰上系一条金丝鸾带,缀着一方淡绿色的凤形玉佩,这时,正准备坐在中央小圆桌旁的细腰鼓凳上。
白玉仑这时已完完全全明白了“一串红”为什么要隔着竹帘见客了,这不但可以在事先看到她的仇家而便于下手,万一遇上“姹红”应付不了的客人硬闯上来,也可避免客人在惊艳之下而造成的麻烦。
由于发现了“一串红”的天仙容貌,因而也确定“一串红”和“嫣紫”“姹红”三人,就是酒楼上遇见的三个红衣背剑女子。
因为,像“一串红”这样天生丽质的绝色女了,如果行走江湖不设法将她娇靥遮住,还不知每天要为她自己招惹来多少麻烦。
当然,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行走江湖时,她还没看到她要找的仇家,而仇家已先发现了她。
至于她现在的“一串红”艺名,当然是因为“百花园”的妓女都是以花为名,只好取了个花名叫“一串红”
心念电动,坐在鼓凳上的“一串红”已将发髻上的含珠凤钗取下来,同时有些倦意的轻轻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室门帘飞似的被掀开了。
红影一闪,院厅侍女“姹红”已飞步奔了进来。
“一串红”一看,立即蹙了蹙柳眉,显然有些不悦!
只见“姹红”紧张的急声道:
“小姐,他可能还没有走!”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惊,立时提高了警惕!
只见“一串红”惊异的“噢”了一声问:
“你没看到他离去?”
“姹红”急忙解释道;
“小婢一听到‘嫣紫’的惊呼,便准备跑上楼来,刚转身就看到他飞身纵落到院外,待我纵上门楼,他已没了踪影”
“一串红”有些迟疑的揣测道:
“也许他的身法快”
“姹红”立即不以为然的说:
“不太可能,不过,当时我的确迟疑了一下,但十数丈的距离,绝不可能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串红”听罢,立即催促道:
“那你两个快到房面上看一看”
话未说完“姹红”已说明道:
“小婢已上去看过了,小婢以为他仍藏身在花园里!”
“一串红”仍有些迟疑的说:
“不会吧!我看他不像是杜霸天家人,听他方才的口气,也只是好奇而已”
“嫣紫”却有些不高兴的哼声道:
“小姐今晚对他特别好,又为他唱歌又为他抚琴”
“一串红”的娇靥倏的红了,不由沉颜嗔声道:
“你们懂什么?我为他扶琴唱歌,只是要他觉得我像这个行业的身份罢了!”
“姹红”也在旁评论道:
“我也觉得小姐自离开‘湖滨山庄’以来,今天晚上最高兴”
如此一说“一串红”的娇靥更红了,立即挥手不耐烦的说:
“好了好了,去告诉柳婆婆,今天我累了,她可以走了,明天早上再来!”
“姹红”恭声应是,向着一角的“嫣紫”扮了鬼脸,转身走了出去。
“一串红”却有此倦意的说:
“嫣紫,来,把头上这些劳什子都给我摘下来。”
说着,举起纤纤玉手,先摘下了左鬓上的一排珠花。
“嫣紫”应是声中,已过去取下发髻上的一圈钻石“一串红”也起身解下金丝鸾带,并将簇花大红无袖长襦脱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粉色薄绸罗衫。
白玉仑看得悚然一惊,急忙离开了广窗下,他不由暗责自己,难道要偷看人家女孩儿家脱衣就寝不成?
在这一刹那,他不但觉得自己的俊面发烧,心脏也跳动的厉害!
是以,急忙腾身而起,伸手一搭楼檐,一个挺腰翻身上了房面,接着展开身法,直向他住宿的客栈如飞驰去。
白玉仑在栉比连云的房面上飞腾纵跃,当真是快如鹰隼,轻如狸猫。
他一阵飞跃,就在距离客栈数十丈的一条黑巷内,飘身纵下地来。
他匆匆走至街上,发现几乎没有了行人。
抬头看看夜空,业已二更过后。
走回客栈,进入上房,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确没想到“一串红”竟是一位丽质天生的大美人。
他白玉仑行道江湖一年多来,也见过不少美丽女子,但从没有像刚才看到“一串红”时那么震惊动心过!
尤其,她那清婉圆润的歌喉,直到现在,他的耳鼓里仍缭绕着她的歌声余音。
根据他在窗外看到的实情,他业已确定,他从没见过“一串红”也不知道她的姓氏芳名。
侍女“姹红”曾说“一串红”自离开了“湖滨山庄”今天晚上最高兴,显然“湖滨山庄”就是“一串红”的家。
但是,普天之下,大小湖泊何止千百,任何人在湖边上盖上几间房舍,围个院落,都可自称“湖滨山庄”要想找到“一串红”的家,而查清她的底细来历,实在太难了!
白玉仑静静的躺在床上,心里所想的,一直都是“一串红”的事,他的心,甚至他的魂,好像已失落在“一串红”的朱漆小楼上了。
尤其“一串红”的美丽影子,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时而明媚含笑,时而蹙眉叹息,时而香绯红,娇不胜羞,那真称得上,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他为她的处身在“百花园”觉得委屈,想到她的安危又为她忧虑担心!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爱,虽然,他一直恪遵师父的遗命,心里也知道,还有一位不知流落何方的师妹。
他曾听“一串红”说他白玉仑不像是杜霸天家的人,这已说明了,她要寻找的仇家是杜霸天,而且就住在这座密云县城内。
当然,她在“百花园”扮演名妓,特别立了一些不合常理的规矩,就是为了要引诱这个杜霸天前去。
根据她的做法“守株待兔”而不找上门去,这个杜霸天必然是个武功极为不俗的人。
既然武功不俗,当然就不是杜天婵的父亲,因为杜天婵说过,她们家世代务农,除她一人外,没有哪一个会武功。
想到这一点,突然也想起了黑袍瘦小老人要他盯牢三个红衣背剑女子所说的话你愿意看着他们去错杀好人?
现在白玉仑不但肯定了“一串红”主仆三人就是前去杜天婵家准备下手的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而且还断定黑袍瘦小老人知道一些“一串红”的身世来历。
一想到黑袍瘦小老人,立时想起二更天他要前来听消息的事。
如今二更天已经过了,不知为何还没看到黑袍瘦小老人的踪影?
就在这时,房外突然有了脚步声!
白玉仑心中一动,挺身下床,奔至外间,才想起黑袍瘦小老人的脚步不可能如此沉重!
虽然如此想,他仍将房门拉开了!
举目一看,竟是一个店伙在门前经过,想是看到他白玉仑开门,店伙习惯性的向他含笑点了点头。
白玉仑这一年多来也积了一些江湖经验,知道一般酒保店伙跑堂的,大都耳目灵活见闻多,他觉得向店伙打听一下,也许有一些收获。
是以,趁店伙含笑点头的同时,脱口招呼道:
“小二哥,我正想找你们一位来替我去办件事情!
说着,立即在怀里取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掂动着。
店伙本有些不耐,但看到银子,立即止步含笑问:
“您有啥事尽请吩咐!”
白玉仑只得谦声道:
“在下想请你小二哥代买两月份的干粮卤菜,多下来的银子你小二哥留下来买碗茶喝!”
说着,已将银子递给了店伙。
店伙有些呆了,接过银子才有些为难的说:
“爷现在已经快三更了”
白玉仑故意恍然“噢?”了一声,看了一眼夜空,道:“那就明天早晨买也不迟!”
店伙一听,立即笑了,哈腰连声道:
“好!明天一早小的就去给您办”
白玉仑再度“噢?”了一声道:
“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小二哥一下”
店伙赶紧哈腰道:
“没问题,您尽请吩咐!”
白玉仑故意看了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
“哦!我们到屋里来谈!”
说罢转身,当先走进了房内。
店伙看在银子的份上,立即跟在身后,一进房门先拿出了打火石“嚓”的一声打着了纸煤,顺手将桌上的油灯燃上。
白玉仑知道,客人问话店伙向来都是站着,因而自己落座后,也没有让店伙坐下。
他首先含笑问:
“在下想向小二哥打听一个人,不知小二哥可知道?”
店伙赶紧哈腰含笑道:
“我们密云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总计也有上千户人家,如果是有头有脸的人,小的也许伺候过”
白玉仑只得道:
“我打听的这个人他姓杜”
杜字方自出口,店伙已兴奋的堆笑道:
“爷您找的准是北关外的杜老爷子”
白玉仑一听是“杜老爷子”便知店伙说的不是杜霸天。
因为,根据“一朵红”扮演的角色,杜霸天的年龄应该不会太老大。
心念间,却听店伙继续兴奋的说:
“说起这位杜老爷子来,可真是位大好人哪!不但虔诚信佛,而且乐善好施,可是,老天爷没有眼睛,偏偏让老夫子只生了一个千金”
白玉仑一听“千金”恍然想起,店伙说的八成是杜天婵的父亲,心中一动问:
“他这位千金怎样啊?”
店伙见问,兴奋的神色立时变成了满脸愁容,不由摇头慨叹道:
“这位千金哪!除了也是个女儿身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小子,骑马、射精、玩刀、弄剑,谁若是招惹了她,俺的乖乖,打你一顿马鞭子算是你幸运”
白玉仑更加确定店伙说的是杜天婵,因而也惋惜的说:
“那杜老爷子夫妇不伤心吗?”
店伙立即正色无奈的说:
“那有什么办法?每年赔人家的医疗费就不知道用车拉出去多少银子!”
说此一顿,特地又加重语气说:
“这一对老夫妻说来也真奇特,杜姑娘虽然经常给他们闯祸,还是照样的答应杜姑娘,这个师父一不满意,马上就再换一个”
白玉仑听得剑眉一蹙道:
“师父一生只有一个,哪能不满意就换掉?”
店伙正色解释道:
“不是杜姑娘的对手嘛?其实,那些师父们,可说都是被杜姑娘打跑的”
白玉仑不由蹙眉道:
“她这样不尊敬师父,谁还敢再去教她?”
店伙立即正色道:
“就是呀!所幸没多久就来了一位老尼姑,先把她制服了,才带她到什么山什么庵去学艺,一去就是七八年,听说去年的八月十五才回来”
白玉仑见店伙说个没完,只得道:
“我要找的不是杜老爷子,而是一个叫杜天霸的人!”
店伙听得目光一亮,神情同时一呆,不由惊异的问:
“爷问的这位杜爷,可是平常喜欢穿紫红亮缎劲衣,头发业已灰花,胡子有些蜷曲,看来已有五旬年纪”
白玉仑只听“一串红”提到杜霸天这个名字,既不知道杜霸天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今年多大年纪。
但看了店伙的惊异神色和形容的情形,只得颔首道:
“是呀!大概就是你说的那样样子!”
店伙不答反而慎重的问:
“爷和那位杜爷是什么关系?”
白玉仑一听,知道这个杜霸天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物,因而含笑摇头道:
“跟我毫无关系,我也是在酒楼上听别的酒客谈到了这么一个人!”
店伙似乎放心不少,这才道:
“爷要找的这位杜爷是位外乡人,他现在改了名字,已经不叫杜霸天了”
白玉仑惊异的“噢”了一声,不自觉的问: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店伙立即压低声音道:
“不瞒您说,小的也是听这位杜爷家的几位护院武师喝酒时说出来的,这位杜爷对‘百花园’名妓“一串红”非常注意,他还特地派了几位护院武师进城来打听消息”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问:
“你是说,这位杜爷他住在城外?”
店伙立即向东一指,道:
“他的庄院就在东城门外,出了东关大街,再越过两个陵城就看到了!”
白玉仑听了非常高兴,立即含笑起身道:
“真是太巧了,所幸遇到了小二哥你,如果问别人,只怕还问不出个结果来呢!”
店伙见白玉仑站起身来,知道该走了,只得道:
“正确不正确,小的也不太十分有把握”
白玉仑立即道:
“我明天前去一问就知道了!”
店伙看看手上的银子,有些担心的问:
“爷!明天您交办的事?”
白玉仑肃手一一笑道:,
“银子先放你那儿,我走的时候再通知你!”
店伙一听,赶紧恭声应是,哈了个腰,转身走出房去。
白玉仑一等店伙转过前面房角,立即将门关好,挥掌扇熄了油灯,飞身纵至后窗前,用手一推窗门,点足纵了出去。
紧接着,一长身形,腾身而起,展开身法,就在栉比的房面上迳向东门城墙前驰去。
这时天色已交三更,城内.除了几家酒楼妓院尚亮着少数灯光外,大都已熄灯入睡。
举目东看,一片皑白,上次的积雪仍未完全溶化,光秃的树枝上仍覆着亮晶晶的雪冰,在星光雪光的互映下,闪闪生辉。
驰上第一道起伏陵坡,即见正东偏南一些的坡陵上,一线黑影中,仍亮着一两点灯光。
一看那两点灯光,白玉仑断定那就是杜霸天的宅院了,于是尽展轻功,加速向前驰去。
白玉仑这一展开轻功,当真是飞身如燕,捷逾流星,就像一缕轻烟般,飞射在起伏坡地和枯树之间。
正在飞身身前急急飞弛,蓦见前面十数丈外的林隙间,也正有一道昏黑身影向着杜霸天的宅院方向疾驰。
白玉仑看得心中一动,断定前面的那人可能就是杜霸天宅院的人,也许就是杜霸天。
因为,那道昏黑身影,轻功不俗,在武功的造诣上,显然已有了相当火候。
也许是白玉仑想着心事,因而发出了较大的衣袂破风声,只见前面的那道昏衣影,倏然刹住了身势,并迅即回身望来。
白玉仑骤然一惊,点足横飞,立即隐身在一株大树后。
凝目再看,这才发现那人身材并不太高,看来肩宽背厚,两胯凸出,头上似乎也戴了一顶帽子。
虽然地面有雪,夜空有星,但白玉仑为防目光外泄,不敢凝聚目力细看,因而他无法看清那人的衣着和携带的兵器,当然更看不清那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但是,他根据那人冷雪闪闪的目光,确定是个功力不俗的人。
想是白玉仑闪避的快,加之他又穿的是银白色的劲衣,只见那人看了一阵,似乎没发现什么,虽然惊异、迷惑,也只得继续向前驰去。
白玉仑已提高了警惕,绝对不能让对方发觉他跟在身后,如果那人就是杜霸天,他白玉仑再入宅院察探,势必增加许多危险!
再说,他的前去只是暗探一下形势,必要时也可暗助“一串红”一臂之力,如果店伙说的不确实,也可避免误事。
正因为这样,他早到一刻,迟去一会儿,都无所渭。
为了免被那人发现或怀疑,他决定等那人走远了些再继续前进。
是以,略微等了一会儿,他才纳气准备向前飞驰。
正待起步,蓦见前面树梢上,一道快速人影,有如电掣,就像掠着树梢捕捉飞鸟的老鹰闪电般向回飞来!
尤其,除了他的衣袂风响,而他足尖点在枝桠上发出的“卡卡”轻响,以及晶莹冰屑下附地面的缤纷,确是奇音奇观!
白玉仑本能的先贴紧了树身,只见向回飞来的那道人影,正是刚刚离去的那人。
嗖的一声风响,那人就纵落在八九丈外的林空雪地上,立即机警的东张西望。
白玉仑觑目一看,竟是一个红衣背剑女子中一人,也就是说,很可能就是“一串红”!
因为,侍女“嫣紫”和“姹红”都不可能有这份惊人轻功。
只见“一串红”仍穿着艳红劲衣肩披短剑氅,背系红柄红穗剑,左右腾分别多了一个红绒金穗锦囊,只是头上换了一顶中空小巧竹笠,中央露出了乌黑发髻,四周点缀了一圈红纱,遮住了她的面目。
白玉仑一看是“一串红”立时明白了她是前去找杜霸天寻仇。
根据“一串红”去而复返,而且行动神速来看,显然已发觉身后跟踪着人,也许她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或发现他白玉仑隐身在树后。
白玉仑决心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当然不会现身和她招呼,但他对“一串红”的机警,的确佩服不已。
由于警觉到“一串红”的智慧并不低于他白玉仑,因而更加提高了警惕,同时暗庆方才没有立即跟去,否则,很难逃过被她发现的难堪局面。
“一串红”的税利目光如冷电般由她的红纱后透射了出来,她游目看了一眼四周,倏然转身,加速向前驰去。
白玉仑断定“一串红”可能也没发现他,因而对自己的事先防范,不由暗自得意的笑了。
由于有了方才的险,他仍稍微一顿才展开身法向前驰去,因为,既已知道了“一串红”的去处,便不怕追丢了。
一阵飞驰,那两点灯光和一座广大庄院,就在前面陵坡的松林中出现。
直到林前,才发现“一串红”已到了一道高大院墙前,而墙内不远即是琼楼高阁和大厅飞檐。
但是“一串红”身形不停,却踅身奔向了宅后。
一到宅墙后角,只见她点足纵起,飞身直入院内。
白玉仑一看,断定“一串红”和杜天婵家一样,早已事先摸清了形势环境。
想到“一串红”三人曾到过杜天婵家,蓦然警觉到这一次“嫣紫”和“姹红”为何没有跟来?
由于“一串红”已进入了宅内,他一长身形,飘然而起,毫无声息的上一株仍覆有不少冰雪的大松树上。
他举目向内一看,发现里面也是一座花园,而“一串红”正越过曲池的朱红小桥,奔向那座紧临内宅的富丽高阁前。
由于园内已没有了积雪,显然已被仆人打扫干净。
“一串红”越小桥,绕假山,身形不停,飞身纵上小亭尖接着一长身形,直飞数丈高的丽阁飞檐。
白玉仑一看“一串红”轻车熟路般的深入身法,不但断定“一串红”已不止一次前来暗察,而且,杜霸天很可能就宿在那座丽阁上。
“一串红”的身法实在优美曼妙,凌空上飞,恰似冉冉上升的一串红云。
一想到一朵红云,白玉仑心头一震,目光倏的一亮!
因为“一朵红云”去了云字,岂不正是“一朵红”三个字吗?
回想那天在酒楼上,不但瘦小老人自嘲他的银子不是偷的有意讽讥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而城内小有名气的陈五,一上楼就怀疑她们三人是“一朵红”一伙的,而且,不少人已肯定“一朵红”做案时,绝不止她一个人。
尤其,她在“百花园”自取的花名,既不是代表富贵的牡丹,又不是令人喜欢的玫瑰,更不是譬喻清高和出污泥而不染的紫兰和香莲,而偏偏取一个花色单调,品种不高的“一串红”不令人费解?
心中惊讶之间,却见“一串红”纤手一搭飞檐,一式“朝天翻”竟翻上了飞檐瓦面上。
白玉仑看得一愣,而且十分迷惑“一串红”既然是前来找杜霸天报仇,何以不进入丽阁,而翻身登至丽阁的瓦面上?
细看丽阁内,一片漆黑,如果里面住着有人也早已熄灯入睡了。
他方才在远处看到的两点灯光,正是前院高耸半空的两盏天灯“一串红”选在花园这面,由丽阁的的后面登上丽阁,也许就是避免有灯光的一面而不易被发现。
再看“一串红”已由飞檐的翘角,迅即移到了横脊中央的桃形铜鼎前。
“一串红”先机警的看了一眼附近其他房面,竟伸出两臂抱住那个桃形铜鼎,并用力左右旋动。
白玉仑一看,顿时明白了“一串红”的来意,原来她是前来杜家偷盗珍宝财物的!
一想到偷盗,他更加肯定“一串红”就是他久想一晤的女侠盗“一朵红”白玉仑判断的十分正确“一串红”正是传遍了整个江湖武林,专偷贼官恶霸家中聚玉楼的女侠盗“一朵红”
“一朵红”非常聪明,她不但背着前院的灯光抱住桃形铜鼎,而且知道铜鼎下面不但有奇珍异宝,而且有剧毒机关暗器,一不小心立时丧命溅血!
也就在“一朵红”抱住铜鼎,而白玉仑赞佩不已之际,前面另一座高楼上,突然有人大喝道:
“不好了!聚宝阁上有贼”
贼字方自出口,嗖的一阵劲风,一支弩箭已射向了“一朵红”
白玉仑心中一惊,十分焦急,他非常为“一朵红”的安危担心。
说来“一朵红”算是十分轻巧隐秘,但仍一登上丽阁横脊便被发现,显然杜家早已知道“一朵红”会来而事先已有了准备。
只见“一朵红”并没有顺势滚下丽阁逃走,她反而索性站直了上身,十分懊恼的挥掌拨掉了那支强劲弩箭,并瞪着发出喝声的人,怒叱道:
“快叫你们的庄主出来答话!”
说话间,宅中四处又响起数声呼喝,六七条人影,挟着闪闪寒光,纷纷由各院房面上,直向丽阁这面奔来。
白玉仑对“一朵红”暗偷不成,居然大胆明来,的确有些大感意外。
傲立横脊上的“一朵红”一见有不少人纵来,立即奔至檐边,飞身向花园内纵下来。
就在她纵落阁后花园一片枯萎草坪上的同时,一阵呼喝,迳由丽阁左右两个圆门内,分别奔出来十数身穿蓝色劲衣,手提钢刀木棍的大汉。
“一朵红”一见,立即剔眉怒斥道:
“快去叫杜霸天出来,就说姑娘我来了!”
那些蓝衣大汉神情异样,显然不知道杜霸天是什么人?
两边的蓝衣大汉弧形散开,正准备形成包围之势时,一个领头似的大汉已怒声道:
“先报出你的身份来历和姓名,我们再去恭报庄主也不迟”
“一朵红”立即轻蔑不屑的说: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问姑娘我的身份来历?”
话声甫落,其中另一个蓝衣大汉已一挥手中刀,望着左右打手怒喝道:
“兄弟们,少和她噜嗦,活捉了她押去见夫人!”
人字出口,其余几人已大喝一声,各举刀棍,同时向“一朵红”攻去。
“一朵红”一见,顿时大怒,不由恨声怒叱道: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简直是找死!”
怒叱声中,翻腕撤剑“呛”的一声,寒光电闪,接着一阵匹练翻滚“叮当”声响中,一连暴起数声惊恐尖叫和凄厉惨叫!
“一朵红”把话说完,几个大汉已在嗥叫声中飞身暴退,有的已栽倒地上,立时一幅血淋淋的凄惨景象,呈现在那片枯萎草坪上。
白玉仑看的一愣,险些脱口惊叫!
只见几个蓝衣大汉,有的手臂已断,有的肚破肠出,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见了血。
白玉仑震惊的不是她惊人的剑术,而是她心肠之狠,出手之辣,这和传说中“一朵红”一旦被发现,鲜少留下活口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因为,手臂已断,肠胃流出,即使及时抢救,也鲜少逃过不死!
白玉仑觉得这和她的绝色艳美简直不能成正比,实在说,她真的应该是个满脸麻子有疤的女人。
就在他心中惊异间,各房面呼喝驰来的人,业已纷纷纵落在草坪上,立时将“一朵红”团团围住。
一看这情形,白玉仑才似有所悟,也许因为杜霸天的家中蓄养了这么多武师打手之故。
细看那些将“一朵红”团团围住的武师打手们,年龄不一衣着不同,所持的兵器也各不一样。
只见一个黑衣提拐老人,浓眉虎目,灰花胡须,第一个向草坪中央走去。
第二个是个手提厚背刀的老人,也有五十余岁年纪。
其他几人,有的提短戈,有的持钢钩,有的手提练砍刀,年龄大都已超过四十岁。
也就在这些护院武师到达的同时,又有数十打手和壮汉高举着火把,手提着灯笼,飞步直到了现场。
那些壮汉一到,立即分别动手,扶伤者的扶伤者,抬尸首的抬尸首。
黑衣老者一看那些断臂晕厥,肚破死亡,以及负伤哀号的武师和打手,不由望着横剑卓立的“一朵红”切齿恨声道:
“你好狠的心肠”
“一朵红”却冷冷一笑道:
“对付你们这些鱼肉乡里,仗势欺人的恶霸劣绅,我倒很想把你们心挖出来,看看是否肉生的!”
两人说话的同时,内宅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呼喝,似乎仍有武师打手向园中赶来。
白玉仑深怕“一朵红”众寡悬殊,一个大意援救不及,是以,飞身跃下树来,悄悄越墙进入墙内,藉着花园间的雪堆掩护,尽量向那片枯萎草坪接近。
提厚背刀的灰衣老者听了“一朵红”的话,却沉声道:
“听你的口气,你发似专为密云县的老百姓的怨气,抱不平来了?”
“一朵红”冷冷一笑道:
“你姑娘我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
一个手持金钢金间的中年大汉愤声道:
“总武师,少和她噜索,先把她拿下关在牢里再说!”
“一朵红”哂然冷哼道:
“除了杜霸天勉强还可以在姑娘我手下走几招,你们动手也是送死!”
持金间中年人一听,顿时大怒,不由怒喝道:
“好个狂妄贱婢,看金间!”
怒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金钢金间一式“赵王赶山”照准“一朵红”的当头打下。
“一朵红”哂然冷笑,娇躯侧转,右臂“展翅”挥剑,极轻灵的向上一挑,迳斩对方的握金间右腕。
持金间中年人一看,也不由冷冷一笑道:
“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沉臂挫腕,金钢金间猛的下沉,显然企图以他的深厚内力、沉重兵器,将“一朵红”轻佻的宝剑崩飞。
岂知“一朵红”这一挑之势非常轻灵曼妙,一见对方钢金间下沉,寒光一闪,剑身疾绕,幻起一道耀眼银弧,剑尖一闪已到了持金间中年人的小腹前。
这一招变化的太快了,围立四周及近前的武师打手们,以及两个刀拐老人,俱都惊得脱口惊叫,有的脱口大喝住手。
但是,已经迟了,就在寒光一暗,凄厉惨叫声中“一朵红”的剑尖已刺进了中年持金间人的小腹,并将他的胸膛挑开!
只见持金间中年人,随着他的凄厉惨叫,连同手中的金钢金间“咚”的一声栽在地上,五脏肝肠胃,随着激溅喷射的鲜血流坠出来,浑身肌肉虽在颤抖,但人已气绝。
两个老者急定心神,一个提拐,一个横刀,同时怒目瞪着“一朵红”厉喝道:
“你仅是个年轻女子,出手竟是如此狠毒,今夜万万留你不得”
“一朵红”却冷冷一笑道:
“别尽在那说大话吹大气,你两人最好一起上,姑娘我送你们一起去见阎王!”
两个老者听得面色一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庄汉匆匆抬离现场的中年人尸体,不禁有些气馁的怒声道:
“老朽两人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人多一起上,总能把你摆在地上”
围立四周,高举着灯笼火把的庄汉和打手,立即发出了一声助威呐喊。
“一朵红”依然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说:
“姑娘早就把你们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了,都是饭桶草包,否则,姑娘我也不敢一个人前来了,识相些,快把杜霸天叫出来,免得你们白白送死”
这话的确有了震慑作用,没有哪一个人敢贸然再上。
其中一个手提练子鞭的中年人,强自怒喝道:
“莫说我们庄主访友未归,就是在家也不会见你!”
“一朵红”对这话似乎深信不疑,因为,这么久未见杜霸天照面,显然不在宅内,只得冷冷道:
“既然杜霸天不在,姑娘我改日再来!”
来字出口,转身就待纵出人群。
四周高举灯笼火把的打手庄汉们一见,立即挥动着火把灯笼呐喊起来。
两个老者各自一提手中刀拐,闪身挡住去路,怒喝道:
“站住,你杀了这么多人,就这样说走就走吗?”
“一朵红”当然也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她走,只得收势横剑,目注两个老者,淡然问:
“那你们两个想把姑娘我怎么样啊?”
两个老者双目一瞪,正待说什么,蓦闻有人欢声道: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隐身雪堆后的白玉仑,闻声转头,只见靠近左边月形圆门的庄汉打手们,纷纷向左右两边闪开。
白玉仑凝目一看,只见四个花衣提灯侍女的中间,姗姗走着一位身穿绣花紫罗衫的狐媚少妇!
紫衫少妇年约二十六七岁,生得柳眉大眼,琼鼻樱唇,神色自若,徒手未携兵刃。
白玉仑一看狐媚少妇的镇定自若神色,以及庄汉们欢呼“夫人来了”的兴奋声音,断定这位庄主夫人的武功,必然远胜庄上的总武师两个手持刀拐的老人。
只见两个老者和一些武师打手,纷纷躬身恭声道:
“卑职等恭迎夫人!”
紫衫狐媚少妇仅微颔首,半句话没说,一面站定,一面看了一眼草坪上的滩滩血渍,这才抬起眼皮去看横剑卓立场中的“一朵红”
“一朵红”对这位闻报赶来的庄主夫人,居然仍穿着家常服饰,而且徒手未携兵刃,四个提灯侍女也个个两手空空,不由哂然笑了!”
紫衫狐媚少妇镇定淡然问:
“听说你要拜望我们庄主?”
“一朵红”立即不客气的沉声道:
“你们庄主是什么东西,也配姑娘我来拜?我是来找杜霸天的!”
狐媚少妇毫不生气,淡然“噢”了一声道:
“既是访客,为何挥剑杀人?”
“一朵红”只得道:
“因为他们狗仗人势,自恃人多,拒绝为姑娘我通报”
狐媚少妇略微提高一些声音解释道:
“因为庄主不在庄上,他们怎样为你通报?”
“一朵红”也提高了一些声音沉声道:
“可是,我要走,他们又不让我走!”
狐媚少妇冷冷一笑道:
“莫说他们不让你走,就是我也不敢让你离开这座园子”
“一朵红”一听,立即剔沉声道:
“那是你找死!”
狐媚少妇哂然冷笑道:
“那就不妨试试。”
试字出口,衫微微拂,飞身纵场内。
“一朵红”一见,立即怒声问:
“你为何不亮兵器?”
狐媚少妇沉声道:
“擒人需手,杀人才用兵器!”
“一朵红”一听,顿时大怒,柳眉一剔道:
“你道姑娘我不能用掌要你的命不成?”
说话之间,举臂翻腕“沙”的一声将剑收入鞘内。
隐身在雪堆后的白玉仑看了当然感到迷惑,他不相信狐媚少妇以一双肉掌能将“一朵红”擒住。
但是,看到“一朵红”突然把剑收回鞘内,更感到意外不解,对方人多势众,根本用不着逞一时意气,这显然是一项不智之举。
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狐媚少妇已趁“一朵红”举臂收剑的同时,脱口娇叱道:
“不信你就试试!”
试字出口,飞身前扑,右手翠袖“卜”的一声挥向了“一朵红”的面门。
白玉仑一看,恍然似有所悟,同时也勃然大怒,因为,他一看狐媚少妇的挥袖方武,断定是下五门的“袖里乾坤”以及迷香等伎俩。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现身,除非到了援救“一朵红”性命的时候才可以。
场中的“一朵红”也是怒不可抑,怒叱一声,跨步施身,右掌反挥格封狐媚少妇的右袖,左掌闪电般已拍向了狐媚少妇的肩头。
狐媚少妇当然也不是弱者,塌肩斜步,右袖迳由原式立变“彩凤展翅”呼的一声,再度挥向了“一朵红”的面门。
“一朵红”似是警觉有异,一声不吭,飞身疾退。
但是,她的双脚落地,娇躯已经摇晃,接着低头垂首,缓缓萎缩在地上。
围立四周的庄汉打手和附近的武师护院们一看,立时暴起一阵热烈彩声!
白玉仑一见,立即准备出去援救!
但是,由于“一朵红”萎缩跌倒,头上的竹笠也跟着翻落地上,却听狐媚少妇脱口急声道:
“她是‘湖滨山庄’俞健雄的女儿‘丹凤’俞娴,快把她押进阁下机关室去,必须等庄主回来亲自处理!”
两个老者和一些护守武师,均以为庄主夫人将红衣女子迷倒后,必然严刑拷打,甚至活祭已死的几个打手和武师。
这时一听,原来是庄主和夫人相识的人,自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四个花衣提灯侍女中的两人,立即一手提灯,一手将“一朵红”的腋下携住,拖拖拉拉的离开了草坪。
白玉仑虽然安心了不少,但他仍暗自焦急,绝不能让两个侍女将“一朵红”押进阁下机关室去。
正感不知如何下手抢救,两个侍女竟拖着“一朵红”向他隐身这边的月形圆门前拖去。
白玉仑看得心中暗喜,立即沿着雪堆,低身向着月形圆门里接近。
前进中,顺手摸了两粒坚硬小石和土粒备用,并发现两个老者和十数护院武师,正围着狐媚少妇议论,显然在询问“一朵红”的来历底细。
白玉仑心急救人,无暇细听狐媚少妇说些什么,反正他已知道“一朵红”的父亲叫俞健雄,她叫俞娴,雅号“丹凤”
只见两个花衣侍女,轻灵快步,拖着“一朵红”匆匆走进了月形圆门内。
白玉仑没敢马上窜出雪堆,却发现那些武师庄汉都在好奇的静听狐媚少妇讲话,竟没有哪一个跟着前来。
这情形当然对白玉仑有利,即使有人跟随保护,白玉仑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等两个花衣侍女拖着“一朵红”走过阁下,继续转过阁角走向了阁前门,白玉仑才上个箭步窜进了月形圆门内。
紧接着,贴足纵至阁下廊角,立即将捏在手中的两颗石粒,迳向将阁门下的两个花衣侍女弹去。
只见两粒小石,幻成两道灰线,一闪已到了两个花衣侍女的腰后。
两个花衣侍女“嘤咛”一声,晃身松手,连同灯笼和“一朵红”同时倒在地上。
白玉仑哪敢怠慢,早已随着弹出的两粒小石,飞身跟进,就在“一朵红”前胸仆地的同时,他已伸臂将“一朵红”托住。
他的两手一托,正巧托在“一朵红”的两座浑圆软绵的玉乳上,他的身体骤然有如触电,心神猛的一震,不禁双臂无力,两腿发软,差一点儿又把“一朵红”丢在地上。
他心中一惊,急定心神,挺腰运劲,立即将“一朵红”托抱进怀里,飞身向西边的一排长房前。
也就在他纵落在长房前的同时,身后火光已现,两个花衣侍女丢在地上的两盏精致纱灯笼,业已燃烧起来。
白玉仑见两个纱灯已滚开了两个侍女的身旁,即使燃烧也不会伤及她们的身体,这才足尖一点,腾身纵上了房面,展开轻功,直向正西密云城的东门驰去。
出了杜宅,进入林内,直到驰向第一道陵坡,才听到身后有呐喊呼喝之声。
白玉仑知道狐媚少妇等人已发现了“一朵红”被劫,身法骤然加快,飞上陵坡,直奔县城东门。
这一展开身法,当真是快如电掣,捷逾流星,眨眼工夫已看到了东门的城门楼。
白玉仑虽然知道狐媚少妇等人不可能这么快追来,但他仍谨慎,依然隐身暗处,仔细察看了身后一番,才继续驰向了城墙前。
越过护城河,腾身飞上城头,只见城内一片昏暗,连方才出城时看到的几点灯光,这时也全熄了。
这时三更将尽,几乎全城的人都已入睡。
白玉仑托抱着“一朵红”飞腾纵跃在栉比房面上,直向“百花园”驰去。
来到“百花园”的后侧花园,飞身进入小院,点足纵上了小楼前门的栏台。
他先侧耳听了听楼内,里面并无动静,掀开竹帘推门,楼门竟毫无声音的推开了!
显然“一朵红”为了夜间进出方便,早已在楼门轴上动了手脚。
白玉仑闪身进入,再用肩臂将门掩好,托抱着“一朵红”走向室内。
前进中,他发现宽大竹帘仍悬在中间,这一面同样放着一张矮桌和锦垫,一具古琴,就放在矮桌的中央。
进入内室一看,陈设同样简单,较之他二更天在窗外看到的只多了一座衣柜,一张牙床。
白玉仑见“嫣紫”“姹红”都不在内室,断定她们两人都睡在楼下,他只得将“一朵红”放在床上。
他见“一朵红”双目紧闭,均匀呼吸,立即在怀内取出来一个小玉瓶,拔塞倒出一粒微泛绿色的药丸,捏开“一朵红”的樱口贝齿将药丸放进了口内。
他一面将小玉瓶的木塞按紧放进怀内,一面缓缓的退至鼓凳前坐下来,目注“一朵红”娇颜上的神情变化。
他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只要“一朵红”的眼睛一动,他立即离开小楼转回客栈。
因为,他不愿“一朵红”知道她中了迷香是由他白玉仑抱回来的。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为了救人,也不得不通权达变,抛开世俗了!
换句话说,他这么做,丝毫不损及“一朵红”的贞操和清誉,她既不必一定要嫁给他,而他也用不着一定要娶她为妻!
如今,她仍在昏迷中,当她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自己的牙床上,虽然惊讶,也知道有人救了她,却不知将她送回来的是谁,也绝不会想到是他白玉仑。
岂知,片刻已过,甚至早已超过了应该醒来的时限,但是“一朵红”娇靥上的神情依然如故,毫无一丝要苏醒的样子!
白玉仑心中一惊,当然也感到迷惑,不自觉的又起身向床前走去。
他在想,这是恩师“鬼灵子”积多年之经验,采集十数种奇珍药材练制而成的“万应丹”不但能解奇毒,治绝症,起死回生,同肘也可增长功力,益寿延年,像中了迷香被迷倒这种小事情,应该是丹药入口,立即睁开眼睛。
走至床前,低头一看,发现“一朵红”神态安祥,凤目紧闭,玲巧琼鼻均匀呼吸,一张鲜红欲滴的樱桃小口,似嗔似喜,又像生气,又像绽有笑意,如果不是她那两道柔而细长的睫毛密合着,他几乎以为她在安睡而不是昏迷。
白玉仑的确看呆了!
他这一年多来行道江湖,为了查访失踪多年的小师妹,暗中注意过不少美丽少女,更有不少艺艳双绝的女侠为他的英俊挺拔而着迷。
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看了“一朵红”这样,不但让他动心,而且欢喜,更对他有一吸引魅力!
由于他内心的喜爱,因而更加关切“一串红”的安危,也使他自己乱了方寸。
他怕“一朵红”因不能吞咽,而“万厅丹”的津液仍滞留在“一朵红”的舌间没有流下喉内,因而不自觉的伸手在她的香腮上轻轻拍了两下。
也就在他轻拍香腮的同时“一朵红”的如花娇靥突然变得通红,而且直达耳后。
白玉仑骤吃了惊,暗呼不妙,知道“一朵红”早已醒过来了!
于是缩手转身,贴足就向室门口纵去。
也就在他贴足飞纵的同时,身后已响起了“一朵红”的娇叱道:“站住!”
白玉仑无奈,只得刹住身势,但他举臂掀起布帘,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只听“一朵红”继续嗔声道:
“方才不走是你呆傻,现在再走已经迟啦!”
白玉仑一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但是“一朵红”并没有骂错了他,他可是,他不能自承呆傻而不有所辩白,因而沉着道:
“你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怎么放心离开!”
话声甫落,身后已响起“一朵红”的愉快声音道:
“这也正是我把你喊住的原因!”
白玉仑一听,俊面立时觉得一阵热辣辣,听“一朵红”的口气,显然已看透了他的心事因为他喜欢,所以才不放心离开她。
由于她已醒来则不睁开眼睛,心是原就有一种被愚弄的懊恼,这时又被她看透了心事,更有一种男性自尊被损的感觉。
正待愤声说什么,床上的“一朵红”已深情关切兼而有些命令的柔声道;“过来,坐下,我还有话对你说!”
白玉仑心里虽然愿意,但为了保全男性的自尊,却哼一声,沉声道:
“非常抱歉,我已经累了”
但是“一朵红”却焦急的嗔声道:
“站住!你坏了我的大事,不想办法弥补,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白玉仑一听,更加有气,心想,把她辛辛苦苦由危难中救了回来?反而错了?
于是,倏然放下门帘,愤然回身,正待说什么,发现“一朵红”已撑臂坐起,正斜坐在床栏上,以深情柔和的目光望着他笑!
白玉仑看得神情一呆,心中的气愤怒火自然也没有了!
因为,美艳绝伦的“一朵红”含情凝睇,嗔视而笑,雍容脱俗中,而又有一种撩情慷的妩媚神韵,令他这个见过不少如仙佳丽的白少侠,也禁不住怦然心跳,连要说的话也忘了。
也就在这时,外间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奔步声响,显然是“嫣紫”和“姹红”听到了“一朵红”的娇叱声奔上来察看动静。
果然,随着“咚咚”的登楼声,传来“嫣紫”和“姹红”的慌张急声问:
“小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朵红”立即镇定的说:
“没什么事,回去睡你们的!”
“姹红”迷惑的“噢”了一声,似乎仍不太放心。
“嫣紫”却继续关切的问。
“小姐,可要小婢们点灯?”
“一朵红”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虽然广窗上仍有雪光映进来,足以清楚的看到室内的情景和两人彼此的面容,但她面对如此飘逸英铤而又令她倾心的俊美男子,她的心实狂跳的厉害。
是以,斜瞟了一眼已立在门旁的白玉仑,漫应道:
“也好!”
白玉仑当然不愿和“嫣紫”“姹红”照面,因为这两个丫头实在泼辣难缠,立即沉声道:
“用不着,说话用耳听,也不会说进眼睛里”
里字方自出口“一朵红”已深情睇视着他笑了,只得温顺的吩咐道:
“你们去吧!不用了!”
外面梯口的“嫣紫”和“姹红”早已听出是白玉仑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三更半夜的来找她们小姐。
是以,两人同时应了一声,却没有走下楼去。
“一朵红”见白玉仑仍站在那儿生气,一双星目,一直注视在她的娇靥上,芳心一甜,不由又气又爱的说:
“你不坐下来?”
话刚开口,白玉仑已倔强的说: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一朵红”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因为他根本没有要移动身体的意思,故意镇定的说:
“你已经知道我父亲的名讳,也知道了小妹的名字叫俞娴,号‘丹凤’,至少也该把你的来历说出来再走吧!”
白玉仑听得浑身一颤,俊面立变,顿时呆了!
他不是怕说出他名字,而且她们早在酒楼上已知道了他叫白玉仑,他之所以震惊,而是“一朵红”怎的知道他已经听到杜霸天的妻子说出了她“一朵红”底细的事?
因为,当时杜霸天的妻子说出她是俞健雄的女儿时,她已经中毒昏迷了过去。
这时再根据她方才说“你坏了我的大事不想办法弥补,就这样一走了之吗?”顿时感到不妙,不由惊得脱口急声问:
“你?你是故意中毒昏倒?”
“一朵红”有些得意的明媚一笑道:
“杜霸天原是我家雇用的护院武师,他的妻子‘双飞绫’我当然清楚,难道我去时就没有个事先防范?”
白玉仑一听,又有一次被愚弄的懊恼,不由沉声问:
“你当时为什么不表示出来?”
“一朵红”想到白玉仑一伸手托住她酥胸时情景,他险些松手,而她也吓得险些失声惊呼,不由羞红着娇靥,故意解释道:
“我已经照了面.泄了底,我不能再让他们看到你”白玉仑也故意不以为然的说:
“他们看到了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居无定所,四海漂泊,再说他们又不认识我!”
“一朵红”黛眉微蹙,神色黯然,只得坦诚的说:
“因为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白玉仑淡然摇头道:
“我没办法帮助你!”
“可是,你一直都在帮助我!”
白玉仑听得心头一震,他不知道“一朵红”是否已看透了他的心事,故意解释道:
“我今晚救你回来,只是正好碰巧了”
“一朵红”立即道:
“不!那只能说你把我送回来,而不能说救回来!”
白玉仑想到人家原是伪装昏迷,而后伺机进入丽阁盗宝,因而也就无话好说了。
“一朵红”却又有些羞涩委屈的说:
“不过,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位正人君子,所以当时我才任由你那么作!”
白玉仑听得又是一阵俊面发热,故意冷冷的说:
“那也未必,我倒认为你太冒险了!”
“一朵红”却极有把握的说:
“不!根据我第一次对你的试探,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欺负我!”
白玉仑听褥神色一惊,心头猛震,不由瞪大了眼睛问:
“什么?第一次试探我?”
“一朵红”见问,娇靥突然红了,但却深情含笑,微颔螓首道:
“就是你在窗外窥看,我故意的卸下罗衫,你立即纵落院外走了!”
白玉仑一听,不但暗吃一惊,俊面也顿时胀得通红,这时,他才警觉到“一朵红”的武功可能稍逊他一筹,但她的智慧却比他白玉仑高。
要不就是,由于心里喜欢她,而迷失了自己的灵智心窍。
“一朵红”见白玉仑俊面通红,一双星目吃惊的盯着她默然不语,担心他自尊受损,只得深情柔声道: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自尊心强,可是,如果我不提出来,你不会答应帮助我!”
到了这时候,白玉仑只得道:
“并非我不肯帮助你,而我根本没有帮助你的能力,再说,初入江湖,又缺少经验”
话未说完“一朵红”已轻哼嗔声道:
“你是故意推辞,能施展弹石点穴绝技,足证你的武功比我高,行走江湖,不携兵器,也足证你没把一般高手看在眼里!”
白玉仑终究还是个大孩子,听了美人的赞誉,心里多少舒服了些,但他仍辩称道:
“你的话未必完全正确,有好多人是抓住了‘好汉不打卧虎’的心理,所以才不带兵器。”
“一朵红”一听,不由“噗哧”笑了,不自觉的说:
“我就是喜欢你这张会说话的嘴”
话一出口,顿时警觉,一个女孩儿家怎可自说喜欢他?娇靥一红,戛然住口不说了。
但是,白玉仑也失声一笑,道:
“比起你俞姑娘来,我自觉还逊了一筹!”
“一朵红”芳心高兴,不由“格格”笑了,同时笑声道:
“现在倒真的需要你去表演你的口才了!”
白玉仑听得剑眉微蹙,仅迷惑的“噢”了一声。
“一朵红”却趁机一指床前的鼓凳,道:
“你不过来坐下?”
到了这时候,白玉仑只得无可奈何的走过去,重新坐在那只鼓凳上,目光却一直盯着“一朵红”的娇靥瞧!
“一朵红”被看得娇靥绯红,芳心乱跳,只得含笑道:
“你别老看着我嘛!”
白玉仑虽然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正色道:
“听你讲话不看着你,岂不是不礼貌?”
“一朵红”芳心甜甜,羞红着娇靥含笑道:
“要看你就看吧!只怕将来看久了就看厌了!”
白玉他暗吃一惊,顿时警觉到后果严重了“一朵红”显然要决定嫁给他白玉仑了,莫说目前刚刚下山不久,仅恩师的遗言就不容许他这么做。
“一朵红”何等聪明,一看白玉仑神色一惊,面有忧色,而且目光也有些发呆,心知有异,不由吃惊的问:
“你?你在想什么?”
白玉仑急定心神,支吾道:
“没想什么呀!我正在听呀!”
“一朵红”见白玉仑不承认,也只得迷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黯然道:
我想请你拿着我家的一对龙凤玉镯,去找杜霸天,把我家的传家之宝‘九孔血珊珠’换回来!”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关切的问:
“九孔血珊珠”?什么样的血珊珠?”
“一朵红”叙述道:
“九孔血珊珠,大如胡桃,通体血红,上面共有九个圆孔,这九个圆孔中,每个孔有每个孔的玄奥”
白玉仑不自觉的问:
“都有些什么样的玄奥?”
“一朵红”先顿了顿,才含糊的说:
“其中玄奥等你将‘九孔血珊珠’换回来我自会告诉你,不过,杜霸天他并不知道”
白玉仑已有了另一种打算,因而关切的问:
“你家的传家之宝,怎会落到杜霸天的手里?”
“一朵红”解释道:
“杜霸天原是我家的护院武师,一天内宅突然来了贼人,什么东西都没丢,单单少了‘血珊珠’,不久,杜霸天也辞职了,直到两个月前,我娘才在一个贩卖古董的商人口中,得知‘九孔血珊珠’落在密云县的一家富豪手里”
白玉仑继续问:
“你又怎知那个富豪就是杜霸天?”
“一朵红”解释道:
“我娘请那位古董商人形容了一下那位富豪的形貌年纪,立即断定就是杜霸天,同时,他辞职后,我们也有些怀疑是他盗走了‘血珊珠’”
白玉仑想到她率领着“嫣紫”“姹红”前去杜天婵家的事,因而问:
“你又怎知杜霸天隐姓埋名,住在现在庄院里呢?”
“一朵红”脱口道:
“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喝酒的‘蟠龙客’老前辈告诉我们的”
白玉仑听得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道:
“你说的可是那位黑袍瘦小老人?”
“一朵红”正色道:
“就是他老人家呀!怎么?你不认识他?”
白玉仑紧蹙剑眉,淡然问:
“这么说,你们认识了?”
“一朵红”看出白玉仑的神色有些不快,只得道:
“我们也是在杜天婵家回来的第二天才认识的!据他说,他曾去我家看过我娘”
说话间,发现白玉仑紧蹙剑眉,沉思不语,不由问:
“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