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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护凤宁败甘具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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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腾风回到家中,既不愿把这些话告诉马大娘知道,这才只有闷在家里,不再出门。

    马腾风把话说出之后,马大娘也顾不得羞愧,哭着说道:“你们二位还不知道呢!那畜生每次来时,那儿还像个人样儿,别的不必谈了,连吃东西都要我一口口地哺给他,不依着还不行,想起来,真叫人不想再活下去了。”

    黑孩儿和陆瑜把事情弄清楚以后,黑孩儿早已气得跳了起来,说道:“世上那能容此恶人存在,我这就去宰了他们。”

    还是陆瑜比较冷静,连忙拦住说道:“你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那畜生是个什么样儿还不认识,又到那儿去找他呢?”

    黑孩儿道:“马大爷不会带着我们前去吗?”

    陆瑜道:“这个不妥,那畜生既已防着马仁兄,马仁兄又如何能够去得?即就是找到了他,万一被他把事情张扬出去,岂非有违马仁兄和大娘子的初愿吗?”

    马腾风和马大娘见黑孩儿热情侠义,业已感激,更见陆瑜心细如发,谨慎周详,愈回敬佩。一语动心,便不自觉地又落下泪来,马大娘竟至泣不成声。

    黑孩儿道:“那么依你之见?”

    陆瑜道:“惟有多花费一点工夫,先把那畜生和淫妇的面目认清,再待机会下手。”

    黑孩儿道:“这样拖延下去。岂不令人急煞?”

    陆瑜道:“事情又怎能忙得起来呢?并且在我们动手的时候,马仁兄最好还是离开这儿几天,以免叫人怀疑。”

    马腾风听了,连连点头。

    马大娘却吓得说道:“腾风千万不能出门,腾风一出门,那畜生会前来纠缠,我怕得很。”

    马腾风道:“我若不出门,又怎能推得干净呢?”

    陆瑜也道:“既有贫道等在这里,大娘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马大娘只是拉住马腾风哭泣。

    黑孩儿本是个刁钻古怪的鬼灵精。这时脑筋一动,拍手说道:“我倒想出了个好主意来了,这样做法,不须我们费事,便可以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一点不落痕迹呢!”

    陆瑜和马腾风忙问所以?

    黑孩儿道:“马大爷一走,那畜生便会前来,是不是?”

    马腾风点头道是。

    黑孩儿道:“那畜生连吃东西都要大娘子哺着,对不对?”

    马大娘含羞点头,说道:“每次都是如此。”

    黑孩儿道:“这不就行了吗?”接着便如此长、如此短,说出了他的计划。

    陆瑜和马腾风听了,果然觉得妙不可言,当即同意。

    只有马大娘犹有不愿之意。

    马腾风劝道:“这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有什么关系呢?”

    马大娘又想了好半晌,这才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当即计定,第二天照计行事。

    马腾风心中一宽,又向陆瑜道歉白天失礼之事,并答应效力。

    陆瑜道:“一切都等这件事办妥以后再说吧!”一夜无话。

    第二天陆瑜带着自守德,又去拜访马腾风,并且故意到酒店里去谈话,说要买好马。

    马腾风当即答应,下午动身,同去山里马场看货,有心使大家听到,好传到吴亮炖的耳朵里去,并且暗暗地把王妈妈的家门,指给陆瑜看了。

    陆瑜便又带着黑孩儿看过。

    到了这天下午,陆瑜、白守德和马腾风真的离开了乌鲁木齐,向山里运去。

    马腾风在这里一住半个月,吴亮炖早已等得不耐,这一看到马腾风出了门,那里还肯放过机会,当夜二更,便又来到马家敲门。

    马大娘开门放入。

    吴亮炖返手关上门,一把便搂住马大娘,说道:“好嫂子,这半个月来,可把我想得好惨。”说着便抱起马大娘向房里走。

    来到房中,便要拥入罗帐。

    马大娘连忙撑拒说道:“你别忙嘛!”

    吴亮炖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又怎能不忙呢?”

    马大娘忍羞说道:“他今天又不回来,家里还留有范菜,你且先喝两杯不好吗?”

    俗话说得好:“酒能乱性,色最迷人”

    吴亮炖几曾受过马大娘这等好言好语,心中一迷,便麻了上来,那还想得到大祸就在眼前,搂住马大娘,在香腮上亲了一下,笑道:“好嫂子,这可不是太好了吗?”

    不过吴亮炖到底是个在衙门口混的人,疑心病大,话一出口,便又想到别的,怀疑起来,说道:“嫂子,你从来看到我来,总是哭哭啼啼,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怎的今儿你忽然的变了呢?”

    马大娘这样做法,乃是依计而行,所以心中早有成竹。因此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过去我是怕你大哥知道,现在你大哥已经知道了,也没能拿得出什么主意来,所以我也想开了,不怕了。”

    吴亮炖听来有理,一点疑虑,立刻化为乌有,笑着说道:“本来是嘛!嫂子才不过二十几岁的人,去配他那么个老头子,岂非彩凤随鸦,委屈了嫂子吗?若是嫂子果然对我有心,那就不如干脆去掉大哥,咱们图个长久夫妻,不是更好吗?”

    马大娘见吴亮炖竟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得怒从心起,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仍笑着一推吴亮炖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取酒菜去。”

    酒菜取来,吴亮炖便把马大娘拥在膝上,端起酒杯,送到马大娘唇边,笑着说道:“好嫂子,你先敬我一杯,好不好?”

    马大娘本来还羞于做这等寡廉鲜耻之事,但被刚才吴亮炖一语,要害马腾风,激动了怒气,长起了杀心,直恨不得立刻便置吴亮炖于死,这才称心。所以凭怒气增长了勇气,借勇气推开了羞愧之心,也没推辞,便就着吴亮炖的手中,喝了口酒,一嗫唇,哺向吴亮炖口中。

    吴亮炖酒咽下肚,说声:“痛快。”两手一圈,搂紧马大娘。嘴对嘴,便狂吻起来,并且渡过舌尖,在马大娘口中狂探不休。

    马大娘见吴亮炖业已中计,猛把吴亮炖的舌尖向嘴里一吸,紧跟着便使劲用银牙一咬,硬生生地把吴亮炖的半段舌尖,咬了下来。

    吴亮炖直痛得心如刀绞,急忙推倒马大娘,惨叫一声,双手抚住嘴,便向外奔,拔闩开门,狂逃而去。

    马大娘爬起来时,黑孩儿早已从房上跳下,到了马大娘面前。

    马大娘从嘴里吐出半段舌头,交给了黑孩儿。

    黑孩儿道:“没你的事了,你把这里的血迹打扫清楚,坐在家里但听好消息吧!”

    说完之后,立刻带着舌头,转身上屋,向王妈妈家里赶去,越墙而入,来到窗下,便听到房中有断雨零云之声,阵阵传出。

    黑孩儿暗自骂了一声:“该死的淫妇,死到临头,犹自未悟。”骂着便想破窗而入。

    但再一想:“淫妇虽然有罪,那人也许无辜。”因此又不由得停了下来,打量如何动手。

    那知就在这一时,屋里又传出了王妈妈的笑声,道:“死没用的老头子,这就完了吗?”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喘着说道:“你别作忙,等会儿再看好了。”

    王妈妈笑道:“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真后悔不该听了你姨侄的话,接待你呢?”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我还比不上亮炖吗?最低限度,他的官没我大,钱没我多啊!”黑孩儿听到这儿,才知那人便是吴亮炖的亲眷四爷,因此顾虑尽除,暗说一声:“这倒干净省事儿。”

    说着便推开窗户,跃入房中,拔出匕首,掀开罗帐,断喝一声:“贼淫妇,你做得好事!”

    王妈妈一见匕首,立刻吓得软瘫在床上,瞪目结舌,做声不得。

    四老爷到底是负责抓人的人,会几手三脚猫儿,一见这等情形,翻身便起,一伸手,来扣黑孩儿的脉门。

    黑孩儿那里会叫他扣住,一翻腕反而扣住了四老爷,轻轻一拖。把四老爷拖下了床。

    四老爷这才知道不妙,连忙双膝落地。

    可是黑孩儿没容他开口,匕首便插进了他的胸膛,眼看着四老爷翻身仰倒,再也活不成了。

    黑孩儿毫不怠慢地又在四老爷身上,划了几刀,然后回手赏了王妈妈一匕首,撬开王妈妈的牙关,把那半截段舌头塞了进去。

    又找了一块布,蘸满了血,开了房门和大门,一路滴到县衙墙后,进入吴亮炖的住所,越墙而入,把匕首放下。

    黑孩儿的武功,已入化境,吴亮炖又痛得在床上翻滚,所以一点也不知道。

    黑孩儿万事俱已妥当,这才返身回店,自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天明,衙门口的人发现到血迹,立刻便乱了起来。

    依着血迹,两头一找,便找到了王妈妈家和吴亮炖的房中,死尸血迹凶刀俱在,这无疑地是一件奸杀案子。

    衙门口的人,公事公办,那能讲什么义气,当即把吴亮炖锁了,报于太爷。

    太爷听了,吓得连忙升堂,带齐三班六房,仵作人等,打道王妈妈家验尸。

    这消息立刻便传遍了整个乌鲁木齐。

    黑孩儿和陆瑜并没把这件事告诉白守德和俏郎君知道,所以俏郎君听到消息之后,反来告诉黑孩儿。

    黑孩儿想知道个究竟,因此随口说道:“我们反正无事,何不去看个热闹呢?”

    俏郎君当然同意。

    两人跟着人潮拥到王妈妈家门前,正好县太爷打好公案,在听仵作报告验尸情形。

    仵作报道:“禀大老爷明察,仵作验得男尸一口,赤身露体,横躺房中床前,头南脚北,背心着地,脸面朝天,左臂两刀,各长一寸,深二分,乃是割伤;右手四指半断,乃是夺刀勒伤;胸口一刀,伤口与凶刀吻合,深达心脏,因此致命。

    又验得女尸一口,赤身仰卧在床上,两拳紧握,咽喉被刀割断,因此致命。嘴里含有断舌半条,乃是人舌。

    又窗户乃是由外推开,想是凶手进路,房门大门开启,一路滴有血迹,乃是凶手出路,验得上情确实,大老爷明断。”

    捕房班头,也上前禀道:“小的清晨发现血迹,跟踪追寻,一头到这里卦婆王氏家中,查出男女死尸两口,男尸乃是本衙四老爷,女尸便是屋主王氏。俱都赤身露,男死在地,女死在床,身各有伤,正如仵作所验。

    血迹另一头,侦得在本衙衙役吴亮炖家中,并查得吴亮炖舌头断去,又搜出凶器匕首一把,血迹未干。

    现在人犯凶器,均已锁拿在此,大老爷明断。”

    过去若是出了命案,县太爷便非受处分不可。更何况死的是四老爷,而疑凶又是衙役,并且和四老爷又是亲眷,以下弑上,扯上了逆伦,所以县太爷也吓得面无人色,又急又怒,把惊堂木拍得震天价响,说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明明是一件奸杀无疑,可是这如何是好?叫本县又怎么办呢?”

    旁边坐着的刑名师爷,连忙一拉县太爷,凑着县太爷的耳朵旁边,咕噜了半天,听得县太爷连连点头不止。

    刑名师爷说完,县太爷这才收起了优急之色,大声说道:“照本县断来,王氏并非卦婆,乃是本衙四老爷之妾。

    吴亮炖亦非本衙衙役,乃是当地无业流氓。只因吴亮炖看上王氏婆色,心存不良,夤夜怀刀,私入人家,意图逼奸。因此和本衙四老爷发生斗殴,四老爷赤手空拳,以致重伤致死。吴亮炖转而强奸王氏,在被王氏咬断舌头之后,愤而杀死王氏,这事可对?”

    众衙役连忙接口说道:“大老爷明见千里,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县太爷于是又一拍惊堂,命带着凶手,照着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吴亮炖舌被咬断,那里还说得出来。

    刑名师爷这早已写好了供辞,命衙役强拉住吴亮炖的手,盖上了指纹。

    县太爷早由刑名师爷教好,不容吴亮炖有翻供的机会,立刻伸手,取出笺筒,向地下一丢,喝声:“这等刁民,罪不容诛,还不与我加劲地打。”

    众衙役一声吆喝,如狼似虎地一涌而上,拖翻吴亮炖,按倒地上,大杖高举,喊了一声:“官法如令。”立刻板子像雨点似的落在吴亮炖的身上。

    直打得吴亮炖一佛出世,二佛涅磐,起初还张着血门,发出狼嗥似的惨叫之声。

    及至一百板过后,便已奄奄一息,再打下去,立毙杖下,一命呜呼。行刑衙役,这才止刑,屈着一条腿,高举板子,向县太爷报道:“凶手受刑不住,已毙杖下。”

    县太爷道:“他熬刑不招,那能怨得本县。”

    接着说道:“被害人已死不究,尸体发交家属领去,若无家属,着地方负责掩埋。凶手虽死,仍应示众三天,案结。”说完又拘来了左邻右舍,按着他的意思,具了结,以便上详作证,然后起身,打道回衙。

    黑孩儿见了,知道从此无事,好不高兴。

    只有俏郎君却开口说道:“小老前辈,这位太爷断案,怎的竟这么糊涂,一味自说自话,与草菅人命何异?”

    黑孩儿道:“事不关己,我们管他做什?回去吧,他们也该回来了。”

    俏郎君听了,心头上又飘起白依云的倩影,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到店中。黑孩儿又抽空去告诉了马大娘一声。

    马大娘好生感激。

    到了这天下午,陆瑜和白守德,也就同到店巾。

    黑孩儿迎住他们问马腾风怎么说?

    白守德满面春风地说道:“马仁见一口答应帮忙,并说他知道骊马的出入之地,明天一早,便和我们上路。”

    黑孩儿“啊”了一声,接着一皱眉头说道:“明天就要上路,不太急了点儿?”

    白守德道:“现在已是十月初了,雨雪在即,若不赶在这三五天里把事办好,那就非等明年不可了。”

    黑孩儿道:“既然如此,那只好你们两个跟着马大爷去吧,我是不能去的了。”

    白守德一惊说道:“这是为何?”

    黑孩儿道:“秦家娃儿病了,我又怎能丢下他走呢?”

    白守德跳起来说道:“这是怎么搞的,昨天还好好儿的,今儿忽然的就病了,绝不全有这样的事”

    黑孩儿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信你不会去看吗?”

    白守德抢进房中一看,只见俏郎君脸色飞红,半昏半迷地躺在床上,呓语不绝。再伸手一摸,浑身竟如火烧一般,便不由得信了,急得说道:“这该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好呢?”

    黑孩儿只不言语。

    白守德便对陆瑜说道:“仁兄懂得歧黄,请看看他是什么病吧?”

    陆瑜一搭俏郎君的脉,立刻发觉俏郎君六脉和平,绝不像是有病,心里便不由得怀疑起来。

    再一转眼看到黑孩儿正对着他在使眼色,心中一动,也就把事情猜想了出来。知道这完全是黑孩儿的鬼主意,因此开口对白守德说道:“这病势来得极怪,烦劳仁兄招呼店家,先送壶酒来如何?”

    白守德以为是治病要用,忙着走了。

    陆瑜等白守德前脚出门,便问黑孩儿道:“你这搅的是什么鬼?”

    黑孩儿笑道:“还不是一句老话,为着娃儿着想。你这个做媒的也不能不管啊!三年之约,不要等死人吗?所以我点了娃儿的‘火穴’,叫他装病,好勒索一下。”

    黑孩儿说到这儿,白守德已取酒来。

    黑孩儿便住了口。

    陆瑜当然同情俏郎君,所以在白守德把酒交给他,并问是什么病时。

    陆瑜便就着壶口,满饮了一口,然后装模作样地皱眉说道:“这病太怪,照小弟看来,很难下药呢?”

    白守德听了。格外着急,说道:“难道竟是个绝症吗?”

    陆瑜道:“药倒是有,并且先成,只是在这里独缺药引。”

    白守德道:“你且说来,只要求得他好,不耽误我明年钓剑之期,我决不惜钱财,怎么样也要把药引买到。”

    陆瑜道:“小弟从他的脉相上看来,尺关失位,虚浮沉弱,主病在心,这想是由于积劳抑郁而起。所以在偶感风寒之后,立刻发作,亢阳上冲,心火内炽,昏眩呓语,当然同时俱作,若不早治,恐怕三五天内,就要”

    说到这儿,又凑着壶嘴,呷了口酒。

    白守德急得满头大汗,说道:“你别说这些了,但说要什么药引子吧?”

    陆瑜想了想道:“必须用贵州茅台,先舒其心中积郁之气,然后才好下药。”

    白守德一听只要茅台就行,倒也松了口气,说道:“这并不难。”说着便叫店家。

    陆瑜道:“你叫店家做什么?”

    白守德道:“命他去买茅台啊!”陆瑜笑道:“你也是真的,这里乃是乌鲁木齐,又怎能买得到茅台来呢?”

    白守德一想不错,便急着道:“那么便赶到贵州去买,也来不及啊!这可怎么办?”

    陆瑜道:“可不就是没有办法吗?”

    黑孩儿却岔上来说道:“我们何不先来研究研究,这病从何而起的呢?”

    陆瑜道:“贫道不已说过。乃是积劳抑郁所致吗?”

    黑孩儿道:“若说积劳,我们还可以想得出来,他这几个月来,又是我们那儿,又是落凤坡,又是天山佛峰,足不停趾,来回的跑,苦头吃足,这积劳当然不成问题。”

    陆瑜道:“尤其是他在那次受伤之后,始终就没能好好儿的休养一下,这就格外的要了他的命了。”

    黑孩儿道:“可不是吗?白庄主那次实在不该逐他出门,还给他难受,大概所谓抑郁也就在此了。”

    陆瑜又接口道:“照贫道看来,恐怕还不只于此呢,娃儿今年也二十岁了。”

    黑孩儿便又一拍手说道:“对了,姓儿也说过,他乃是个独子,父母抱孙望切,秦老头儿对三年之约,大有等不及之势,曾有过要他先纳个妾的话,娃儿倒也一往情深,是个用情极专的人,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并还和老头子顶了几句,这件事郁闷在胸,当然就够他受的了。”

    黑孩儿和陆瑜一搭一档,旁敲侧击,暗暗点题,直把个白守德说得心烦意乱,觉得俏郎君的病,竟完全是由他而起。因此不由得流下泪来,向床边上一坐,手抚俏郎君说道:“孩在子,我太对不起你了,但事到如今,你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若说依云和你的婚事,要定约在三年之后,这可不能怪我的啊!倘若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死心眼的话,则虽有神僧的吩咐,我也会不去管他的了。可是今天事已如此,便是我答应让你和依云即日成婚,但你病成这样,叫我又有什么办法?”说到这儿,泪下沾襟,低头叹息跺足。

    黑孩儿和陆瑜对看了一眼,黑孩儿便跳起身来,连叫:“怪事。”

    白守德忙问所以?

    黑孩儿道:“你刚才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娃儿的眼睛竟睁了两下呐!”

    陆瑜也就伸手搭上了俏郎君的脉,又切了切,也啧啧称怪道:“果然奇怪,娃儿的脉,竟有了转机了!”

    白守德道:“是这样的吗?那大概是他听到了我的那几句话,心里松了一下吧!”

    陆瑜点头道“这是可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是不会错的。能够打开他心中的抑郁,小弟也就可以下药了。”

    白守德道:“不再要茅台做药引子了吗?”

    陆瑜笑道:“用茅台也不过是去除他心中的抑郁,如果能够有办法去涂他心中的抑郁,那还要茅台作什么?”

    白守德不知自己落彀中,却还聪敏了一下也似的说道:“那我有了办法了,且待我来试一下吧!”

    说着便俯身到俏郎君的耳边,慈爱万分地说道:“好孩子,你放心吧,只要你能病愈,我绝不让你们的婚事拖到三年之后就是,最迟过了明年端阳,便替你们完婚。即就是这次回去之后,也一定让你们先见面,你这总可以安心了吧?”说完之后,又忙着要陆瑜搭脉,肴是不是又好了点。

    黑孩儿却已在白守德身后:伸指点了俏郎君一下,俏郎君随即叹了口气。

    黑孩儿便道:“这何必去看脉呢?你瞧,他不是已经舒过了一口气来了吗?”

    白守德那辨真假,好不高兴,便又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黑孩儿还怕白守德反悔,又追问一句:“庄主这话当真?一定能做得到吗?”

    白守德作色说道:“小兄把我看做什么人了,白某还能说话不算数吗?再说依云是我的女儿,我做父亲的如果不能做主,还有谁能做主呢?”

    黑孩儿和陆瑜见目的已达,也就没再去刁难自守德,只又做作了一番。由陆瑜塞了一粒九玄丹,黑孩儿拍开穴道,俏郎君也就不只是醒了转来,并且立刻痊愈,皆大欢喜。

    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来,竞惹出了滔天大祸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到了第二天一早,马腾风便带了两个助手,和一切应用工具,来到店中,会齐白守德等,取道上路。

    那王母瑶池。乃在天山主山——喀拉乌成山顶,所以他们无法骑马。

    不过所幸这一路马腾风极热,因此虽然山路崎岖,也没吃到什么苦头,两天之后,便已到了瑶池边上。

    大家纵目看时,但见十里碧波,深不见底,确是个藏龙所在。

    四围山峰,虽然互古积雪不化,明且交冬。但瑶池周遭,却依然碧草如茵,毫无枯黄之态。

    甚至连土颜石色,都和别处不同。

    瑶池边上,建着一所王母宫,宫虽不大,前后不过三进。左右也只有几间廊房,可却中玉柱铜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之至。

    前一进大门之内,中间塑着托塔天王,和哪吒三太子,两旁是四灵官和二十八宿等天神天将,一个个栩栩如生。

    正殿当中,是王母娘娘,锦袍珠冠,左右宫女如云,捧壶的捧壶,执巾的执巾,司拂的司拂,掌扇的掌扇。

    左边才是玉皇大帝,右边是太上老君,配享诸神,无非是太白金星,九宫八曜,和兜率宫中的十二大弟子等等。

    两廊则是守宫道士所居,才不过老小师徒三个。

    后殿便是王母寝宫。

    陆瑜乃是个道士,所以进宫之后,首先去各处拈香礼拜。

    马腾风和老道士本来就熟,便叫白守德封了一包香仪,向老道士借了两间屋子起居。

    黑孩儿和俏郎君年轻,便到处游逛起来。

    老道士想是看到黑孩儿穿得破破烂烂,所以派了一个小道士跟在黑孩儿的后面。

    当黑孩儿看到什么新奇的,仲手去摸时,小道士便大声喝止。

    直气得黑孩儿开口骂道:“狗眼看人低,你这几件破烂儿,小花子爷便看得上了吗?那天你到我花子窑里看看,垃圾堆扫下来的,也要比你这儿的贵重得多呢!”

    小道士也不是个好脾气,那肯白白地挨骂,便和黑孩儿斗起嘴来。并且伸手推了黑孩儿一把,不准黑孩儿再在那儿停留,干脆说明了,要黑孩儿别想偷得到他们的东西。

    黑孩儿一怒,使了个手法,摔了那小道士一跤。

    小道士竟也有两手儿,跳起来向黑孩儿便是一招“黑虎偷心”

    黑孩儿一看小道士出手,便知寻常,因此那肯和他动手,但却也没就此轻轻放过于他,移步欺身,一探手便拉住了那小道士束腰的丝条,脚下一点,喝了声:“起!”便提着那小道士飞上房梁,将丝条向托匾的钩子上一挂,随即飞身而下,拍手大笑。

    小道士被挂在半空,手脚都用不上力,直吓得没命喊叫,没命的挣扎起来。

    陆瑜、白守德、马腾风和老道士听到,不知何事,都吓得一起赶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托匾的钩子多年腐朽,小道士再一乱挣“托”的一声,立即折断。

    这一下,不只是小道士平空摔下,便连把块匾,也跟着直落下来。

    大家眼看着非把白守德给砸死不可,都不由失声惊叫。

    可是黑孩儿却不慌不忙的飞身上前,一手捞住小道士,一手便托住了那块匾,一起轻轻地放落地上。

    小道士已吓得面无人色,黑孩儿还向他挖苦说道:“以后可得把眼睛睁大,认清楚人,别再这么冒失动手,你那两手玩意儿只能算个屁。”

    老道士倒是个识货的,连忙上前,向黑孩儿连陪不是,并道:“贫道有眼不识泰山,小施主见谅,贫道还有困难之事,想请小施主代为做主。”

    黑孩儿从来爱管闲事,正想开口问是何事?

    白守德却一心全在取骊项珠钓龙剑上,怕黑孩儿误了正事。因此连忙上前拦住说道:“一切等咱们自己的事情办好,然后再说不迟。”

    黑孩儿知道白守德的心意,也就一笑不提。

    老道士当然也不好再开口了。

    这时黄昏斜阳,反照地上,更把那一池清波,染成金碧。

    尤其是群峰积雪,都变成深蓝浅紫之色,生长在中原里的人,又几曾见到过这种奇景,不由得一起喝起采来。

    只有白守德无心欣赏,仍在问马腾风:“骊驹何在?何时动手?”

    马腾风道:“骊驹虽然常出没于这一带,但神物通灵,要找它却也不易,必须慢慢的去找,而今天为时已晚,大家又爬了两天山,也要休息一下,还是明天再说吧!”

    白守德见马腾风这样说了,只好忍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守德便第一个起身,叫起众人,饱餐一顿,带着应用工具,出去寻找骊驹。

    但见马腾风带着两个助手,各负套马索,一面纵目眺望,一面低头觅迹,沿着瑶池,向前慢慢走去。

    白守德忍不住问道:“马仁兄,你们这是做什么?”

    马腾风道:“找马啊!”黑孩儿笑道:“那马乃是骊驹,又不是蚂蚁,你低着头在地上找什么呢?”

    马腾风受过黑孩儿解厄救命之恩,又和黑孩儿相处了两天,知道黑孩儿爱开玩笑,因此也笑着说道:“这便是我们马贩子的专长了,‘抬头观色、低头觅迹、伏地听声’,才能知道马群何在啊!”黑孩儿道:“何谓‘抬头观色、低头觅迹、伏地听声’,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马腾风道:“当然可以。”

    接着便说道:“马群过处,行必扬尘,我们马贩子看惯了,三五里内有马无马,一望便知。若是高手,则十里内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就叫做抬头观色。”

    白守德心急问道:“这三五里内,有没有马群呢?”

    马腾风道:“有是有两三群在着,却恐怕并无骊驹在内。”

    黑孩儿道:“你不没看到马群,又何以会知道呢?”

    马腾风道:“这就要靠‘低头觅迹’,骊驹乃是龙种,身高腿长,异与常马,所以步幅亦大,尤其是蹄圆而小,更与常马不同,当然一看就知道了。”

    黑孩儿道:“伏地听声又是什么呢?”

    马腾风道:“这也是搜寻马群之法,只要伏身贴耳地上,高手便能够听出二十里以内的蹄声,并能辨出马群有多少匹。”

    黑孩儿不信,便要一试,那知耳才贴地,果然便听到一片糟杂蹄声。不由的啧啧称奇,跳了起来说道:“今天我又学到一个乖了。”接着便要马腾风把这三种方法,教导于他。

    马腾风也没推辞,边走边讲,极尽详尽之能事。

    黑孩儿聪颖异人,一听便会,所以马腾风讲完之后,他也就指手划脚地说起什么:“何处有一马群,离此五里”“何处有一马群,便在前面山坡后面”的话来。

    俏郎君犹有未信之意。

    黑孩儿便拉住他道:“我和你赌什么?那山坡后面的一群马,共有十八匹,你信不信?”说着便拖着俏郎君向前飞跑。

    陆瑜和白守德见黑孩儿说得神吗其神,也不太相信,有心去看个究竟,所以也放开脚步。跟了上去。

    那知才一转过山坡,果然看到马群,并且一数之下,不是十八匹,还是多少呢?

    这才对黑孩儿诧异起来。

    马腾风也笑道:“若是小兄肯吃我们这一行饭,那不出三年,必能领袖群伦,我们连追马随镫的资格,都要够不上了。”

    黑孩儿连连摇手说道:“你别对我说这些恭维话诱骗我,我好不容易才讹上了师父,你还是让我痛痛快快地去当我的花子吧!”

    说得大家都笑了出来。

    这一天,他们虽然没找到骊驹的踪迹,却套到了几匹好马。并且黑孩儿等几个人,也都一齐学会摔套马索的本领。

    所以第三天出发,以马代步,那就舒服得多,而且也快得多了。

    到了这天午后,黑孩儿眼快,一眼看到地上有一个踪迹,比别的踪迹都小,忙指给马腾风看,道:“马大爷,你瞧这是不是骊驹的蹄迹?”

    马腾风定睛一看,果然不错,大家不由得兴奋起来。

    马腾风又细察蹄迹来去的方向,断定了骊驹的所在,并对大家说道:“骊驹通灵,脚下奇快,若是惊动了它,便难追捕。所以在找到它之后,必须首先相对地形,隐伏去路,然后由一个人去赶它,使它入伏,再由隐伏之人,用套索去擒它才行。”

    大家一齐点头,便随着马腾风,策马向前找去。

    又走了三五里地,转过一个山坡,这才看到了那群马,正游荡在两山之间的一片断谷之中,为数不下数百。

    并且在马群之中,果然有一匹身短腿长,高逾常马,兔头尖耳,斑纹似鳞的马在那儿。

    马腾风忙叫大家稳住身形,高兴万分地说道:“它果然在这儿。”

    大家听了,都紧张得几吗透不过气来,抢着问道:“那该怎么去埋伏呢?”

    白守德更急得满头大汗。压住声音说道:“别一齐开口好不好?看惊动了它,还到那儿去找?”

    马腾风便分派道:“这片断谷,只有两条通路,所以不难下手。现在由小兄和秦公子与我带来的人守在这边口上;小弟与白仁兄和陆仁兄转到那边山口去守着,等我发出讯号,便由我那两人,进谷赶马,也就差不多了。”

    黑孩儿道:“他们两个把马向那一边赶?”

    马腾风道:“当然是向那一边赶了。”

    黑孩儿道:“那我也到那一边去好了。”

    马腾风知道黑孩儿的用心。连忙笑道:“小兄也到那边去,这边交给谁呢?”

    黑孩儿道:“反正这边它不会来,要我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马腾风道:“这倒也不尽然,说不定它会到这边来呐!”

    黑孩儿还想开口,白守德已向他连连拱手作揖,说道:“小兄就依着马仁兄的话做吧!千万不可儿戏,现已时日无多,再让它逃跑了,又到那儿去找?雨雪一降,岂不要误了明年的钓剑之期?”

    黑孩儿这才无可奈何的噘着一张嘴,不再说什么。

    过不多久,那边谷口主来了讯号。

    马腾风带来的两个人便向黑孩儿和俏郎君说了一声:“二位准备。”说完策马进谷,手舞套索,连声呼啸,分做两路,向那匹骊驹驰去。

    那二人一入谷,马群便乱奔乱窜起来。

    那匹骊驹长啸一声,急向那边谷口奔去。

    黑孩儿见了,气得跳下马背,向旁边山石上躺了下去,说道:“这还有了什么意思呢?”

    谁知话才说完,便听到俏郎君惊呼起来说道:“小老前辈,你快来看。”

    黑孩儿以为是对面已经套住了骊驹,因此连头也不回一下,说道:“是他们套住的,还有什么看头。”

    俏郎君着急道:“不是的,是那马又奔回来了。”

    黑孩儿这才一跃而起,说道:“是真的吗?”纵目一看,果见那匹骊驹扬首飞鬣,长嘶不绝,四蹄生风,闪电也似的奔了回来。

    原来骊驹通灵,一到那边谷口,看到了马腾风等,立刻回头,奔了回来。

    赶马的两个,忙着想套。但套马一定要从后面下手,可是骊驹脚下快极,一闪之间,便穿过那两人,那两人虽然纵马,又那能再赶得上,当然就极外谈不上用套索了。

    黑孩儿所骑的,本是一匹野马,并未驯热。所以黑孩儿一下骑,它看到谷中马群大乱,也就溜走了。

    马溜了还在其次。连套索都一起带跑。因此黑孩儿变成两手空空,也不由得慌乱作急起来。

    同时骊驹已到面前不远,更急得向俏郎君直叫,要俏郎君赶快动手。

    俏郎君在慌乱之下,一时大意,竟迎着骊驹,抛出套索。

    这样套法,便是常马,也难套住,即就是侥幸套住了,由于自己一下子兜不转马头,无法使劲收勒。便会被套住的那匹马拖下马鞍,那又何况骊驹?

    所以俏郎君的套索飞起,骊驹只略一偏头,便自让过,眨眼工夫,又突过了俏郎君。

    黑孩儿这一看到,可就作急大了,也不管能做不能做,大喝一声:“畜牲,你那里走。”人随声起,刚好在骊驹掠过身旁之际,飞上了骊驹的背脊。

    骊驹那能容得,立刻前蹄高悬,人立而起,想摔脱黑孩儿。

    黑孩儿既上去了,当然不肯下来,一伸手拉住了马鬣,那肯让骊驹摔落。

    骊驹一摔未脱,愈回暴怒,立刻长嘶一声,乱蹦乱跳起来。

    这时马腾风等,也从对面谷口赶到。

    马腾风一见黑孩儿猴上骊背,忙惊叫道:“小兄赶快撒手下来,这太危险了,这会送命的。”

    但黑孩儿那里肯听,一面和骊驹纠缠,一面笑道:“我今天若伏不住这畜牲,也就算了。”

    陆瑜一整套索,便想出手。

    可是骊驹见又有人来到,没等陆瑜套索出手,又是一声长嘶,驼着黑孩儿,便向谷外驰去。

    马腾风喊了一声:“不好,大家快追。”

    可是等大家追出谷口,骊驹早已飞云制电也似的到了二三十丈开外,再一转眼,越过山坡,连踪影也看不到了。

    马腾风急得在鞍上直跳,说道:“糟了,小兄弟这一下准没命了,这将如何是好?”

    大家都知道马腾风谙熟马性,说话绝对不会错,因此全都黯然无语,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俏郎君则已流下泪来。

    过了好大半天,还是陆瑜开口说道:“不论如何,我们总得去找一下,即就是找不到活的,也不能便让他暴骨荒山啊!”马腾风摇头道:“难难难,骊驹这一发性,谁也不知道它会走几天几夜,尤其是它的脚程,那又到那儿去找呢?”

    俏郎君道:“小老前辈功力精妙,说不定见势不妙,便自下骑,那我们也该去接他一下啊!”马腾风仍旧紧皱眉梢,摇头太息。

    陆瑜也叹了口气,说道:“且先不管是死是活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我们尽人事以听天命吧!”

    大家听了,也没再说什么,便默默顺着骊驹去迹,沉痛万分地向前走去。

    走没多久,便又看到了黑孩儿的一双鞋,落在地上。立刻全都勒马停蹄,互相对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只有俏郎君跳下马,捡起鞋,收入怀中,重行上前。

    从此一连翻过两个山坡,也没再看到任何踪迹,而太阳业已西下,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陆瑜勒马坡上,痴痴地向前面眺望了半天。

    还是马腾风跟来的一个人说道:“还要向前去找吗?天已向晚,夜里的山风,恐怕人要经受不起呐!”

    陆瑜这才又看看大家一眼,黯然说了一句:“那我们且先回去,明天再说吧!”

    陆瑜这话,好似在向大家征询意见,但谁也没说话。

    陆瑜勒转马头,信马而行。

    大家也全都默然跟着。

    回到王母宫时。天已全黑。

    这一晚谁也没吃晚饭,便胡乱和衣上了床,并且谁也没能够睡得着。

    尤其是俏郎君,想起黑孩儿的好处,想起黑孩儿这向时来对他所帮的忙,便不由得泪如雨下,继之以泣。

    陆瑜听了,也是伤心。直到天色微明,见俏郎君仍未住声,这才说道:“娃儿睡吧!现在他生死未卜,明天再去找寻,也就是了。”

    俏郎君干脆放声哭道:“这一夜没有回来,小老前辈一定活不成了。小老前辈是我请来的,这叫我如何能对得起他?又如何才能心安呢?”

    陆瑜无语相劝,只好连声叹息。

    别的人也因此被引得非常难受,一个个全都坐了起来,叹息之声,此起彼落。

    那知就在这时,晚风吹过,传送来了一阵马嘶之声。

    马腾风声才入耳,便叫了一声:“怪!”

    陆瑜忙问何事?

    马腾风道:“这乃是骊驹之声。”

    白守德一听是骊驹,心中不由一动,但再一看,大家全没任何表示,也就没有开口。

    可是马嘶之声,已声声向近,越来越响,到了后来直似停在宫外一般。

    白守德到底忍不住向马腾风问道:“这真是骊驹之声吗?”

    马腾风点了点头。

    白守德便又对陆瑜说道:“陆仁兄,我们是不是要出去看看呢?”

    陆瑜瞟了白守德一眼,并没答话。

    白守德当然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并无别意,只想着或许是小兄已伏住了那畜牲,骑了回来呢!”

    白守德这本来是一句自我解嘲的话,所以谁也没去理他。

    谁知就在这时,门口黑影一闪,便进来了个人,笑着说道:“你们干嘛全都坐着没睡?是为我担心吗?”

    大家一看,不是黑孩儿是谁?不由得全都惊得跳起来,一涌上前,拉的拉,指的指,但只同声说了声“你”字,底下的话,谁也没说得出来,根本谁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全都惊得楞住,谁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喜是忧?是悲是乐?

    俏郎君则一把紧抱住黑孩儿,泣不成声。

    黑孩儿却仍然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你们这是怎么啦?”

    俏郎君哭道:“我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为你难过了一夜了。”

    黑孩儿笑着推开俏郎君道:“这简直岂有此理,我不是好好儿的活着回来了吗?”

    俏朗君这才一面擦泪,一面现出笑容来说道:“可是马老前辈说,你一定会被骊驹摔死呐!”

    黑孩儿笑道:“凭我小花子会伏不住一个畜牲,反会被畜牲摔死?那不成了笑话了吗?”

    大家到了这时,也才全都定过神来,欢欣满室,围着问黑孩儿是怎么回来的?

    黑孩儿笑道:“一起初我见那畜牲要逃,心中一急,便不顾一切地上了它的背,虽然它纵跳不伏,我想着它不过是个畜牲,凭我还制伏不了它吗?所以并没把它放在心上,谁知这畜牲倒也真是厉害,跳着蹦着,倒还好受,等它一出谷口,飞跑起来,可就要了人的命了。”

    说着便对大家做了个鬼脸,说道:“你们大概谁也没尝过那种滋味,这那儿是马跑,简直比腾云驾雾还要快,我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眼看地向后飞逝,看起来简直头昏,心想不妙,这样跑法,若是那畜牲钻进树林里去,那我焉能活命?想到这儿,也就不由得胆寒起来,忙想跳下。可是这时业已看不清地面上的情形,又那敢下跳,所以迫不得已,只好把心一横,两手抱紧了它的脖子,把命交给它了。”

    黑孩儿说到这儿,停了一停。

    马腾风道:“这里山上,并无树木。”

    黑孩儿道:“若有树木,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接下去又道:“我由着它翻山越岭,也不知道奔了多少路,这才又想到,这样下去,终非了计,便又打算制伏于它。因此便动手打它,那知这畜牲的皮骨,竟是坚硬如铁,任凭你踢打,也伤不了它。我心中一发恨,便运起功力,照着它头上便是一掌,这倒不是吹的,在平常我这掌下去,莫道是个马头,便是一块石头,也非粉碎不可。”

    白守德听到这儿,不自觉地说了声:“可惜。”

    马腾风却道:“恐怕小兄的掌力,虽能击碎石头,也伤不了它的头呢?”

    黑孩儿道:“可不是嘛!我一掌下去,它的头没碎,我却反而被震得半臂酥麻,几吗摔了下来。”

    马腾风道:“这畜牲混身坚逾精钢,就只有颔下寸许方圆,是个软挡,绝碰不得,所以我们套住了它,惟有扣住它的颔下,才能制伏得了它。”

    黑孩儿一摆手说道:“但我又那儿知道呢?你事前又没说过。”

    马腾风道:“这是我一时大意。”

    俏郎君急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又怎样呢?”

    黑孩儿道:“后来那畜牲大概是被我那一掌打急了,所以格外的加快了速度。我一急,便又失去了主意,仍然紧抱住它的头颈,这时它已奔到了一条大河的前面,那条河斜斜地顺着山坡下去,宽约一二十丈,水势急不可当。”

    马腾风插口问道:“那河水是什么颜色?”

    黑孩儿道:“月色朦胧之下,好似隐隐泛红似的。”

    马腾风一吐舌头说道:“这乃是天通河上游,离这儿当在二百里外。”

    黑孩儿道:“那畜牲到了河边,仍没住腿,一头便撞了下去。河水一浸,其寒砭骨,我一吓,连忙收腿,站在它的背上。那畜牲也真泼悍,竞横渡逆流,冲了过去,上得对岸之际,由于马头高耸,我腰弯得难过,连忙一挺身,去抱住马头,好伸直腰。这就应上了你的那句话了,无意之间,手正好扣在它的颔下,这一来,那畜牲方才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白守德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黑孩儿道:“可是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何原故,但并没下骑,只勒它转身,打算策它送我过河。它一回头,便是下坡,我抱住马头,又成了脚高头低,连忙放手,重新抱住它的脖子。这一来,它又猖獗了起来,仍像以前一样,飞驰过河。我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在上岸之时。又去抵它的头,它也立刻又停了下来,到了这时,我才起了疑心,猜着可能是无意之间,制住的它的弱点。因此也就慢慢地试探起来,并没多久,便把它那处颔下的弱点,给找了出来。”说到这里,停下喝了口茶。

    陆瑜见了,便想到黑孩儿这一夜辛苦,并未进食,因此问道:“小兄大概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黑孩儿道:“可不是嘛!说着话倒反而忘了。”

    大家昨晚也没吃晚饭,被这一提,也都觉得有点饿了,所幸有的是干粮,便取出胡乱先充饥充饥。

    俏郎君听得入神,直催黑孩儿快说。

    黑孩儿也就接了下去说道:“到了这时,我不只是不怕它了,反而存下了个收它之心。因此便故意的逗着它发脾气,松手不去扣它颔下,但等它脾气发了起来的时候,又马上去制伏住它。如此一连几十次之后,你们猜那畜牲怎么样了?”

    马腾风道:“小兄所用的确是驯马之法但我却还没驯过骊驹呐!”

    黑孩儿笑道:“在先它是暴怒长嘶,到了后来,竟慢慢地变成引颈哀鸣,像是向我乞怜似的,便是我不去扣它颔下,它也不再倔强了。我便试着驱策于它,竟是温驯非常,我又试着上下,它也不动,我干脆下来之后,便向前走,它竟跟着我一步不离。我一高兴,便向它说道:你是服了我,愿意跟我了吗?那畜牲竟像听得懂似的,连连点头。我便又道:那我替你起个名字,便叫你骊儿,以便呼喊,好不好呢?它又点头,并长嘶了一声。”

    俏郎君插口道:“真的有这等事吗?”

    黑孩儿道:“我还会说诳吗?当时我为着试它。还对它说道:你站在这儿别动,它果然站住不动,我走出十丈开外,这才叫了一声:骊儿,过来。它立刻压声而至。你如不信,它现在宫外,你去一试好了。我回来,还是它送我回来的呐!”

    俏郎君听了,高兴得无以复加。

    白守德也道:“我刚才不是说过,马嘶之声,可能是小兄制伏住了那畜牲,骑了回来。这一猜,倒是被我猜着了。”

    接着便又想到骊项珠之事,连忙说道:“小兄既已收伏了那畜牲,骊项珠的问题,不也就解决了吗?小兄取下来了没有呢?”

    黑孩儿一瞪眼说道:“我倒是把这个给闹忘了呢!不过也不要紧,骊儿现在门外,还不是随时可取吗?”

    大家听了,都存了个好奇之心,想去看看清楚这两样稀世之宝——骊驹和骊项珠,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谁知就在这时,宫外马嘶又起,并好似杂有人声在内。

    黑孩儿听了,忙一纵身,便抢了出去。

    大家也都跟着,到了宫外一看。骊儿虽然还好好儿的站在那儿。但它的蹄上和地下,都有血迹。

    黑孩儿以为是骊儿受了伤,急忙查点。但一查之后,却发现骊儿并未受伤,血迹却一直进入宫内。

    这无疑地是有人意图侵犯骊儿,为骊儿踢伤所致。

    大家便去推测,这是何人所为。

    白守德的一颗心,则完全在骊项珠上,因此说道:“别的倒甭忙,且先把骊项珠取下来吧!”

    马腾风便上前,伸手向马颈下去摸,立刻愣住,说道:“糟了,骊项珠已被人取走了。”

    白守德便第一个急了起来,说道:“这还了得,这一定是刚才那人所做无疑。”

    陆瑜连忙拦住说道:“你且别嚷,咱们先计议一下再说,那人到底是谁?”

    白守德道:“这还会有谁呢?此地仅有这一座王母宫,别无他人,那不是宫中的道士所为,还有谁呢?”

    大家一听,全觉得对。

    只有马腾风说道:“宫中老道,与我极熟,一向正派,恐怕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再说这里虽然别无他人,但那边三里之外,还有一个村落,所以我们还不能便确定是宫中道士所为。”

    白守德道:“现在血迹进入宫中,那还会是别人吗?”

    还是陆瑜说道:“我们当然要去盘问道士,但马仁兄所说,也值得参考,我们不妨见机而作,以免得罪好人。所以一切问话,还是由贫道开口,大家千万别乱。因为如果不是道士所为,我们还得请他帮忙,得罪了他之后,便不好开口了。”

    大家听了,都觉有理,这才回到宫中,去找老道士。

    一见老道士,正带着两个小道士在最后殿上做早课。

    大家仔细一看,三个人之中,并无一人有受伤之态,并且神色安详,绝不像是刚被马踢了的样子。因此当时没好开口,直待他们早课做完,这才由陆瑜上前,向老道士问道:“道兄知道这儿出了事吗?”

    老道士茫然问遭:“此话怎讲?”

    陆瑜道:“我们的东西叫人偷了。”

    老道士一皱眉头说道:“有这等事吗?”接着又问何物?

    陆瑜便告诉了老道士,并说那人已为马所伤,并有血迹进入宫中。问老道士是否知道是何人所为?

    老道士且不答话,便叹了口气,向小道士说道:“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孽障又回来了。”

    陆瑜等人听了,都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