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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湘月的出手,绝对没有一丝留余地;似是想这一带卷出,便要断了玉珊儿生机。
玉珊儿已是筋疲力竭,加上左、右两臂的玉针之毒已在发作,想避已是不能,更何论反击!
眼见,那缎带泛成一道粉红光辉迎面已不足一尺;忽的,一道白光破满目红雾。
白光是翎羽,羽转如风轮;那一圈圈回旋,似极我佛如来顶后的般若光轮。
在这白色光轮之中,那满天而至的粉红淡影为之失色、消失!
双方终究一接触,刹那,白色光轮化成雾,雾是翎羽的毫!
这雾,如纱、如诗、如梦、如情人褪下最后一件衣衫──。
羽梗呢?
梗,已第二度透断粉红缎带的十七波峰处!
一切,都静了下来;屋内,呼吸可闻。
宇文湘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目微闭,竟忍不住滴出两颗晶莹泪珠来。
有谁,能晓得这些日子来她心中的思念?又有谁知道,自从昨夜伊河畔知道翎羽的主人是李北羽后,已在心中反覆念了多少回他的名字?
甚至,身中狄雁扬剧毒之时,对生死未挂于心;只念,那李北羽能倏忽出现在眼前!
只是,方才那一翎羽,已然击碎她的梦。
如──,那翎羽毫之散无踪。是,无踪如雾消。
宇文湘月看了看李北羽,再看了看屋内的三个女人,忽的仰首大笑。
笑,尽是百般心酸悲凉!
良久,她才盯视着玉珊儿,嘴角微微抽搐牵动。
终究,一言未发转身跃窗而去!
宇文湘月走了,葬玉、埋香也走了。
三个女人,走时却是同一般心情。
李北羽轻轻一叹,唯有心里苦笑。
以前,每个女人都知道他李北羽,现在也是。
差别的,眼光不再相同!
蓦地,玉珊儿一声怒嗔:“还站着像傻子?”
李北羽一愕,忽的仰天大笑;只有一个人还是没变,那就是我们玉大小姐!
李北羽当然立刻过去扶住她,然后,让她四平八稳的躺到床上。
今晨以前,躺下的是李北羽;现在,主客异位!
玉珊儿竟然有了李北羽的习惯,嘻嘻一笑道:“快,帮姑娘我脱下靴子”
靴子,是小蛮靴;李北羽方一愕,耳里又传来玉珊儿的叹气声:“你有没有看过谁上床睡觉是穿鞋子的?”
这妞学的可真快。
所以,李北羽只有苦笑服侍。
玉珊儿待李找打一切搞好了以后,才嘻嘻一笑,道:“好啦──,你现在可以去找那位王大夫来替我看病了”
这是什么世界?哥哥我原来是被人服侍的,怎么这一下全颠倒了过来,主客异位啦?
蒋易修足足喝了两个时辰的豆浆,这才和狄惟扬和王克阳分手。
当他还在往戏水楼的街道青石板上走的时候,前方竟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李北羽!
蒋易修讶道:“你怎么敢现在下床跑出来?”
“怎么不敢?”李北羽只有叹气:“现在躺的是玉大小姐!”
“怎么回事?”蒋易修显然知道一定很有趣,所以他提议:“找个可以吃可以喝的地方坐下慢慢谈”
“不行”李北羽竟然回绝。
不行?这小子有吃有喝的什么时候说过不行来的?
蒋易修加强语气道:“这趟是听故事的人请客”
“不行!”回答一样。
蒋易修摸了摸李北羽额头,怪叫道:“好烫”
李北羽摇头苦笑,只简单的说了句话就让蒋易修跳起来。他说的是:“昨晚和风流王一战,宇文湘月和玉珊儿玉大小姐全看到啦”
蒋易修听他朋友口沫横飞,又骂又干的把整个事情说完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北羽叹气道:“你不信?”
“我信!”蒋易修说的很肯定。
“评语呢?”
“笨!”蒋易修指指李北羽道:“你”“我?”李北羽抗议了:“为什么是我?昨晚你和那个风流王王务先不是也没发觉?”
“不是这件事!”蒋易修叹道:“我劝你这只秃鸟最好赶快飞回去戏水楼看看”
李北羽脸色一忧,道:“怎么?”
蒋易修叹了口气,道:“别急──,我的意思是,昨晚那个药师王王老头已经被我们玉大小姐软硬兼施的要去了三份治疗葬魂玉针、埋魄香兰的解药”
李北羽没有时间苦笑,拉了蒋易修就走!
“昨日君戏我,今朝回报来;若有心想见,玉风中倚栏。”下款是:“遭殃莫怨玉珊儿,留!”
粉红短笺,却足以叫昂昂七尺男子汉为之心醉!
蒋易修等了半晌,方一大巴掌拍落李北羽肩头道:“喂──,秃鸟,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没看到玉风中倚栏?你让人家等的把栏杆给压断了,那就有的惨啦”
李北羽当然不笨,又是转身一拉蒋易修要走。
蒋易修可不干:“慢、慢──,小手勿拉、小手勿拉──。哥哥我可不愿去那玉风堂吹西北风”
李北羽双眼一睁,道:“你够不够朋友?”
这什么话?哥哥一夜未睡还不是为了你,竟然讲出这种话来!
蒋易修立即大声道:“十成足金的够”
“够你的员外头”李北羽笑骂道:“人家杜鹏都能陪哥哥我去当奴才啦──,你?”
这是什么世界?蒋易修只有整整那套员外服,昂头阔步、一马当先、义无反顾、放屁当没听到的往外走。
李北羽瞅道:“你去那?”
“废话”蒋易修大叫:“去玉风堂把他们吃垮”
话说的大声,一踏出门口还在庭园里,又回头朝李北羽道:“可不可以不去?”
“不能!”李北羽斩断坚决的回答。
“真的不能?”蒋易修已开始挽左边袖子。
“不错!”李北羽无动于衷。
“肯定?”这次连右袖都挽了老高。
“绝对!”
“好──,你真的要哥哥我去是不是?”蒋易修索性脱下了长袍,大叫道:“去就去,谁怕谁?”
很迅速的,我们蒋员外又立即穿上了衣服袍子,转身就走。
李北羽一笑,方同并肩,忽然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为什么?
杀机!
一股无与伦比的杀气!不,是两股!
“是四股!”李北羽叹道:“只是其中两股特别强罢了”
蒋易修叹口气,道:“好像很利害的人?”
“对!”李北羽叹道:“天下那个王八乌龟蛋敢说雷杀和萧饮泉不利害,我保证他一定看不到明天的日升”
蒋易修瞅了李北羽一眼,道:“你敢不敢?”
“不敢!”李北羽叹气道:“哥哥我可没英雄到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雷杀就看着李北羽和蒋易修谈笑的侧身而过。
他身旁的葬玉和埋香似乎有了不平常的呼吸;至于萧饮泉,他可以感觉出如一头猛虎发现上好猎物的气机。
沉稳又威猛!
雷杀淡淡一笑,在李北羽和蒋易修侧身而过的时候,轻轻送出两股气机。
撞到蒋易修时,蒋易修边谈笑,边挥手的经过;撞到李北羽呢?只见他身子轻轻一颤,前后幌动了几下,才举手拭去额上汗水,双双走出庭园而去!
雷杀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那一个功夫高?”
他是问三名手下。
葬玉和埋香的回答是:“蒋易修”
萧饮泉的回答则是:“李北羽”
雷杀点点头,道:“葬玉、埋香──,你们看看地上泥沙的足印”
足印,有一串已较前方走过的深陷七分;另一串,则一般无二,又轻又淡。
深的,是蒋易修留下!
雷杀沉声道:“李北羽是个可怕的人”
萧饮泉身上那股气机瞬间爆发了出来,他大喝,出手,硬生生将一株青松从中打断!
好锐的力道!轰然响中,葬玉、埋杳脸色大变,她们总算见到刀斩门八掌老之首,最神秘的萧饮泉出手。
雷杀走过去检查断裂处,摇摇头道:“还是差了一点!”
萧饮泉似乎恢复了冷静,恭敬道:“是”
雷杀闭目沉思半晌,道:“记得,力之用在于劲、于气、于意、于心、于灵!天者合一,天下莫之能御!唯心中无恨、无怨、无嗔、无痴、无利、无名、无一切无明阿堵,方能达到武学禅境。亦唯如此,出手才能无所不至、无所不摧!”
雷杀倏忽睁开眼又道:“唯一切源于无始,才能达于一切有终!明不明白──?”
这一趟话,只听得萧饮泉、葬玉、埋香三人如痴如醉,额上冷汗直冒。
但知雷杀创立刀斩门和玉满楼的玉风堂同映;却是今日方知雷杀的武学意境已臻于此!
以“无”杀人,叫人如何可躲?
所以,雷杀的杀手技,才真的是天下第一!
三人方自回味雷杀那席话,雷杀又道:“哼!本座自洛阳赶来看李北羽这小子,果然没令本座失望!不但是条好汉,而且是个奇材”
雷杀缓缓吁了一口气接道:“以方才他的身势,已深得武学中逆来顺受的真谛!
哈,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当真是从来打不赢嘛──?”
雷杀大笑中,萧饮泉双拳已紧,青筋暴突!
雷杀看了萧饮泉,暗暗一笑;转头朝葬玉、埋香道:“跟踪李北羽,随时通知本座他的行踪”
就在雷杀和萧饮泉住入戏水楼的同时,龙门城内另一端的宇文长卿可皱眉了。
第一,宇文湘月不告而别,只托属下来报告是往洛阳而去,目的不明。
第二,则是雷杀和萧饮泉到龙门来,莫非他们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想发展在玉风堂身侧自己的势力?
宇文长卿沉声道:“本盟第二波人员什么时候到?”
“后天晌午时分!”邢嚣恭敬道:“现在已然接近洛阳城东侧”
宇文长卿双目一闪,沉声道:“下令第二批人员就近驻入洛阳城内。你我现在就启程往洛阳”
玉满楼和卫九凤含笑的望着他们的女儿。
现在,他们这位宝贝的玉大小姐刁蛮如昔,只是眼中的温柔和沉醉大大表示了有某种的牵挂在。
两夫妻互视一笑,彼此心里明白这个李北羽果然利害,单单是在龙门一夜便可以把这位“鬼神也逃”的玉珊儿治得服服贴贴。
玉满楼的评语是:“李北羽的打架功夫不但是高手,而他追姑娘的功夫更是毫不含糊”
李北羽不含糊,杜鹏呢?
小桥亭阁依旧,飞花已埋一园幽香。
杜鹏老远一听到蒋易修的脚步声已然冲了过来,又笑又捶道:“蒋朋友别来无恙?”
“本来没有”蒋易修苦笑道:“被你这一阵毒打给打伤啦”
杜鹏大笑,揪向李北羽道:“秃鸟──,成果如何?”
“差强人意!”李北羽伸个懒腰道:“凶是凶来凶去”
杜鹏方自露出明白的表情,后端传来一句:“鹏哥哥──,鹏哥哥”
鹏“哥哥”?好亲昵的称呼!李北羽和蒋易修两人互视一眼,摇摇头。
只见,那碧荷姑娘己身着一件翠绿锦绣水裙跑了过来,挽住杜鹏道:“鹏哥哥──,我刚刚煮了小莲子熬人参粥,快来吃嘛”
声娇人更娇。
显然,李北羽追姑娘的功夫不错,那杜鹏被姑娘追的功夫更好!
杜鹏苦笑,道:“咱们玉大堂主把这位林小姐认了义女啦──。刚刚又跟玉大小姐成了手帕之交”
李北羽笑道:“原来姑娘姓林──,芳名是?”
碧荷一皱鼻,将脸颊贴着杜鹏手臂娇道:“鹏哥哥,你告诉他”
杜鹏苦笑,道:“俪芬!俪人迎春波,芬芳自地香的俪芬”
“林俪芬”李北羽大笑道:“好名字”
“好名字”三个字才说一半,那林俪芬已指着李北羽的鼻子道:“好名字就好名字,为什么张张开你那口蛀牙看天?”
这么凶?蒋易修已经开始不安了。
一个玉珊儿忒的已经叫人心惊肉跳,再加上这位林二小姐那还得了?
四个人已上了采月居的亭阁,方自坐定要吃那什么小莲子熬人参粥,忽然众人目光一亮:只见我们玉大小姐已换了套小棉袄子滚金边,下方是淡紫湘裙带溜百摺。
这一款款移来,俱叫众人喝了一声彩。
尤其,平素手上那把锋利玉扇已是不见;换之而执的,则是小圆薄纱,彩绘鸳鸯的绫绸扇。
照啊──。蒋易修和杜鹏狐疑的左看看玉珊儿、右看看李北羽;那碧荷也是满眼笑意的看着两人。
于是,就在李北羽凝眸注视玉珊儿踏来的时候,另外这三位“插花”的便互使了一眼,心中下的默契是──趁他们两人不注意时,赶快把小莲子熬人参粥吃个精光!
“呃──,呃──,呃──,好饱!”杜鹏连打了三个嗝,拍拍肚皮道:“秃鸟──,你怎么不吃?”
去你的不吃!哥哥我发觉时已经悔之晚矣!
李北羽骂在心里,口上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欢吃这个玩意”
“真的?太可惜了”林俪芬掀开一旁的碗盖道:“这儿还有一碗”
“拿来”李北羽大叫,义无反顾的“抢”到了手。
粥在手上,他却没吃;端到玉珊儿面前道:“给你用!”
声音之温柔,足以滴出水来。
蒋易修惨叫:“我要昏倒了”
玉珊儿微微一笑轻道:“不──,你吃──。男人总是要多吃一点的”
说完,右皓轻出,摇摇汤匙儿,乘了半起,在唇前吹了吹,才送往李北羽口去。
“我已经昏倒了”这回,惨叫的是杜鹏──。
李北羽含笑,将那粥吃在口里,忽然脸色一苦,便吞下去后大叫:“哥哥我昏了十万八千次啦──。谁放了这么多盐巴?”
玉珊儿在笑、林俪芬在笑,连那杜鹏和蒋易修都在笑。
现在,李北羽可明白了,刚刚两位“好朋友”要“昏倒”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朋友,就是随时不忘帮对方两肋插刀来增加生活情趣!
唉,交友不甚,夫复何言?
李北羽的眼睛突然一亮。
因为,正有两道人影往这亭子而来。
一个是玉楚天,另一个则是百里怜雪!
百里怜雪已经不再有那付七大公子之首的悠闲傲然之气。
他到了玉珊儿的面前,双目一凝道:“你是不是跟定了这小子?”
这小子指李北羽。
玉珊儿不答,只是柔情万种的又乘了一匙,大大一匙的人参粥送到李北羽唇前。
李北羽能不吃吗?尤其是当着百里怜雪之前,就算穿肠毒药也得一口吞下。
所以,就在他以最大勇气吞下的同时,百里怜雪已转身离去,离开玉风堂!百里怜雪并没有回去百里世家,因为他要等,等九天之后的比武招亲!
所以,他的目标是嵩山脚下;他要用十天七夜的时间来揣摩百里世家绝之中的“圣剑狂战七十二技”!
玉楚天对于这位宝贝妹子的心上人是李北羽李大公子显然很满意。
所以,他提议道:“今晚,咱们四个男人到巩水一游如何?”
玉珊儿可抗议啦:“为什么我们姐妹不能去?”
“因为二妹子!”二妹子指的当然是林俪芬了。玉楚天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二妹子的身世?”
“俪芬的身世?”玉珊儿讶道:“妹子的爹娘是?”
“靖北王林忠义大将军之后!”玉楚天皱眉叹道:“二妹的爹、娘曾受奸人之害,而被一名魔教高手所杀!据本堂消息,那人已到了洛阳地面”
林俪芬脸色一激动,急声道:“那人是谁?”
玉楚天沉吟半晌,才道:“爹查出的是,黑旗武盟总护法,百年前庞龙莲一脉嫡传的传人,韦悍侯!”
“韦悍侯?”李北羽叹口气道:“那么,他用的便是三天极门的心法了?”
玉楚天沉重点点头,道:“想不到这失传百年的心法,竟然还有人承传”
玉珊兄道:“为什么不准我们去?你的目的其实是要去踩那个韦悍候的盘子?”
玉楚天叹口气,道:“另外还有件事,那就是爹、娘今晚要教你们一套防身的手法,以对抗三天极门的杀伤力”
葬玉和埋香守候在玉风堂外已是日落月升时刻,正商议今晚如何进去找那李北羽。
忽的,一名刀斩门手下汉子来报:“两位特使──,方才王长老传来消息,李北羽和蒋易修、杜鹏、玉楚天等四人,往城北而去!”
王长老,指的便是雷杀亲信王啸天。
原来,他也到了洛阳,正和雅竹小馆馆主吴昊刚负责洛阳活动。
葬玉点点头,随口问道:“王长老和吴长老正有何行动?”
那汉子道:“两位长老打算今晚殂杀玉风堂洛阳的坛主,高拯!所以无法支援两位特使!”
“知道了”葬玉一挥手,那汉子便一恭身离去。
葬玉幽幽叹一口气,站起来道:“埋香妹妹,我们去找那个负心汉子吧”
宇文湘月跟住的人便是葬玉和埋香。
在洛阳,她已经知道兄长宇文长卿将力量留在这里;可是她不能用,一动则必让宇文长卿知道了下落。
她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来解决自己的事!所以,当她发现了葬玉和埋香之后,心里便有了打算。
只要跟住这两个女人,她总也会找的到李北羽的动向。
现在,果然证明这方法是正确的──。
黑旗武盟早在三年前便布置妥了洛阳城内的线。
这些线,已然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通达到每个地方。所以,玉风堂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很清楚。
酉时开始一柱香,玉楚天等四人由玉风堂大门出来。
一顿饭后,四人所乘坐的那辆“桧神名车”已然穿出城门。
然后,四人在酉时过半个时辰时泛舟于巩水之上。
酉时将尽,黑暗悬月之下,四道人影上了“桧神名车”;消息中,车内传来玉楚天的大笑劝酒。
酉时进入戌时时,那马车进入洛阳城;一顿饭后到了玉风堂大门,玉楚天被人推了下来。
又笑又骂的追进去。
韦悍侯看着这份报告皱了皱眉,再看另一张报告书。
“有三名女人二前一后的跟着那马车而去巩水。在前的两个是刀斩门的葬玉和埋香!在后面的,是本盟的大小姐宇文湘月!”
韦悍侯双眉一挑、一动,这事,少盟主宇文长卿已然先用飞鸽传书来了。韦悍侯叹口气,继续往下看。
“葬玉和埋香亦搭了一舟,往那巩水泛去;宇文大小姐则没入夜色之中,失去其踪迹!
同时,刀斩门的两位女杀手也没回岸,亦同时失去其踪影。”
韦悍侯看完之后,深自皱了眉头。
为什么跟在其后的三个女人都没有回来?
不,还有一个可能,有回来,可是并不是循着原路!
为什么不循着原路?韦悍侯更深一层的想;她们的目的是跟踪李北羽,为了随时有机会能下手;那么,为什么没随那“桧神名车”回城?
唯一的答案是,李北羽不在车上!
如果这推断正确,那杜鹏和蒋易修就更可能也不在车上。
所以,玉楚天才要大声的笑,大大的被推下车!
以玉风堂少堂主在自家大门口被推下车?反常!
反常之下就有阴谋!
韦悍候的双目精光暴射,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武盟能在洛阳城内布线;那玉风堂已经在洛阳二十五年的时间,岂不是布的更广?更密?
有此一念,韦捍侯日下已明白,自己这行人晌午方到洛阳,再怎的机密也已落入人家眼界掌握之中!
所以,结论是李北羽找上门来!
黑旗武盟在洛阳的总联络处是位于城东的老和兴商铺!(依据中国古代筑城,城西多住家,城东多商铺。)老和兴卖的是皮货,架上摆了些貂子皮、熊儿张;甚至,每半年还有一批出西方国度运来的骆驼皮。
因为这点特别产品,加上老板姓骆又有点驼背。乾脆,街坊巷里便叫这老和兴的老板”
骆驼”了。
骆驼约莫六十开外,手上最值得炫耀的是那根由南端大理运来的大红珊瑚烟杆儿。
听说这种珊瑚,得海底千年水流冲击,早已去芜存精,较那钢铁硬多。
有一回,我们这位骆老板就叫人试过啦;大剌剌一把钢刀,砍到断了却连那烟杆儿一丝痕也没留下。
所以,骆驼又多了个外号,这浑号是──“够劲”骆驼。
因为骆老板不但是烟杆儿劲,连自己身上的那根也常常叫迎春楼的妓女喊饶。
当然,没人知道这位骆老板是黑旗武盟的人;更没人知道他的职位有多高!
这点,连韦悍侯也不知道!只晓得盟主交待,对这骆老要尊敬!
只有黑旗武盟的盟主宇文真知道,这位充满下巴里人气息的骆老板,正是黑旗武盟第二把交椅的副盟主!
李北羽、杜鹏、蒋易修已经到了老和兴那条长巷外十丈远近。还隔了四条横街,已然觉得不大寻常。
李北羽突然叹口气道:“妥吗?”
杜鹏瞅了李北羽一眼,道:“喂──,秃鸟进士,干啥呀?人都已经到了家地面上来了”
李北羽苦笑,一叹道:“我这离别羽心法还没完全研究成形。那夜和风流王一战中已经明白。后来,在戏水楼阻止宇文湘月的出手,又发觉了一点点可以运用的心法”他顿了一顿,又叹道:“问题是,这回对手用的是三天极门的功夫!”
和风流王一战,以毫羽散于水柱中,是力与猛的一种突破!
戏水楼阻止宇文湘月杀玉珊儿,无意中发现那翎羽以圆旋的出手,亦有不可思议的妙处。
加那我佛般若法轮,见性光明不忧不惧不畏!
问题是,自己心下尚未有百分之百的控制心法。
蒋易修拍拍老朋友的肩头,道:“别急──,说不定今天找上那个韦悍侯又可学了一点什么怪招来”
“可不是!”杜鹏扬扬手中刀笑道:“成为一代宗师没那么快的──。否则别人玩什么?”
李北羽笑了,他为自己有这么两位朋友而骄傲!
可惜,他的笑容只停留了一下下;因为,前方左、右两屋檐上,正坐了葬玉和埋香。
更巧的,是前巷口,我们那位黑旗武盟主的宝贝女儿,宇文湘月也揪然而立,直待自己一头撞上!
怎么办?杜鹏和蒋易修很合作,立时对付左、右上方的葬玉和埋香。
李北羽呢?
只好真的硬着头皮一步、两步的跨到了宇文湘月面前,脸色沉重,音调轻松道:“今夜天气好好哇”
宇文湘月一愕,动手也不是,笑也不是,勉强绷着脸道:“是啊──。可惜好人不”
“等等──。下面话别说”李北羽长长吸一口气,盯住宇文湘月瞧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很沉重”的问道:“吃饱没?”
什么话?宇文湘月原先看那李北羽真的是凝重脸色说话貌,自是按下出手之心,想听听这负心郎想表白什么,怎知,是这一句狗屁话。
刹那,只觉一肚子火冒上双眼,却已经是身子一麻,暗中已着了李北羽的道儿。
宇文湘月明白了,原来李北羽正是利用她错愕、分神、杀机未联贯的刹那,出手捏好时机便轻易制住了自己!
这一败,正是败在兵法上所谓“攻心为上”自是心服口服,夫复何言?
她只想问一件事:“你是不是传说中,曾得到过举人的名衔?”
“错了”杜鹏笑着走过来道:“不是举人,而是进士!”
“进士?”宇文湘月脸色一变,双目中情素更浓,幽幽道:“进士,进士。我宇文湘月总算没看错人。今夜一败,也是心服口服”
江湖上,有多少人有机会在武学上会败给进士?
“以前不多”蒋易修也走过来笑道:“以后会不少”
宇文湘月看看屋顶上,那葬玉、埋香只能睁目看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显然,是叫人定了穴!
唉,这三人的武功真是可怕的很。
宇文湘月望向蒋易修道:“你这话是,以后李北羽要好好闯一番事业?”
“不是他一个!”杜鹏笑道:“是我们一起”
“因为,”李北羽出手点向宇文湘月的昏穴,边道:“他们两个也是进士,货真价实的进士!”
不用李北羽点到昏穴,宇文湘月已经昏了过去。
这太荒谬了,这三个家伙竟然全是进士?
恶梦!宇文湘月苦笑,这不是真的,这是恶梦!
他们三个大剌刺的走到老和兴号皮货店的门口。
他们觉得,自己是好人;好人来找坏人本来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所以,蒋员外便大力的捶起门来。
开门的,便是这铺子老板“够劲的骆驼”!
这老家伙李北羽和杜鹏倒熟,本来吗──,在洛阳住了十年,也干了十年架;遇冬时也会到这儿来买买片皮袄穿穿。
只是,这回不太一样。
骆驼的眼睛也不花,立时认出了李北羽和杜鹏道:“干啥──,小伙子想找打架的,明儿到街上找吗”
“唉──,你老人家这话错啦”李北羽磨拳擦掌道:“真正货色在这铺子底下呢──,是不是?”
骆驼眼睛一亮,淡笑道:“三位哥儿可真的要看货?”
“绝对假不了的”李北羽拉出蒋易修道:“这位员外,人家可是老远赶来办货的”
骆驼两眼眯成一条线,点头含笑道:“既然如此,又这么坚持,那就进来吧!”
这三个家伙果然来了。
韦悍侯从透视镜孔中上望,冷哼!
他沉沉一笑,这回保证叫你们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货──一点都不参水的拳头!
韦悍侯看骆驼已经带李北羽、杜鹏、蒋易修往地窖走来。
韦悍侯一挥手,瞬时窖中黑旗武盟来的第二波三十二名刀客已然各自就位──一种最完美的突杀位置!
韦悍侯呢?
他大刺刺的坐在太师椅上,正对着门口等李北羽等三人开门进来,送死!
门开的刹那,李北羽已经出手。
对象是骆驼。
他不愿这老头子受到伤害,所以出手很轻,只是碰了一下麻穴和昏穴!
就在骆老头倒下去的时候,李北羽还好心的扶住、轻轻放下。
然后,一行三人便大剌剌的以“好人”的姿势,跨入门槛内;朝坐在太师椅上的“坏人”韦悍侯大声、齐叫道:“你──好”声音之大,较春雷更响!
这一喝,便将躲在各位置出手的三十二名杀手心神为之一震!
便此时,他们三个真正出手!
“七彩剑鞘,鞘中无剑!”
蒋易修手上的兵器不是有锋有刃的剑,而是鞘!
鞘彩如虹,分成“红、橙、黄、绿、蓝、靓、紫”
“杜鹏一刀,可堪俞傲!”
杜鹏的刀身是镂着一只扬翅昂首的大鹏鸟。
翅顶和鹏嘴交涯于刀锋;那鹏的两爪张开,正是成为刀锷。
“离别羽舞,诗雾梦泪!”
翎羽如诗如雾如梦,羽梗如泪!
翎羽长一尺半,柔如柳絮,却也能刚拍刀断;羽毫弯垂半弧,依旧可圆转如法轮!
韦悍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手下三十二名刀客全躺了下去。
眼前这三个年轻人显然代表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他们第一招出手到最后一招收手时,之间竟然已有了不同的境界。
似乎,他们仍可无止境的进步。
蒋易修每一剑的剌出、杜鹏每一刀的挥洒,控制上的火候在短短半柱香交战中,很明显的在意劲上有所不同!
更可怕的,是李北羽手上那根翎羽。
到后来击倒三名武盟好手的出手,不但将翎羽圆转飞出如法轮,一圈之后竟又回到他手中。这算控制的准确、意念的运用,果真有了宗师的雏形!
为了黑旗武盟的霸业,绝不能让他们三个人活着。
韦悍侯冷冷站了起来,喝道:“退下”
立时,那三十二名刀客爬的爬、走的走,全回到了阴暗角落。
一忽儿,连人呼吸声也没了;显然,他们已经走出了这屋外。
李北羽瞅视着韦悍侯,摇头道:“韦老大,你早出手不好吗──,总是每回打架前要那么多道手续”
韦悍侯冷冷一笑,道:“还没完──,本盟的抱剑七老你们能通的过再和老夫交手也不迟”
随话声,四壁中竟涌出一股淡雾来。
雾里,从各个角度冒出了七名六旬老者。
个个,穿着绣有太极图样的锦袍,胸前两手交叉,掌中正是抱一柄长剑!
蒋易修脸色一变,道:“这些老头子倒邪门,眼神不正哪”
可不是,杜鹏凝目望去,只见每名老者的瞳子中竟偶有青碧光芒一闪、一动。
这是啥怪玩意儿?
杜鹏叹了口气,轻声道:“秃鸟──,这些老头子好像修了什么邪功”
李北羽点头道:“大概是西域再过去那边的一种摄魂大法之类。好像叫修罗十魔地大火焰神功”
“这么长的名字?”蒋易修叹道:“故作玄虚吗”
“哈,”韦悍侯大笑道:“李公子果然博学多闻,这门武学正是产自葱岭以西的大食国”
李北羽皱眉,摇头道:“拜火教的玩意儿?”
“正是”韦悍侯双目精光暴闪,道:“三位,好好享受这修罗十魔地大火焰神功的盛宴”
注:昔日的葱岭却指今日的帕什米尔高原。大食国是阿拉伯一带。拜火教则是今日的回教。
此际,这地窖中的雾气更浓,人影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李北羽又看了抱剑七老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些老家伙都练了夜眼透雾的心法”
是以,眼锋那闪闪碧光,毫不受这烟雾阻挠。
三人方觉这一战可能很辛苦的同时,四周已传来抱剑七老的低啸声,显然阵势已动!
杜鹏当先一挥那柄大鹏刀,暴喝中已撩向东南方位的老者!
那老者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身往刀迎,同时两手抱剑也不抽出,连剑运鞘的递了出来。
杜鹏一愕,身子略沉,改劈为撩,正是大鹏展翅的雄姿!
那老者暴喝一声,两脚一斜一转,已然出剑。
便这回时,剑鞘中竟冒出一团火来。
杜鹏挥刀,压制老者的剑;忽的,老者口一张、一吹,竟配合鞘冒的火团,喷出三尺长的火柱!
杜鹏大惊、后退,老者剑势一翻、一掠,只叫杜鹏骂了六十七声。
小腿肚上多了一道血口子啦──。
他叹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李北羽和蒋易修。
蒋易修也不好玩,显然是在三名老者夹击之下,差点变成了烤肉。他奶奶的,这些老头子倒邪门的很,竟然能口吐火焰!
蒋易修长长一叹,舞动手上七彩剑鞘;刹时,如那贯天长虹,挥洒于满地火焰之间。可是,中间还有闪电,闪电是,那三名老者的剑!
杜鹏一转身,跃到蒋易修身旁叹道:“喂──,蒋朋友,这些老头子可真够劲啊──。”
这一段话里,杜鹏和蒋易修加起来最少被烤了三次,外加十道小伤。
当然,围攻他们的五名老者也倒下了两个。
杜鹏可一点也不乐观,因为,雾更浓!
杜鹏突然讶道:“秃鸟呢?”
“我怎么知道”蒋易修和杜鹏背靠背,喘气道:“天晓得那小子死到那里去了?”
正说着,三名抱剑老者大喝一声,竟已是分上、中、下三路攻来!
杜鹏大喝,出刀,这一刀可使出了职业水准,端的是打架高手才能用的出来。
因为,杜鹏这一刀很不怕死!
杜鹏冲入了火焰之中,以右手大鹏刀顶向上方的老者,顺势左手用那大鹏拳把对方打飞。同时,让中间的那老头子刺了一剑,争取这刹那以刀柄直贯,嗑了这老头子脑袋一大响!
蒋易修呢?他大叫:“大鸟,你今天最够英雄”
此时,他已经挥动七彩剑鞘倒塞插入老者冒火的剑鞘口;然后,当然是让老者扫了他小小一剑。
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蒋员外之能达到员外的地位,当然懂得礼数!
所以,他身前这位可怜的老家伙吃了二十六腿外加十七掌后,不躺下像泥巴软瘫也不行。
雾,依旧浓,李北羽呢?
李北羽要料理另外这两名老头子可真难。
羽毛遇上火已经很累了,加上这些家伙练成了“夜眼透雾”的功夫。
所以,毫散如雾的障眼法可没啥屁用。
惨的是,一开始那位韦悍侯便跃往身后而来,出拳之猛,足可以当成一个“悍”字!
前后三人一夹击,不过六个回合,我们这位李找打真的是被打惨了。
现在,那两名老者又张口喷火而来;同时,双剑狂递如电!
完了,完了,哥哥我竟然死的这么壮烈也没半个人知道!
还好,李北羽有个原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所以,他将身上一百三十五只翎羽打出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九支之多。立时,翎羽串接如鞭、似桥、像虹!
这分两路而去,连李北羽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创的“离别羽”心法中还有这一招!简直好的离谱!
抱剑二老显然未料到有此一变,待要闪身已是不及。
他们口中所喷的火焰,最多,只能烧去八十七支翎羽,另外,四十二只的羽梗,便端端正正的插在他们手臂上!
二老痛呼,抱臂而退,韦悍侯则一拳猛进,击向李北羽背部而来。
李北羽尽力拗身,反手打出另一支翎羽而迎。
谁知,韦悍侯手上的“三天极门”天运心法,使的正是“口居龙见”、“雷声渊默”二式!
韦悍侯右拳微沉,将那翎羽互击;俄而,左拳力出,如雷响天地!
这一记,李北羽原已万难中出手,此时如何能再变化。
不得以,只好以背硬是捱住。
李北羽正骂在肚里,大叫:“大鸟、员外──,再不来救人会死人的啦”
随叫声,杜鹏和蒋易修果然缠向韦悍侯,一左、一右的夹击于其间!
李北羽苦笑嘘了一口气,忽的,身后一道气机涌来。
李北羽大愕,想反身,麻穴被制;想喊,哑穴被点。
惨!
那身后人到了眼前,正是老和兴皮货铺子老板──骆驼!
李北羽真不敢相信这“够劲的骆驼”手下工夫果然够劲!
显然,自己栽在他手上那大红珊瑚烟杆儿上了。
骆驼微微一笑,还看了交战的三人一眼,也不说话的抱了李北羽便走!
这一端,杜鹏眼尖已先看到了,大喝一声追来。
谁知,那老头子一转出了地窖便不见了踪影。
待杜鹏再奔回地窖,只剩我们蒋员外独立苍茫!
杜鹏讶道:“那个韦老头子呢?”
“走了”蒋易修耸肩道:“连抱剑的七个老头子都走了”
杜鹏脸色一变,道:“他们要活埋”
正说着,上方已传来轰然一大响;木瓦砖石便全落了下来。
杜鹏大叫:“这回真的大大的惨啦”
韦悍侯冷冷的看着塌倒的老和兴铺子,淡淡一哼,转身使往第二处分舵而去。
然而,在他走了十来丈外,他竟看见了三个女人。
两个坐在屋檐上,一个坐在巷口!
韦悍侯眼睛一亮!
坐在巷口的正是盟主的女儿宇文湘月。
上面的两个呢?
哈,韦悍侯真是大乐狂笑,今夜真是大大斩获。擒李北羽、杀埋杜鹏、蒋易修大大拔去玉风堂的力量。
现在,刀斩门最奇特身份的葬玉和埋香又落入手里。
你说,韦悍侯怎会不乐?
韦悍侯轻易的解开宇文湘月的穴道,又抱走了葬玉、埋香的同时,老和兴铺子那端也有了变化。
这时,当然引了不少人来观看。
“没人活得了啦”一名地保叹道:“可怜的老骆”
一名中年汉子接道:“是啊──,这种活埋能活才有鬼哪”众人一片议论叹气。
蓦地,断垣裂石下方传来一声大骂:“他奶奶的──,哥哥我快闷死了,还不来救人”是杜鹏!
群声大哗,还有人能活着?
当下,众人便出手出力的移石搬物“拉”出了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
“上天保佑啊”一名老者合十拜天道:“想来这两位小哥儿平素善事做的多”
蒋易修大大喘一口气,才叹道:“保佑?哥哥我是拼了精神不想死的”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西元一六一二年),十一月二日,夜。洛阳城内最轰动的消息是,两位年轻人被活埋于废墟之下半个时辰,竟可安然无恙。
附注: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两名年轻人竟然还有精神破口大骂。据说闻者统计,最少骂了六百二十五句。而且,句句不同,字字不重覆。
二注:后来经宫内大学士考查,方知这两名年轻人名叫杜鹏、蒋易修。曾在万历三十四年同榜进士。果然,由进士骂起脏话来。大大不同凡响!
三注:杜、蒋两位进士所骂的脏话,一夜之间流行于洛阳,男女老少朗朗上口。甚至有人编纂成书,其销售之好,号称自晋朝左思的“三都赋”造成“洛阳纸贵”后,又另一次的纸贵风潮。甚至,引起官家干预。其中,最有名的三个字是:“哥哥我”
四注:杜、蒋二进士一律推崇,他们的脏话和一名叫李北羽的进士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是以,一夜之间,寻访李进士者,号称有六千三百一十二人之众。
洛阳城内东侧一带正为老和兴皮货铺子的事件轰动时,城南的小巷内,高拯正率领十二名玉风堂的好手进行突袭行动。
那是间空房舍,原本属于八大世家中太史世家的房产。由于大史世家北迁往大内居住,所以久了后,这房子已满布了灰尘和蜘蛛丝。
然而,近来却成为刀斩门的据点;用以传达洛阳城南部的消息。
高拯的行动很隐密,也很成功。
十三个人进去,是黎明时分;片刻之后,将晨曦涌现,鹤啼的一刹那;十三个人影完完全全的走了出来。
“禀告高坛主,”一名汉子低声道:“行动完美结束!”
高拯方正的国字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迎着晨曦长吸一口气,点点头道:“你们立刻回玉风堂里报告战果──。本人还要查一查有什么疏露?”
汉子的眼神显然露出了钦佩之色。
身为领导人,冲的是第一个,走的是最后一个,这是气度。
十二道人影瞬时消失在晨曦之中。
高拯笑了一笑,再度进入屋内。
屋内,除了年久失修的霉味,现在又多了浓浓血腥!
高拯看了很仔细,也算了很清楚。
在他预先得知的情报,这里头应该有二十六个刀斩门的弟子。
可是不对!
高拯有点讶异,竟然多出了两个!
这两个是谁?高拯心里一沉。
多杀了两个敌人并不该担忧反而该高兴才对,高拯为什么要担心?
因为,刀斩门何时多派了两名弟子进入洛阳城,玉风堂竟然毫不知情!照此,就会有更多的刀斩门人进来。
这事情很严重!高拯立即转身要回玉风堂查清楚,这是谁的疏忽?
可是,高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原先就在洛阳的份子呢?
高拯一分神、一急躁、一转身的同时,两足踝突然剧痛。他一惊,才一用功相抗,背后一股杀机已至!
高拯内心狂震,身子往前一仆,以冀能躲掉背后一击。同时,双拳往下击往那具扣住自己双足的“尸体”
忽的,那扣住的手松开,往上翻拍迎来。
是大力碎碑掌!
高拯见掌如见人,已知这出手的人是雅竹小馆的吴馆主。
玉风堂早已知道他是刀斩门的长老,只是为了避免大战而一直监视其活动。
谁知,今日便落在他手中。
高拯怒喝,手上拳力更重,轰然贯下。
拳、掌方一接触,身背上又中了一击!
高拯忍住胸中冒出的一口血,趁势往前一滚、一跃,转身盯向身后那人。
王啸天!
高拯喘着气,拭去嘴角血迹冷笑道:“哼、哼──,玉风堂的汉子总是不屑你们这般老鼠耗子”
王啸天淡淡一笑,遣:“玉风堂今夜的行动,又何尝不是一般?”
高拯长吸一口气,稳住了汹涌的真气窜动,方才冷笑道:“玉风堂顶天立地于武林中,去魔除恶本就是义所当为”
随声落,人已扑起,振臂攻向王啸天!
突然,屋外传来淡淡一句:“高坛主请住手”
闻声,高拯心中为之一喜。
原先,他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最少也要抓一个来陪葬。现在,玉风堂的主人玉满楼亲到,这件事可好解决的很了──。
王啸天和吴昊刚的脸色可沉了下来。
面对玉满楼他们实在没什么把握,唯今之计,便是走为上策!
一有此念,两人一点头便双双往后门撞跃!
高拯大喝,便举步要追,谁知,方才叫吴昊刚以大力碎碑掌力所伤的足踝竟剧痛了起来。便此,心神一懈,不由得沉昏了过去!
这端高拯昏厥,那厢王啸天和吴昊刚可不轻松。
两人才一撞破后门到了荒园,晨曦之中已有一名中年汉子负手含笑而视!
玉满楼!
吴昊刚和王啸天互视一眼,双双跃至左右将敌人钳在中间。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两位长老可好?”
王啸天沉沉一笑,道:“嘿、嘿──,试试便知”
话声一落,人已如大鹏扬起,双掌为爪直落扣向玉满楼顶上百会穴!
吴昊刚也不慢,立时欺身前进封住玉满楼周身一十六大穴!
便此双举,他们相信玉满楼必须付出一点代价才能称心如意!
玉满楼不相信!
这几年来玉满楼已经很少出手了。
因为,他已有足够的部属和助手帮他解决事情。
然而,很少出手的意思并不是代表身手的退步。相反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在武学上更深一层的钻研!
现在,他手上使出的“玉风十八招唤”便这近些日子的心得。
只见,他双手轻动似柳絮迎风,当下翻拍如江面水波。
一刹那,王啸天和吴昊刚狂猛的八十掌,便似乎进入了漩涡之中。
想退,已是无力!
三条人影一合即分。
玉满楼依旧是含笑而立,轻一叹,迈步往屋内走去。
屋里,还有一位忠心义胆的高拯需要他来救治!
王啸天和吴昊刚呢?
他们有如石像般的立在晨曦之中,不动、不言。
一直到玉满楼进入屋内抱起了高拯离去,两人的嘴角边方渗出一丝血迹来。
据武林掌战史的记载,唯有在瞬间将人震碎心服五脏,才会使死者立如石像不倒。因为,全身的肌肉和血流瞬间已僵硬凝固!
玉满楼这一战,已然把新创的“玉风十八招唤”震撼武林。
咸认,可以和武当太极三十六推手媲美!
玉大小姐可真的大大不高兴了。
李北羽这一失踪便掉了七天七夜没消息。
后天正午的比武招亲大会可惹了大麻烦啦!
怎么办?无论百里怜雪、宇文长卿、或是那个萧饮泉都是大大的麻烦。
叫杜鹏或蒋易修上台吗──,他们可不敢。
况且,朋友之妻不可欺。
打死他们的良心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玉珊儿烦恼,整个玉风堂上下何尝不是尽了所有的力量来寻找?最少,玉楚天、杜鹏、蒋易修就有三天三夜没睡!
问题是,黑旗武盟的人好像失踪了。
甚至,连刀斩门的人都消失在洛阳地面!
玉珊儿决定到出事地点再看个清楚!纵使,老和兴商号只剩下一片废墟!
她偷偷带着林俪芬一起去。
一个要找心上人,一个要找杀父仇人。
两厢一拍即合,便乘午后骄阳时刻从采月居的后门闪身出去。
卫九凤注视爱女和义女的行动,淡淡一笑。
身旁,玉满楼也不置一词。
卫九凤突然道:“是不是要叫楚天跟着去看看?”
玉满楼点头,沉吟道:“楚天是第一批,杜鹏和蒋易修在第二批”
三名年轻人分别领了命跟了出去。
玉满楼才又深深吸一口气,道:“原订攻破偃师刀斩门总舵的事只好停止”
卫九凤点点头。
那玉满楼又道:“刀斩门的重心已全部移到了龙门,就算灭了偃师那方也是无济于事”
卫九凤突然沉吟道:“奇怪──,韦悍侯他们会避到那里去?以我们在洛阳的情报网竟然无法查出来”
玉满楼双眉紧皱在一起,这问题他想了许久。
甚至,暗中派人去查访了浴阳的四大世家,却是依旧毫无消息。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蓦地,玉满楼脸色一变,道:“我们忘了一个地方”
卫九凤抬眼望来。
玉满楼沉声道:“玉风堂!”
玉风堂里头,那里是叫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采月居后边的骨灰房!
黑旗武盟的手下绝对不少在洛阳活动的,可是,整个玉风堂便只认定骆驼和韦悍侯。所以,在骨灰房里躲上一、两个人是很难、很难被发现的。
玉满楼绝对有把握出入洛阳城内的人物都在掌握之中。
因而,他知道骆驼或者韦悍侯两人一定还在洛阳里。
骨灰房,正如以往孤独的竖立在午后煦阳之中。
玉满楼踱步走了近来。
他先在四周看了看,而后推门而入。
他检查地上的足印,并没有新的痕迹出现。
他稍一沉思,又在每一处转了转;尤其特别注意的,是那些大口的坛子。
半晌,玉满楼走了出去,他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行动。
现在,是布署的时候!
玉珊儿和林俪芬来到了老和兴皮货铺。
其实,这七天七夜她们已经来过了三回;只是,心中有所系,总是牵牵挂挂又引得双足走来。
老和兴皮货铺子隔壁是茶行,几天前也叫那轰然倒塌时震掉了一面壁。
现在,新漆的石灰,依旧有着一股泥味儿。
玉珊儿在烈日下低喟良久,上头的木石俱已取去,然而地窖从入口起,则填了个满满。
再说,李北羽已经早一步叫骆驼给带走了,会带到那里去?
林俪芬轻皱眉道:“姐──,来这里有用吗?”
“有!”玉珊儿沉思道:“据玉风堂在此处的眼线报告,那个骆老头并没有把李北羽带出门来。出来的,只是韦悍侯和那些武盟的份子”
林俪芬眼睛一亮,道:“姐的意思是,李公子和那个骆老头还躲在这堆乱石之下?”
玉珊儿点点头,道:“不错!能有一层地窖,为什么不能有两层?或者是密室?”
林俪芬的眼睛更亮了,急急道:“所以──,他们必须有人送吃送喝的进去。当然,以隔壁这这家茶铺子最有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玉珊儿叹口气道:“越是令人注意的地方,却是最好藏身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早已经是说烂了几千几万次。
人们也说,把沙子藏在海边,把水珠藏在河里,最是让人难寻!
问题是,你知道:你听过,却不会想起来。
李北羽过得还不太差!
最少,比想像中的囚犯好的多了。
金樽杯、绿儿酒、红粉佳人相依偎!
若不是他脚上那副精钢打造的梏子,人家还以为他是当朝皇亲呢!
依偎的佳人是谁?赫然是葬玉和埋香。
怎个依偎法?说来你不信,那真的是紧紧死贴!
我们骆驼想法果然妙,而且够劲!
那就是葬玉在李北羽左边,以她的左手和在李北羽右边埋香的左手相扣;然后,再以葬玉的右手和埋香的右手相扣。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所以两人左右手方向应该相反。
现在,以左扣左,右扣右,岂不是正好交叉把我们李大公子夹在里头?
再说,女人的粉臂并不很长,这下一交叉,那不死死贴住怎么成?
好啦,两位姑娘的手被扣死,吃东西怎么办?只好由我们李北羽来喂啦──。
就如此,三个人联成一体的渡过七天七夜。
总有上茅房的时候吧?
骆老头的心肠倒不坏。
如果是李北羽上,就把葬玉和埋香的眼儿蒙上;如果是女的上呢?那简单,只要把刀子架在另一个脖子上,保证她不敢跑!
当然,洗澡是麻烦了一点。
可是,骆老头的决定是:“不洗!”
“会臭死人的”男的、女的一起抗议。
“好──,要洗是不是?”骆老头笑道:“三个一起洗”
葬玉没意见、埋香也没意见,李北羽不干!
他说:“哥哥我的名节事大”
因此,他们现在身上发出的味道绝对不是“香”!
七天七夜间来无事干什么好?
李北羽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给一根翎羽把玩!
骆驼给!只给一支!
因为,他想看看李北羽有什么能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更何况,七天前李北羽的心肠还不错;点穴时的用力不重,还会扶住他躺下!
礼尚往来,投桃报李吗──。
李北羽这七天不断把玩翎羽,一根断了再换一根;现在,他手上已经是第六十二支!
骆驼叫道:“小心点──,找这玩意儿,可快把洛阳的公鸡尾巴拔光啦”
李北羽一笑,不断以手指轻触羽毫,上下刮着。
偶而,手腕拿着翎羽弯来拗丢;同时,亦用各种不同的手指来捏着,上下轻晃。甚至,有时还会把那翎羽拿起来转转。
总之,这公鸡屁股毛似乎对他特别有吸引力。
骆驼还是很放心!
除了他手上的匙头,谁也无法凭人力拉断那三副梏锁。
就算李北羽出手,顶多只是伤了一个人。
再加上葬玉、埋香的重量,再好的轻功也走不了。
何况李北羽两只脚是锁在一起的。
骆驼笑着。
此时,一名武盟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声道:“骆老──,上头玉风堂的玉珊儿和另一名姑娘正在隔壁刘家茶行翻箱倒柜”
骆驼眼睛一闪,淡笑道:“她们查到了那里?”
“已经到茶行的地窖”那汉子恭敬道:“请骆老指示!”
骆驼淡淡一笑,看了李北羽三人一眼,道:“把他们三个送入密室中”
玉珊儿和林俪芬在刘家茶行的地窖查翻了老半天,突然,玉珊儿眼睛一亮!那是一口巨大的篓子,篓子上方装满了茶叶。
这点,原本是不希奇的。
那家茶行的地窖都是放着篓子,篓子都是放了茶叶!
特别的是其中一小撮的茶叶。
这一篓,应该是武夷红茶;然而,其下端竟有那么小小一撮普洱极品茶的乾叶子。
这点微小的差别,如果不是李北羽曾经教过了她,她还分不出来。
这时,林俪芬也发觉了。
李北羽和杜鹏是小愁斋的主人。
而小愁斋,卖的便是茶,而且是极品的普沮茶!
两个女人互使一个眼色,退了出来。
然后,很有礼貌的向老板刘义道歉。
刘义看着她们走远了,不禁皱皱眉。
玉风堂大小姐的脾气,洛阳城里谁不晓得?
所以,他立即到地窖中再度细心的审查。
当他看见那一小撮普洱茶的时候,脸色绝对不好看。
骆驼听完刘义的报告后,笑了起来。
“别紧张”骆驼淡笑道:“玉风堂有行动也是要等到晚上的时候──。时间还长的很是不是?”
刘义恭敬道:“请骆老指示”
“只要他们找不到李北羽,就算发现了地窖又怎样?”骆驼淡淡一笑,道:“所以──,我们必须把李北羽和这两个丫头运出去”
骆驼打了个哈欠,道:“谁戒备了七天七夜都会累的。所以──,现在你可以开始按照计到行动了”
刘义点点头,突然道:“骆老──,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三人以除后患?”
李北羽叫了起来:“喂──,你这人怎么一点爱心也没有”
骆驼淡淡一笑,沉声道:“这位李公子是一位人才──,盟主想见见他。至于这两位姑娘”
骆驼瞅了一眼才又笑道:“大可以利用来夹制刀斩门的雷杀”
“是!”刘义恭敬道:“多蒙骆老指点”
刘记茶行的门口可忙的了。
他们派出了四辆车子来,分别装满了一篓篓的茶叶。
里里外外,七八名伙计又吵又忙的好不热闹。
玉珊儿和林俪芬才出了刘记没片刻,便遇上了玉楚天;随后,杜鹏和蒋易修也到来。
五个人正谈着,便听到刘记茶行异常的举动!
林俪芬冷哼道:“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杜鹏皱眉道:“如果人要走,用不着这般大张旗鼓引人注意啊──?”
不管什么想法,反正是一定要去走一趟;而且越快越好!
当先!玉楚天已提起真气往前跃去。
正如所言,刘记茶行的上下乱成了一团。
玉楚天很快就抓住一名伙计道:“你们刘老板呢?”
“在里头”伙计认出是玉风堂的少堂主,立时恭敬道:“是不是要小的?”
“不用了”玉楚天丢下伙计。立即往屋内走去。
杜鹏心细,抓住伙计又问:“老弟──,你们干啥啊,搬家也要有点风声”
那伙计也认得这位主顾。
小愁斋有一半茶叶是向他们批发的。
于是,他立时耸肩笑道:“杜老哥──,问老板吧!他忽然下令把所有茶叶运出城去啊”伙计正说着,只见后头有四名茶行里头的汉子很吃力的扛出一大箱茶叶来。
玉珊儿一哼,喝道:“放下来”
那四名汉子一愕,可是当着这位玉大小姐的面,想说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便有志一同的齐放了下来。
玉珊儿一个箭步往前“刷”的打开那柄玉扇,臂上一使内劲,便“呼”、“呼”的挥了起来。
刹时,茶香满鼻;茶叶群飞。
蒋易修道:“这多累,哥哥来”
蒋易修一步前探,手执那七彩剑鞘便插入茶堆之中。
玉珊儿脸色一变,急道:“轻一点,别伤了人”
人?蒋易修苦笑,这里头那有什么人。
这下,出了窘可大了。
玉珊儿显然已经明白,立即窜飞入屋!
屋内,只听刘义惨叫声:“玉大少爷你看看──,我们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啊──。人家来订了所有的茶叶要送去,这下给玉大小姐这一搞。我我如何交待?”
玉楚天很为难,方自要答,那玉珊儿已冷笑道:“刘义──,你把李北羽藏到那里去了?”
刘义错愕道:“玉大小姐──。李先生是我们的主顾,我我怎么会藏他”
玉珊儿一冷哼,当先以扇劈破地窖的木板盖,飞身下去。
玉楚天担心妹子安危,亦大叫“小心”随之而下。
此时,杜鹏等三人也进了来。
见到此等情景,杜鹏朝林俪芬道:“你在上面把风──,我和员外下去”
说着,杜鹏和蒋易修亦双双跃下!
刘义见了此等情景,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林俪芬正投目往地窖口看着,忽然,感受到身后一股杀机而至!
她倏忽回头,一切无异状!搬东西的,忙进忙出的,依旧如前。她一皱眉,又将目光投向地窖口。
此时,那杀机又至!
林俪芬一惊,再回头。
只见那刘义和八名汉子已狰狞逼近、出手。
这突变中,饶她林俪芬亲得玉满楼真传,也是无法接得下。
唯一之法,只有往下跃入地窖!
地窖内,玉珊儿欢呼一声,她已找到另一处通道的入口。
没错,正是在原先那口有普淇茶叶篓子的下方。
便同时,林俪芬的惊叫和身影也落了下来!
杜鹏一伸手,便托住了林俪芬下落的身势!众人方觉不对,上方一阵戛戛响,便叫一重石板给封了起来!
蒋易修叹道:“这下,可真的是惨了。”
玉楚天也叹了一口气,对那通道口道:“反正已经这种下场了,进去看看吧”
五个人鱼贯的由通道到了老和兴皮货铺的第二层地窖。
里头,除了杯盘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玉珊儿一凝目,扮动了密室入口机关,众人再度进入。
里头,无人、有字!
字是:欢迎到此一游。可千万别学那孙猴子撒尿,臭死了自己!
他奶奶的,自以为风趣啊?杜鹏和蒋易修又展开了那绝不重覆的骂话绝学。
突然,顶上又轰然大响!
傍晚时分,伙房的小溜子端了个食盒,自顾自的走向骨灰房。
大伙儿全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小溜子就住在骨灰房旁的下人木屋内,每餐总是带回那间屋子里吃着。
今天,不,这几天;这小溜子总是会乘着大伙儿开饭的时候,偷偷进入骨灰房内。
不一忽儿,他又走了出来。
这才回房。
小溜子一进入屋子里头就吓了一大跳,因为,堂堂玉风堂的堂主就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
小溜子已经知道大大不妙,可是,他同时明白了,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如果立刻忏悔还有一丝希望!
韦悍侯之所以要躲到玉风堂来,最重要的目的是观察玉风堂的武学心法。
尤其,玉满楼杀刀斩门两位长老的手法,足堪称是武林近年来最具创意的绝学。
所以,黑旗武盟绝不能让这种人活下去。
韦悍侯的原则是,要击杀对方,尤其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必须先了解对方的武学源流。
这几天下来,他曾经有十五次偷偷看过玉风堂弟子练功!尤其是近水楼台的玉珊儿,他看的特别仔细!
他原想,明天冒个险去看看玉满楼的练功。
谁知,这么快就见到这位玉风堂的主人!
玉满楼在门口笑道:“出来吧”
韦悍侯也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犹豫,立时便冷哼的破坛而出。
一跨脚,便到了玉满楼面前。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韦兄这样窝着,可是嫌玉风堂没有客房嘛?”
韦悍侯冷冷一笑,道:“玉堂主好眼力,怎知道在下就在这坛子中?”
“简单!”玉满楼笑道:“骨灰”他解释道:“韦兄为了能躲入坛内,不得不先把这坛中南山七邪的骨灰取掉。当然,难免会落下一点在地上”
“高明”
“还有一点!”玉满楼道:“这坛子上的灰尘,似乎比较新一点!所以,小弟便猜测韦兄在此”
“哈,”韦悍侯大笑道:“玉堂主能手创玉风堂,果然是大有人所不能及之处”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韦兄能藏身于本堂之中,何尝不是大非常人?”
韦悍侯双目一闪,道:“夸奖了”
玉满楼一笑,道:“彼此”
谈话到这里结束!玉满楼转身走到庭园中,那韦悍侯亦昂首跟至!
两人凝视半晌,忽的,一股旋风在两人之间激荡!
旋风越转越快,俄而竟已有呼啸之声!
只是,更奇妙的,这风只在两人之间三尺范围内打转,并不会溢出往别处而去!
玉风堂负责后院的四十名弟子已然持剑围住四周!而堂主夫人卫九凤,也自立于一例,妙目紧紧看着场中两人的变化。
此刻,两人忽的同时举掌,往那中间的旋风推去。
便此,只见那旋风在玉满楼和韦悍侯之间移来移去。
旋风之势,更快、更猛!
直似,一股威猛无俦的力量;卷住了谁,利时便要灰飞烟灭!
两人额上已有汗,掌上,青筋已浮。
此战,正是以数百年传下的“三天极门”绝学和新旧武学“玉风十八招唤”的相互较量。
其成败,不只是武盟和玉风堂之间的事,更影响到天下武学的归宗源派。
一顿饭时间,两人之间的那股旋风依旧是推来推去;忽的,便凝住了不动!
不,而是一寸、一寸往玉满楼而去。
卫九凤脸色大变,难道是楼哥输了?
且慢,那旋风往玉满楼移近的同时,亦一寸、一寸的往上提升。到了玉满楼身前四尺时,那旋风已和玉满楼双目等高!
卫九凤刹时明白了,楼哥的“玉风十八招唤”果然是举天下惊憾的绝学!他将韦悍候的力劲反击于地;利用弹回之力将这旋风罡气上举。
届时,只要旋风过了顶上,立时彻力再击出。此时,韦悍侯必然是力放而竭,任是铜身铁骨也吃不住那一记崩发的罡气!
章悍侯显然也发觉了。
可是,此刻已是欲罢不能。
唯今之计,只有加劲使气,让这股旋风在过玉满楼顶上之前,旋撞其身。
便此一念,韦悍侯便使起“三天极门”中的天运心法,全力以进。
刹时,全身骨骼拍拍作响!
玉满楼则双目微垂,巧妙的控制这气机的每一份力道,前进、上升。
他要选择一个令韦悍侯全力放尽,无可再避的时机出手。
现在,旋风已升至发梢,同时其旋缘亦到了额前一寸三分处!
就在玉满楼打算全力一击之时,一名玉风堂弟子狂奔而至庭园,向卫九凤急道:“堂主夫人,城东情报传来,玉大少爷等五人被活埋于刘记茶行”
就这声入耳,玉满楼心为之一动。
刹时,旋风自顶过,出手一稍迟缓,便只是击了韦悍侯左肩。
狂笑声中,韦悍侯已越过众人而去。
那端,犹传来韦悍侯大笑道:“玉满楼果然不愧是玉风堂手创主”
武林掌战史第四千五百三十八页记载,明神宗万层四十年十一月九日,玉满楼和韦悍侯一战的评语是:
“成败之间,先取之于巧、思二字!而后,则是心、意二字而知。当时以玉满楼计算,大可以将韦悍侯毙杀于掌下。唯因爱子、爱女心荡,而至失了机缘。”
第四千五百三十九页记载卫九凤的话:“满楼彼时虽然失去击杀韦悍侯之机,可是我心中更为快慰。如果,一名侠客不能为子女安危而动心,那侠何用?武又何用?”
武林掌战史对于这一战的结论是:“玉满楼该胜未胜于武。然而,于人性中,这一战他战胜一切名利憎恶!足堪为本史中的典范”
杜鹏第二次由地里头爬出来时,已经是万层四十年十一月十一日早上辰时。
玉风堂动员了七十九名壮汉,日夜赶工中终于由第二层地窖把五个人挖了出来。
现在,我们杜爷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顿。
就在五个人冲进去最近的铺子大吃大喝的同时,一匹硕马和一道冷峻的人影也到了饭铺门口。
杜鹏习惯的看了一眼,人不禁愕住!
百里怜雪。
这一刹那,杜鹏想起今天正午时,不就是我们玉大小姐比武招亲之时嘛──?
李北羽呢?
杜鹏苦笑,胃口全没啦!
蒋易修瞅了他一眼,道:“干啥──。天大的事也先吃饱了再”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百里怜雪。
这时,百里怜雪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那份七大公子之首的优雅已然全无,代之而起的,却是非常的冷酷和讥诮!
另外的三人,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奇异的气氛,纷纷举目望去!
这时,他们全想到今天正午的比武招亲!
而铺外街道,已有大批的武林人物涌至。
百里怜雪面无表情,唯眼神中一抹寒意更浓,一反身,走出铺子而去!
玉珊儿的心又翻滚了起来。
李北羽、李北羽──,你在那里?她心里狂呼,已忍不住那泪水便夺目而出,盈盈的滴了下来。
玉满楼和卫九凤则在斜对面的茶楼看着这一幕。
他们无言,既然已向天下武林同道许诺的事,无论如何也是要举行、遵守!
玉满楼一轻叹,低声道:“凤娘──,走吧!”
卫九凤深一叹,随玉满楼出了铺子而去!这一路走到玉风堂,真个是叫人心越是下沉、下沉──。
玉风堂教武扬,早已搭建了偌大的擂台!
上面,一方大鼓端正的摆着。
卫九凤仰视那大鼓和擂台,心中不禁急切的叫道,李北羽──,李北羽──,快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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