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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王墓距苏小小墓不远,古木蓊郁,气象森严,令人肃然起敬,两人参拜了后,端坐墓前石坛,沈谦听取卢俊详敍原委。
只听卢俊说道:“自华山三元掌门被黑煞令主劫持后,消息传入少林了尘掌门,了尘上人即料出黑煞令主诡谋,一面命三大护法率领第二代弟子多人赶赴武当衡山。
那知匡九思举动神速,已将武当、衡山两掌门劫走了,一方面又遗人赶来‘鸣凤山庄’通知。
栾仙子母女与黑煞令主结有前怨,恨匡九思猖狂可恶,便不告而别,与罗田二位姑娘东来”
沈谦大惊失色道:“此点公输庄主并未在信中说明,你知道他们下落么?”
卢俊答道:“庄主为恐少侠过份忧急,不敢在信中写明,又匆匆致函交灵鸟雪儿飞交少侠,请兼程赶来救援。
庄主此时亦率领属下乡人及匡瑞生陆文达詹少羽等人追赶药仙子母女及罗田二位姑娘”
说此一顿,目注了沈谦一眼,又道:“栾仙子母女从陆文逵口中并手绘黑煞总坛所在,迳奔该处,公输庄主知药仙子误蹈陷穽,决意以匡瑞生作人质,勒逼匡九思就范,这是最后一着棋,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谦面色大变道:“莫非陆文逵手绘图径有诈么?”
卢俊摇首道:“不是,匡九思险诈多智,效狡冤三穴之计,虽亲如父子亦不知,何况陆文达。
此番匡九思劫持三大门派掌门,依庄主猜测,身后必另有能人设计,故庄主将匡瑞生陆文达詹少羽隐藏秘处后,率领庄中能手多方搜觅黑煞秘密总坛及探明匡九思劫持三大掌门动机所在。”
沈谦目中不能掩却忧急之色,道:“我料匡九思不久便传柬武林,以三大掌门性命作挟,不仅是为求释放其子,尚另有恶毒要求。”
卢俊忙道:“少侠与庄主所见不谋而合,但如今我等切不可因循自误,多耽延一日,药仙子等人即多误却一分生机。”
沈谦骇然变色道:“卢武师是说她们有生命危险么?”
卢俊微喟一声道:“吉人天相,少侠不必忧虑自叹灵智,但我等凡事不能不作最坏的想法,万一有意外,岂不是后悔莫及?”
沈谦猛然立起,道:“卢武师请带我去见庄主,坐视不救,于心何忍。”
卢俊忙道:“少侠请稍安勿燥,慢说在下不知庄主现在何处,就是知道,去见庄主亦是一筹莫展,平白耽搁多少功夫。”
沈谦不禁一怔,两目瞪视卢俊。
卢俊道:“庄主知少侠必来西冷,是以命在下留此相候,遇见摘星手盛百川老英雄,唯独不见神丐奚老前辈及鹰神徐拜庭大侠”
沈谦急问道:“他们两人往何处去了,你问过唐老英雄吗?”
卢俊答道:“在下问过,据唐老英雄云,匡九思架持三大掌门后,还做下一宗骇人听闻的事,将括苍隐世多年的侠盗左手神拐马弼骥全家大小屠戮,探出匡九思随行能手中有一姓郗的,名叫什么甫,呵郗云甫,是以奚神丐徐大侠离此他往,寻访郗云甫之子,目的何在,恕在下就不知情了。”
沈谦暗道:“必是郗云甫寻觅其子郗鸿不周,途中撞上匡九思,为匡九思言词所惑,神丐欲找回郗鸿相见郗云甫,使郗云甫脱离匡九思,釜底抽薪之计虽妙,但不知郗鸿现仍活在人世否?”
卢俊接着说道:“只可惜少侠来迟一步了,不然亦可以自睹一宗奇特之事。”
沈谦惊问道:“什么奇特之事?”
卢俊道:“两个时辰前,西冷桥周近来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黑白两道的朋友着实不少,俱是为欲瞻仰黑煞令主与韩广耀约斗”
沈谦忙间道:“两人来了没有?”
“韩广耀来了,匡九思却一直未见。”
“韩广耀如今人咧?”
卢俊淡淡一笑道:“在下所说奇特就是在此,韩广耀久久守候匡九思尚不见其来,正百无聊耐之际,突从后湖高梗密荷中驶出一只梭形小艇。
那小艇傍抵西冷桥湖岸,步上一个佝偻蹒跚采莲老汉,走近韩广耀,打开荷叶包现出一包颗粒甚大莲实,询问韩广耀是否要买,韩广耀摇首不要,示意老头赶紧离开,那老汉即踽踽离去。
待老头走远后,韩广耀忽神色一变,向那老头身后赶去,韩广耀手下亦是如此,四外群雄发觉情形有异,纷纷追蹑韩广耀身后”
沈谦问道:“追上了没有?”
卢俊摇首笑道:“追上了还有话说,那采莲实老者早走得无踪无影,韩广耀率领手下迅疾如电望玉泉山方向奔去。
群雄们起步较迟,愈追愈远,在下与唐老英雄更是望尘莫及,唐老英雄为防少侠赶来,是以命在下返转。”
沈谦略一沉吟,道:“那采莲实的老头大有蹊跷?恐系匡九思伪装。”
卢俊道:“唐老英雄也是这么说,故穷追不舍。”
沈谦长叹了一声道:“为今之计,我等不如步唐老英雄后尘,须知擒贼先擒王,匡九思乃罪恶魁首,抓住匡九思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卢俊摇首道:“在下之见以为不可,如采莲老头真是匡九思伪装,必事先妥为安排,有恃无恐,在下料韩广耀必落入匡九思手中,群雄定是一场扑空”
沈谦急道:“依你之见呢?”
卢俊道:“救栾仙子母女及罗田两位姑娘出险,系当务之急,庄主曾说匡九思秘密总坛,就是狡冤三穴也不出富春江左右一带。”
沈谦猛然忆起去年这时在小瀛洲上,无意窥见黑煞匪徒王雷,毒手诛戮富春江水道盟主高元春,事因匡九思欲夺取高元亮总坛而起。
沈谦遂哼哼一声道:“对,富春江,咱们就此前往。”
卢俊笑道:“少侠不如易容,是为上策。”
沈谦当即取出易容药物,就在岳王墓前涂上。
口口口口口口
晨光熹微,沈谦舆卢俊已出得侯潮门去富阳途中。
“春水船如天上坐”的富春江,是钱塘江经过富阳县一段别名,江流宛转,夹峯青山,舟行过处,桑蔴绿野,鸡犬相闻,处处却是诗意画境。
两人随意漫步,神似观赏江景游客。
他们表面上恬淡舒闲,其实内心却是忧焚如灼。
沈谦易容成淡红脸膛,纺纱雪履,潇洒从容,若非肩上斜插一柄白虹剑,腰中微突藏着降魔杵,极似一富家公子随身携带一名护院武师。
炎夏日出较早,两人踏入义挤镇中,已是旭日高升,阳光万丈了。
富春江一带均是浙省富庶之区,依着义挤是一镇集,菜市人潮如涌,店肆林立,繁荣无
两人连日来均是睡食无定,未免疲乏腹中辊辊,遂走进一家酒楼,叫了几味酒菜充饥藉资歇歇脚。
忽地店外走进一个瘦小汉子,目光阴森闪烁,选了一个光线阴暗座头,低声吩咐店夥送上酒菜。
那瘦小汉子闪烁目光一直就未停住巡视四周,鬼祟行藏,令人可疑。
卢俊发现沈谦不时伦觑那瘦小汉子,一面沉首凝思。
良久,卢俊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少侠,你认出他是谁吗?”
沈谦微微摇首答道:“这人似在何处见过,但想他不起是谁。”说后又偷注了瘦小汉子一眼,垂首思索着。
约莫一盏茶光景,突然沈谦轻拍了一下大腿,小声说道:“是了,一点没错,那是他。”
卢俊诧问道:“谁?”
沈谦微笑道:“先莫问他,待他食完后,我们紧蹑他身后不离。”
卢俊遂不再言语,目注那瘦小汉子。
那瘦小汉子似有急事在身,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将面前菜肴吃了个一乾二净,丢了点散碎银两在桌上,急急立起走出,向镇外江边小道电疾星奔而去。
一顿饭光景过去,瘦小汉子忽闻身后有衣袂飘风之声,不禁心中一惊,别面后顾。
只见一双人影如飞掠来,步法之快,较自己何啻疾逾一倍,看似冲着自己而来,脸上不由变色。
眨眼,一双人影已掠至自己身前顿住,现出一淡红脸膛背剑少年及一中年武师。
瘦小汉子冷笑喝道:“两位追赶在下为了何事?”
卢俊一步跨前,大笑道:“郑朋友,江湖道上多年不见,你难道就忘怀了小弟么?”
瘦小汉子惊疑地打量卢俊两眼,道:“郑某实在想不出朋友是谁,郑某有急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他猛感背后微风飒然,不知何时,那淡红脸膛的少年已闪在身后。
瘦小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迅疾无伦地滑过两步,回身挥掌暍了一声:“打!”
一片劲风刮起地面尘草,四溅飞扬,威势极猛。
定睛望去,只见淡红脸膛少年相距丈外,手掌微扬,将自己攻去掌力卸于无形,但听少年笑道:“卢武师,卖主求荣之辈,用不着与他称兄道弟,快替我拿下!”
卢俊闻言扑出如风,肩后钢刀奔出鞘来,一道寒电挟着一片劲风向瘦小汉子卷去。
这钢刀出式之快,平生罕睹,瘦小汉子凛骇已极,自己卖主求荣之事,为何这少年知情。此时不愕寻思,急撤腰中蛇骨软鞭,身形疾望右挪五尺,猛抖右腕,一式“巨蟒翻江”挥出,亮起鞭影漫天,呼啸破空。
瘦小汉子忽感肩头为五只钢钩深嵌入肉,痛极神昏,不禁张口噑得一声,蛇骨软鞭松指坠地。
只听少年冷笑道:“郑弼,你还是乖乖听命吧,此非昔比,少爷不与高元亮相提并论,仁慈失眼,少爷问一句,你就答一句,照实说出,不然你须受那搜阴蚀骨之刑,任谁也救不了你。”
郑弼不禁胆飞魂落,色如死灰,额上冒出豆大冷汗,涔涔落下。
无论郑弼如何狠毒狡窄,也不能不惜命要紧,颤声道:“大侠要问何事?”
沈谦冷笑道:“黑煞总坛设在何处?”
郑弼眼珠一转,答道:“匡令主自占了高元亮地盘后,在这富春江边山中设下七八处秘密桩舵,帮中无人详知,就是少令主也不知,何况郑弼,依郑弼猜想,大概是设在五泄山中。”
沈谦大暍道:“你实在不知么?”
郑弼道:“大侠纵然杀死郑弼,也是枉然。”
沈谦哼了一声道:“华山武当衡山三派掌门你可知他们囚在何处么?”
郑弼肩痛如折,咬牙答道:“不知。”
沈谦沉吟一刻,目光森冷道:“好吧!你乃卖主求荣之辈,匡九思也不见得器重你,帮中重要机密自然你不能于闻,你引我们进入黑煞禁地便无你之事了?”
郑弼心中一喜,恶计顿生,忙道:“郑弼遵命就是。”
沈谦冷笑道:“你别以为我等自投罗网,少爷先点上你的三处阴穴,你若心存鬼蜮,一个对时之后,就是你遭报之日。”
郑弼顿感后胸飞落了三指,腹中不迭连声叫苦,继而转念道:“头落在他们手上,迟早也难免一死,常言无毒不丈夫,引他们自投绝境,南天一凶窦无咎武功浩瀚渊博,旷代卓绝,这独门点穴他必有解法,只要不误一个对时以上,何患不能全命。”
意念一决,答道:“郑弼怎敢,两位请紧随身后就是。”
沈谦松却五指,郑弼头前领路,迳望河岸芦苇中奔行而去。
正当夏日,芦苇深绿繁滋,长可及人,甚难发觉其中有人行走。
沈谦发现芦苇丛中有人行留下痕迹,纤纤莲足,目光陡露欢愉之色,不言而知栾仙子母女及罗凝碧田银儿是由此处进入黑煞重地了,不禁亦喜亦忧。
三人鱼贯拂叶穿行。
一刻时分过去,郑弼忽从怀中取出一只细小铜管鸣鸣吹了两下收起,回面笑道:“两位休要见疑,由此进入便是黑煞门中禁地,这铜管是黑煞门中讯号,吹起便知是本门弟兄,无需现身查问,否则途中阻截重重。”
沈谦冷笑道:“我也不怕你在我面前弄鬼,你自不惜死则无话可说,不信你就试试凝运真气流注少阳胆经,是否有异。”
郑弼面色一惊道:“天大胆子,郑弼也不敢妄生异心。”
说着,暗吸了一口真气,果觉少阳胆经附近五处穴道一阵飞麻奇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忙道:“两位请随我来!”
大步迈开,疾行了数十步,便闻得潺潺水声入耳。
郑弼两手拨开了芦苇,眼前现出一片河流,水道纵横,芦渚满处,异常隐蔽,水流注向富春江,但富春江被芦苇遮住视线不能睹及。
只见郑弼前行数步,已临近水面,忽伸手从左侧芦丛中拖出一条小舟,目注沈谦道:“乘舟上溯七八里,登岸由乌鸦嘴登山便至,两位请上舟吧!”
沈谦不知郑弼究竟耍了什么心肠,此刻已是义无反顾之余地,冷笑一声,与卢俊昂然登舟。
郑弼跨入舟中,两手抡浆逆流而上。
沈谦只觉愈上溯,河岸愈窄。
两岸现出峭壁,这峭壁如刃,乌黑如堑,逼束河面,渐渐仰面只见一线青天,但水流仍然浅缓。
郑弼不时取出铜管打出鸣鸣信号,峭壁上亦答覆哨音,卢俊心情惴惴不安,可是沈谦却神态悠闲,似若无所事,显盼自如。
舟傍一块崖嘴停下,崖高百丈,形似乌鸦尖喙下垂,寸草不生,色泽褐黑。
登崖循天梯石径而上,形势奇险,游目四巡,只见岭脉上绵亘起伏,草树密翳,滴绿拥翠。
三人首尾衔接登山崖顶,路侧忽掠出四个持刀黑衣大汉,一面部微麻大汉喝道:“郑武师,这两位是谁?”
郑弼哦了一声道:“这两位是令主至友,来此拜望令主。”
说时打一眼色,因为郑弼立在前面,背向沈卢二人,不虞两人发觉。
麻面大汉不禁一怔,心已知就里,遂微笑道:“既是如此,郑武师请吧!”
郑弼逊谢了一声后,便迈开大步前行,所行之处俱是羊肠小径,夹道藤树虬结,密翳蔽天。
走了不久,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是一片疎疎茫茫的梨林,植在一广场土坪上,累累梨实结满枝头,香味袭人。
土坪之后是一片黑甸甸大屋,迤山而建。
郑弼回面说道:“此是迎宾之处,两位若不见疑,就请入内稍坐,两位若还有需用之处,郑弼只有能之所及,无不竭尽心力。”
沈谦笑道:“那有过门不入之理。”
郑弼遂回面领先走去。
梨坪中散立着几个黑煞匪徒,对于三人漠然视之。
沈谦二人随着郑弼走入大厅。
只见这间大厅宽敞异常,陈设古雅,两侧摆着二十四把鸟木嵌大理石太师椅,上置一胡床,悬着八盏流苏宫灯,照射得全厅光辉闪耀。
这大厅唯一蹊跷之处,就是无窗。
沈谦知大厅内必设有极厉害的消息机关,但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决心,无动于衷,暗暗说道:“机关埋伏之学,怎有鸣凤山庄高明。”
厅内已有两青衣小童在,见三人入内,忙送上香茗及一盘梨实。
三人依宾主之泣坐下,郑弼手掌一挥,示意两青友小童退避。
待青友小童退出厅外,郑弼忽面现苦笑道:“兄弟据实禀明二位,最近三月匡令主异常隐秘形迹,不说兄弟,就是令主贴身亲信不见令主面目之人大有人在。
最近,黑煞令主做下了几桩骇人听闻,震动武林之举,因此,此时更如天际神龙,不见首尾”
说至此处,突灯光全暗,伸手不见五指。
沈谦忙大喝一声,抽出肩头白虹剑,匹电寒辉,映得此一大厅蒙蒙淡白,另一手掌如风攫出。
手出成空,发觉郑弼身形已是不见,厅门亦失去痕迹,两人宛如身置一座大铁棺中,空气滞闷令人窒息。
忽然,一个阴寒澈骨的语声,遥从厅端飘送入耳道:“你们速自承来历,束手就缚,不然消息一发动,任凭是三头六臂,盖世英雄也形销尸灭。”
沈谦冷笑道:“你道少爷无恃敢来自投罗网么?”
并无回声,半晌阴寒澈骨语声又起:“你们有何所恃?须知黑煞门中最不受敲诈勒索?虎口中讨食,试想有何结果。”
沈谦纵声大笑道:“请匡令主相晤,便知端的,大言炎炎唬得了谁?”
冷笑声飘出道:“看来老夫不发动消息是不能了,你们一死,还有什么敲诈可言。”
沈谦亦以冷笑相报道:“不见得匡瑞生一条性命,比我等更贱!”
一声响雷大喝道:“你说什么?”
声震厅宇,尘雾簌簌落下如雨。
沈谦冷冷说道:“我是说匡瑞生,倘我等两人未回,匡瑞生首级即送交黑煞门中。”
话音甫落,灯光突然全亮,厅端忽闪出一群黑衣长衫人,都是五旬开外年岁,黑压压的一片,不下二十余人。
为首一马脸长须老叟,捧着一对怀杖,走到沈谦身前,沉声道:“少令主何时落在阁下手中?阁下是否韩广耀知友?”
沈谦轩眉微笑道:“掳囚贵令少主另有主者,在下不过奉命差遣而来,韩广耀与在下风马牛不相关。”
老叟怔得一怔道:“贵当家的是谁?”
沈谦淡淡一笑道:“奉命不见匡令主不准吐露,望见谅一二。”
老叟面色微变道:“那么阁下奉命前来,有何条件交换?”
沈谦朗声说道:“这个说与尊驾听也无妨,要贵令主释放一干武林人物,消弭一场大劫。”
突从老叟身后疾掠出一人,喋喋怪笑道:“你们主人也忒大口气了,你知道已入樊笼的鸭子,不怕它不俯首就范的?”
沈谦微微一笑道:“尊驾之意是说擒住我等,不怕不在我等身上找出贵令主的下落是吗?既然如此,无须再多费唇舌,请放手过来吧!
尊驾自问一身艺业较之于詹少羽陆文达等何如?须知兵器无眼,赔上性命似有点划不上算。”
一语甫出,群邪不禁大惊失色。
有人低声道:“瞧这小子手中剑分明是一柄春秋神物,詹堂主败在他手上看来并非捕风捉影之事。”
这时数十道目光投在白虹剑上,骇然动容。
马脸长须老叟冷笑道:“谅他小小年纪,焉能是詹堂主敌手。”
沈谦哈哈朗笑道:“谁要是不信,不妨试试看。”
群邪中立有二人欺身电扑而上,两股兵刃带着凌厉劲风,夹击沈谦。
沈谦右腕一震,剑芒一卷疾振了开来。
森森剑气中,接着两声惨噑腾出,四截尸体横陈厅内,脏腑溢出,鲜血淌了满地,惨不忍睹。
一招未到,就致两黑煞高手之命,出手之快,剑招之奇,毕生罕睹,群邪不禁震住,面面相觑。
那手捧怀杖老叟目中突吐慑人寒芒,沉声道:“阁下身临绝地,尚如此心辣手黑,不过恃着一柄切金断玉之宝剑罢了,倘老朽发动机关消息,阁下只怕葬身无地。”
沈谦微笑道:“发动机关消息与否,悉听尊便,倘须手上见高低,非死即伤,尊驾手中一对精钢所铸怀杖,犹惧在下掌中之剑么?”
老叟闻言大怒,用手一招,喝道:“格杀勿论,上!”
群邪尚未起步时,只见眼前寒电雷奔而来,顿时凄厉惨噑继续腾起,十数人俱被沈谦一招“驭电长空”剑下毕命,侥幸未死之人疾逾飘风般逃向厅外。
只剩下手捧怀杖之老叟怔住,骇然色变,抬目望去,只见沈谦眉宇上剔,杀机毕露,平仲着剑震出一团寒晕。
老叟身上一阵寒气直冒,缓缓退后一步,壮着胆道:“阁下欲待如何?”
沈谦厉声答道:“在下方才不是说过,我等此来是要面见黑煞令主匡九思么?”
老叟面上泛出为难之色,踌躇良久,才毅然说道:“好,老朽就去通知令主,不过极无把握是否能见得令主。”
沈谦冷笑道:“在下只相候一个对时,否则,匡瑞生无法活命。”
老叟默然无语向厅外走去。
沈谦忽长身一跃,迅疾无伦落在老叟身后,两指电疾点在老叟胸后命门穴上。
老叟顿感后胸一麻,不禁大骇道:“老朽言出如山,绝无反悔,难道阁下尚放不下心么?”
沈谦道:“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我等在此守候一个对时内,必须一干人等撤出五里之外不准骚扰,而且茶水酒饭供应无缺。
在下点了尊驾九阴死穴,不论见着你家令主与否,尊驾非在一个对时辰返转回处,不然尊驾须受那骨骸松散,肝肠寸裂之苦,惨呼七日才呕血而死。”
老叟凄然一笑道:“阁下未免心太狠了!”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走出厅外而去。
此刻卢俊方出声道:“小侠为何未询问栾仙子及三位姑娘下落。”
沈谦摇首道:“倘或她们未遇险,岂非不打自招,予他们有所警戒么?”
厅外两青衣小童又走了进来,各提着一只食盒,面色凝重,将盒中食物取出放在胡床上后,向沈谦垂手说道:“请二位食用!”
倏地厅外疾如鹰隼掠进一庞大身形,凌空伸指点向两青衣小童。
两青友小童“卜通”倒地,沈谦卢俊不禁一怔,那人身未落地已自口中出声道:“沈贤婿。”
卢俊已夺口惊呼道:“庄主!”
不是巧手怪医公输楚是谁。
沈谦大喜道:“岳父!”
公输楚忙笑道:“贤婿此举做得极好,药仙子母女及罗田二位侄女并未遇险,不知潜隐何处。”
说此一顿,又道:“那在西冷桥韩广耀所遇采莲实老者,果然是匡九思伪装,那荷叶内蕴有极厉害的迷药,随风吸入韩广耀鼻中,那韩广耀因事先不防,神智已迷,身不由主地随着匡九思身后奔去。”
沈谦惊道:“想来那韩广耀已落入匡九思手中了?”
公输楚冷笑道:“不仅是韩广耀,就是藏在四周窥视的武林群雄,也身陷网罗被困五泄山一处秘谷内。”
沈谦大惊道:“岳父尚未查明秘谷座落何处么?”
公输楚笑道:“匡九思是何等人物,还有南天一凶窦无咎及寒冰神君郗云甫为助,怎如此容易查出。”
说此一顿,不久又朗笑道:“我来到此处,见黑煞匪徒惶恐变色,在梨林中聚论,忽见捧怀杖老者与他们谈论,并命一干人等撤出五里之外,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来人就是贤婿,此着棋下得极好。”
说此遂在沈谦耳旁嘱咐了一阵,又道:“我尚须安排一切,你可依计行事。”
说时身形一晃,电疾掠出厅外不见。
沈谦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望着卢俊笑道:“上好酒菜,不妨一用。”
接着卢俊走向胡床坐下,两人开怀畅饮,大快朵颐。
渐渐日薄西山,流雾绚烂,厅外忽闻遥远天际飘传入耳两声长啸,回震整个山谷,袅袅不绝。
沈谦放下酒杯笑道:“想必赶来啦!”
“匡九思?”卢俊问道:“少侠何不去梨林中。”
沈谦点点头说道:“卢武师记着,你非至必要,切勿与他们动手,在下如猜得不错,匡九思暂避不见面,所来的如非南天一凶窦无咎,就是寒冰神君郗云甫,尚须费好一番周折咧。”
说时,人已向厅外走去。
沈谦竚立在梨林中守候,啸音送来越见清澈,知即将到达,暗中蓄势戒备。
晚霞渐敛,暝色四合,天际已亮出数颗晶亮明星,东山现出一弦月轮,尚未升起,林中习习清风,清香四溢。
突然啸声一收,只见两条人影闪电流星般在邻峰之上显出,来势快极,眨眼便掠至梨林。
沈谦由暗窥明,瞧得异常清晰,看出来人一高大身颀,另一矮小仅及三尺,相形之下,成为强烈对比。
矮小老叟阴恻恻说道:“郗兄,这小辈看似尚在厅内”
沈谦接道:“两位可是找在下么?”
矮小老叟好快的身法,一听沈谦出声,晃身即至,眼内逼射凶芒打量了沈谦两眼,冷冷问道:“你是谁?奉何人所遣?”
老叟说话口气骄妄已极。
沈谦以牙还牙,亦冷冷反唇相讥道:“你是谁?匡九思为何不见我?哼!三寸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矮小老叟暴怒如狂,发须俱张,眼中杀机毕露,雷鸣似地大喝道:“仗着一柄宝剑,两手剑法,竟敢对老夫卖狂,小狗,拿命来!”
声出手出,迅如电光石火向沈谦肩头抓去。
沈谦心知面前老叟就是南天一凶窦无咎,久闻他武功卓绝,心黑手辣,因此早就留神戒备。
窦无咎手一出,他即飞快移形换位,左腕一翻,五指向窦无咎左手腕脉扣去。
两人都是身法疾逾电飞。
窦无咎五缕指风如附骨之蛆般堪堪触及沈谦肩头时,猛见沈谦五指也已抓及自己左手腕脉要穴,不禁大惊,疾望后跃五尺。
沈谦冷冷笑道:“我现在料出你是南天一凶窦无咎了,难怪匡九思这般倒行逆施,原来是你在后面推波助澜,元凶首恶,断然是你,久闻你心黑手辣,不过我也不差,未必弱过你。”
窦无咎一双怪目瞪着沈谦,闻言心中又惊又骇,大喝道:“接我一掌试试!”
单掌平胸劈出,劲风宛如排山倒海涌袭而至,狂飚怒啸雷奔。
沈谦疾退了半步,右掌平胸一弧,迅疾展出一掌佛家降魔绝学大罗九式中“天刑如雷”
轰的一声大震,双掌劲力已然接实,气流漩涡掀起土飞石走。
只见沈谦被震得退出一步,窦无咎则身形连晃,虽未震出,脚下却沉陷五寸,感觉微微耳鸣心跳,不禁面色大变。
两人拚招只瞧得身裁高大老者连皱眉头,暗惊沈谦怎有如此精湛的功力。
突闻窦无谷喉中发出喋喋怪笑,忙跨进场中,道:“窦兄暂息胸中怒火,待小弟问过他再动手也不迟。”
说着,目光移注在沈谦脸上,说道:“这位老弟”
沈谦微微笑道:“来者莫非是寒冰神君郗老前辈么?”
郗云甫面色一变,道:“老弟何以认得老朽?”
沈谦道:“因晚辈数月前曾见过令郎一面。”
郗云甫不禁目中陡露出惊喜之色,高声道:“此话当真?”
郗云甫似乎是太兴奋了,一听及其子郗鸿居然有了下落,眼中随即泛出无限欢愉的光辉。
南天一凶窦无咎瞧出情形有点不妙,郗云甫倘为这小子言词所惑、自己岂非要失却一大臂助。
因此,窦无咎急忙道:“郗兄,你如何会让这小狗使你上当,他真的见着令郎了么?窦某就是不信。”
郗云甫转注窦无咎微笑道:“父子天性,不容不耽忧关注,纵然这位老弟确见过犬子知其下落,小弟离去也不会败坏窦兄与匡令主的大事。”
沈谦沉声道:“窦无咎,你无须危言耸听,如忌我说出郗少侠的下落,因而郗老前辈离去以致减却你等实力之故,那我就暂且撇开不谈。
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来此究竟是代匡九思解决问题,抑或是倚仗武功想要与我一拚?”
南天一凶窦无咎暗中钦佩红面少年胆量,这黑煞禁地步步有险,寸寸都是绝境,能从容若定,这气质禀赋乃武林罕见人才。
因此,骄妄之气不觉稍敛,只听他冷冷说道:“匡瑞生真的尚活在人世么?”
沈谦微微一笑道:“在下生平不作诳言,匡瑞生如不在人世,在下能受命前来么?”
窦无咎道:“那么你回覆贵上,须亲送匡瑞生前来,方能商谈条件,不然仅凭你一句话岂足探信。”
窦无咎说话语气竟然和缓不少。
沈谦微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见匡令主,尊驾之言在下怎能覆命。”
窦无咎大怒喝道:“匡令主不见你又待如何?”
沈谦剑眉一剔,冷笑道:“匡瑞生性命难保,三日后在黑煞总坛内自能发现匡瑞生首级,他既无父子之情,形同枭獍,在下尚有何话可说。”
窦无咎不禁一怔,暗道:“这少年说话竟如此有恃无恐,莫非匡瑞生就是他所劫持,他称奉命而来不过虚托其词罢了。”
越想越有道理,窦无咎继又忖道:“自已武林名望极高,这少年人言词不逊,倨傲无礼,若不教训教训他,岂不弱了老夫名头。”
窦无咎两道慑人心神的寒光盯着沈谦面上久久不移。
沈谦从他眼神中瞧出隐泛杀机,遂功行两臂,恐窦无咎猝袭出手。
立在一旁的郗云甫心悬郗鸿生死安危,急于问明沈谦,见窦无咎有心出手,不禁大为不满。
只听他说道:“窦兄,我等不如回覆匡兄,由其自行决定。”
窦无咎对郗云甫之言不理,目注沈谦阴恻恻一笑,道:“小辈,竟敢欺骗老夫,匡瑞生分明是被你昕劫持,他人在何处赶紧说出,老夫当饶你不死。”
死字尚未出口,双掌平胸迅推而出。
这一招非同小可,窦无咎展出了九成功力,一片无形罡气如江河奔泻,排山倒海,呼啸漫天,威势骇人之极。
掌未全出,劲风已自逼人。
沈谦身形摇晃不定,心中一凛,迅疾无伦地身形左挪,暗道:“南天一凶果然名不虚传。”
沈谦身形一动,窦无咎也自撒掌快攻出手。
一时之间,抓、拍、劈、拿,闪飞若云,手法诡谲无比,令人意想不到,幻出千万指影,生出嘶嘶刺耳锐啸。
窦无咎心目中已将沈谦当作生平敌手,对后生晚辈而言,这是未曾有之事,施展平生所学,抢攻出手。
一上手,窦无咎为抢制先机,不惜竭尽所能。
南天一凶究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之一,他那奇奥绝伦的手法,逼得沈谦守多攻少。
但沈谦拆解之招俱是正邪两家卓绝之学,窦无咎愈来愈惊骇。
有好几次,窦无咎诡奥的手法、掌指拍在沈谦身上,沈谦恍若无觉,换在别人早就毕命陈尸于地了。
此点更令窦无咎骇然瞪目,直找不出其中蹊跷。
沈谦恃着火浣兽衣护身,南天一凶狠毒掌力无损于他,虽然如此,仍然震得气血微微震荡,益发小心谨慎,俟隙抢回先机。
郗云甫站在一旁观战,也觉沈谦一身功力卓绝,心中不由暗暗赞许,禁不住忆起其子郗鸿来。
郗鸿禀赋并不差,他倘不离开丹云岭在自己悉心调教之下,不难在武林中一放异彩,心情刹时变得异常沉重,郁闷难释。
卢俊只在一旁揑着一把冷汗,提心吊胆,为沈谦耽忧,在这形势之下,沈谦恐是败多胜少。
突然窦无咎身形疾晃,啪了一声大响,一掌击实沈谦的后胸,沈谦一个踉舱,不觉跌出数步。
窦无咎只道沈谦必死无疑,他这一掌已用出十二成真力,脏腑尽皆糜烂,口喷黑血而亡,不禁仰天发出狂笑。
他那狂笑出口,只见沈谦身形一个倒翻,凌空飞扑向自己,不禁心神震骇。
但见沈谦身在悬空尚未落地,两臂齐出,右手五指骈戟,以臂代剑展出天象七式中一式威力绝伦之奇招“万星拱月”
霎时,掌影宛若漫天飞星,连绵不迭涌袭窦无咎,罡风破空锐啸。
他那左手施出璇玑二十四手擒拿手法,渗用桫椤散人传他七节武功要诣中之旷代绝世生尅奇奥之武学。
南天一凶忙不迭的出式拆解,但经此一来,先机顿失,何况沈谦施展的已是武林绝未一睹之奇学,形势立改,南天一凶激怒得厉啸连声。
一轮月魄,散射出迷蒙的光辉,映照着这一场惊心骇目的生死拚搏,劲风狂卷,一片梨林折断十之七八,尘飞石走,叶枝溅飞如雨。
此时郗云甫已与卢俊退得远远地,卢俊脸上泛出喜容,郗云甫望了卢俊一眼,道:“令友真知犬子的下落么?”
卢俊闻声缓缓转面答道:“他是正人君子,岂能欺骗老前辈,他又与老前辈无所求之处,谎言与他何益?”
说后又目注场中拚搏形势。
郗云甫暗道:“是啊!我偶经天目山中遇上匡九思,被匡九思惑词所动臂助于他,武林中俱不知情,这红面少年又何从获悉,倘非鸿儿与他详述自己形像,他又何从一眼就知是我。”
一种下意识升起,恨不得窦无咎立即败在沈谦手下,好偿却父子重逢团聚之愿。
沈谦一面拚搏,一面忖思道:“劫持三大门派掌门,虽然是这南天一凶所筹划,以匡九思之功力不足以遂心所欲,若此窦无咎当系元凶首恶,此时不除他还待何时?”
心念一起,欲抢攻出手,誊开一分时机挽出肩头白虹剑,施展杀手诛戮南天一凶以绝后患。
突然半空中一声大喝:“住手!”
一条身形疾泻而落,现出黑煞令主匡九思。
两人身形立分,沈谦道:“来者可是匡令主么?”
匡九思目光炯炯逼视沈谦,沉声道:“武林之内,自命正派百数十高手性命全操诸老夫之手,你来此不嫌胆大妄为么?”
沈谦傲然一笑道:“这百数十人与在下非亲非故,又陌不相识,生死之事不与在下相干。”
匡九思冷笑道:“等你发现这些人正处于不死不活之中,那时,你也不致于说不与你相干。”
沈谦冷冷答道:“令郎匡瑞生目前也在求生不得,求死难能当中,两相权衡,孰重孰轻?”
匡九思面色顿变,惊得退了一步,愕然怔视。
原来沈谦来意均不敢与匡九思知道,因匡瑞生生死之谜仍不能凭沈谦一句话采信,凡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否则,匡九思一番作为尽都付之流水。
匡九思得知武林传闻,均谓其子匡瑞生身遭惨死,落得个尸骨无存,出事地点虽言人人殊,但死在何人手中均皆为一。
武林传说匡瑞生见韩广耀之女美若天仙,不禁色迷心窍,被其女诱至九宫山麓骗服下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化成一滩黄水。
显然这是一种预谋,并出诸一人口中,将这消息传扬开来,使它自然而然地送入匡九思耳中,使匡九思深信不疑。
消息为何不确指匡瑞生死处,无疑地也是一种诡计,设若确指匡瑞生死处,匡九思必前往出事地点查证其事。
依匡九思江湖巨憨,抽丝剥茧之下,不难水落石出,诡计顿时落空。
究竟是何人传播出此不确的清息,不言而知是韩广耀的仇家,韩广耀心计阴毒,一向是杀人不露痕迹。
然而,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何事切不能做到天衣无缝,难免被人侦知一鳞半爪,这人设此一石二鸟毒计,令人叫绝。
这人知道此一消息在匡九思耳中,悲愤难忍,必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天夺其魂,倒行逆施,武林正派高人,必不会坐视置之不理。
果然算无遗策,一步一步俱为他料中。
这人是谁,目前是一个谜,可能将来仍是一个谜,世上尽有许多深负绝世才华,淡薄名利,功力不居悄然引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