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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华随著罗令铎等人急急赶回桃源山庄,进得江万青居室,只见江万青躺在杨上,拥被仰卧,面如死灰,两目恹恹无神。
罗令铎趋近前,低声问道:“少山主,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江万青苦笑了笑,吐出瘩哑低弱语声道:“先父曾说小侄福泽太薄,只怕不能永年?果然言中!自知积哀太过,月前曾吐血数斗,真元耗绝,苟延至今乃皇天庇佑,得能手刀亲仇实属万幸,小侄知去期不远,是以命请李少侠前来话别。”
李仲华忙道:“吉人自有天相,少山主正是英年,何能夭折?在下相信若能求得灵药,当可痊愈。”
江万青无力地摇摇头,眼中泪珠盈眶。
罗令铎伸手在被底一搭江万青腕脉,有顷,回面向李仲华道:“还有可救,先须用药不使病情恶化,此乃血耗元竭重症,老朽街须往山外采办数项,数味不易购取珍药,配方饮用,痊愈非需一年半载不可”说时面现重忧,迟疑一下,又道:“但在三月之内,不能离杨,亦不能预闻外事,气血一浮,一线生机即断,少山主能应允么?”
江万青苦笑道:“先父略擅风监之术,虽不精于此道,亦谈言微中:小侄命该夭折,何可逆天行事?但人之好生恶死,小侄亦所难免,叔父胸罗珠玑,武林奇才,小侄当然信服!这样吧,小侄请李少侠代摄三月”
李仲华闻言急得满面通红,忙摇手道:“少山主请另简贤能,在下不过是客宾之位,何能担当重任?”
罗令铎正色道:“戴云山无一领袖之才,而且德望不足于服众,少侠忍心令少主勉负烦剧致生机断绝么?”
李仲华默然无语,只见江万青珠泪横溢,眼中现出乞求之色,下禁大感为难。
邹七与王一飞纷以大义相责,只暂摄三月,时日下长,岂能见死下救!
李仲华叹了一口气,只得应允,罗令铎即飞趋大堂而去,转瞬即返,手捧令旗、信符转令李仲华。
江万青面现笑容,闭目欲睡,众人当即退出卧室。
李仲华仍不知中了他们的圈套,只道江万青真个病情沉重。
举山群雄得悉李仲华暂代山主,莫不庆欣得人,心悦诚服,轮番谒见行礼。
王一飞将贼人来犯之事细说一遍。
李仲华不禁一怔!道:“在下臆测犯山贼人,必是京中和硕亲王与牟承彦的死党;不然当是‘圣手白猿’项士堃手下!”
王一飞微瞠道:“目前街难确定,三日之后贼党必大举进袭,王某只须略施诡计,可一举成擒,但请山主调遣人手如计行事。”当即附耳密语了一阵。
李仲华朗笑大声道:“王兄才华盖世,一切均请王兄主持,勿须过问在下。二父与令旗一面。
王一飞接过令旗转身走出,李仲华亦向自在庵走去。
因为郝云娘依恋其母,就在自在庵不远建了数间精舍,与李仲华诸女均居于此。
李仲华见了诸女后,就说江万青病重,逼不得已暂摄山主。
诸女在片刻之前得邹七来此道明原委,并严嘱不可泄露,使李仲华不疑,免致债事。诸女均是玉雪聪明,腹内暗笑,面上不动声色,随话答话。
君子可欺之以方!李仲华纵然聪颖绝顶,也不虞有诈,随即道及浦家姊弟之事,怎还不见来?令人不胜悬念!
郝云娘白了李仲华一眼,道:“浦伯父即将削发为僧闭关苦修,不啻于生离死别,难道你下叫他们姊弟稍尽孝道么?”
李仲华不禁语塞,赧然一笑道:“这叫做得陇望蜀,又有甚么不应该?云娘,你也真是,自己得了好处便忘了别人。”
郝云娘闻言,立时绋红双颊,嗔道:“贫嘴薄舌,我们莫要理他。娘晚课当已诵毕,过去看娘去,留他一人孤零零在此。”拉著三女走出室外,临去之际,何曼云回眸一望李仲华,面现无可奈何嫣笑。
李仲华知郝云娘有意戏弄,乐得耳根清净一时,静闻窗外瀑声如雷,谷鸣四应,不禁趺入沉思中
四日后,李仲华在议事厅内与邹七、宋其闲谈武林往事,怱见王一飞匆匆走入,面含忧容道:“奇怪贼人迄未进袭,王某暗中命人潜往燕尾分舵,该舵贼众亦退,侯舵主被释养伤在杨,贼人退得可疑,其中必有蹊跷!”
李仲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亦不知何故?王一飞不停地在厅中来回踱步,半晌才道:“此中实大有可疑,但非王某可能破,为今之计,只有遣出多人分往各地侦讯,缀丝成锦,不难找出真相。”
王一飞才华盖世,李仲华对他倚畀之厚,信服之深自无话说,忙道:“王兄,就这样办吧,桃源谷世外乐上,他们不来侵扰岂不是更好?”
李仲华对武林劫杀,恩怨了无尽日深深厌恶,又在新婚燕尔期中,只求眼前清净,大有此间乐不思蜀之感。
黎明薄晓,霏雾朦朦嵩山少林寺,雄奇峻拔,满山满谷奇松秀杉凝露染翠,风送吟啸,遥生天籁。
北麓红墙绕之少林寺内,似往昔一般,响起钟鼓铙钹,梵咀诵经之声缭绕山谷,但较响亮了些。
突然,寺中走出一双少年男女,均生得俏丽英俊,堪称一双璧人,他们却是眼皮略肿,泪痕未乾。
他们正是浦琼、浦琳姊弟二人,罗衣拂动,衣袂飘飘,愈奔愈快,疾逾飘风般向登割县奔去。
浦琳四面望望隐在松杉丛中的少林禅寺一睹,黯然神伤道:“爹真忍心,允下一月之期,还欠三日,突于昨晚改变心意,提前参禅,今晨即剃度皈依佛门,闭阂苦修一并严令我们离开少林寺,其实明心见佛就已足够,何苦”
晡阴忽瞠道:“弟弟,你莫对爹乱非议论,须知爹昔年所行所为,虽下尽都是灭绝人性,大恶不道,但也似嫌刚愎自用,下手对敌未免手辣心黑了些,事后爹未尝种暗暗追悔,然为名高自误,唯恐有损威望,无形中受极大牵制,若箭在弦上不得下发,纵然事后忏悔又有何用?如今皈依佛门,得大解脱,目不睹则其心不乱,我们该替爹庆幸才是,你为何对爹非难起来了?倒是法慧老前辈说我等印堂晦涩,途中必遇灾危,所幸均能逢凶化吉,不过不宜加留意。”
浦琳微笑道:“人生际遇,本多坷坎,尽信相下如不信!但姊姊这样提心吊胆,只怕终日杯弓蛇影,举步维艰了。”
浦琼嗔道:“我知道我答不了你,哼!终久你有苦头吃的时候。”
浦琳朗声笑道:“除非在姊夫面前烧火搬事,此外我是以牙还牙。”
浦琼闻言,不禁玉靥飞霞“呸”了一声下再理他。
两人都是一身上乘轻功,疾行如飞,薄暮时分,已自到了小商河之南,距偃城县只三十里。
夕阳流霞,清风习习,晡琳突出声道:“姊姊,你看那是甚么?”手指著路左一片乱林空中。
浦琼抬目一望,只见十数只兀鹰,盘旋林梢,欲落又起,鸶猛展翅冲霄而上,不由怔得一怔!
浦琳道:“大概林中有待毙之人,兀鹰欲待噬尸,才如此盘旋不舍,我们且去瞧瞧如何?”
不待浦琼同意,一步窜入林中而去。
浦琼凛于法慧上人之言,途中下想多生事故,正欲劝阻,下料浦琳话未落音,已迅疾无伦地窜去,只好跟著飞掠入林。
林内光线黝暗,姊弟二人未发现林中有何异处,只鼻中嗅入淡淡血腥之味。
他们在林中四处搜索,林地并无一具尸体,心中不由惊疑,浦琳暗道:“难道我判断有错误么?这些兀鹰在林空盘旋叉为的是甚么?”
忽见浦琼猛然停住,目中露出惊恐之色,尖叫得一声,道:“弟弟,你瞧!”纤指指向两株比邻合抱参天大树树干上。
浦琳凝目望去,只见两条人影紧贴在树干上,却是一动不动。
只以夜幕低垂,林外已是一片苍茫,林中更是一片沉黑,浦氏姊弟二人虽是目力过人,仍然瞧不清楚两身形面相是何等人物,为何一动不动?自然更是疑云满腹。
此刻,浦琳伸手入怀摸出火熠子,正待煽开,怱听一极熟悉的语声入耳道:“两位请快离开!此非善地!”语音低哑。
声才入耳,浦琳不由惊得一呆!低喝道:“你莫非是崔广?”“唰啦”一声,火熠子已然亮开,闪起一道熊熊火焰。
赫然呈入眼帘中是两具满身血污之人,一为猿形怪人,两眼怒睁,显已僵毙已久,一人是瘦小老者。
两人躯体各为五支长钉将四肢腹脐钉入,缓缓渗出黑色血液顺著钉端滴下。
瘦小老者呆滞双睛略动一得,强挣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道:“原来是少山主姊弟!属下崔广苟延至今能不即死去,未始不是皇天默佑。”浦琼目睹二人惨状,不忍率睹,道:“崔老师,是甚么人对你们下的毒手?”走前一步,手抬处,欲拔起钉入崔广躯体中五支长钉。
崔广急暍道:“不可拔出!”他已是垂死之人,强提内力之下“哇”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姊弟二人不禁面目变色,崔广缓缓调息一下,惨笑道:“钉身蕴有奇毒,拔出更加速属下之死,属下想在未死之前,将致死之始末禀明。”
浦琳知隆广与猿形怪人均为其父贴身死党,武功在七星门中属一流好手自“圣手白猿”项士堃为其父发现有叛离之嫌,暗中命他二人就近监视,其父为“内功拳谱”离开昆明后,自己就从未见过崔广他们。
如今在此遭人毒手,除了项土堃别无他人,目中突露愤容道:“是项士堃向你们下的辣手么?”
崔广点点头,怱面部肌肉一阵痉挛扭曲,变得异常狞恶,似不胜苦痛,半晌才缓缓平复,吐出更微弱语声道:“属下是无法详细说明其中原委了项士堃对令主怀恶成仇远在数十年前,为著争夺一女引起”
浦琼、浦琳不禁对望了一眼,他们根本就未闻有此事。
崔广接著说下去:“令主与项土堃终身未娶就是为此!但项士堃武功稍逊,佯装畏服,其实他无日下在勤习数种绝学,思有以反制令主一说此,崔广怱大喘出声,努目急颤声道:“属下制死因,是偷取顷士堃...一卷..‘天罡三十六手’秘笈....属下将它分成三...:份....即被他搜去二份一份存在属下绑腿中此非善地怕项士堃发觉不全又”
浦琳知道崔广气绝,不禁叹了一声,望着浦琼道:“崔广语焉未详,要是早来一步多好?”
浦琼只觉其中大下简单,项土陆貌相恂恂若儒,沉默寡言,随和谦仲,七星门下泰半都与之交好,但对他们姊弟从不苟言色,外貌尊敬,实有避若尹邢之意,心内诧异,屡与其父说起,浦六逸则淡淡一笑避而不答,此刻闻崔广死前之语,恍然大悟出项上堃对其父是面和心违,而其父亦心知。
浦六逸素有严酷之名,令出如山,手下若有阳奉阴违,立予诛戮,怎么会对项土堃如此宽容?项土堃广结心腹,阴谋内叛,难道其父有甚么愧对么?她一面倾听崔广之语,面垂目沉思,及至崔广之话突然中断,螓首略抬,黛眉深锁道:“弟弟,你快将崔广绑腿中之天罡秘学取出,其余的事慢慢再说吧。”
浦琳闻言,在囊中取出一柄解腕小刀,长可七寸,迅疾无比地将隆广两腿绑带挑断,拆开之下,只见数页薄薄皮纸紧贴腿腹。
他才一取在手中,突闻浦琼一声娇叱:“甚么人鬼鬼祟祟?”一道夺目寒光在黑暗中亮起。
浦琳急将几页纸张揣入怀中,旋面回顾,只见浦琼长剑挽著剑诀,眼中冷电逼射身前黑漆漆林中,知其姊必觉察有异,即撤出肩后七星旗枪,暗暗戒备。
只听林中不远处缓缓咳了一声道:“琳侄怀中数页纸笈本残缺不全之物,到手无用,不如弃掷林中,老朽自会捡回,你们离去吧!”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但浦家姊弟闻声面色陡然一变!浦琳道:“是项叔父么?怎不容侄儿侄女们面见说话?”
林中项士堃又咳了一声,道:“琳侄是明知故问!老朽素知你倔强刚毅,凡事任性,必不甘心献上,难免干戈动武,试想老朽怎能伤你们?才避不见面!”
浦琳道:“项叔父既然念及故旧之情,为何又背叛家父?”
林中忽生起项士堃大暍道:“胡说!老朽不忍伤你们是另有原因!”继又出声长叹,道:“你赶紧将怀中纸笈留下,免得老朽激起杀心。”
浦琳忙对浦琼使一快逃眼色,两人身形倏地一并,双双点足而起,斜飞掠出。
这片森林愈来愈密,浦家姊弟疾掠如飞,不禁深入林中,只觉茫茫无际,耳中不时听见四周生起此起彼落的郁闷而又尖锐的长啸声。
浦琳悄声与浦琼道:“不好,项士堃率来的党羽不少,看来这几张无用的纸张掷还与他为是。”
浦琼怒道:“崔老师为何分做三份?立意不让项士堃全得!一定是干系甚大,何说此话?未免愧对死去的崔、侯二位老师。”
浦琳不禁面上一红,加疾展开身形,迂回如风奔掠。
将近奔了半个时辰,啸声怱远怱近,显然项士堃未放弃捕捉他们之意,但他们心中暗暗焦急。
哺yīn道:“似如此迂回奔跑,一辈子也休想出得林中,反不如笔直取径,冲出林外再说。”
浦琳眉峰一聚,道:“林中黑暗,不辨东南西北,万一自投网罗怎好?”
浦琼犹豫了一下!道:“一切付诸于天命,走!”
“走”字出口,人已望右扑去,浦琳如影随形而出约莫扑奔一刻,林木转疏,如银月色泻入,地面映出密集圆形。
浦琼心知林木渐疏,不久即可出得林外,但心弦更是紧张,项士堃手下必已守候林外。
果然,一出林外,即见三条人影迅疾如电迎面扑来。
哺阴也不出声暍问,手中长剑一挽而出,一招“秋风落叶”四练卷电,去势雷奔锐啸。
三条人影不料姑娘会闷声出剑,剑势雷厉具绝,逼得三人凌空窜起。
就在三人窜起之际,浦琳亦是拔起半空,七星旗枪一震,三朵寒星飞点三人胸前。
姊弟攻势迅疾凌厉,尤其浦琳这一式“三花追魂”乃他夺命绝招,奇奥博绝,三朵寒星直透胸骨,惨噑声中三人“啪嚏”毙命坠地。
浦琼、浦琳无暇察视三人死活,一意逃出围捕险境,两人流星电奔足不择径掠去。
一出林外,只见麦浪一望无际,沃野千顷,蟾辉笼照之下,清彻无遗。
本来平畴麦野如想逃避追踪眼目,那是非分之想!浦家姊弟也不是不知,但他们均是同一心意,仗著绝顶轻功,使追踪者落后老远,只要奔入山区后方,可无虞从容逃出,是以两人展出“草上飞”绝顶轻功,借足麦穗疾如流矢掠去。
耳后但闻刺耳尖锐的怪啸此起彼落,冲破夜空,声播四野,回音不绝,显然追踪的人下少,饶是柹弟二人艺高胆大,也不禁心中发慌。
浦氏姊弟疾掠如飞,耳际但听见啸声四起,竞似愈来愈多:心知这“天罡三十六手”对“圣手白猿”项士堃关系至钜,必不放过自己两人。
浦琼低喟了一声道:“爹倘或不绝意武林,遁迹空门,我想项士堃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结党猖獗!”
浦琳冷笑道:“那也未必,他久已蓄心叛离,爹在也阻止不了他:依我料测,他目下最畏忌之人莫于姊夫李仲华;眼前如能设法通知姊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哼!西江之水只怕难救涸泽之鱼了。”
一提起李仲华,浦琼不禁玉靥泛呈红霞,芳心激动难已,浦琳最后两句,使得他不由心惊肉眺,暗道:“琳弟平生倔强永不服人,今晚为何说出这等颓丧之话来?莫非真个大劫难逃么?”一种无情的悲楚片刻之间竞塞满了她的心胸,惶惶下宁。
月色西斜,夜风劲疾,两人如流星滑空般麦野上奔掠,啸声愈来愈厉,显然项士堃不把“天罡三十六手”残谱夺回,绝不让他们逃出手外。
遥遥望去,只见一片山丘绵绵暗影倏隐倏现,浦琳惊喜道:“伏生山脉已然在望,我们一进入山区,项士堃如想扑捉我们,恐难于海底觅针了。”
哪知他们尚未踏入山麓,却瞥见六、七条人影疾逾飘风般迎著自己两人扑来。
浦琼道:“不好,后有追兵,前有阻截,未必能逃得出天罗地网。”
浦琳“哼”了一声,剑眉猛剔,目中威棱逼射,眼见六、七人影如风扑至,挫腰垫步,连人带枪激射了出去,六、七条人影各各猛暍了一声,刀光剑芒纷纷投袭向啉浦琳身要害劈去。
其中一人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伏牛山是咱们总舵所在,你做梦也没想”
语声未了,浦琳就在七般兵刀袭至胸前的一刹那,身形弹起半空,突化“苍惊摩云”绝乘身法,手中七星旗枪疾如狂风暴雨般攻出三式——“寒星流泻”“蛇电奔雷”
“满天风雨”
这三手枪法是浦六逸综合天下精奇枪法,衍化为旷代绝伦的招法,一施展开来有天变地动之威力。
七人眼中只见一片流云寒芒,夹著破空锐啸,遮天迎空而来不由心中大凛,倏地仰身后飘,但却忘了还有一个哺阴。
但见晡阴趁著他们七人仰身后飘之际,两掌猛挥,冷眼攻出七掌都是飞快绝伦,凌厉之极。
七星掌力吐劲,每掌却使出九成,七人猝不及防之际,只见狂飙山涌,排空驳云,威势宛如天怒霆击,各各身上有如中了干斤飞槌重击,狂噑了一声,身形震飞出去七、八丈外。
浦琼飞快绝伦单手一拉浦琳,娇喝道:“走!”双双穿云奔电往山麓掠去,耳后猛闻厉啸震空,疾如流矢而来。
浦氏姊弟知追逼近,仍充耳不闻,一劲往伏牛山中奥区掠去。
山中乱石滚云,危笋如刀,茂林揍密,荔翳荫天,照理来说两人随意可在密处潜伏,任谁也找下出,但至深林中,即闻得远处一森沉语声道:“山主决意追回‘天罡三十六手’残谱,不能任两个小辈逃脱,山主有命可打出‘焰明五毒弹’两个小辈如不及时逃出,必被毒香毙命!传令下去,可任意施放。”
两人入耳心惊胆寒,浦琳暗道:“不知‘焰明五毒弹’是绝毒暗器,哼!只要我一日不死,项士堃也一日难以安挽!”
蓦地,林中波波数声传入,近身五、六丈周侧只见光华流泻,耀眼强光令人眼目难睁,随即生出一蓬白烟,布袭弥漫,滚滚郁勃,雾生云涌而来。
浦琼惊道:“琳弟,看来项士堃心意绝毒无比,不致我俩于死地誓不甘休,这白烟蕴有剧毒,我俩不如择危壁深渊中逃走较为安全。”
浦琳激动已极,匆匆答道:“也好!”双双朝未落之处掠出,才奔出十数丈远,迎面突听得大暍道:“不出老夫所料,你们逃得出罗网么?”暗中竟打出十数个“焰明五毒弹”
姊弟二入耳中一听弹裂之声,心中大骇。惊觉如不趁著明亮毒烟未生之际冲出,定然毙命林中,两人同一心意,四掌猛推,潮涌狂飙中身形斜向激射而出。
果然强光照耀之际,两人已窜出十数丈外,一个伟岸老人目露惊容,大暍道:“小辈,还不束手就缚!”身形一动,其快如风朝二人身后追去,口中发出一声沉厉的长啸。
晡阴、哺琳两人沿途迭受阻击,俱被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力纷劈逼开,不觉奔至一处危崖之上。
两目苍茫,两人投视崖下,只见崖下云迷雾绕,不见壑底,浦琳剑眉一耸,道:“看来今晚是有死无生,与其葬生绝壑,倒不如放手一拚。”
浦琼银牙一咬,也不说话,手出如电,扣住浦琳腕脉,拉著跃身猛跳而下。
耳旁急风啸掠,身一入云,但觉两脚一震,已踏实地,距离崖上尚不过五、六丈高,两人猛感诧异惊奇。
崖上人语纷纷,只听方才阻击自己两人的老者道:“两个小辈跳崖必死无疑,老夫在此留守,由两位老师率领手下至壑底捕觅尸体,将‘天罡三十六手’残谱找出。”
随即两人应命,一阵纷觅步履由近而远消失。
浦琳全身蹲下,双手一阵拨划,发觉身前是一片空荡,著手无物,下禁一喜,压低著嗓门微音对著浦琼耳中说道:“姊姊,你知我们存身何处?这是一条通往壑底沿著崖边人为凿出一条石径,宽仅两尺,然终年为云雾遮蔽,无人发现有此石径,我们谨慎用手摸著崖壁,慢慢下得壑区而去。”姊弟手足情深,他知浦琼内心强毅比他犹甚,宁死下辱,故而拉他跃下危崖以博取万分之一之生机,果然上苍默佑,不禁喜出望外。
浦琳用手一阵摸索,果然如此,芳心愉悦自是无法形容,低声道“好”两人身形移动时,战战兢兢,下敢有丝毫疏忽,缓缓摸著崖壁而下。
半个时辰过去,浦琳滑在崖壁而动的双手突然一空,忙道:“姊姊且慢下来。”
浦琼闻言一呆,口中急道:“你发现了甚么?”
须臾,浦琳生出惊喜之声道:“发现一座山洞!”左手伸出抓紧晡阴臂下走得两步,望左进入一座山洞。
浦琳发觉洞径前宽后仄,仅可容一人行,竟是愈入愈狭,深入二十余丈,心中惊诧不已,揣出火熠子“唰”地一响,生出昏黄火焰,映径而入,叉自深入五,六丈后,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只见存身在一问宽大石室中,四壁光洁,椅、床、桌,一应俱全,尽为青石所制,室中温暖如春,但却合无一人。
浦琳回面却见浦琼黛眉深锁,面笼重忧,不禁问道:“姊姊,我们姊弟能逃出毒手罗网之下,正该庆幸,怎么你”浦琼“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好,我们一辈子躲在此洞中,纵然目前逃出毒手之下,难保他们下找来?再说没有食物定遭饿毙!”忍不住目中一酸,滴下二颗泪珠。
浦琳知道浦琼不惧死亡,所以忧心之故,尚是念及心上人李仲华愁结难解,微叹道:“姊姊,既然天意不绝我们生路,总能安然逃难,何必忧心如此?我想你必然疲累不堪,让我防护洞径,你先休息一会吧。”
浦琼也觉身上困乏,走在石上侧身睡下,闭目养神,渐渐酣入睡乡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浦琳倚著洞壁也在闭目养神,忽听得洞外有人声传来,下禁睁目外望,凝耳倾听:心弦紧张无比。
浦琼仍是香睡沉沉,浦琳不忍此时就惊醒她,右枪斜举,左掌护胸,蓄势戒备贼人入侵。
只听一人说道:“浦氏姊弟两人大概藏身此洞中!伏牛山有此隐秘洞府大出晚辈意料之外,晚辈在伏牛山消磨十年岁月,山中形势无不了如指掌,若非一阵山风吹散岫云,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现。”
洞口距浦琳存身之处少说也有三十丈远,但传音通鸣,听得甚为清晰,音调清朗,显然是一少年说话。
接著一阵苍老洪亮的大笑道:“少山主还等甚么?快打入‘焰明五毒弹’将一双小辈生生毒死,搜出‘天罡三十六手’残谱即竞全功。”
哺琳听得只觉一缕奇寒之气从脊骨上升起,暗道:“这人心意狠毒,但不知少土山是谁?莫非是‘圣手白猿’项士堃之子么?但从未听过项士堃有子之说”忖念之时,已蓄神凝势戒备,暗暗盘算万一投入“焰明五毒弹”如何下让那毒焰侵入。
此刻,浦琼已为大笑声惊醒,一跃离杨,疾闪在浦琳身侧,低声道:“被他们发现了这座洞府么?”
浦琳点点头,道:“敌明我暗,他们万不敢贸然闯入,唯一所怕的是他们投入五毒弹。”
浦琼不禁愁锁黛眉:心乱如麻,暗叹了一口气。
只听清朗语声又起:“不怕老前辈见笑,晚辈听家父说起浦六逸有一女,生得俏丽无俦,风华绝代,武功又好,方才晚辈哀求家父任令,已蒙允准只可生擒,五毒弹剧毒无比,恐有意外,晚辈尚未寻思出两全之计。”
浦琼听得红生双靥,目中暴涌杀机,暗暗跺脚,恨不得生劈了此人。
苍老洪亮大笑声再度扬出,须臾笑定,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少山主举棋不定,这样吧,老化子成人之美,入洞向他们劝降吧,也好叨少山主一杯喜酒吃。”
“老前辈万勿轻身涉险,请从长计议。”
“哼!老化子身经百战,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浦氏姊弟武功再好,也难胜得了老化子:何况他们投鼠忌器,谅他们不敢对老化子怎么样!”
接著另一人道:“颜某陪伴前去,也好兼顾。”
那称做少山主之人道:“既然两位老前辈自愿入洞劝降,事成之后,晚辈定叩谢大德,不过尚须小心留意二了”
一阵大笑后,步履传人洞内。
浦氏姊弟心弦紧张无比,已隐隐瞧出两条人影慢慢进入,将洞口外光亮全然遮蔽,辨不清两人形象。
那沉重的步履声似一柄铁槌,一记一记袭击两人的心胸“咚咚”胸内大震,只见两人距洞室六、七丈开外,两条身影倏然停住,只听一人低声说道:“颜某有一句话要请教胜老师,但不知当讲下当讲?”
另一人似乎怔得一怔!道:“老化子生平躁直好强,是以极不得人缘,但有一门好处,直言无隐,不会鬼蜮伤人。”
那人轻咳了一声道:“颜某就是敬仰胜老师为人,故出言请教:胜老师,你看‘圣手白猿’项山主为人如何?对我等又如何?”
姓胜的那人叉沉吟一阵,答道:“项士堃貌相儒雅,待人接物和霭可亲,但眼中却有一种异样神色,虽然一瞬即隐,却被老化子瞧得清清楚楚,颜老师,莫非颜老师发觉他对我等有不利之图么?”
“岂且止不利而已?项士堃欲置我等万劫不复之地不可!非他们门中死党,绝不容稍知他的隐秘,不幸‘天罡三十六手’残谱之事,为我等无意获知,试想他岂能让我等留在人世?莫干四子、湘东双豪无故失踪,就是项士堃所为,像这等辛辣狠毒、杀人灭迹之人,只怕我们将为四子、双豪之续;胜老师及早为之图,街不失为明智之举。一姓颜的老者声音虽低,但却庄肃已极。
浦氏姊弟听出姓颜的话中涵意,大有相劝同党相救自己两人动机,下禁暗暗色喜。
只听姓胜的化子惊诧道:“颜老师为何不早说?四子、双豪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老者答道:“就是颜某侦知四子、双豪死因,昨晚才相邀胜老师外出欲逃离伏牛山外,怎奈他们监视得严,无法明言腹衷,又为他们迫问我们何事外出,颜某只得推说要面见项山主,有重大之事相告!胜老师,项士堃七个高手随定我等前后,明说引径,其实用心显然可见。”
胜化子道:“这七人在胜某眼中直似土囊瓷瓦,不堪一击而已。”
“话不是这么说。”颜姓老者轻咳了声道:“‘焰明五毒弹’你我就非其敌。”
胜化子不禁语塞。
颜姓老者手一拉,道:“我等人洞再说罢。”步履声又起。
浦氏姊弟身形倏分,屏立两侧,双掌横胸蓄势以待,只见洞径两个老者缓缓定入室内。
右首是一瘦小老年化子,鸠形鹄面,蓬头乱发,两眼精光灼灼,一袭百绽大挂油腻发光,丰持一支长可五尺拇指粗细实心方竹。
另一是面像清癯,眼露寒芒长发及腹老者,只见他左右打量浦氏姊弟一眼,捻须微笑道:“两位休要惊疑,今日之事合则两利,分则各败,方才老朽的言语谅二位句句听得实在。”
浦琳丝毫不敢分神,仍是双掌横胸,沉声问道:“两位老英雄名号望请赐告?在下等宁死下辱,望勿以危词诱降。”
面像清癯老人面上笑容仍自末敛,道:“老朽颜磊!”手望另一老者一指,接道:一位就是穷家帮内唯一高手,白虎堂主胜杰,武林尊称‘百结韦陀’。”
浦琳深知颜磊拳、掌、剑号称三绝,威望海内,人称“荆门一老”不禁动容双手一拱道:“原来是二位老前辈,恕小侄等身在难中不能以全礼叩拜。”
颜磊微笑道:“老朽向不拘小节!”说著目光转注在胜际面上道:“胜老师,你让浦少侠用枪尖勾开三处衣衫,并挑破一处伤口。”
“百结韦陀”胜杰不禁一怔!双目直翻,颜磊正色道:“事不宜迟,胜老师如信得颜某过,便请依颜某所言行事。”
浦琳、浦琼也不知颜磊用意何在?不禁互望了一眼。
胜际料知颜磊此举必有用意,笑道:“老化子信你就是,来,浦少侠请动手吧!一颜磊连声催促之下,浦琳撤出七星旗枪飞云电射在颜磊肩背等处,勾破三处,最后一枪“分花拨柳”老化子“哼”得一声,右股为枪尖挑破,皮开肉现,鲜红血液涔涔溢出。
“荆门一老”忙向胜杰说了一番话,浦氏姊弟不禁喜形于色,胜杰眼内精芒逼射,一挑拇指赞道:“老化子真服了你,这我就去!”脚步一动怱又停住,从怀中掏出两个荷叶包,笑道:“此中包有卤鸡腊味,权充数日之需。”身形一动,已掠入洞径之内。
浦琼突出声道:“胜老前辈慢走!”
“百结韦陀”胜杰旋面愕然问道:“浦姑娘还有何话说?”
浦琼从怀中取出一片赤红玉螭,道:二逗是老前辈之物,理该奉还。”
胜杰不胜异诧道:“浦姑娘从何处拾得?”
浦琼摇首道:“不是晚辈拾获,而是被”娇靥陡涌红霞,欲言叉止。
浦琳见状不禁接口道:“这是愚姊夫李仲华在峨眉山麓与老前辈印证时,老前辈不慎将赤红玉螭遗落草丛中。”
胜杰笑道:“竟是他么?”伸手欲接,忽又把手缩回,道:“这片赤红玉螭能解百毒,万一他们掷入五毒弹,有此玉螭足可逼御,还是暂存浦姑娘处吧!”说罢,一转身迳望洞径走去,愈去愈远。
“荆门一老”颜磊长叹一声道:“但愿他们对胜化子听信不疑,不然我等将毙命于此洞府中了。”说罢又是微微一叹,接道:“老朽曾在归云庄外得能一见盛誉海内,名震武林之李少侠,李少侠胸襟之开阔,丰神之英俊豪迈,令老朽不禁为之心折,至今犹为之响往,但愿李少侠闻讯及时前来救援,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留得命在就全仗天意了。”一言勾动浦琼心事,双目蕴泪,凄然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