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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阜山魈木客“阴家双怪”眼见丘豪被“鬼见愁”邹七抓断背骨,向那水天浩歙,烟波泛翠的玄武湖甩去,饶是他们身形电捷,竟是救援不及,不禁暴跳如雷,尖声怪叫,那声音竟如鬼哭猿啸,刺耳已极。
尤其“阴家双怪”两对眸子,射出阴森冷电寒芒,面向著“鬼见愁”邹七,扬爪欲扑,直似两具山魈木客,大白天里见著,犹令人不寒而栗。
“鬼见愁”邹七傲然持拐独立,面含冷笑。
要知“鬼见愁”邹七的“飞猿手法”是武林一项玄奥绝技,并非人人可以学得,须有过人天赋,根骨奇佳,更非习有上乘内功,最难的两只手臂要练得伸缩自如,是全身肌肤松弛,骨骼软缩,缺一不可,精气神化一,犹为最难,此种武学脱胎于天竺艰深之瑜伽术。
“鬼见愁”幼赋异禀,得天竺高僧传授,与中原武学,大为回异,故年满四旬,恃著一身奇学,便名动大江南北,驰警江湖,十年前,他这“飞猿手法”尚未能得炉火纯青,但自陷入燕家堡地室后,默悟玄微精奥,将这“飞猿手法”练到出神入化,如非碍于独足,早就出因了。
天幸遇见李仲华也陷入地室,他神目如电,瞧见李仲华秉赋特好,不过飞猿手法练成非一日之功,但十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沉沦九幽,孤寂、枯燥,希冀著有一日能藉外人之力,可重见天目;他知以一个断腿残废,尽管武功盖世,也不足以脱出深可数十丈之地室,故而他将这项绝学“飞猿手法”尽传与李仲华。
然而他存下不可为而为之心理,因为“飞猿手法”不是短时可臻大成,他只是安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理,姑反一试,不管成功不成功,总比束手待毙的好,殊不知李仲华学有渊源,更服下“天游叟”“补天丸”脱胎换骨,不到三个时辰,便尽窥玄奥。
两人却是愤世嫉俗之人,那还不一拍即合?“鬼见愁”邹七可算第二次出世,虽在地室被囚十年,被他悟出治怒克己之理,但依然不改他那嫉恶如仇之心性,他和李仲华二人见丘豪及“阴家双怪”这等猖狂无态度,哪还不情不由已出手。
“阴家双怪”这时做势欲扑,可是内心却畏惧“鬼见愁”邹七,方才用来对付丘豪的诡异,快如闪电,以他们二人特异的目力,尚无法瞧清,只觉“鬼见愁”邹七远距丘豪蒙七尺的人,身躯紊毫不动,怎可将丘豪抓甩?这简直令人不可想像,而且是极不可能之事,不由眼内微露惊疑之色。
“鬼见愁”邹七何等目力,心知“阴家双怪”心内畏忌,双眼一瞪,哈哈大笑道;“魑魅魍魉,白画现形,今日可碰上我这克星了。”说罢,又一阵哈哈大笑,声如雷鸣,掠越湖水,震荡云霄。
山魍阴寒鼻内浓哼一声,人飘忽之间左移三尺,左手五指鬼爪疾如闪电地,向邹七左腮“期门”穴抓去。
劲风铅利,捷如鬼魅
突然
“嘶”地一声裂帛微响,山魈阴寒手堪抵邹七腮前半尺之处,突如中蛇蜴般,右手暴缩,如风转身怒视著李仲华,后胸衣衫撕成一大裂口,露出乌黑瘦骨。
邹七哈哈狂笑不止,杨永彪等四人也不禁吃吃窃笑。
原来在山组阴寒出手之际,李仲华见邹七方才对丘豪这一手,实在玄诡快捷,少年习性,不由见猎心喜,左手飞出,竟抓住山魍阴寒后胸宽大衣袍,五指猛拉,登时裂成一个大口。
“阴家双怪”不由面目变色,暗想:“此两人是谁?形像、武学,江湖中似乎未听说过有这两人?”
尤其山魈“阴家双怪”此刻的心情,比杀死他还要难过,从出道武林起,只在少林绝代高僧空大师手下吃过一次大亏,不想今日瞥在一不见经传的少年手下,丢脸已极,传闻江湖,贻笑含羞莫此为甚,败在空大师手中,而犹可说,目前怎不令他气煞。
两怪目中微示眼色,均是同一心意,不能成竖子之名,身形电射,四臂猛张,分向李仲华“百汇”“肩井”“天枢”“三阳”致命重穴抓去。这种捷如鬼魅的手法,足令人眼花缭乱,呼啸气漩,汹涌凌厉之极。
两怪这一出平生功力,欲致李仲华死命,那还不雷厉无倩?盈耳尽是划空急啸。
只是李仲华剑眉一耸,望着原式不动,人已电似地飘起,在两怪四只鬼爪中滑溜擦过,时间拿得如此准确,真令人叫绝。
陡然,李仲华一个“云龙翻身”迅如星火般向两怪按下双掌,他展出了新近学自“天游叟”那本秘按上“九曜星飞十三式”中之一式“罗喉星动”;他虽未尽参玄奥,只有六成火候,威力已甚惊人,但见霹题之音连珠响出。
“阴家双怪”猛觉身后劲风压体,微感气逆血翻,他们心知今日确是遇上了克星,急就扑前之势,双足一点,如风窜出三丈开外,回面四目狰狞,口中发极冷峭的语声,喝道:“小鬼”声犹未落,邹七单拐一顿,身如离弦之弩,急扑而来,两怪面目突变,急望外闪,可怎快得过“鬼见愁”邹七电速无伦的“飞猿手法”?右臂疾伸,无风暴长,一把扣住木客阴冷“肩井”穴上。
木客阴冷只觉真气逆行,浑身有如万芒砭骨,群蚁蠕蠕钻动,这感觉比死还要难过;不由额角青筋暴胀,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山魈阴寒见乃弟为“鬼见愁”邹七制住,回身一掌击来。
正李仲华双掌按空,凌空化做“鱼鸢入水”电疾落在山赵阴寒面前,迎著推出一掌,两股潜力一接,只见气流漩荡,两人均倒出了一步。
山魈阴寒不由气馁,手足情深,又不舍离去,只睁著一只冷电逼射的眸子,凝视在“鬼见愁”邹七、李仲华雨人面上,似乎在想着:“此两人究竟是谁?”
穷思枯索之下,脑中突忆起一人,胸头一阵狂震,不由目露惊疑之色,问道:“尊驾可是十年前,名动大江南北,神眼独足‘鬼见愁’天风帮邹帮主么?”
语声柔婉,凶焰尽失。邹七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我老人家,你们想不到吧!我老人家别无所能,啖鬼吞魔为我独擅,谁叫你们自送上来,怨得哪个?”
山魈阴寒一听,果是“鬼见愁”邹七,不由心胆皆裂,魄飞魂散,他知邹七手辣心狠之名,久播江湖,撞上他手,非折辱个够,绝不让你痛快离去,不由说道:“那么邹帮主想用何法,处置我们弟兄?”
邹七侵吞吞的说道:“容易之极,先让你弟受那搜阴百穴之苦,再受蚀骨断筋奇酸,然后七孔冒出黑血,直等血竭骨化而死,这样耗费两个时辰,足令你弟慢慢享受。”说著略顿了顿,微微一笑,又道:“你现在还是自由之身,尚可急速逃奔,再迟就恐来不及了?”
山魈阴寒听说,面容黯然,眼角处已凝聚两粒泪珠。
李仲华目睹木客阴冷满面淌汗如雨,遍体颤抖不止,似是煞不住邹七那手法,又见山魈阴寒僵立不舍离去,目角噙泪,不由侧然,忖道:“这幕阜‘阴家双怪’自己虽出道太浅,并不熟悉他们恶迹,但从他们‘阴家双怪’的名称,可见定是残毒人物,按说死不为亏,现在看山魈阴寒手足深情,不舍遂离,可见‘阴家双怪’本性并不太坏,只是为恶欲所蒙蔽,陷溺大深,不能自拔。”
心中顿感不忍,说道:“邹兄,小弟看‘阴家双怪’心性并不太坏,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他们能够回恶向善,也就算了。”
“鬼见愁”邹七哈哈一笑,倏然松手。
木客阴冷此时只闭上双目,等待忍受那惨绝人寰的阴毒手法折磨而死,随感浑身酸痛消失,只是尚有乏力的感觉。山魈阴寒感激地望了李仲华一眼,抱拳施礼道:“阴某兄弟平生恩怨分明,有生之年:水报大德。”又目注在“鬼见愁”脸上,道:“阴某一时疏失,坐失先机,为邹帮主制胜,虽如此说,还是技不如人,日后还求印证番。”说完,对木客阴冷喝了声:“走吧。”
两怪大袖一飘,双双凌空腾起,落足湖面,点著幢幢荷叶,身形疾划,眨眼,便自到达对面湖堤上,向那烟抑笼翠丛中隐去。
这时“鬼见愁”邹七面合微笑,道:“料不到老弟还有此仁心厚念,俗云:‘一念详和,可消除两问戾气,寸心深净,可昭垂百世清芬。’老弟,你真是做到了。”
接著一阵大笑后,又道:“山赵阴寒方才所说一点不错,幕阜‘阴家双怪’武学精湛,与我们相形之下,并不稍逊,只是为我们兄弟俩‘飞猿手法’所慑,疑惊之下,坐失先机,摔其不意制住,倘若他们沉著一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咧?”
说话之间,棚内杨永彪已趋了前来,冲著邹七兜头长揖道:“邹大侠,十数年前还曾拜见过侠颜一次;其后,屋听江湖传言邹大侠已仙去,想不到还是健在,只是形像已变了。”说罢,又向李仲华施礼致谢。
李仲华连声遑让不至,只见杨永彪又道:“容杨某水酒相请,还有一事烦邹大侠解决。”
“鬼见愁”邹七皱皱眉头,杨永彪察颜辨色,并道:“杨某本不能以自身之事,烦扰大侠,只是与大侠也有点关连,是以才敢斗胆相请。”
“鬼见愁”邹七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便笑道:“看来,我邹某又要招惹江湖是非了?好,我们就去棚中一叙吧!”
杨永彪大喜,领先超去硼中,招来杏花村肆主,取出一锭银两,赠偿他棚顶损毁等损失,又命准备一席酒菜。
天大的事情,有地大的银子解决,肆主哪还不眉开色笑?念念连声离去准备酒菜。
众人落坐,杨永彪长叹一声道:“杨某在金陵创设雄飞镖局二十余年,承蒙江湖人士拾爱,镖路甚是广泛,甚少失风出乱,不想‘金陵二霸’半月前,竟找上门来,要杨某护送一箱金珠至京,以他们一身武功,要向敝局护镖,大为可疑,不过杨某既然吃这行饭,自无拒绝之理;第二日一早,杨茱亲自护镖上路,一过江都,那箱金珠便不要而飞,费尽心机查访三日,毫无线索可循,只得赶回与‘金陵二雾’商量,哪知‘金陵二霸’勃然大怒,硬指杨某见财起意,私自吞没,逼令杨某如数归还,不然赔他三十万两白银,如两者尽无,就将雄飞镖局让给他们掌管”
说此“鬼见愁”邹七急问道:“这‘金陵二震’是否是新近崛起人物?他们要想创设镖局,尽可另设,也无须乎意图侵占雄飞镖局咧!”
杨永彪忙道:“邹大侠有所不知,杨某昨日才探明他们图谋‘金陵二霸’是单姓兄弟,长名单楚,次名单越,出身不明,武功惊人,只因杨某是武当俗家弟子,现任上著手,引来敝派师长,一网打尽,那么、天凤帮’才永霸江南了。”
“鬼见愁”一听“铁笛子”喻松彦之名,旧恨倾涌胸头,发须皆张,眸露愤怨神光,大怒道:“那单家兄弟想必也是‘天凤帮’中人了?不言而知,这箱镖货定是为喻松彦派人窃去,哼哼,我不喻松彦化骨扬灰,难消此恨,杨老师,你放心好了。”
杨永彪心知“鬼见愁”邹七再出江湖,一定是为了整顿“天凤帮”而来,这些年来“天凤帮”也猖狂得太不像话,引起武林人士纷纷侧目,只为“天凤帮”势力泛及大江南北,牵一发而动全身,以此之故,正派人士,均不欲为此招来一场武林大劫,均采袖手不问,坐令强大,今“鬼见愁”邹七慨允相助,前时忧郁,至此一扫而空,不曼连声地催店主送上酒菜。
李仲华则意兴落寞,从落坐起,双目就未离开过浩款湖水,对杨永彪所言,一字未进耳内。
他目睹湖光山色,烟波浩翠,杨柳柔丝飘拂,幽篁蔽空清幽,湖中绿荷亭亭如盖,触目橘丽,虽未若盛夏红裳盛放,香开十里,此种风光,令他夺目栓神,只觉江南山水,纤丽秀绝,不由转念到燕都景物。
人在回忆时,一幕幕往事不绝,如线地掠过脑际,不由百感交集,纷涌胸头。他虽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但喜交屠沽之辈,总觉文士俗吏,满身虚伪,佯装姿态,令人厌恶,反不如草莽人物来得豪爽可喜,他父母对他厌恶,一半为此引起。
他半月来遭遇见闻,武林中也是一般鬼帜险诈,与都城沐猴而冠,贪诈无厌辈,并无显著之分:心中大失所望,但既涉足其间,由不得他抽身而退,何况“幽水月影图”片刻均未释然于怀,他不禁自问道:“这就是贪欲么?”
七情六欲,无非是贪念作祟,茫茫苍生中,能有几个大智大慧,解脱此种伽锁?为欲而生,还被欲致死,万物皆难越此理;李仲华为此一点欲念,从此踏入莽莽江湖,虽然造就他一代奇才,也为他带来无边苦恼。
“鬼见愁”邹七见李仲华神思不断,不由笑问道:“老弟你这样神色,莫非有事萦然于凄么?老哥哥待此间事了,定陪老弟解开胸头郁结就是!”李仲华微笑不语。
刹那间,酒菜纷陈,肴香酒芬四溢“鬼见愁”邹七是个嗜酒若命之人,杯到酒乾,快语连珠。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从外闪入四个劲装大汉,头一人忽然面向杨永彪沉声道:“单坛主间杨老师失镖之事,如何解决?立待覆命”话尚未了,杨永彪激得银发皓须飘忽晃动,大喝一声道:“还有三日限期急甚么?你回报坛主,三日内杨某自有解决之策,绝不令你家坛主失望就是。”
那大汉面现冷笑道:“单坛主就是怕夜长梦多,限期改在今日,是以命俺来迫问。”忽然“劈啪”两声发出,那大汉两个跟舱,几乎栽到于地,两颊顿呈红脸。原来“鬼见愁”邹七看不惯大汉那为虎作伥,猖狂不可一世的态度,可扰了他的酒兴,猿臂倏伸,左右开弓,迅疾无伦地打了两个耳刮。
那大汉正当猖言傲语,不料眼前一黑,颊上挨了两记重的,登时肿起老高,火辣辣的灼痛,一阵金花乱涌,只差眼内未滚出泪来。
良久神定,那大汉用手摸了两颊一把,强笑道:“杨老师,俺不过是个下人,就是将俺搁下来,也显不了威风,俺就照杨老师所言回复家主了!”说著,同著其他三人转身如风走去。
那大汉从始至终,尚不知是邹七打的,显而易见“飞猿手法”其快若电。这时,邻座上发出一个沉劲声音道:“可惜呀可惜!这两巴掌打出祸事了!”
众人不禁一怔!循声而视,却见一个面色红润,体形稍肥的中年儒生,眯著眼仰天自言自语,手中摇著一把黑骨褶扇。
这真是怪事,竟无人见他走了进来,别人尚无所谓,邹七空负神眼之名,脸上可有点挂不住了,眼内蓝光涧涧而视,便待发作,李仲华忙扯了他一把。
“鬼见愁”“哼”了一声,强行忍住,他只认李仲华识得此人;其实李仲华不过看出那中年儒生,两“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一内外双修的高人。
如他不是“金陵二霸”那方,至少亦非自己这边敌人,他几天来,深明“鬼见愁”邹七是个性如烈火,十年之困,仍未磨灭他那习性,只一提起“铁笛子”喻松彦及“天凤帮”他就会目营欲裂,恨恨不已。李仲华紧守“小不忍则乱大谋”之诫,何苦多事结怨?
才扯了一下邹七衣襟。只见中年儒生又自言自语道:“其实‘金陵二雾’并没有甚么了不起,倒是‘无影飞狼’真难斗,我老人家也难嬴他一招半式,眼看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了。”说著,轻叹了一声。“鬼见愁”听见“无影飞狼”四字,不由胸头一震。
这“无影飞狼”不就是四十年前,独闯峨眉、昆仑、青城三山,掌毙七十余名内家高手,足令正、邪双方无不闻名丧胆的裘震坤么?武林中尊他“天外一邪”自此而后,便不见他在江湖现形,于是“无影飞狼”日久在人们心目中渐渐淡忘了
如今在中年儒生口中轻轻道出,使得“鬼见愁”陡然一惊!暗忖道:“难道‘金陵二霸’就是‘无影飞狼’裘震坤的门下么?”点,但心笑这中年懦生,看样子才不过四旬左右,却自称为老人家?杨永彪只是沉思,思索中年儒生究竟是谁?
突然,一条身影如风晃入,轻捷之极。
只见是一个面色贸黑,十五、六岁的少年,望中年儒生躬首施礼,双目也不向杨永彪等人望一眼,低声道:“师父,已约好今晚一一更时分,在雨花台前与‘金陵二霸’见面。”
中年儒生呵呵笑道:“‘金陵二霸’由你对付,正好算清你八年前满门血债!”说著喝了声:“走!”
也不见他怎么起式?眨眼之间,人已落在七、八丈外湖畔石径上。
双足如行云流水般,安详洒步,可又十分快捷,那少年从后飞云追电蹑著,口中叫道:“师父,等我”声落,人杳。杨永彪忽拍了桌子一下,大声道:“是也嗯一定是他老人家。”
“谁?”“鬼见愁”邹七瞪眼问道。
杨永彪道:“邹大侠你也熟知能详,这人就是‘神行秀士’金森。”
“鬼见愁”邹七眉头一皱“哦”了声道:“原来是他,无怪这么倨彻?二更时分我例要瞧瞧他身手,究竟比我邹七高明多少?”
随即又道:“杨老师,你们千万不要吐出我邹七在此现身,你的事,我接下来了。”杨永彪一听大喜,连声应允。
酒醉饭饱“鬼见愁”邹七示意杨永彪等先回雄飞镖局,杨永彪四人告辞离去。邹七对李仲华道:“老弟,雄飞镖局就在鼓楼西,鼓楼附近有家天祥居客栈,你可先去天祥居,暗中护卫雄飞镖局,老哥哥还要四处巡巡,天祥居不见,准二更天在雨花台碰面。”
说著,拐杖一顿“嘤”地凌空窜起,飘风闪电般跃去。
李仲华眼送著“鬼见愁”邹七逝去的身形,不由心笑道:“这位邹兄偌大年岁,还是火爆脾气,可见积习陷溺,至死而不能自拔。”
他在燕京时,久已向往江南山水文物之盛,于是他步履安详,漫步浏览,走向金陵城而去。
金陵城郊景色如画,青山环绕,碧波荡漾,树木葱郁,垂柳掩映,这天又是难得的极好天气,晴空一碧,万里无云,丽日煦和,清风振衣,令人神清气爽舒透无比。李仲华走近巍峨的城门,穿过如蚁的行人,他对金陵陌生得紧,问询鼓楼路径,循著路径走去。
怎见前面行人纷纷让开,正不解其故,但闻得蹄声响亮,急骤驰声,尘砂漫空飞起,跟著三骑高头大马风掣电驰奔来,骑上人都是清一色黑衣劲装,怒目杨眉,手中马鞭,挥空盘绕“叭叭”出声。
李仲华剑眉高耸:心怒道:“这三人分明是武林人物,城中怎任他如此横行骑窜?就是龙腾虎蹬的燕京城,尚未见过如此闭目乱闯的人。”心正恃念之际,那三骑已追风欺电奔在面前,眼看李仲华即要被踹倒。
路旁行人纷纷惊叫出声。
骑上人暴雷似地大喝,非但不把马匹劲住“呼”地一马鞭卷到。
瞬眼之间,李仲华撞来的马匹,陡然被托飞出五、六丈高下,骑上人由马鞍甩抛出去,翻翻滚滚,似断线之鸢般坠下“叭”地一声大响,栽在地上不起。那匹马也是四蹄全断,倚在地上悲鸣长嘶。
李仲华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伫立在路中。
另外两骑己飞驰出去七、八丈外,此时也已圈了回来,目睹同伴惨状,齐各喝叱了一声,离鞍臆起,李仲华面前落下,其中一人冷笑道:“瞧不出你也是会家子?”
李仲华微笑道:“如不是会两下,定不单被你们活活踹死,还被你们数说只怪自己不长眼,死了活该是也不是?”
那汉子不由大怒道:“你这小子,敢是吃了龙心豹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甚么人?”
李仲华俊面一沉,冷笑道:“谁管你是甚么人?”说著摔然出手,抓住那汉子胸前衣襟,只用了三成劲,随手一撩,飞空坠下,跌在先前那飞马踹人的汉子一堆。余下一人不由面目变色,忙窜去扶起两同伴,回面狠狠说道:“有种的,你不要走!”
李仲华冷笑道:“你就请少爷走,少爷还不愿意,少爷在天祥居侯著。”他不由激发了公子哥儿拗性。
三人狼狈离去,连三匹马都不要了,路边忽传出一声赞道:“好!”李仲华掠眼一瞧,只见那是在玄武湖畔,杏花村中所见的“神行秀士”金森之徒,面色贸黑的少年。
但见他走得很快,穿在人群中,李仲华心中一动,不由跟著走去。
却见他亦是走进天祥居,等到自己一脚跨入,那贸黑少年已是无影无综了;李仲华耸肩笑笑,店小二见有客人登门,忙跑来招呼引进上房。
店小二正送上茶水时,忽闻门外莺声昵昵唤道:“小二有上房吗?”声音甜脆好听。
店小二迫不及待,狗显屁股似地跑了出去,口中达声嚷道:“有,有!”李仲华只见得一条娜婀身影,在门外闪过,随风伶来,鼻中间得一股淡淡幽香,他也不以为意,走出房门向店外走去。
街上行人来往不绝,雄飞镖局距天祥居只不过二箭之地,只见雄飞镖局两扇铁门紧闭,门外也无可疑人物现综,伫立片刻,又走了回来。
当他尚未走在天祥居门口时,只见一位姑娘婷立在门首,眉若春柳,眼若秋水,一张欺霜压雪的玉颊,透出浅浅红晕,窈窕俏丽,她似是不知道何去何从?足下小蛮靴轻轻敲打著地面。
忽然打由门内掠出一人,存心轻薄,望姑娘香肩撞了一下,只见姑娘反手一挥“啪”地一声脆响,那人颊上登时显出五条深红指印。
那人不过二旬出头少年,一脸邪淫,背上还搭著一柄长剑,看神情也是会家子。显然这姑娘一掌打得不轻,那人手护颊,踉跄退出数步,双眼发怔,姑娘斜睨著杏眼,面罩浓霜。
李仲华看出姑娘出手委实高绝,娇躯略不晃动,一反手便迎了个正著,令人防不胜防,心中甚为惊奇,便停步看看下文如何?
那少年忽地拔出背后明晃晃长剑,变颜骂道:“臭娘儿,你干哈胡乱打人?”说的是一口京片子。
姑娘粉颜陡现杀气,罗裙一掠,皓腕疾伸,向那少年手中长剑抓去,迅快无伦。浮华少年“嘿嘿”冷笑了声,长剑一圈弧形,由左望右倏出一剑“三星伴月”震起一碗大银晕,及三点金星,分袭姑娘胸前三处重穴,奔雷追电,隐间嗡嗡之声,剑疾力沉,显然这少年剑术不凡。
姑娘见他出手这等下流,娇靥涨得通红,她芳心震惊此浮华少年剑学绝俗,不敢大意,娇躯一挪,斜耀出去七尺,一声龙吟响起,姑娘手中已多出一柄寒光夺目的长剑。
只听姑娘娇叱一声,飞电涌前,剑似飘风般,向那浮华少年绕挥三匝卷去,只见耀目青芒,匹练惊天。
浮滑少年只喝了声,道:“好一个回风舞柳剑法!”眼看剑芒卷到身前,他知姑娘手中是一柄截金断玉的宝刀,沾惹不得,忙缩腰挫腿,双足猛弹,如同穿矢般,冲天而起,掉头而下,震腕出剑,九点金星凌空罩落。
姑娘娇躯一闪,让开罩来剑势,正震腕欲出,蓦然,一股强烈劲风撞来,将浮华少年与姑娘,同时逼荡开数尺。姑娘不禁芳心大骇,星目一掠,瞥见一个老道往天祥居门内跨了出来,一张马脸泛出青光,向着少年沉声怒道:“雷儿,大庭广众中,怎敢招惹生事?还不与我住手!”说话之间,眼光望着姑娘手中长剑闪电一瞥,这是一种快得使人几乎不可察觉的神色。
李仲华立著二丈开外,凝神旁观,他对浮华少年感到无限的厌恶,自老道现身后,他就担心姑娘会吃老道暗算,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丘之貉,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从老道贪婪眼光中,虽然是有如闪电,仍体会出老道觊觎姑娘手中宝剑,于是留下心来。
那老道跟著对姑娘望了一眼,口角露出似笑非笑神情,冷冷道:“姑娘,你岂不闻窈窕淑女,君子好述?贫道徒儿也不算辱没了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说著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之上。
姑娘气得玉颜发赤,星目一瞪,待得看见老道掌手之物,不由自主地娇躯连退了数步,露出惊惧之色。
只见老道掌心中托著一串小骷髅,洁白莹玉,映在阳光之下,分外显目。
老道乾笑了声,道:“姑娘,你大概己猜出贫道是何许人?贫道想将这串骷髅,与姑娘手中那把‘青霜剑’交换,以做信物如何?”
这时姑娘恨不得插翅飞去,可又畏惧老道过甚,老道说话,无异是勒逼换聘,气得娇躯连连颤抖,星目泛出泪光,戟指怒叱道:“以你这种名震武林的老前辈,怎能做出以大压小之事?”
道人哈哈大笑道:“贫道行事,向以心意为主,贫道徒儿云雷,他年必为武林放一异彩,人又英俊,哪一点辱没了姑娘?令师慧性大师处,自有贫道说话。”
接著又是一笑,道:“贫道知姑娘必是怕羞,来来来,把剑递与贫道也是一样。”手若迅电飞出,迳向姑娘宝剑抓去。
姑娘花容失色,急撤剑望外一闪,她快,道人比她更快,五指已触及剑身之上,姑娘只觉手腕奇麻,撤剑乏力,眼眼这柄“青霜剑”就要落在道人手中。
但听得一声冷笑,一长身形飞电般往道人、姑娘中间擦过,道人一只伸出的左臂,被撞得向左甩了回去,身躯也被迫退数步,姑娘乘机一鹤冲天,落在屋脊上,犹若惊蛇的隐去。
这条人影,正是那在一旁冷眼相观的李仲华!他见道人掌心内托著一串九枚小骷髅,猜料必是武林之内,极具恶名之魔头,不然这姑娘为何惊惧过甚?姑娘一副楚楚可怜样儿,由不得使人生出同情之感,及见道人咄咄凌人,更是心头火焰高涨,他在老道手出夺剑之际,足下一紧,展出“虹飞云旋”师门绝技,电射飞出,右臂蓄凝十二成真力撞出。
一旋,右掌递出,猛李仲华胸后按去。
哪知李仲华半月来,见识增进不少,心知这一班驰名武林的魔头,极为手狠心辣,若不制其弱点,必为所害;他在身形抢出之时,暗中已定好腹策,道人逼近胸后时,五指电闪飞出,疾扣在按剑而立的浮华少年云雷手腕,一把把住向后一旋,迎著老道接来的掌风推去。
道人大惊,沉腕撤掌,目光阴森、怨毒,望着李仲华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向贫道徒儿暗袭出手?”
李仲华扬声大笑道:“你那徒儿浮华淫邪,又遇上你这助纣为虐的恶师,狼狈为奸,武林之中又该遭受一番腥风血雨,在下实在瞧不顺眼才予制住,你这徒儿武功责助长其恶,不如让在下废除他一身武功吧!”
那云雷正瞧着其师勒逼姑娘就范,邪面上陡现一片得意之色,岂李仲华闪电如风欺至身侧,李仲华展出“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一把扣住腕脉,只觉麻酸袭体,虫行蚁走,气血逆行内腑,噤不能声,这时可听说李仲华要废除他那一身武功,不禁眼内露出恐怖,乞求光芒,苦于不能出声,正如垂死之兽类,无限心头恐怖。
道人间言勃然色变:心说:“这少年不知可是哪个老鬼门下?心辣手狠,与自己并不稍逊,且容套出他那来历,如非几个著名老鬼门下,即趁其不备,毙于‘七步断魂’掌下,目前还是设法将云雷救出再说。”眼光凝视李仲华:心头默默寻思良策,面上现出一片狰狞冷峻神色。
要知李仲华目前的武学,堪资列入一、二流高手,得“天游叟”“补天丸”之助,又得“九曜星飞十三式”武学秘后为输,竟被他打通生死玄关,页气运行无阻,意随念动,虚空发掌均可伤人,所差的不过欠缺交手经验,火候略逊而已,如假以时日,习那正宗上乘心法,参透“九曜星飞十三式”秘篑内全部玄奥,他年必冠冕武林无疑,只是他自己尚缺乏信心。
此刻他见道人面目狰狞,沉吟不语,由不得冷笑一声,五指喜然一紧。
只见云雷满面冒出豆大汗珠,额上青筋突张,两眼凸出,面部肌肉抽缩,张著喉间呃呃惨嘶,凄厉至极。
围观人群如堵,均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道人眼见其徒云雷,身受酷惨阴毒手法,不由心痛如割,越发将李仲华恨如切骨,当在人前,丢脸太甚,但他究竟姜是老的辣,当下将狰狞之色一扫而尽,不怒反笑,堆下满脸和颜悦色道:“阁下如此年轻,就有此种造诣绝俗的武功,令人出于意表;观阁下手法,与贫道老友如出一辙,贫道系大凉山‘骷髅神君’白阳就是,想必令师也曾兴阁下提及。”
李仲华不由好笑,心说这道人情急无奈,与师门套上交情,但一闻“骷髅神君”白阳之名:心内猛然忆起先师曾有意无意间吐出这人,只不过把“骷髅魔君”改为神君罢了。
当下灵机一动,微笑道:“在下也曾闻及,只不过家师对道长说是不值一提。”
“骷髅魔君”白阳一听,马脸不禁现出凶狞之色,目光焖焖逼射,乾笑两声,才喝道:“令师究竟是何人?贫道岂容如此侮蔑?若蒙阁下告知,贫道当不辞跋涉,一较身手。”
李仲华目光打量了“骷髅魔君”两眼,然后冷冷说道:“道长倘要在家师面前送死,那还不是极容易之事?只不过请问道长这次是路过金陵呢?抑或打算久居?”
“骷髅魔君”白阳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厉声道:“贫道路过金陵,你问此话是何意思?”
李仲华心中大笑,他深恐“骷髅魔君”白阳,也是“金陵二霸”约来的人,与心计暗相吻合,当下微笑道:“家师名讳向不在人前吐露。”说著,目光向四外一瞟。
“骷髅魔君”心知其用意“嘿”的一声冷笑,大袖一挥,逼出一片劲风,刹那间,将那围观如堵人群,震得东倒西歪,惊叫大作,趺趺爬爬,一哄而散。
这时,李仲华才微笑道:“道长如需与家师一拚,就请今晚二更时分,在雨花台见面,家师在此解决一件纷争,趁此一并解决,家师姓裘,名震坤,人称‘无影飞狼’就是。”
“骷髅魔君”白阳一听,不由心神猛摇,怪道对面少年有这高的身手,原来是名震字内,天外一邪“无影飞狼”的门下,当下不便示弱,狞笑道:“好,二更时分,贫道去雨花台与令师见面就是!”李仲华“哈哈”一笑,紧扣在云雷腕脉上五指,中指往“大陵”穴上猛戳一指,倏然松手,道:“道长请吧!”
他那手法,使云雷三年之内不能妄用真力。云雷遍体乏力,只觉一片虚脱,头晕目眩“骷髅魔君”冷笑了两声,拉著云雷手腕,怏怏走去。
鼓楼前,车如流水马如龙,阳光煦丽,行人如织,徐徐清风摇拂著路遏翠绿柳丝。
李仲华伫立须臾,才缓缓走近天祥居,店小二才目睹李仲华这高的武功,对他恭敬得五体投地,送茶送水,无微不至。
李仲华支颐独坐房内,面向著敞开的窗户,凝目望在窗外一株垂柳:心头顿生落寞,惆怅之感。他万里南来,举目无亲,贵介子弟,沦入江湖,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今日。
狐独之时,最易缅怀往事,一幕幕在脑际掠过,思潮汹涌,起伏不定,只觉浮生若梦,岁月穿隙,转眼年华老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梦境,落拓青衫,争胜好强,名镇利缰,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黄土一杯。
转念郝云娘倩影,眼帘中立时浮出她那玉颊梨涡,迷人浅笑,纤秽合度,风华绝代的丰姿。短短一日,郝云娘的感情,深深滋长于自己的心田,一天一天润芽滋长不可磨灭。
他只觉郝云娘在他生命中,是不可缺少的,但她现在究在何处呢?自己若知道她的行综,宁可“幽山月影图”不要,也要飞在她身边。情之移人,莫此为甚,他不由联想郝云娘,她那娇丽无比,沁人心胸,令人不能拒绝的语声,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口中微吟道:“相去日己远,衣带日已缓”眼中沁出两颗光莹洁圆的泪珠,顺颊淌下。葛然
门外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李仲华从梦中惊醒过来,回面一瞧,门外站立著一个翠绿衣裙的少女,露出一列编织的皓齿,现在她那芙蓉娇面上,分外迷人,一双黑白分明剪水双眸中,隐隐泛出感激之色。
李仲华“哦”了声,风快地立起,笑道:“姑娘,请坐”他在少女面前,竟拙于言词,呐呐地说不出口,与他在都城,与那些世家浮华子弟,日夕留恋在狭邪之地时,大相迳庭。
这位姑娘倒也爽朗大方,翩然走入,颊上陡涌红晕,含羞脉脉道:“方才不是公于搭救,小妹几乎遭了‘骷髅魔君’的毒手。”说时盈盈一福。
李仲华礼让不至,忙道:“哪里,见危不救,有失武林侠义本事,区区之事,何足姑娘挂齿?只不知姑娘只身来此金陵,为了何事?”
姑娘端坐桌旁,闻言星目一红,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万里寻父,茫茫天涯,小妹流落江湖半年,仍然不得家父综迹,只怕是曝骨山野,为人所害了。”
李仲华心下恻然,忙问姑娘身世。
姑娘玉容黯然欲泪,娓娓道出
原来姑娘姓冯,名唤随时,他父是杭城名捕“朱砂掌”冯大刚,八年前,浙江巡抚衙中堂被飞贼光临,盗去一架贝母云屏,这屏端确为人间奇宝,能知晴雨风云,天时一变,屏上泛出五色云彩,或浓或淡。
巡抚失此奇宝,立命“朱砂掌”冯大刚限半年内,人赃捕获,冯大刚接下海捕文书,率领四个助手,天涯追综。
四月后,巡抚身罹重病而死,这件盗案也就成为一宗悬案,但冯大刚一去,音信尽无,剩冯大刚与母伶仃孤苦,茹辛度日,冯丽芬从其父之友师门长辈,峨眉慧性大师处习得一身武艺。
数年过去,冯大刚仍是杳然无信,其妻终日泪流满面,恹恹成病,冯丽芬见他母哀伤成疾,便说要出外寻父,其母见冯丽芬意志坚决:心虽不舍,只得首允。冯丽芬孤身奔走江湖半年,仍然打听不出,今日才至金陵,险道毒手姑娘说至此处,只是李仲华双眼,凝向著窗外,脸上露出思索神情。
姑娘情不自禁地问道:“公子,莫非你知道家父踪迹吗?”
李仲华在思索著,那日在燕家堡地室中壁上,那些死者所刻留下的人名字迹,一各各默出,突然默念出“朱砂掌”冯大刚姓名,不由毛骨悚然。
他忆起地室中惨状,皑皑白骨,倒置壁角,衣履残破,兵刀仍是雪亮晶莹,鼻中仍尚隐约嗅得丝丝腥臭,中人欲呕的气味。
他恍然明白,这贝母云屏定是燕雷所盗,为“朱砂掌”冯大刚察出,是以被燕雷推下地室,终于渴饿而死。
但面对著姑娘,他能说出么?这是异于寻常的一种打击,铁打铜浇的汉子也禁不住,何况姑娘红粉弱质?
听姑娘一问,目光恻然地凝视了姑娘一眼,几次欲言又止,只是摇头叹气。姑娘见状更是心惊肉跳,一种不吉的预兆,在她芳心中涌上,悴悴心跳不止,连声催问。
李仲华知道不说也是不成了,微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千万不要伤心,令尊已遇害了。”姑娘一听,玉容惨白,只感天旋地转,娇躯摇晃不至,几乎在椅上倒下。李仲华忙扶住,姑娘颤声问道:“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仲华于是将燕堡地室中所见说出。
姑娘立时晕厥过去,李仲华慌得手足无措,也顾不得涉及男女之嫌,与姑娘推宫过穴。一阵推拿后,姑娘才缓缓苏醒过来,哭道:“我那苦命的爹”哀惋欲绝,李仲华也由不得泛出同情泪光。
姑娘哭了一阵,道:“可否请公子,陪我这苦命人同往燕家堡,起出先父灵骨?小妹定供长生禄位,永铭大恩。”李仲华不愿坚辞,只推说目前有事待办,劝说姑娘暂回杭州,待此件事了,自己可代起出,送至抗城。姑娘说甚么也不行,坚持欲李仲华待事办了,同行前往涿鹿。
李仲华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下来。